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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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新帝登上最高点,太极殿外的群臣心情复杂,但还是整齐划一地俯下身去。一时间,只能看到乌泱泱的群臣行礼。

“吾皇万岁,乾宁公主千秋。”

登基大典结束后,被后世称为成宗的小皇帝容琅正式进入史书的视野,而另一位极为特殊的公主,也随之声名大噪。

建安四年,被史书称赞为历代太子楷模的容明哲遗憾逝去,同时,这也预兆着乾宁时代的开启。

萧景铎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他甚至都没赶上新帝的登基大典。

萧景铎带着寥寥几个随从回到长安,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萧条模样。

长安里永远不缺新鲜事,即使是寒冬也不能折损长安的喧闹,可是国丧期间禁礼乐,车马不息的长安也因此沉寂下来。

更何况,百姓即使不知朝中暗流,也不会不知摄政公主这桩大事。先帝没立摄政王,也没让太后垂帘听政,反而让乾宁公主辅政,这样的反常就连平头百姓也能嗅出不对来。国家正值风云变幻,百姓们不敢沾惹,这段时日连门都少出,更别提其他。

就连不懂政事的秋菊也感觉出不对,惴惴不安地喊了句:“大郎君,这是怎么了?”

她印象中的长安,不至于此啊!

陈词扶着陈县令的牌位,也随着萧景铎几人一同赴京,投奔她的姑姑。陈词本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她看到街边的景象时就觉得不对,现在听到秋菊的话,陈词心中越发不安:“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女眷都有感觉,更别说萧景铎。萧景铎看着寂静肃杀的长安,仿佛已经能看到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刀光剑影。萧景铎感到心痛,容珂刚刚失去父亲,丧亲之痛尚未平息,紧接着就要面对这样不友好的开局,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她现在,是不是非常难受?

杵在街上毕竟不是一个好选择,这么一会的功夫,秋菊已经注意到好几拨人在暗暗注意他们,其中甚至有巡逻队的人。秋菊暗暗拽了拽萧景铎的袖子,提醒道:“大郎君,我们不好一直堵在这里,要不先回侯府?”

有了官身不同往日,接到萧景铎要回京的信件后,老夫人早早就派人在城门口接他,现在,这些侯府之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萧景铎,只等萧景铎发话。

陈词好奇地打量着来迎接的下人,原来,这就是京城里侯府的气派,萧明府果然出身不凡啊…

萧景铎又朝北望了一眼,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不了,你们先随下人回去,我先去诉职。萧林,你亲自送陈姑娘去姑母家,路上务必小心,不得大意。”

萧林领命,侯府的下人却有些想不通:“大郎君,诉职又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好歹回府换身衣服,修整一天啊!老夫人还在侯府里等着呢!”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萧景铎已经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就朝前方疾驰而去。侯府之人吃了一嘴浮尘,心里晦气不已。

已经到了京城,陈词也要和秋菊等人分道了。女眷们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这才各自登上马车,由下人护送着朝两个方向走去。

直到已经看不见了,陈词才放下掀帘子的手,幽幽叹了口气。

晋江县这四年,陈词看到的萧景铎总是不疾不徐,胸有成竹,还从没见过他这样不给别人留情面。即使萧景铎和家中关系不睦,以萧景铎的品行,也不至于对下人摆脸色。

那么他今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耐烦听,急忙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呢?莫非,去吏部述职便真的这样急?

萧景铎心急如焚,几乎一刻都等不得了,他甚至都懒得听侯府下人将话说完。反正他们说来说去,总是劝他回侯府拜见祖母父亲,可是这些人,哪里能及得上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萧景铎用最快地速度冲到宫城,然后递了帖子进去。

他现在官品太低,还没有到可以随意面圣的程度。虽然容珂仅是公主,但她代揽朝政,和实权帝王也没差什么,萧景铎没有提前传话就想见到容珂,有些难。

本来萧景铎都不报什么希望了,可是意外的是,仅过来小半个时辰,宫里便来了人,领着萧景铎往里走。

举目四看,太极宫处处都是白幡,在枯枝残雪的映衬下,巍峨的宫室更显肃杀。萧景铎被人带到了两仪殿,一入门,他便看到了一身重孝的容珂。

他心中突然毫无来由地钝痛,几乎是脱口而出:“殿下!”

第85章 摄政

“殿下!”

容珂回头,便看到萧景铎站在大殿门口, 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他身上风尘仆仆, 看起来像是刚刚到京, 还没来得及回府休整。

“你回来了?”容珂极浅地笑了笑, 自从父亲走后, 她几乎再没有笑过。“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路上可还顺利?”

萧景铎不知道该回什么,容珂明明笑着, 他却心疼不已。四年不见, 她长高了很多, 容貌亦大盛, 可是萧景铎并没有关注容珂出众的美貌, 反而更注意容珂的身形。

她怎么清瘦了这样多?

印象中的容珂总是胜券在握,眉目飞扬,而现在她身上的色彩却沉寂下来,单薄冷寂, 几乎要与殿外的雪融为一体。

容珂失去祖父的时候, 他不在身边, 如今容珂再一次失去父亲, 他却还是没赶上。

萧景铎心中百感陈杂, 一瞬间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容珂说,可是下一瞬间, 便又什么都不剩。最后,萧景铎只能低声道了一句:“殿下, 节哀。”

“你今日才刚到长安吧,竟然直接就进了宫,其实你不必这样急,路上周缓几日也不碍事。”

“殿下之令,不敢怠慢。”

容珂叹了口气,虽然她嘴上这样说,但看到萧景铎格外重视她的手令,甚至为此披星戴月地赶回长安,她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既然萧景铎已经到了,容珂便放下手头之事,带着萧景铎往东殿走,那是她处理朝事,会见臣子的地方。

“我看兵部的折子上说,你这几年在晋江县颇有建树,还和南诏打了几仗。这几年南诏情况如何,边境有多少驻军?洱海原五诏如何了?”

她丧父不过十余天,寻常人家的姑娘这时候谁不是以泪洗面,由亲人长辈好生安抚着,唯有她,深深压抑住自己的丧亲之痛,甚至还要打起精神操心朝政。

萧景铎十岁的时候丧母,那时他感觉天都塌了,好一段时间连话都不想和人说,容珂和先帝感情甚笃,悲痛之情绝不会逊于他,正是因为了解失去至亲有多痛,萧景铎此时才会格外心疼容珂。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说道:“殿下,你不必这样逼迫自己,多休息一会吧。”

容珂已经坐到东殿的桌案后,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是摄政公主,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她,都在逼她表态,要么做出些功绩,要么退位让贤,唯有萧景铎对她说,你应当多休息一会。

可是容珂哪里有这个时间,她甚至都没时间悲痛父亲的逝去。容珂很快就将情绪稳定下来,说道:“我没事。”

她是乾宁,她是开国唯一的摄政长公主,她会实现父亲未竟的心愿,让这片河山乾坤安宁,蒸蒸日上,她怎么会有软弱这种情绪呢?

容珂又问了些南诏和剑南的事情,最后对萧景铎说:“你这四年功绩极好,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先回去吧,官职调令过几日会下发。”

萧景铎知道再说也无用,而且他是外臣,天黑后也不好长留宫中,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告退:“臣遵命。”

萧景铎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还是忍不住,盯着容珂的眼睛说:“殿下,慢慢来,总会没事的。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容珂失笑:“我知道。你竟然还来说我了…”

萧景铎退出两仪殿,冬日里天黑得早,此时宫道两边已经点起宫灯来。萧景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东殿的灯火大亮,显然容珂还在看六部呈上来的折子。

她已经瘦了那么多,天黑了还在处理政务,这怎么能行?萧景铎暗自皱眉,奈何他是臣容珂是君,无论如何都不好规劝,萧景铎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开太极宫。

这时他完全忘了,自己在晋江县当县令的时候,挑灯夜读是常有的事,若是公务多,忙到入夜也不罕见。

可惜世人对人对己,总是有两套标准,萧景铎更是其中翘楚。

萧景铎出宫时便已经很晚了,等回到侯府,自然惹得长辈好大一通不快。

萧景铎刚走入高寿堂,迎面便得了一句骂:“你四年不着家,回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赶紧拜会长辈,竟然还连累长辈为你虚等?”

萧英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怒极了。此时萧景铎刚进门,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听到这句话,几乎立刻就想转身掀帘子出去。

可是为官四年,萧景铎的脾性被磨得稳重了许多,听到这种话,他也只是顿了顿脚步,随即就抛在脑后,权当自己听不见。

老夫人听到外放四年的长孙要回来,高兴的不得了,今日接到信后就一直坐在高寿堂等。老夫人这样,下面的孙女媳妇自然也要陪着,然而一屋子女眷等到日头渐沉,都没有见到萧景铎。

下午的时候,前去迎接萧景铎的下人回来禀报,说大郎君另有要事,就先不回府了,让诸位长辈不必等他。老夫人干坐了一天,结果却等来这么一句话,自然气的肝疼。萧英回来后得知了这件事,也是怒不可遏。

还有什么要事,比回家拜见长辈还重要?萧景铎简直不孝至极。

老夫人本来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听到萧英出言呵斥,她心里的气便平了很多,在看到四年不见的孙儿不声不响,只是笔直地站在堂下,心里仅剩的气也消了。见萧英和萧景铎父子对峙,老夫人心里暗悔,连忙出来圆场:“行了行了,人都回来了,就不要再说这些了。铎儿,你这一走就是四年,这几年没受什么委屈吧?”

“谢祖母关心,孙儿一切都好。”

其实不消萧景铎说,老夫人也能看出萧景铎这四年过得不错。当年离京时,萧景铎虽然高中进士,意气奋发,但多少有些少年人的孤傲,即使萧景铎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也不能免俗。可是如今四年过去,萧景铎再次站在老夫人面前时,老夫人竟然不敢再想原来一样随意教训,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敬畏,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孙子,而是威风凛凛高不可攀的朝廷命官。

老夫人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已习惯了侯府老封君的谱,再不会露出多年前村妇的拙脚,可是她当村妇的时间毕竟比当老封君的时间长,对县衙人的惧怕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萧景铎穿着一身浅绿官服站在她面前,竟然让老夫人想起了当年见到县太爷的心惊胆战之感。

老夫人暗骂自己见识短浅,她现在是侯爷的母亲,面前之人是她的孙子,有什么好怕的。做好心里建设后,老夫人再看向萧景铎,目光就和善了许多:“我儿就是不同凡响,不过四年,官威就已如此深厚,比咱们村里的县太爷还威风!”

其实,他还确实就是县令,萧景铎心里轻哂,懒得和老夫人细说,于是颔首道:“谢祖母夸奖。”

不光老夫人,屋里其他女眷也都感到淡淡的压迫感。萧二夫人和萧三夫人脸上保持着笑意,但心里却在感叹,果然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萧景铎这才走了四年,浑身气势就已完全不同了,他这次被调回京,指不定会被授什么官,但是外放官回京都是升迁,想来不会比原来差,萧景铎日后,指不定成什么光景呢。

萧二夫人和萧三夫人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今日看到了萧景铎,再想想自个的儿子,真是越想越心酸。萧景铎的官运这么好,怎么就没落在她的儿子身上呢?

萧二夫人和萧三夫人在忧愁自家的夫婿儿子,姑娘们养在深闺不谙世事,心思就要单纯许多。萧家的几个孙女悄悄拿眼睛觑萧景铎,扭过头低声和玩得好的姐妹说悄悄话:“原来大兄是这个样子!简直比王家的郎君还英武好看。”

萧景铎离府四年,他自己是个男郎,婚事不必着急,但是其他姑娘却不能如此。等高祖国孝过后,较大的几个姑娘,比如大娘萧玉芳、二娘萧玉丽等早已出嫁,萧玉芒为了避两个姐姐,只能将婚事往后拖了一拖,结果这一拖就撞上了先帝病重,紧接着又要守国孝,萧玉芒真是悔不当初,只能将婚事再往后推,到如今还留在府里待嫁。

除了萧玉芒是和萧景铎从小一处长大的,其他几个姑娘今日才算是认住萧景铎。这几个姑娘都还小,萧景铎离京时她们不过五六岁,事情都不大记得,更别说记住萧景铎这个不常着家的长兄,到了今日一见,她们才惊觉自己的长兄竟然如此俊俏挺拔,比闺中女儿经常念叨的美郎君也不差什么。

岂止是不差,萧景铎毕竟是官身,这四年在晋江县掌管一县之务,说一不二,浑身的气势岂是长安里不经世事的绣花枕头能比的。

几个妹妹双眼晶亮,脸颊绯红地指着萧景铎窃窃私语,萧景铎看得分明,却全然不理。

他的世界,已和这些深闺小姐完全不同了,如今他连内宅中的勾心斗角都不甚在意,更别说几个妹妹的小心思。

老夫人欣慰,婶母们酸楚,几个妹妹新鲜好奇,萧景铎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最后,他又将视线放回萧英身上。

奇了,今日好歹是他外放回京的日子,吴君茹呢?就算两人关系不睦,但吴君茹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继母,不至于连面都不露吧?

许是看出了萧景铎的疑惑,老夫人略有尴尬,咳了一声说道:“你母亲这几日偶感风寒,正躺在屋子里养病,这才没法来见你。”

大正月得风寒,倒也是巧。萧景铎心中冷笑一声,不打算深究:“原来如此,侯夫人幸苦了。”

却矢口不提侍疾的事。

老夫人虽然尴尬,但也拿萧景铎没办法。吴君茹自从几年前和萧景铎彻底撕破脸后就沉寂下来,每日只盯着儿子读书习字,不大管府中之事,连娘家也不走动了。今日萧景铎回京述职,这是长房的大好事,却不是吴君茹的,所以吴君茹不愿意出席在老夫人意料之中,萧景铎不愿意去探病尽孝也在老夫人意料之中。

老夫人嘴里发苦,她名义上是祖母,府里最尊贵的老封君,可是她既不敢拿捏出身高贵的儿媳,也不敢拿捏登科入仕的孙子,只能由着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地下打机锋,真是窝囊极了。

更何况,虽然吴君茹失势,但她好歹生下了一男一女,看在四孙子萧景业的面子上,老夫人也不愿太过为难吴君茹,反而要拦着萧景铎给吴君茹没脸。毕竟吴君茹怎么说也是大家出身,有她亲自督促四孙萧景业读书习字,日后说不定能像萧景铎一样,给老夫人捧个进士郎回来呢。老夫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多子多福,家宅兴旺,一门两进士听起来就荣耀,所以老夫人并不愿意看到萧景铎为难吴君茹,更不能牵连到她的四孙子。

听出了老夫人话语中淡淡的袒护,萧景铎真是毫不意外,他不无讽刺地想,他的祖母,永远都是这样利益至上,帮利不帮理啊。

老夫人容易消气,但萧英可不是,他至今还记挂着萧景铎回京不先来拜会他这个父亲,反而往外跑的事。萧林冷哼一声,问道:“今日你这么晚才回府,去哪儿了?”

“自然是进宫面圣,拜见公主。”萧景铎说,“外放官回京,最要紧的便是觐见天颜,禀报这些年外放的政绩,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英被噎了一下,这种大道理当然不能说不对,可是圣人那么忙,不是每一个回京的官员都能到圣上面前诉职,所以大部分人回京后都是先回府,休整几天后再去吏部报道,等待圣人或者吏部的传唤。萧景铎一回京就朝宫里递牌子,于情于理萧英都不能说萧景铎任何不对,毕竟忠君大于尽孝,萧英哪有胆子和皇帝比。

这话放在先帝在位时说,萧英肯定一句话都不敢吭,可是放在现在…萧英颇是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她算什么君。”

乾宁贵为摄政公主,在皇帝没有亲政前她就是实权帝王,受朝臣半君之礼是完全当得的。但是萧英同大多数年纪长有资历的臣子一样,私心里对这个年轻且徒有虚名的公主不屑一顾,更别说乾宁还是一介女流。

萧英之前和萧景铎说过许多不好听的话,就连方才进门那一句,萧景铎转瞬之间就能压制好情绪,无悲无喜地回话。可是现在听到萧英这样说容珂,他竟然片刻都忍不了,当即便火了:“先帝临终授命,乾宁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摄政公主,我等身为臣子,应当忠君之事先君之忧,岂可私自谤君?”

第86章 升官

朝中许多人都看不惯乾宁公主,哦, 现在是长公主了, 萧英等人私下里早已习惯这样说, 所以方才他不假思索, 脱口而出, 但是萧英没有想到, 萧景铎竟然敢这样顶撞他,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 还用大道理教训他。

萧英大怒:“你以为你做了官便翅膀硬了, 竟然敢公然顶撞我?”

“战场无父子, 涉及到忠君之事时自然不能顾忌父子之义。侯爷言行不妥, 我不过提醒一二, 免得惹下大祸罢了。”

“你…”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老夫人呵斥,萧英和萧景铎这才忍住怒气,各退一步, 虽然两人不再说话, 但都撇过头, 不想再看对方。

萧英和萧景铎两人争执, 萧二夫人和其他姑娘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两位是萧家官职最大的人,萧英顶立门庭, 萧景铎年少有为,显然是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无论哪个她们都不敢得罪。所以这两人说话,满屋子女眷没人敢劝上一句,也就老夫人敢出言喝止。

萧英和萧景铎险些吵起来,不对,是已经吵起来了,这场接风宴自然办不下去,萧景铎早早就转身退下。等萧景铎走后,老夫人松了口气,和媳妇孙女们说起方才:“这父子俩隔阂一日比一日深,我都没想到,铎儿平日里看着那样守礼,今日竟然会当着众人顶撞大郎。”

“奴也想不通,许是哪句话冲撞到大郎君了吧。”

老夫人深以为然,她凝神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萧英说了什么过格的话:“按理大郎也没说什么,铎儿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这个理所有人都想不通,猜测了半响后,老夫人和侍女们感叹:“恐怕还是多年前,我们苛待赵氏,这才被他记恨上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还是放不下呢…”

雪兰不好多言,她可是当年设计毒杀赵秀兰的主要经手人,她最怕萧景铎有朝一日发达起来,那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见雪兰不多说,老夫人也想到这一茬,叹道:“多事之秋啊,皇帝接二连三地病逝,现在还换上一个什么公主摄政。一个女娃子就该在后宅相夫教子,操持灶上的事,哪能掺和到爷们的事中,这根本就不是女流该管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皇家是怎么教养闺女的,一个个拦着不准夫婿纳妾就罢了,平日里抛头露面,甚至还养野汉子,那叫什么来着,对,面首!哎呦,现在国家大事都交到一个女流手中,国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啊,这才太平了几年…”

雪兰不好多说,只是默默给老夫人捏肩。老夫人应该庆幸这番话没让萧景铎听到,雪兰也不是多嘴之人,不然她很快就能知道自家最出息的长孙究竟是为了什么翻脸。老夫人谈了一会,慢慢提到一件事:“雪兰,你说铎儿和慧真的事,还能成吗?”

这几年长安多事,国孝一桩接着一桩,虽说民守一月官守百日,但是住在皇城脚下,长安权贵没一个人敢三月后就大兴嫁娶,一个个都乖乖等了一年,这才慢慢走动起来。萧玉芒因为国孝耽误了嫁期,程慧真也因此耽误下来,再加上她自己说什么也不定亲,所以到了今日,程慧真连夫家都没说好。原来老夫人只是心里暗暗的愁,但是今日见了萧景铎,老夫人的心思又活动起来。

实在挑不到好人家,就让慧真嫁给萧景铎吧,看萧景铎的势头,也不比外面的勋贵子弟差。

这事雪兰再赞成不过,她和大郎君结了积年旧怨,如今大郎君是男子,不好插手内宅的事,所以雪兰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可是等日后新夫人进门,大郎君只须授意一二,雪兰还能从新夫人手中讨了好?

所以雪兰巴不得萧景铎娶一房软弱的正妻,程慧真这种虚有其表的尤其好,往年萧景铎和程慧真议亲,雪兰没少在其中出力,现在老夫人又提起这一茬,雪兰可不是往狠里劝。

但是如今的萧景铎和往常不一样啊,有了官职在身就是有底气,如今就连老夫人都有些怵萧景铎,更别说像多年前一样,按着萧景铎认下亲事。想到此处,老夫人只能忧愁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铎儿现在只是刚刚调回京城,日后能授什么官还不一定呢,再等等罢。”

萧景铎怒气冲冲地回到清泽园,秋菊和惜棋这些女眷提前一步回府,现在正在清泽园里安置带回来的行装。听到开门的声音,满院子丫鬟都立刻扔下手头的事,跑出来给萧景铎见礼:“见过大郎君,恭迎郎君回府!”

外放官回京本是大喜事,海棠等人有心和萧景铎讨个好,猛不防抬头看到萧景铎的脸色,心里都吃了一惊。

怎么了,大郎君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

这下,她们还哪敢讨赏,全都灰溜溜地退下了。

唯有秋菊敢大着胆子上前两步,低声和萧景铎禀事:“郎君,萧林下午传过信来,已经将陈词姑娘送到姑姑家了,萧林亲眼看着陈姑娘进门的。”

萧景铎心知自己气狠了,竟然将喜怒外放。他控制着神色,点头道:“好。陈姑娘对晋江县有大功,你转告萧林,这几日远远照看着陈姑娘,万不可让陈姑娘受骗。”

陈词父母双亡,孤女一人,偏偏还带着一身绝顶的双面绣绣技,萧景铎生怕陈词的姑姑起了坏心,但当着陈词的面又不好说,只能让人暗暗盯着。

“我明白,今日回去便告诉萧林。”

秋菊已经嫁人,晚上自然再不能住在后宅,而要搬出去和萧林同住。但是秋菊是萧景铎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所以依然还让秋菊管着他内宅的事情。但是嫁人的丫鬟和未嫁之身有许多不同,像针线这些,秋菊自然不能再管了,不过嫁人也有嫁人的体面,秋菊原来就是清泽园大丫鬟,现在身份更高,已成了宫里管事姑姑一样的角色,不负责具体的活计,但从全局上管理各个大丫鬟。至于惜棋,则顶了秋菊的缺,成了和海棠平起平坐的大丫鬟。

秋菊禀事之后就颇有眼力价地告退,退出书房之后,秋菊也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

从前在晋江县衙习惯了当家作主,如今回到侯府,秋菊竟然有些不习惯。

在县衙的时候,秋菊就是内宅的管事人,首席大丫鬟的架势抖得十分威风,而且萧景铎也不拘着她们,只要不误了事,并不限制她们出入。可是在侯府,这些都成了禁忌,头上压着老夫人、侯夫人两重大山,秋菊哪敢行差踏错,更别说私自出府了。

萧景铎虽然回京,但是吏部的调令还没下来,这段时间他没有公职,只能暂时住在侯府内,平时看书作画打发时间,倒难得的清闲下来。从前国子监的同窗,以及进士同年听说萧景铎回京,都纷纷给他递了拜帖,邀他出府小聚。就在这人情往来中,等待授官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二月初八的时候,朝廷的调令送到侯府,擢萧景铎为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拜从六品上。

定勇侯府上上下下都等着清泽园的动静,听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从六品员外郎,还是六部中的兵部!

宣朝分三省六部,其中三省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中书省起草制诰和官场文书,门下省审核,仔细说起来没什么要紧事,所以组织简单,官员也不多。相比之下,尚书省就要庞大的多。

尚书省下分六部,分别是吏、兵、户、礼、刑、工,上至沙场外交,下至桥梁河津,所有都归尚书省管辖。而六部每部各辖四司,共二十四司,其中又有东西两司统辖这二十四司,所以共有二十六司。萧景铎调任的,就是兵部名下的职方司,掌地图、戍守、烽候等。

二十六司各有郎中一人,员外郎一人,郎中为正,员外郎为副,都是既清又要的职位。比如曾经萧景铎上书请求吏部下拨县丞,便是交给吏部的吏部司处理,他曾经请求朝廷允许晋江县驻兵,也是交给兵部批复,按道理该是职方司和兵部司共同抉择。萧景铎倒没有料到,间隔了不过一年,他便从上书之人,变成了处理文书之人。

正因为郎中和员外郎这样重要,所以这是朝中人人争夺的美职。官场上三四品的高官没有人没当过郎官,也就是说,若是当不上郎中或者员外郎,那之后的升迁也就无望了。这两个职位可以说是文官通往高层的必经之路,必争之地。

郎官虽然官品不高,各司郎中都从五品上,员外郎都是从六品上,但是官职紧要,意义重大,所以郎官的选授不经过吏部栓选,而是直接由皇帝亲任。萧景铎的心里便十分清楚,他能这样顺畅地升到员外郎,多半都是容珂的授意。他在晋江县的政绩当然突出,但仅凭这些,可没法在盘根错节的京城顺利升官。

萧景铎得了兵部员外郎的消息传出去后,每日前来拜访他的人更多了。萧景铎深知自己根基尚浅,何况肩上还扛着容珂的希冀,在这种关头怎么敢马虎,所以一概推拒访客,连门都不大出了。

萧景铎十七岁高中进士,同年得了从八品下的缺,十八岁升任正七品县令,如今不过是入仕的第五个年头,他便升到了从六品下,还成功登入六部。

从六品的官服送到侯府,萧景铎谢恩之后,第二日便收拾妥帖,到兵部报道。

兵部都知道职方司新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员外郎,相比于员外郎的分量和意义,这位新人实在是年轻的不像话。萧景铎刚递了牌子,其他人的视线便追了过来:“你便是新来的员外郎,萧景铎?”

“正是在下。”

接引之人又上下扫了一眼,笑道:“我记得你还是进士出身,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官拜员外郎,真是后生可畏。随我来吧。”

“您谬赞了。”萧景铎按官场规矩行了礼,才随着对方往里走。

兵部的衙署建在皇城里,整个帝国的军事变动全从这里发出。萧景铎走到职方司,刚入门就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对方穿着浅红官服,萧景铎立刻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下官萧景铎拜见郎中。”

“你便是萧景铎?”郎中上下打量了萧景铎一眼,笑了笑,道:“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且随我来吧。”

萧景铎知道知道这位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职方司郎中了。萧景铎做县丞时,到任第一天直属上司陈县令便死了,所以萧景铎委实没有和上司共处的经验,他心知现在一步都错不得,于是越发谨慎,随着郎中往屋内走。

长安修建的极为宽敞,主街朱雀大街足有百米宽,寻常官员住的远些,从城南赶到皇城上朝,就算骑马都会迟到,可见长安这个天下第一都何其广阔。国都阔气,官员办事之地皇城也修的很宽阔,兵部作为吏部之外最受倚重的部门,占地摆设也都毫不客气。萧景铎所在的职方司虽然常设官员只有五人,郎中、员外郎和三名主事,但是也足足占了一处两进院子,第一进是待客、接圣旨的地方,第二进才是郎中和员外郎的办事之地。

进入衙署后,郎中指着让萧景铎认了几个地方,随即就说要带萧景铎去办事之处熟悉一二。郎中是萧景铎的上官,亲自来接他便已是呵护下属,再多的萧景铎可不敢应承,听到郎中说要亲自带他认路,萧景铎连忙推辞,再三推拒后,郎中才顺势离开。

上官走了,萧景铎才敢慢慢打量自己新的办公之地。

兵部衙署修建的和皇宫一样,都是以黑为主的庄重色调,高大纵深的宫室,正面开了长长的窗扇。屋内又分内外,中间隔着夹板,外间摆着矮桌茶盏,显然是待客之地,绕过屏风能看到一间清静的屋子,里面放着书案笔墨,靠墙还放着一座巨大的木架,上面分门别类陈列着许多卷轴,看样子就是萧景铎日常办公的地方。

不用和郎□□处一室,甚至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萧景铎默默松了口气,拿起书架上的卷轴,潜心查看起来。

郎中方才走的时候已经说了,他初来乍到,一时半会不急着接手公务,先熟悉往年卷宗为上。

萧景铎知道这是郎中信不过自己,他也不辩驳,官场上谁耐烦听你说这些,唯有实际行动才是最好的语言。萧景铎沉下心思,潜心研究历年的卷宗。

职方司掌镇戍、地图、烽候等,论理各地边防都归职方司管,每隔三个月边疆县令会将本地戍守情况汇集成卷宗,上交给州府后统一送到长安。这些卷宗到达长安后直接便送到职方司,由职方司来判断边疆县令或刺史可有疏忽职守,以及边防是否改动。

每隔三月便送一次,大宣边境线那么长,积年累月下,可想而知这里堆了多少卷宗。萧景铎从前便是西南边疆的县令,对这些事务再熟悉不过,现在能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倒也乐在其中。

尤其职方司还负责地图绘制,萧景铎善工笔,他心里好笑地想着,好歹他还有工笔这一技之长,要不然就真的毫无用武之地。

萧景铎到兵部就职的第一天,就在翻阅往年卷宗中度过。

等日头升到正中时,就该出去吃公膳了。和国子监一样,朝中官员可以在公家免费吃一顿午饭,萧景铎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收拾好笔墨,主动走到屋外。

朝中这么多京官,若是集合在一起吃饭既浪费地方又耽误事,所以朝廷统一给各部门拨钱,公膳便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解决。兵部将膳堂设在西路,萧景铎随着郎中到达膳堂,按规矩坐到自己的位置。

免费的东西没一样是好拿的,公膳也一样。因为他们是朝廷官员,一言一行都要受御史台监管,就连吃饭也不例外,每日吃饭规矩极多。兵部尚书觉得既然这里掌管全国军事,那便要有兵部的样子,所以公膳堂的规矩无限像军队靠拢,力求在皇城中成为头一份。兵部尚书暗戳戳使力,其他部门也不甘示弱,听说大理寺的膳堂到处都是律法条文,抬头不见低头见,御史台的人更是悲催,每日吃饭都被御史眼巴巴盯着,稍有不妥就是一顿训斥。

以萧景铎的品级,他的公膳是四菜一汤,按时令还有一些应时瓜果,若是寒食节、端午节等,还会加配饧粥、粽子等。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心惊胆战,更何况和许多长官一起吃,能吃好了才怪。可是没有办法,朝廷规定,所有官员必须食公膳,不得给朝廷省钱。公膳结束之后,除了值守官员,其他人便散衙了。

萧景铎颇有些不习惯,这才刚过正午,这便散了?

京官和地方官不同,日出而视事,既午而退,中午会食过后就可以回家了。

萧景铎回到府中的时候,就连秋菊都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郎君,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不怪秋菊,萧景铎自己一时半会都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清闲。原来他做县令时,无论拖到哪一天,堆积的公事都是他的,还不如早一点解决掉。可是如今回了京,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事,萧景铎不愿出头,别人散衙,他自然也只能跟着散衙。

萧景铎没想到升官之后反而变闲了,难得有消闲时光,萧景铎拿出尘封已久的诗集和画笔,打算好生重温一下读书时的爱好,若不然再做上几年官,他恐怕连文章都不会写了。

秋菊麻利地给萧景铎铺陈笔墨,一边忙一边问道:“郎君,别人都说你的官职特别厉害,那今日是你第一人上衙,岂不是很累?”

萧景铎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只能含糊地说:“尚好。”

然而萧景铎工作狂魔的形象已经深深扎入秋菊心中,听到郎君这样模糊不清的回答,秋菊愈发肯定,郎君一定是累极了,这才懒得说话。

于是秋菊收拾好东西后就乖觉地退下,打算让萧景铎好生休息片刻。临出门时,她好似又想起什么,拍了下脑门问道:“我险些忘了,明日十一,郎君该去上朝了。明日可须府中备早膳?”

京师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朔、望朝参。萧景铎担着从六品的职,每逢一、五的日子,也就是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二十五要入宫上朝。明日十一,正是常参日。

他在地方呆惯了,竟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早朝可是大事,萧景铎端肃起脸色,说道:“明日上朝,我三更便要起身,这个时间点吵醒厨房也不妥当,早膳便罢了。”

“我让人在灶上热着就行,哪里值得郎君委屈自己了!”秋菊说,“我这就去吩咐小厨房。对了,朝服也该熏香了。”

秋菊自言自语,念念叨叨地出去了。萧景铎没有理会秋菊说了些什么,他的心思已经飘到明日的早朝。

早朝早朝,为的便是朝见圣上。那么明日早上,他岂不是可以看到容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从六品深绿银饰官服解锁~

京师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朔、望朝参。取自《唐六典》。

第87章 早朝

每逢朔望上早朝,这也算是长安独一份的奇观了。

上朝是头等大事, 每到这种时候清正又严苛的御史台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文武百官。仪容不整会被参, 站在队伍里和同僚窃窃私语会被参, 若是迟到…身为有幸能朝见圣颜的京官, 上朝是多少外放官员求之不得的美事, 你竟然迟到?

暴脾气的御史当天就能在金銮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宰相的面, 将迟到之人骂个狗血喷头。

所以, 每逢一五, 天没亮各座朝官府邸就行动起来, 等到晨鼓一响, 坊门一开,穿戴整齐的官员们立刻往外跑,家住的近些还好,若是家住城南, 那可有的折腾了。

有人笑言, 朔望这几日, 就连坊门也开的格外麻利, 坊正生怕耽误了诸位相公上朝, 若不然他这个小人物可吃不了兜着走。

萧景铎为官四年,今日是第一次参加早朝, 他三四更天就起身,郑重地换上了全套官服。他里面穿着黑色内衬, 外着深绿宽袖官服,腰束银带,最后系上黑色幞头。穿戴整齐后,整个人英姿勃勃,盛气逼人。

秋菊盯着下人服侍萧景铎穿朝服,看时候差不多了,就示意丫鬟们在外间摆饭。大冬天上早朝可不是个轻省活,此时天还是大黑的,萧景铎哪里有胃口吃饭,他随便动了几筷子,就让人撤下了。

萧景铎这里收拾妥当,下人连忙点起灯笼,送萧景铎往外走。萧景铎走到侯府门口,下人早已牵了马等候在侧,看到萧景铎的身影,忙不迭跑过来问好:“大郎君安好,马已然备好了。”

宣朝官员无论文武,都是骑马上朝,坐马车坐轿子想都不要想。萧景铎接过马缰,随手顺了顺爱马的鬃毛,他正要和清泽园的下人嘱咐些什么,随即就看到一行人点着灯笼,护送另一个人穿过拐角,朝门口走来。

萧景铎牵着缰绳,静静站在原地。等到来人走到身前时,他面无表情行了一个晚辈礼。

萧英扫了萧景铎一眼,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向第一日上朝的儿子嘱咐,直接错身而过。萧英的马夫也早就候着了,见了这副场景不敢多说,连忙将缰绳递上。萧英蹬着马镫翻身上马,行动间英武不减当年,随即就用力抽了抽马,快速消失在冬雾中。

目睹这一幕的下人都尴尬不已,许多人都知道前几日大郎君和侯爷刚刚吵了架,没想到好几日过去了,这两人还未和解,如今萧府里只有两个人有资格上朝,父子俩同朝为官,理当同心合力,而萧府里的这对父子却这样僵持,简直连陌路人都不如。

旁人忧心这对父子的感情,而萧景铎本人却平静如水,萧英好歹担着他父亲的名,萧景铎不想被人抓住把柄,所以让萧英先行出府后,他才牵了马往外走。

他身姿利索地翻到马上,随即骏马长啸一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随从们见大郎君已经跑远,连忙跟上。

萧景铎远远望见承天门时就开始减速,等走近后他翻身下马,将爱马托付给随从,自己整了整衣冠,疾步但稳重地朝承天门走去。

承天门下已经守了许多官员,寒风呼啸,但人群中却没有一人说话。东方渐渐亮了起来,早朝视日影为候,此时承天门才走来了一位公公,先是对着众臣施了一礼,然后就欠着嗓子长传:“上朝。”

承天门上顿时响起鼓点,六部宰相列在最前方,见此率先迈步,带着身后诸员肃步朝太极殿走去。朝阳伴着浑厚的鼓声跃出地平线,恢弘的太极宫内,两队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朝廷官员,正徐步朝天下最高殿走去。

按照文东武西的顺序站好后,萧景铎就收敛起心神,静待皇帝容琅和摄政长公主容珂的出现。

早朝是大事,次序位置等更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此刻殿内虽然站满了官员,但是位次却是严格按照官品排好的,第一列自然是六部宰相,武官那边是三品将军,再往后层层排列,官服颜色也从绯红褪为浅绿再褪为浅碧,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萧景铎官拜从六品,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相当不俗,更何况他在兵部就职,这是国之重地,位置更加上好。萧景铎站在人海一样的官员中,往前看只能看到重重黑幞,往后看亦有很多人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当然,萧景铎是不会回头乱看的,上朝时若是左顾右盼,被人以御前失仪参上一本可就没处喊冤了。他脸颊不动,眼珠不动神色地转了转,便已经将周围场景尽收眼下。

萧景铎以进士入仕,如今站在文臣的队伍里,在大殿西侧,萧英正抬头挺胸地站在武官行列里,他相貌出众,气宇轩昂,在人群中颇为显眼,最重要的是,萧英的位置比萧景铎靠前太多。

萧景铎朝武官那侧扫了一眼,随即就收回视线,专心盯着脚下青砖。没一会,殿内传来太监尖细悠长的嗓音:“圣人、公主至。”

满朝文武俯身,双手抬起,额头牢牢磕在手背上:“臣参见圣上,参见乾宁长公主。”

上首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没过一会,太监再一次喊道:“免礼。”

“谢主隆恩。”

萧景铎随着众位同僚上司站直,他借着起身的时机向上一瞟,看到小皇帝端端正正地跽坐在象征王权的高台上,西侧垂直珠帘,透过微微晃动的琉璃珠,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端坐在后。

宣朝从秦礼,以黑色为尊,正式的帝王礼服为显庄重,俱是黑色。萧景铎虽然看不清容珂的脸,但是想来,盛大庄严的黑色公服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很好看的。

人来齐了,就可以议事了。在这种场合,敢说话的都是大人物,像萧景铎这种刚回京的新人,是不能插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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