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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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容珂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宰相们商议的是赈灾一事:“…去年冬天多地大雪,许多地方受灾,尤以朔州为重。眼看春种就在这几日,赈灾一事不可耽误,应当赶快拿出章程来。”

袁相问道:“段公以为谁可胜任赈灾一事?”

“袁公才是吏部尚书,这等事我不敢专断。”段相依然笑得和善,不动神色地将这件事推出。

“段公善谋,这话委实自谦了。”袁相笑了几声,说道,“不知诸位看,崔源崔郎中如何?”

姓崔。

萧景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珠帘后的容珂也直起腰,说话了:“雪后重建该是工部的事,崔源刚刚升到吏部,袁相怎么想起了他?”

工部尚书张相一看牵扯到自己,连忙推拒:“老臣年老体衰,主不了赈灾一事,赈灾人选全凭圣上吩咐。”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了,工部在六部中是下行,最不受重视,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工部尚书最是明哲保身不过,此刻一听自己被牵扯到宫廷倾轧里,连忙把事情推开,捂住耳朵装糊涂。

先帝病逝后,传位于太子容琅,封乾宁公主为摄政公主,皇后夏氏贵为皇帝容琅和摄政公主容珂之母,自然荣升太后,供奉在后宫里享清福。若是后宫里只有夏氏一位太后便罢了,可是偏偏,容家的皇帝意外不断,后宫里的女眷却一个赛一个活得长久。

宣朝夺陈家江山而封帝,原来的宣国公是开国皇帝,以太.祖为谥。之后秦王发动政变,杀了自己兄长,强行逼父亲退位,这实在大逆不道,放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一桩好听的事,可是谁让大半个江山是秦王打下来的,后来继位的皇帝也都是秦王的直系后人,所以没人敢说什么,反而因着秦王独一无二的战功,授以高祖谥号。历朝历代唯有开国皇帝可以祖为谥,秦王身为第二代君王还能被供奉为高祖,可见其功勋之深厚,甚至能压过他弑兄的罪名。

高祖因积年战伤而提前离世,太子容明哲继位,高祖的母亲吴氏、继皇后崔氏按礼升为太皇太后、太后。然而天不遂人愿,容明哲也早早因病逝世,年仅八岁的容琅登基,后宫的女眷只能再一次升辈分,到如今,后宫已经有吴氏、崔氏、夏氏三位太后。后宫向来都是是非之地,更别说如今一下子多了三位太后,可以想到后宫是怎样一副昏天暗地的局面。

吴氏是高祖和悯太子之母,辈分最高地位最尊崇,她抚养着悯太子的一双儿女,曾经文宗容明哲在位,她不敢奢望,但是容明哲逝世,现下坐在皇位上的居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这怎么能让吴太后甘心。崔太后是高祖续娶的继妻,出身清河崔氏,早年还生养了嫡五皇子容明志,容明哲继位后封其为郑王,崔氏外有家族借力,内有嫡皇子做依仗,若她真的想替自己皇儿谋划一二,容珂姐弟还真不好招架。

三宫太后中,除了吴氏、崔氏,还有另一位太后夏氏。夏氏是容琅和容珂的生母,容明哲临终前将辅政大权交到女儿手中,而不是按照惯例交给夏氏辅政,这摆明了是不信任夏太后,以及背后的夏家。因得如此,夏太后在后宫中最为弱势,虽然皇帝和摄政公主都是她的亲生血脉,可是容珂和容琅都没有什么话语权,更别说她一个文弱太后。

后宫和前朝势力盘结,后宫的争斗也慢慢蔓延到前朝。吴太后辈分高,全力支持悯太子的血脉容明泰,如今的江安王。崔太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崔家在前朝小动作不断,一心扩张崔家的势力,日后好捧崔氏女生出来的郑王。至于容琅,他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是辈分比郑王、江安王低了一辈,按序齿还需称这两位一声叔叔,他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姐姐,摄政长公主容珂。

比如这次的一个小小的赈灾之事,就能看出三宫太后争斗的端倪。袁相尊崇古礼,和崔家往来甚密,私心里更愿意看到流淌着世家血脉的皇子登基,所以平日里很帮着崔家,非但一手把崔源提拔为吏部的郎中,就连赈灾也推崔源出来。容珂又不是傻,怎么能任由崔家在前朝势大,而段公、张相这些人,虽和袁相同朝为官平起平坐,但却并不愿意牵扯到皇室内部的厮斗中。

这些事情许多人都看得明白。袁相一手推崔系的人去赈灾,容珂不许,其余几位宰相拈着胡子不说话,其他朝臣也事不关己地站着。

大殿上唯有袁相和容珂的声音回响:“…殿下年纪尚小,恐怕连长安都没出过,怎么能知道关外百姓的疾苦呢?这事非得派一个有经验的老臣去,本公看崔源就极为合适。”

“历年卷宗明明白白记着,雪灾何至于用这么多银钱?袁相当真是为了朔州百姓?”

袁相笑了:“殿下,不是臣不敬,而是臣的孙女都比您大,这种事,臣自然比您清楚。”

容珂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容琅担忧地朝这个方向看来。可是容琅还记着太傅的规矩,生怕一会又被御史劾责,连扭头都不敢用多大动作,只敢小心翼翼地看向姐姐。

察觉到容琅的视线,容珂顿了片刻,手指慢慢松开,最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那就按袁相说的办。”

听到这句话,袁相颔首笑了。不光是袁相,就连其他朝臣也是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一个小姑娘罢了,能懂什么。

在他们看来,所谓摄政公主就是一个摆设,放在朝堂上充点门面罢了,毕竟是文宗的旨意,他们不好公然取缔,但是真的让乾宁统率众臣,那是想都不要想。

萧景铎感受到身边人的轻视,心中忧虑又着急。容珂自小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从不在意旁人怎么说。许是因为聪慧,祖父和父亲都捧着她,所以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而事实也证明,容珂有底气任性,她胡闹是胡闹,可是这些年从没闹出过大事,无论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她都有能力和平解决,这是她任性的资本。然而现在,容珂明明就坐在朝堂,却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搁在文宗容明哲在位的时候,容珂恐怕当场就恼了,可是现在,不过转瞬的功夫,容珂就平静地忍下这口气。

她什么时候这样忍气吞声过啊,萧景铎心中复杂至极,他抬头朝珠帘后望了一眼,可是除了碰撞的珠帘,他什么也看不到。

早朝很快就散了,朝日依然供饭,只不过吃饭的地方挪到宫廷,被无数官员骄傲地称为廊下食。平日在各自膳堂里吃饭都有那么多规矩,如今文武百官坐在一处吃饭,规矩更是严苛。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吃完之后,萧景铎跟着队伍往外走。走出太极门后,御史台和各位宰相都看不见了,百官这才轻松了一些,彼此也能说笑两句。

“萧兄弟,留步。”

萧景铎停下脚步,就看到一个文臣打扮的人快步追上来:“一别经年,萧兄弟可还记得在下?”

“自然。”萧景铎浅笑着回礼,“孙同年。”

孙进士和萧景铎是同榜进士,启元九年一同高中游街,雁塔题词,萧景铎怎么会认不得他?

孙进士和萧景铎互相见礼后,才感慨地说:“一别多年,再见时竟然在这种场面。”

萧景铎笑:“能在散朝后相遇,这本是宦游乐事,孙同年何出此言?”

孙进士也笑了:“萧同年说的是,我们能在天子脚下重逢,本该是人间乐事才对!我们边走边说。”

萧景铎和孙进士一道往外走,孙进士说道:“方才早朝时我就看到了你,只是规矩严苛,不好招呼。廊下食的时候也没找到机会和你说话,竟然一直拖到散朝才能和你见面。”

“无碍,这本是就是人臣本分。”

“我早就听说你从外州回来,奈何琐事缠身,一直没能和你聚上一聚。不过过几日白嘉逸白兄弟也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一道替你们俩接风洗尘。”

萧景铎顿了顿:“白嘉逸,也被召回来了?”

孙进士并没有注意到萧景铎奇怪的用词,比如,他怎么知道白嘉逸是被召回来的?这个字可不能乱用。孙进士还在无知无觉地说道:“可不是么,外放四年,你们可算回来了!也是极巧,你前脚回京,后脚白嘉逸就回来了,正好能聚一聚…”

巧?萧景铎极淡地笑了下,没有接话。

“不过这个人也真是的,他回京是大好事,竟然一封信都不往回递,实在过分!就算急着赶路,而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捎。若不是我前几日遇到白家的老夫人,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萧景铎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孙进士发现萧景铎神态不大对,但他以为这是因为萧景铎太过高兴,于是没有多想,反而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们这一批进士中就属你升官最快,我们一同授官,如今我不过正八品,你竟然到了从六品,而且还在兵部任职。员外郎可是要职,你当几年员外郎,再去外州当几年刺史,说不定再回京便能冲击五品了!”

孙进士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四年前还在同一起跑线,眨眼的工夫,萧景铎便升为六品员外郎,不知比他高了多少。他原来还觉得自己留在京城校书,这是极其清贵的职位,而萧景铎被外放到边远中县,等再过几年,他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可是孙进士没有料到,最后反超的人居然是萧景铎,不说孙进士自己,就是放眼同期的其他进士,再没有人比萧景铎升迁更快了。

萧景铎谦虚:“多亏了圣上提拔。”

“圣上啊…”孙进士语气拉长,显然有些不太乐意。最后,孙进士摇摇头,道:“也合该我们倒霉,竟然遇到女子主政,现在这个情况,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暂且混着吧。”

这回萧景铎没有搭腔。被他压制起来的怒气又冒了出来,所有人都这样轻视她,诸位相公就不说了,连一个普通的文臣小官,也敢大言不惭地感叹女子当政,文治不在。

孙进士发现萧景铎冷淡下来,几乎连话都不怎么应了,直到和萧景铎分道,孙进士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几年不见,萧景铎的脾气怎么变得更难琢磨了?

和孙进士分开后,萧景铎骑着马,独自一人走到宽阔的长安大道上。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乾宁公主府门口。

他勒住马,久久望着朱门上的匾额。

乾宁。

听说这两字是文宗亲笔所书,赐给他最宠爱的嫡长女。可是短短几年,便已经物是人非。

其他人都把这个响亮的封号当笑话看,而萧景铎却突然涌出一种冲动,他想助容珂,实现乾坤安宁,实现文宗未竟的心愿。

更何况萧景铎知道,容珂有这个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本司收到数封检举信,某位萧姓员工消极度日,御史台合理怀疑他上朝是另有目的。

在此郑重辟谣,没有这种事情!他是正经人,不会瞎**乱想!

第88章 婚嫁

在兵部供职了十余日后,萧景铎渐渐熟悉了职方司的事务, 也习惯了工作半天, 不定时上朝的新节奏。

这日, 他照常食完公膳, 回到府中看书习字。

萧林敲门, 给萧景铎递来了一封信件:“大郎君, 您的信。”

信封上,赫然写着白嘉逸的名字。

白嘉逸几日前到京, 先是到吏部述职, 忙的一塌糊涂, 等终于抽出空来, 立刻便给萧景铎这些老友写信, 约他们出来小聚片刻。

萧景铎正在回信,秋菊也轻声敲响了书房门:“大郎君,方才高寿堂传过话来,老夫人让你过去吃饭。”

在从前萧景铎仅有的留于府中的日子中, 老夫人极少唤萧景铎到高寿堂吃饭, 都是由厨房送饭过来, 他自己留在清泽园解决。定勇侯府各房在自家院子里吃饭, 极少数受宠的, 比如表姑娘程慧真,以及萧景虎等, 他们时常跟随在老夫人身侧,才能被老夫人屈尊记住, 留在高寿堂用饭。像萧景铎这种不太讨喜的孙子,向来是自己解决三餐。

然而世事变幻,随着萧景铎官职越来越高,老夫人的态度也渐渐变化起来。尤其是等老夫人得知萧景铎如今的官职非常厉害,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美差之后,老夫人立刻改变了府中惯例,每日晚上都要唤萧景铎来高寿堂吃饭。若不是萧景铎有公务在身,早上要点卯,午膳可以且必须留在皇城吃,老夫人绝对能把萧景铎的三餐都包了。

不过,萧景铎看了眼天色,这个时间点,吃晚膳也太早了吧?

等萧景铎到了高寿堂,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老夫人这里的饭还真不是好吃的。

女眷们一天都待在后宅,除了做针线买衣服,剩下的许多时间都要在老夫人这里消磨。萧景铎进屋的时候,几位婶母和堂妹都在,听到侍女通报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说话,还有几位妹妹站起身来,面朝着门口。

萧景铎进屋后先给老夫人行礼,几位妹妹侧身避开,然后袅袅娜娜地给萧景铎见礼:“大兄。”

老夫人对萧景铎招手:“铎儿,快到这里来。”

萧景铎往上走,几个婶母都站起身给萧景铎让座,但是萧景铎没有如老夫人所愿坐到她身边,而是走在半截就不肯再向前了。

“孙儿不敢逾越,祖母直说便是。”

老夫人叹气,她就知道萧景铎不是这么好笼络的,于是对身后的侍女说:“去给大郎君看座。”

侍女给萧景铎搬来了坐塌,按照萧景铎的指示放在侧面。女眷们都坐在东间说话,老夫人身后杵着一扇八幅牡丹屏风,前面安置着一方矮塌。矮塌极大,上面搁着一顶小巧的四方木桌,木桌上置有瓜果,老夫人倚在桌子一侧,另一侧正坐着萧二夫人,萧二夫人的下侧另放了一张小塌,坐着萧三夫人。至于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围在祖母和母亲身边,捡坐塌的边角跪坐着。

萧三夫人和萧二夫人都是长辈,自然不可能和娘子们一样挤在同一张塌上,所以萧三夫人另外搬了一个坐塌,但是萧三夫人的坐塌放得极近,看起来像是和老夫人等人坐在一处一样。而萧景铎的座位远远放着,就像楚汉之界一样和女眷们分隔开。

老夫人看着觉得怪异极了,但是下面坐着的是朝廷六品郎官,她敢把人家怎么样?于是只能装作没看见,对萧景铎说道:“铎儿,你升迁是大好事,可惜这几天我们府内事情多,还没有时间给你摆宴庆祝。这样吧,等三娘的事情了结了,我们就给你庆贺。”

这么快就说到了正题,萧景铎心下了然,按着老夫人希望的那样,问道:“我这几日忙着朝事,都没有留意府中的动向。不知这几日府里在忙什么?”

老夫人心满意足地引出今日正题:“你三妹妹只比你小一两岁,但是被国孝耽搁,到现在都没把亲事办了。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上次为高祖守足了一年孝期,这次本该也守一年,可是三娘年纪大了,实在等不得,所以我们商量着,这次等三个月国孝过后,就将三娘的事办了吧。”

三娘便是萧玉芒,萧玉芳、萧玉丽接连出嫁,而萧玉芒耽搁了一会就又撞上了国孝,若是这次再守一年,那她的夫家指不定庶子都给她生出来了。萧玉芒心急如焚,就连萧三夫人也急得不行,所以才来和老夫人提议,要不这次,三个月过后就嫁吧。

萧景铎心里其实不大乐意,他真心感激文宗,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这样唐突。可是老夫人说得在理,萧玉芒只比他小一岁,他是个男子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对女子来说已经是高龄了,若是摆足了敬意守孝一年,萧玉芒的出嫁年龄就太大了。

因为早些年战乱的原因,女子普遍晚嫁,十八、十九乃至二十成亲是常有的事,但是随着承平日久,女子出嫁的年龄也越来越早,到如今,贵族圈里十七不嫁,就要被人说道了,就算可以用国孝来解释,但也终究不好看。更何况,萧玉芒担心自己再不嫁过去,夫婿就要给她搞好几个庶子出来了!

事急从权,萧景铎也不能硬生生耽误了堂妹的婚姻大事,所以不再说话。老夫人见萧景铎没有意见,便继续说起下一桩事:“三娘要嫁去侯府,夫婿还是侯府的嫡出孙子,这是顶好的亲事。夫家这样看重三娘,我们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所以嫁妆一定要大办,红木家具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些不必操心,但是四季衣服却要做新的。我琢磨着,最近长安不是时行双面绣么,不如我们多花点钱,给三娘办几身双面绣衣服,剩下几匹当作陪嫁带过去,日后无论做衣服还是送人都有面子。三娘这是高嫁,我们一定要让三娘走的风风光光才行!”

置办双面绣衣服?萧三夫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迭声道好:“多谢母亲体恤,天底下去哪儿找母亲这样和善的长辈!三娘能遇上您,还真是她命里积德呢!”

萧二夫人就有些酸:“去年二娘出嫁的时候,怎么不见母亲置办双面绣,现在轮到三房,反倒大方起来。”

几年前一位国公府夫人想在定勇侯府里挑一个儿媳妇,萧玉丽和萧玉芒为此没少掐架,最后萧玉芒仗着老夫人偏心二房,愣是抢走了这桩好亲事。不过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随后萧玉芒跟着家里去其他侯府赴宴,竟然被汝南侯府的嫡出郎君看上,回去央求家里提亲。萧玉芒虽然住在侯府,可是真正有爵位的是她的大伯萧英,她的父亲一官半职都没有,但是对方却是汝南侯的嫡出孙子,这其间差距巨大,可以说这门亲事比萧玉丽抢走的还要好。毕竟,萧玉丽只是嫁给国公府的庶房,但是萧玉芒却能嫁给正经的侯府嫡孙。

萧玉芒得意的不得了,也是月满则亏,萧玉芒还没得意几天,文宗病倒了,这种时候风声鹤唳,谁敢娶妻,拖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萧玉芒赶上了第二次国孝。

这下三房和萧玉芒怄得想吐血,萧二夫人却畅快不已,侯府嫡孙身边怎么会没有妾侍,萧玉芒再拖下去,指不定汝南侯府里多少孩子排着队唤她母亲。

萧景铎离府四年,对发生的这些圈圈绕绕不大了解,所以一直静静地听老夫人说。嫁妆这些萧景铎不大关心,但他也知道嫁妆对女子来说再重要不过,萧玉芒毕竟是他的堂妹,萧景铎不会在这种地方苛待萧玉芒,自然是老夫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不过,等萧景铎听到后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祖母,您说,双面绣?”

“对啊!”老夫人以为萧景铎不知道,欢欢喜喜地让侍女递给萧景铎一方帕子,“你看这方帕子,是不是极为精致鲜亮?最难得的是两面绣的花一模一样,这可是长安里最体面的绣件呢!”

“哎等等!”萧玉芒拦住侍女,从腰间解下另一方帕子,一同交到侍女手中,“大兄你看另一方帕子,我喜欢这些雅致清淡的,老是花啊富贵啊也太俗气了。”

萧景铎心思复杂地接过帕子,不消老夫人解释,萧景铎当然知道这是双面绣,他甚至还知道,这是晋江县出产的绣件,这些年晋江县在他的安排下,全力往清雅的方向发展,萧景铎一眼就能认出自家的绣品。

“这方帕子,在长安是什么价位?”

“大概是一百钱一方。”萧玉芒生怕萧景铎不懂,还特意补充,“我们是和熟人买的,已经便宜了许多,若是其他人买,要一百二十文呢!”

这群子奸商!晋江县的双面绣手帕只需二十文,若是在县内的绣坊买还能再便宜些,大概能到十八文一方,可是到了长安,他们竟然敢买到一百文,足足翻了五倍!这仅是小件的手帕,其他大件的屏风团扇,指不定要多贵。

看到萧景铎低头捏眉心,萧玉芒以为萧景铎不了解行情嫌贵,赶紧说道:“大兄,双面绣一画难求,更何况是这种清雅类型的,好像是什么县里特产的,更是有市无价。我们能用一百文就买下来,已经占了熟人的便宜了呢!”

“我知道。”萧景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敢买这么贵。”

若是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对萧景铎的事再上心一点,就知道她们口中的什么县,正是萧景铎掌管的县城。

萧景铎气得不想说话,老夫人和媳妇孙女谈起锦绣,话题越来越多:“既然这家商行地道,给价便宜,我们不如一次性多买几匹,除了给三娘做嫁妆,剩下的也可以给各房做身衣裳。”

萧二夫人越听气越不顺,于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母亲,你的慈心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这买锦绣的钱从哪出?最近几个月侯府花钱厉害,公中的钱紧巴巴的,哪有这么多余钱给三房折腾。”

一听萧二夫人的话,萧三夫人立刻火了:“公中没钱还不是因为萧景虎去了翊卫,需要拿钱打点才花了许多出去?你们二房占了好大便宜不说,现在还要来克扣三娘的嫁妆,还要不要脸面了!”

眼看二房和三房就要吵起来,老夫人厉声呵斥:“都行了,铎儿还在呢,你们有点长辈的模样!”

萧景铎作壁上观,等她们吵完了才和老夫人说:“三妹要出嫁是大喜事,就是不知,祖母今日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好孩子!”见萧景铎这样上道,老夫人放软了神色,徐徐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按照规矩,各房的吃穿用度从公中出,但是公中只出不入也不能长久,所以各房的入项也要充入公中。就比方说你父亲每年的俸禄,都并入公中,一家子一起打理。现在你也入仕了,这是我们萧家全家的荣耀。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用计较这些,所以,铎儿你看…”

萧景铎心道果然如此,和他扯嫁妆是虚,盯上了他的俸禄才是实。萧景铎如今从六品,月俸四万钱,除此之外还有禄米、牛羊、绢布等,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了,就是放在花钱如流水的侯府,每月四万钱也不是小事,难怪老夫人一直盯着。

果然,老夫人紧接着就问:“铎儿,你升迁后,俸禄是多少?”

“每月四万钱。”

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萧三夫人掰着指头算:“一个月就四万钱,一方双面绣帕子才一百文,一斗米才二十文,这能买多少东西啊!”

萧三夫人说的没错,宣朝对官员还算体恤,京官每日只办半天公,管四季衣服和午膳,逢年过节还发时令蔬果,一个六七品的京官,把一家子接到长安养也不算难事。萧景铎没有家眷,外放时吃住都在官署,这些年相当于只进不出,再加上晋江县靠锦绣和玉石发家,他这个县令就算严格恪守法规,也不会一点身家都没有。等升官后,他的俸禄又上一个大台阶,银钱方面更是不在意了。

老夫人和二房三房都眼巴巴瞅着萧景铎:“铎儿,按惯例家里男郎的俸禄都充公,你看…”

萧景铎叹了口气,他这些年虽然很少着家,但侯府毕竟供养了他这么多年,衣食方面从没有缺了他,现在萧景铎有了自己的俸禄,也不至于不讲道理,一分钱都不往侯府里投。所以萧景铎只停了片刻,就对老夫人说:“这是惯例,孙儿自然遵从。三娘很快就要嫁人了,当然是操持她的事情为先。”

老夫人大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懂礼的。铎儿你别存芥蒂,现在全府只有你父亲和你官职最高,公中的银钱也多是你们大房出,但是今年你二弟也入仕了,等缓过这段时间,虎儿便也能为家里出力了。”

萧二夫人连忙应道:“正是这样呢!”

萧三夫人不屑,但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不好把鄙夷露出来,只是和女儿萧玉芒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萧景铎倒是知道萧景虎走了萧英的荫蔽名额,现在也入仕了。他随口问了一句:“二郎在官场上可好?”

“虎儿去了翊卫,替皇家守宫城,正是要紧差事呢!”

“原来是翊卫。”萧景铎点了下头,就不再说话了。文官栓选归吏部管,武官归兵部,翊卫的考核便是兵部在管,萧景铎现在就在兵部,当然再清楚不过。

老夫人目的达成,又说了一会话,就让侍女摆饭了。女眷们都心满意足,萧玉芒尤甚,萧景铎愿意拿俸禄充入公中,萧玉芒马上就要嫁人,她受到的好处最多,所以笑容也最真挚。出门时,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萧玉芒大方地将那方清雅的双面绣帕子送给萧景铎了。

萧景铎拿着晋江县的帕子,心里却哭笑不得。他前脚刚从晋江县把这些绣品卖出,等回来长安后,竟然以五倍的价钱又买回来了,花的还是他自己的俸禄。

真是好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爆料,某上游批发商被中间商赚差价,竟然被骗了四倍!

第89章 送嫁

因为这几日阖府都在忙萧玉芒的婚事,就连萧景铎也难免被牵涉其中。亲迎前一日, 出嫁的姐妹由夫婿陪着回府, 好送萧玉芒出嫁。萧景铎作为兄长, 这一天不得不出席, 帮忙招待妹夫和堂妹的婆家人。

从前几日起, 萧府就欢声笑语不断, 萧玉芳、萧玉丽接连坐着马车回府,身后叮叮当当带了一串孩子, 她们的夫婿也随着来萧府道贺。

萧景铎作为长兄, 还是一个刚刚回京, 如今是府中官职第二高的人, 自然要出面接待。萧玉丽带着夫婿回娘家, 她的丈夫郑八郎出身国公府,对不上不下的定勇侯府颇有些看不上,但是妻妹出嫁,他这个姐夫总不能不露面, 于是只好不情不愿地陪着萧玉丽回娘家。

国公府的马车驶入侧门, 轱辘辘往内宅走去。到了地方后, 萧玉丽由侍女扶着下车, 郑八郎下马, 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

夫妻俩刚进正堂,郑八郎迎面便看到一个风采非常出众的人。萧家人在长安中是出了名的好看, 他愿意娶萧玉丽,萧家人祖传的美貌功不可没。可是目前这个人, 站在一众萧家人中也毫不泯然,反而第一眼就能抓住外人的视线。

郑八郎顿了顿,才转头问妻子:“这位是谁?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

“这是我隔房的大兄,前几年他在外面做官,没回来送我出嫁,你不认识也是常事。”

萧玉丽低声解释完,就带着夫婿向自己父亲走去:“阿父,我们回来了。”

萧景铎站在萧二叔身侧,看到萧玉丽身边的那个男子,他猜测这应该便是萧玉丽的夫婿了,于是淡笑着冲他们点头。

郑八郎走进,试探地问:“我是魏国公府八郎,敢问大兄是?”

“我是萧景铎。”

萧景铎?这个名字有些熟,郑八郎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又问:“不知大兄的官职是?”

萧景铎已经有些不悦了,他笑容不变,说道:“萧某不才,现在仅至员外郎,在兵部做事。”

郑八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他!魏国公府早就听说过兵部新来了一个员外郎,姓萧,听说格外年轻。勋贵多出武将,和兵部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他们家正打算找门路结识一下这位年轻的员外郎,可是郑八郎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萧郎官竟然是他的内兄?

郑八郎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原来是萧郎官,久仰久仰,原来你便是二娘的兄长。”

说着转头瞪了萧玉丽一眼:“你怎么不早说,不然我们早早就可以来拜会内兄,何至于耽误到现在?”

萧玉丽颇为委屈,萧景铎一走就是四年,去的还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这些年萧玉丽都要忘了这一号人了,怎么能知道萧景铎升成了什么官?但是萧玉丽不想在众人面前给丈夫没脸,于是咬了咬牙,忍了。

“大兄前几日才调回长安,我脱不开身,就忘了和你说,是我疏忽了。”萧玉丽说道。

郑八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热情地拉着萧景铎说话。萧二叔这个正经岳丈站在一边,颇为生气。

当着他的面给女儿难看,现在不巴结他这个老泰山,居然去奉承大房的那个晚辈?萧二叔心里不好受,但是他知道自己无官职也无爵位,别说和国公府的女婿,就连自个儿的侄儿也比不过,如果看在萧景铎的面子上,郑家人能对女儿客气一点,这点委屈萧二叔也认了。

“什么,你还是启元九年的进士?”萧景铎和郑八郎这里越聊越火热,郑八郎听说萧景铎还是进士出身,越发惊奇,“启元九年的进士,那是出了名的难考啊!”

显然郑八郎也知道启元九年偏题漏题以及重考那一档子事,萧景铎没有多说,他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我和郑四郎还是同窗,国子监时我们曾一同上过《国语》课。”

“原来内兄和四兄还是同窗…”郑八郎尴尬地呵呵干笑,郑四郎是嫡房的嫡出长孙,和他这个不受宠的庶房子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年郑四郎被送到国子学读书,为了这件事郑四郎的母亲和他们吹嘘了许久,言辞之间全是得意。国子监好进,但是国子学是出名的难进,郑四郎能报入国子学那是天时地利,可是萧景铎竟然也是国子学毕业的学生,他背后的关系想想就很可怕。而这等人物,萧玉丽居然说她的大兄仕途不得意,平日里不必往来?

她怕是对仕途不得意有什么误解吧!

郑八郎心里把妻子骂了好几遍,这个妇人净是误事,现成的门路险些让她耽搁了。郑四郎虽然和萧景铎是同窗,可是萧景铎比郑四郎毕业早,再加上萧景铎连续四年不在京城,郑四郎早就忘了这一号人,听说兵部新来了一个员外郎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郑八郎暗暗得意,这样正好,这个好处归他了。

郑八郎对萧景铎热情的不得了,言谈间除了套近乎就是在打听兵部的事。萧景铎不喜欢郑八郎趋炎附势,但是这毕竟是他的二妹夫,为了萧玉丽能在婆家过的舒坦些,萧景铎也不可能给郑八郎没脸。萧景铎非常清楚,逼死赵秀兰的元凶是萧英,几次毒害他的人是吴君茹,冤有头债有主,萧景铎并不会因此迁怒其他人。二房和三房虽然也曾欺压过他们母子,但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细论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并不值得他专门拎出来说。萧景铎如今有了权力,首先要对付的是萧英和吴家,若是揪着其他人不放,那岂不是成了欺软怕硬如萧二婶之流的人?

何况萧玉丽等人毕竟是他的堂妹,他作为长兄,若是一些举手之劳便能为她们撑腰,萧景铎还是乐于为之的。

萧玉丽到来后不久,萧玉芳也拖家带口地到了。萧府难得有这么多人,老夫人开心得不得了,特意吩咐办了场家宴,一家人热闹到很晚才歇。

第二日便是萧玉芒出嫁的日子,定勇侯府早早就忙活起来,等到黄昏的时候,汝南侯府来迎亲。汝南侯的嫡孙往正堂走时,见到萧景铎特意停下来说话:“萧郎官,久仰久仰。我一直仰慕你在西南的战功,没想到今日如愿以偿,竟然能亲自见你一面,甚至还成了亲家,实在是幸事!”

“三妹夫说笑。”萧景铎也陪着他寒暄,“吉时不可误,妹夫先去催妆要紧。”

婚丧嫁娶是大事,萧府一整日都要笑脸迎客,萧景铎作为官场上的新贵,前来和他应酬的人不知有多少。

许是听到萧景铎回京的消息,许多国子监的同窗也来了。和郑家的心思一样,勋贵多数都是走的武将路子,日后少不了和兵部打交道,现在现成的门路摆在面前,国子监的许多人都愿意借着同窗的名来和萧景铎套套近乎,先把关系打好,日后能不能用得上两说,但是能在兵部多一个熟人,这怎么看都不会是坏事吧?

白嘉逸也来萧府赴宴,看到萧景铎被众人围着,远远就开始笑。

毕竟是四年未见的好友,萧景铎看到白嘉逸,主动分开众人朝他走来。

“你来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萧景铎问。

“你回京升了官,也没见你写信告诉我啊!”白嘉逸对此耿耿于怀,“你这个人简直了,你穿的是深绿,现在已经是六品了吧!”

白嘉逸重重在萧景铎的肩膀上拍了一把:“可以啊,你在努努力,说不定都能穿绯了!”

五品及以上才能穿绯,绯色在宣朝百姓眼中神圣至极。赐绯被视为无上荣耀,世上只有三种人能穿绯,五品官、新科进士和新郎,可见绯衣在民间的地位。

白嘉逸这一点倒是适应的很好,萧景铎见到老朋友也很开心,之前他听到白嘉逸同样被召回,他虽然不说,但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别扭。文宗已逝,夏太后不理朝事,被召回还能是谁的意思?但是现在看到白嘉逸,萧景铎心里的那些芥蒂也烟消云散,爽朗地和白嘉逸叙起旧来:“你被调回京是好事,吏部的调书可下来了?”

“没有。”白嘉逸摇头,说完没好气地白了萧景铎一眼,“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赴任当天便死了上司,我如今虽然被调回京,但想必也得从七八品官做起。”

萧景铎有些尴尬:“慎言,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白嘉逸叫屈,“你看你外放第一天,顶头老大就死了,你顺理成章地原地升官,从八品跳到正七品,然后在外面攒了三四年功绩,恰到好处地被调回京,政绩有了军功也有了,直接就能升为六品郎官,进入六部枢要。这一环扣一环,衔接地不能再好!我就不行了,我中间差了一环,虽然如今调回京,但是日后还要被调到外面做几年县令,积攒实绩。你说,你这运气是不是顶顶好?”

这个人真是口无遮拦,这里人来人往,还有这么多耳朵呢,萧景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闭嘴。这是我妹妹婚宴,你再乱说,我就让人把你打出去了。”

白嘉逸耸了耸肩,道:“行,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和你争。对了,听说萧家净出美人,我能看看萧美人吗?”

这话很是轻浮,白嘉逸桃花眼中全是笑意,显然在一语双关地开萧景铎玩笑。萧景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对他说:“你是不是欠打?”

白嘉逸捧腹大笑,笑得几乎眼泪都出来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妹妹私下里这样叫。你说世事真是不公平,我们俩一样外放,我被打发到西北吃沙子,你就能去西南。蜀地出了名的风水养人,你看看你这几年,被养的白白净净,我却被风沙吹黑了。我看我叫什么白嘉逸,干脆改名叫黑嘉逸得了。”

萧景铎被逗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行了,我还要帮家里招待客人,就不听你贫了。我一会让人领你入席,我就不招呼你了。”

“行行。”白嘉逸挥手,“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四处看看。”

萧景铎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汝南侯世子带着子侄迎亲,也要到萧家的婚宴上喝两杯。他看到萧景铎的背影,悄悄用手指着萧景铎,对儿子和侄子说道:“他便是六郎媳妇的长兄,这几天很是出名的萧郎官吧?”

子侄们看了一眼,点头道:“是他。”

“方才和他说笑的那个人是白家的独苗,你们应当知道白家罢?”

“白家?莫非是前朝颇有名望的白大儒家?”

“正是。”汝南侯世子继续说,“这位萧郎官可以说着开国来最年轻的郎官,寻常人三十岁当上员外郎便已是仕途得意,而他今年才多大?只要他不要行差踏错,过几日安安稳稳地调任几次外府刺史,回来便能当五品郎官。京官进了五品,那再往上也可期了。”

汝南侯府的少年们发出感叹声:“竟然这样容易吗?”

“并不是五品官容易,而是他仕途走的太好。”汝南侯世子说,“都说莫欺少年穷,更何况还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回去和你们的妻妾说一声,等六郎媳妇过门后,不要轻易开罪。萧家,说不定要出一位能人了。”

年轻郎君们不太服气:“大伯,你恐怕太抬高他了吧,他现在才六品,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呵,六品。”汝南侯世子冷笑,“你们知道京官六品有多难吗?官场上并不是以品级定论,别看他现在是从六品,实际论起来和三四品的外放官也不差什么。他如今是员外郎,只要外调,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中州刺史,官居四品。你们现在不以为意,等再过十年,指不定还能不能和人家说上话呢!”

察觉到自己语言太严厉,汝南侯世子缓和了神色,说道:“他能这样,你们未尝不能。等回家后,让你们的妻子和萧三娘打好关系,日后常和萧景铎妻室走动。官场上男子不好搭话,但从女眷入手就要容易的多。”

汝南侯府众人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萧景铎有妻室吗?”

“方才亲迎没见到,按理这种场合萧景铎之妻不会不露面,莫非他还未娶妻?”

“这还不简单,让六郎问问萧三娘就知道了。”汝南侯世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若是他真的没有妻室,倒也是好事。”

“大伯,你是想?”

汝南侯府有好几个待嫁娘子,就是亲眷府上也有的是年轻待嫁的姑娘,若是有心和萧景铎做亲事,女方人选还能犯愁?怕的是,萧景铎不愿意啊。汝南侯世子敢保证,除了汝南侯府,肯定还有许多人家盯着萧景铎,如果外嫁一个女儿,就能换回一个现成的助力,一个前途无量的官场新人,这笔买卖谁算不出来?就算萧景铎最后没能买过五品大坎,招他做女婿也不亏,毕竟以萧景铎的人才相貌,放眼长安不说第一也能排第二第三,说白了,这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罢了。”汝南侯世子道,“这种事不急于一时片刻,先慢慢来往着再说吧。”

三日回门时,萧玉芒和家里人说起萧景铎的事:“…阿娘,祖母,我听夫婿和公公说,大兄现在的职位颇为枢要,还让我和大兄说道说道,日后勋卫翊卫考绩,让大兄替汝南侯府的儿郎们疏通疏通。”

“嗯?”老夫人听到要点,“铎儿能替翊卫疏通?”

萧景虎不就在翊卫吗!

“对啊!”萧玉芒也后悔不迭,重重说道,“勋贵子弟走了父辈的荫蔽之后,最好的进千牛卫,但千牛卫我们这些侯府想都不要想,这些名额早被公府皇室抢走了,侯府子弟一般都是进了亲卫、勋卫、翊卫,夫家几位伯兄便进了勋卫,三弟不也是进了翊卫么!我听说勋卫当值过六年就能去兵部考核,翊卫需要八年,考核过了就可以去吏部栓选,之后走正经文官路子,日后调为武职,直接就是将军副将!若是兵部考核不过,就只能在三卫消磨光阴,日后也升不上去,终身只能在低级兵卒上打转。”

老夫人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去翊卫当了兵,把守宫城威风凛凛,可是她却不知道武官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老夫人吸了口气,道:“那岂不是说,以后我们虎儿升官,是铎儿在把关?”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加更送上!

第90章 召见

老夫人得知萧景虎的前途居然掌握在萧景铎手中,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不是直接接手, 但也差不多了。”萧玉芒觉得祖母说的不对, 纠正道, “官场上肯定忌讳, 不会让同族兄弟接触。可是大兄人就在兵部, 让他找人疏通一下, 那可不比我们说破嘴皮子都有用?”

“哎呦我的天。”老夫人呼天抢地,“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孙女原来不懂官场上的事, 这不也是刚知道么!”

“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唤铎儿过来!”

侍女们这才如梦初醒, 连忙跑出去找萧景铎。

而这时候, 萧景铎还在前院招待汝南侯府的人。

今日萧玉芒回门, 汝南侯府陈六郎也陪着回来,现在正在前厅和萧家男子们说话。

一个侍女在门外探头探脚,萧景铎眼尖瞅到了,心里却觉得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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