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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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话便说话, 这样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陈六郎看到萧景铎脸色不虞, 笑着问道:“内兄怎么了, 什么惹你不悦了?”

“没什么。”萧景铎笑道, “是我恍神了。”

“内兄上午在兵部当值, 刚过了公膳就回府,说起来是我不对, 打扰内兄处理公事,和同僚相聚。”说着, 陈六郎还欠首赔了一礼。

“哪里。”

“对了,我见内兄风姿卓然,年少有为,心中仰慕不已。只是还不曾知晓,内兄今年多大?”

“三妹夫谬赞,不必这样客气。”萧景铎被说的浑身发毛,推拒了陈六郎夸张的赞美,如实回答道,“今年二十有一。”

陈六郎顿了一下:“你说多少?”

“二十一。”

陈六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许久后,才喃喃道:“竟然比我还年轻一岁。”

这就尴尬了,论理萧景铎是萧玉芒的兄长,无论如何陈六郎都得唤他兄长。只是萧景铎也没料到,陈六郎居然比他还年长。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最后还是萧三叔出面圆场:“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些虚名。”

萧景铎抬起茶盏,遮住上翘的唇角。反正他是被叫兄长的人,他当然不在乎。

陈六郎整理了心绪,强笑着喊了句“内兄”:“内兄比我想象的还要年少有为。只是不知,内兄年过弱冠,可有妻室?”

问这个做什么,萧景铎最烦别人探寻他的私事,当时脸色就冷淡下来:“尚未。妹夫问这做什么?”

听出了萧景铎话中的不悦,陈六郎呵呵笑了两声,略过这个话题不提。笼络萧景铎的事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这时候,躲在屋外的侍女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门口禀报:“大郎君,老夫人有请。”

在门外晃了那么久,竟然是找他的?萧景铎有些意外,只能站起身,对在座几人欠首:“失陪了。”

“自然,内兄先忙。”

等萧景铎走后,陈六郎的神态也轻慢下来。定勇侯府里要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定勇侯萧英,一个是员外郎萧景铎。萧英这些年在朝堂上没什么进展,官职不上不下,连着定勇侯府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萧景铎却不一样,二十出头就官拜要职,虽然官职还不及其父,但是上升空间却要大得多,这件事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萧英贵为侯爷,只有陈六郎去拜会他的份,他本人不会主动来陪侄女婿说话,只有陈六郎的大伯汝南侯世子来了,才值得萧英亲自出马。勋贵人家里辈分尊卑最是讲究,除了皇室,所有小辈到场,都是萧景铎出面作陪,所以现在萧景铎一走,陈六郎就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了。

萧三叔有些尴尬,女婿对萧景铎比对他这个岳父还上心,这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萧二叔幸灾乐祸地朝萧三叔看了一眼,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前几日萧二叔才被女婿区别对待,没想到这么快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萧三叔身上。萧二叔暗暗想着,让你再嘲笑我儿子不出息,你还不是一样被人怠慢。

萧景铎到了内院,才知道老夫人这样失礼地把他唤来,竟然是为了萧景虎的事情!

“铎儿,听说你管翊卫的事情,正好虎儿就在翊卫,你能不能和你的长官说一说,把虎儿调到其他地方,比如像你一样在六部担个职位?不用太高,随便一个小职位就行。”

简直荒唐,萧景铎都懒得和老夫人说话,但碍于孝道,只能耐着性子回道:“我刚刚到兵部,许多事情都说不上话。翊卫对勋贵子弟也是个好去处,先让他在里面磨练几年再说吧。”

“可是…”老夫人心疼孙子,“翊卫每日操练特别苦,既然你管这些,这不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

这回萧景铎是彻底不想说话了,他面容冷淡,只放下一句话:“让他先在翊卫待满八年再说吧。”

“一定要八年吗?你不能替弟弟通融通融?”

萧二夫人也帮腔:“对啊,八年也太久了。总不能你自己升官,却让弟弟在底层吃苦罢!”

“既然祖母和二婶母这样能耐,不如去找刑部更改我大宣律令?这可是宣律里面说的。”

老夫人和萧二夫人都闭了嘴:“原来是律法里面的呀,为什么这么久,竟然当满八年才能调任呢…”

萧景铎不说话,低着头摆弄茶盏。看到萧景铎的脸色,其他人不敢再说这个话题,萧玉芒生怕惹恼了萧景铎,连忙转移话题道:“大兄,夫婿和我说起我才知道,原来双面绣,就是你外放的县里出来的?”

“嗯。”

“哇!”萧玉芒惊呼,“我都不知道…也太厉害了,嫂子们说起我都不敢相信…”

老夫人也被吸引过来:“竟然是从铎儿那个县里出来的?那铎儿是县令,岂不是要经手许多双面绣?”

“晋江县双面绣是官绣,所有绣品都从官府发出,民间是没有卖的。”涉及萧景铎公务,他忍不住解释了一两句。

老夫人捧住心肝,觉得自己这一天净受惊吓了:“竟然双面绣是经铎儿之手卖出来的…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若是知道这是你的东西,我们哪用花钱到街上买!”

萧二夫人心思也活络起来:“你若是哪里的县令,岂不是说,你扣押下许多双面绣?”

不怪萧二夫人这样想,在她少数几次和官府的接触中,县衙、县太爷最是贪心不过,所有东西过了他们的手都要脱一层皮,更别说萧景铎手里掌握着这么大的生意,萧二夫人才不信萧景铎没有借机克扣。

萧二夫人看萧景铎的目光已经不同起来,这样看来,萧景铎的身家比她想象的还要丰厚啊,便宜给萧素的女儿实在可惜了。

老夫人和萧玉芒也是这样想的,老夫人蠢蠢欲动:“铎儿,你看你一个郎君,要这么多锦绣也没用,要不如拿出来,给你几个妹妹做嫁妆?不行,做嫁妆到最后还是别人家的,还是留给你弟弟做聘礼吧。”

萧景铎咣的一声把茶盏磕在案几上,把想得正美的女眷们吓了一跳。

“克扣财物往来是受贿,犯一百贯以上者,举主量削阶秩,一百贯以上者,削职流放。受财帛一尺杖一百,八匹徒一年,五十匹流两千里,而且,罪及同族。”萧景铎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屋内众人,“你们若还想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俸禄充入公中是我应做之事,若还奢望其他,别怪我不讲情面。”

萧景铎放下这句话,扭头便出去了,只留下若干女眷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因为萧玉芒回门礼这一事,萧景铎又生了一肚子气。直到回到兵部供职,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和萧家的女眷生气不值当,可是萧景铎对此却很头疼,父母在无私财,更别说独立门户。他现在没有办法搬离定勇侯府,时不时就被气上这么一回,可他偏偏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

六部每日只办公半天,午后其他人便都散了,唯有值守之人在兵部当值,值下午和夜间,以免有急事上门。这个值守之人是轮替着来的,今日职方司便轮到萧景铎当值。

下午,闲人都走了,诺大的职方司只剩萧景铎一人。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候,萧景铎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地翻书。

没一会,天边有闷雷响起,随即雨至。漫天的雨丝敲在屋檐,打湿了深色瓦片,之后汇聚成一条银线,又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伴着雨声读书,愈发心静。

宫城内,一阵湿润的凉风吹来,将许多雨丝吹入窗沿,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急急忙忙上前,用力推上高大的木窗。

“进了五月,天气越发无常,竟然说下雨就下起雨来。”

就这关窗的功夫,宫女身上已经被浇了个半湿,另一个宫女看到,连忙过来搭把手,帮忙放下窗栓。

“可不是么,殿下还在里面看奏折呢,赶紧把窗户都关起来,不要让雨水打湿了宰相们的折子。”

宫女们正在说话,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们俩匆忙回身,扶着手行礼。“殿下。”

“起身吧。”容珂穿过这两个侍女,往殿门外看去。

两仪殿修得高大,配色也是黑白,极为庄重。容珂站到殿门门槛前,举目望向雨幕。

这场雨来得急,巍峨的宫殿被雨雾笼罩,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两仪殿地基高,站在大殿门口,容珂能看到大半内廷,还能看到台阶下许多宫女内侍没找好避雨的地方,正抱着头匆匆跑动。

“殿下,可是窗户没关严,打扰到您批复奏折了?”

容珂自嘲地笑笑:“那些折子批不批复,并没有差别。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吹一吹凉风。”

永和宫的大宫女夏岚冒雨赶到两仪殿,刚走上侧面的台阶就看到自家公主站在大殿门口,细密的雨丝飘到公主裙裾上,竟然都没人提醒公主。

夏岚皱了皱眉,收了伞,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披风就朝容珂走去:“殿下,门口风大,你怎么能站在风口呢?”

说着,夏岚目光不善地朝后面的小宫女扫去,宫人都畏惧地低下头,连驳辩都不敢。最后还是容珂主动解围:“是我想在这里透透气,和她们无关。”

夏岚脸色缓和,将披风罩在容珂肩上,应和道:“也是呢,这几天长安一直燥热非常,能下一场雨最好不过。”

容珂没有接话,而是问:“容琅呢,现在怎么样?”

“由太傅盯着读书呢,我给陛下送雨具的时候,陛下还在上课呢。”

没有因为下雨偷懒就好,容珂放下心,又将视线投入雨幕。她看了半响,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低声问了一句:“今天,好像是萧景铎值守?”

容珂声音很小,夏岚没听到,问道:“殿下,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容珂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说道,“我想去雨中走走,到外面唤他过来吧。”

萧景铎正在屋内翻看往年卷宗,猛不防接到了公主的传唤。他立刻将卷宗放回书架,锁了门后就随着内侍往宫里走。

“殿下为什么突然唤我进宫?”

带路的太监袍角已经全湿了,听到萧景铎问话,太监回道:“回萧员外郎,奴也不清楚。主子的心思,奴不敢妄自揣测。”

萧景铎点了点头就不再多问,想一出是一出,这确实是容珂的行事风格。不过自从容珂担任摄政长公主,她就很少纵容自己任性了,她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黑色朝服,不说不笑,尽量让自己显得稳重。难得见到她任性的一面,萧景铎竟然有些怀念。

到了两仪殿,很快就有宫女迎过来,她们对萧景铎盈盈施了一个礼,接过萧景铎手中的伞,轻声细语地说道:“殿下已经等着了,萧郎官随我来。”

萧景铎给宫女回了半礼,这些人可是容珂和容琅身边的近侍,马虎不得。宫女侧身避开,率先踏上台阶,带着萧景铎往宫殿走。

雨水将玉白石阶洗刷的极亮,萧景铎踏过浅浅的水涡,随着几位侍女,从侧栏台阶往上走。

两仪殿是帝王日常处理政务和接见朝臣的地方,修建的极高,仅次于太极殿。两仪殿四周修了台阶,最中间的台阶高大气派,但这是留给大人物们走的,宫女内侍寻常出入两仪殿,都是走东西两侧长长的绕栏。

萧景铎随着宫女绕过栏阶,走到宫殿檐下,雨势这才好了些。宫女们收起伞,一个领头模样的宫女迎上来,对萧景铎行了一个宫礼,说道:“这便是萧郎官吧,郎官随我来。”

旁边宫女内侍都低了头唤“夏姑姑”,萧景铎心知这是容珂身边的女官,不敢怠慢,说道:“有劳夏女官了。”

夏岚对他抿嘴一笑,就率先转身带路。萧景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夏女官暗自打量了他好几眼。

穿过了长长的围栏,萧景铎在宫殿的东北角看到了容珂。许是听到身后的响动,容珂转过身,见了他就笑了:“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一直在铺垫一件事,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

第91章 势单

夏岚心提的更高,这是谁?公主为什么独独唤他来陪驾?为什么见面后口气这样熟稔?

夏岚在东宫时就跟着容珂, 但是只限在宫内, 很少陪容珂出宫, 所以对萧景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男非常警惕。

容珂对身后的宫女伸出手, 宫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容珂眉梢动了动, 她才犹犹豫豫地将伞柄交到公主手上:“殿下…”

“我想到外面走走,你们不用跟上来了。”容珂接过伞, 转身就往外走, 萧景铎从宫女手中接过新伞, 对她们点了点头就快步追上容珂。

“殿下。”

容珂没有放慢脚步, 但萧景铎还是很快就追上她。“殿下, 外面风雨大…”

“你再废话就回去。”

…萧景铎只能将满肚子的话都憋回去。

果然,一个人的脾性并不会因为年龄增长就改变,就算容珂现在看起来稳重了很多,但她还是她。

“你怎么不说话了?”容珂语气中带了调侃的笑意, “今日下这么大雨还把你叫出来, 现在你是不是在暗暗腹诽?”

简直没良心, 萧景铎无奈地说:“殿下, 我是担心风大雨大, 你会受凉。”

不论真假,这话听在耳中还是很舒心的。心情转好, 容珂破天荒地解释了几句:“看着六部呈上来的折子生气,只好到外面吹吹风, 附近离得最近的只有你,所以就把你叫进来了。”

萧景铎简直受宠若惊:“殿下,你怎么知道今日轮我当值?”

“前几天六部送来了当值排表,我扫了一眼,就记住了。”

脑子好使就是这样子无所畏惧,萧景铎笑了一下,道:“殿下好记性,实在让人羡慕。”

“你外放这几年,别的不说,奉承这一套可没少学。”容珂笑道,“要不是你的考绩次次上佳,我都要怀疑你在外面有没有做正事了。”

“那臣提前谢过公主赏识。”

说笑几句后,两人的气氛好转了很多。这时候容珂踏入一条回廊,萧景铎接过容珂手中的伞,替她将雨水四淌的伞收起。

有回廊遮雨,伞便不需要了。萧景铎收好后就放在廊边,一会自有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宫女收拾。虽然容珂放话不必跟着,但侍奉的人却不敢真的听从。

没了雨伞的阻隔,萧景铎和容珂说话更方便了。夹杂着雨水的风迎面扑来,掀起两人的衣角,天地中只能听到静静的雨声。

“听说你前几日在兵部,上交了一种可以快速产生烟雾的方子?”

“没错。我和六诏交手,这种烟雾功不可没,在军队中用处极大。说起来,我想到这个方子还多亏了晋江县的一帮贼人。”说着,萧景铎寥寥几语简述了太离教装神弄鬼的事情。

容珂听后点头:“确实,仅流落在民间太可惜了。不过,这种烟雾虽然出其不意,但是在西南那种丛林繁密的地方就罢了,若是放在西北,一是平原风大,二是周围没有隐蔽物,恐怕没多少掩护作用。”

“殿下所言极是。”萧景铎也承认,“这种烟雾奇袭尚可,若是大规模骑兵战,还是有许多掣肘之处。”

“这几年,西南战事如何?”

问起战事,萧景铎的神色也郑重起来。“南诏态度模糊,原来五诏的地方摩擦不断,五诏残部仗着吐蕃撑腰,屡次挑衅我朝,然而每次刺史发兵,他们就又逃回国内,难缠至极。”

容珂叹了口气,显然对此很是忧心。“西南尚有丛林荫蔽,若是平原骑兵交战,当如何?”

萧景铎这几年虽然参加甚至主导过几场战事,但是都发生在西南,他对平原作战委实没什么经验。但是定勇侯府以战功起家,萧景铎也熟读各家兵书,对于骑兵战虽无实际经验,但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容珂突然问起战事,萧景铎暗暗留了心,容珂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然而她只是起了个头,就打住不提,而是转而说道:“不说这些了。我听别人说,前几日你妹妹出嫁,我之前不知晓此事,现在只好后知后觉地补一句恭喜了。”

萧景铎很无奈:“殿下,我妹妹成亲,你和我说恭喜做什么?”

“倒也是。”容珂被问住了,她顿了顿,道,“我不好给你送礼,所以这次就不给你妹妹填妆了,你们不要在意。”

萧景铎却意外地没有接话。其实容珂这话是在保护他,容珂在朝堂上四面楚歌,她想要推行女官,也被众臣暗自取笑。若是容珂给萧景铎妹妹随礼,萧景铎和容珂的关系马上就会暴露出来,这对刚刚回到京师,且在朝堂势头大好的萧景铎显然非常不利。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说话,一时冷场,一阵风吹来,雨丝扑在身上,竟然已经有些冷了。萧景铎只能主动开口:“殿下,风大了,你该回宫了。”

容珂“嗯”了一声,由萧景铎陪着,转了个弯朝两仪殿走去。两仪殿的宫女已经点了灯,看到这两人分开夜幕徐步走来,连忙掌着灯迎过来。

宫女将容珂簇拥起来,萧景铎也退后一步,慢慢和容珂拉开界限。

容珂一手拎起裙子,缓步往石阶上走。她迈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萧景铎说道:“你可知,赵括的故事?”

容珂回宫,萧景铎站在台阶下,目送容珂离开。现在容珂突然停下,还问了这样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萧景铎竟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容珂是在和他说话。

萧景铎没有回话,容珂没等到也不强求,转身就走了。

回到两仪殿之后,夏岚立刻带着宫女迎上来,揭开容珂沾了水汽的披风,轻缓地给容珂擦拭头发。

夏岚见容珂面上尚好,于是试探地问:“公主,您今天怎么想起出去赏雨?”

贵族们赏花赏雨再寻常不过,夏岚哪里在问赏雨,她问的明明是陪着赏雨的那个人。

“突然兴起,想见见故人罢了。”容珂一语带过,“掌灯罢,我要处理奏折了。”

夏岚不敢再问,躬身退下:“诺。”

等容珂走到内殿后,永和宫的另一个女官悄悄问夏岚:“你怎么过问起公主的事?”

“没什么。”夏岚回过神,说道,“只是觉得,他不太寻常。”

女官觉得好笑:“自从殿下摄政后,我们每日不知要见多少外男,比今日这位萧郎官官品高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怎么知道他不寻常?”

夏岚只是摇头,不肯多言。她总觉得,公主待他不太一样。

东边的内殿里灯火通明,檀木案上,一个折子被玉镇压在桌上。

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写着西北的风土人情,牲畜特产,以及近期边境上的动向。

折子最后一行,赫然署着白嘉逸的名字。

容珂合上白嘉逸带回来的情报,有些忧愁地呼了口气。

白嘉逸在西北边陲作县官,对突厥的动向最熟悉不过。看他的描述,恐怕近期,突厥要有大动作了。

容珂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突厥见宣朝女子主政,不服气在意料之中,若是他们挑事,打回去就好了,然而这恰恰也是最为难的地方。

满朝文武,该由谁出战?

她迫切地需要成长起来,需要足以让朝臣闭嘴的功绩,也需要说一不二的威慑力。

建安四年,也是被后世称为乾元元年的这一年,突厥在六月份突然撕毁和约,公然侵扰边境。

大国威严不容挑战,宣朝内部立刻群情激愤,嚷嚷着要发兵北上,让突厥人好看。

而朝堂上,已经为谁来出战吵了起来。

崔太后虽然是世家出身,但是崔家经营这么多年,交好的武将也蔚为可观,而吴太后是三朝元老,家族本就是武将起家,当年还和太.祖一同攻下长安,所以在这次出战中,吴家的儿郎也非常活跃。

另两位太后咄咄逼人,正经的太后本家夏家看到这副场面,也不甘示弱地向容珂请战。在夏家人看来,容珂是夏家的外孙女,这次征战突厥,主将人选必然花落夏家。

整个早朝都笼罩在这种争吵中,三派人马越吵越凶,到最后被牵扯下水的人越来越多,吵嚷声也越来越大。小皇帝被这种场面吓到了,瞪着眼睛不敢说话,萧景铎站在行列里都被吵得头疼,想必坐在上首的容珂更胜。

眼看快散朝了,这件事还是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梁王容明礼一直站在一侧,不参与任何一派,直到快散朝了,他才气定神闲地站出来,朗声说道:“诸位将军愿意为国而战,实在是我朝之幸。然开拓疆土、守家卫国本就是容氏儿郎的本分,我虽不及高祖善战,但亦愿意随军北征,率领众位热血男儿将突厥人打出去!臣请命,北征大将军一职。”

梁王请战,朝堂里都静了一静。梁王如今二十九,正值盛年,子嗣丰足,再加上入仕多年,在朝中积威甚重。朝中重臣见了他,人人都要躬身称一句梁王殿下。皇族历来都有善战的名头,梁王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豪气冲天,好多人都心神震撼,对梁王的行为生出一种赞赏来,不闪不避,直面外敌,这才是皇室该有的担当啊。

既然见梁王出面要主将的名头,其他臣子听了这番话,都愿意给梁王这个面子,而他们则各退一步,争讨起随行副将军的人选来。

见梁王这样表态,齐王也上前一步,道:“臣亦愿意率军北抗突厥!”

容珂坐在珠帘后,闻言轻轻一哂。

抵抗外敌历来都是不世功勋,若是胜利更是大书特书,写进国史也不为过,尤其是如今突厥坐大,这些年来一直骚扰北疆,出兵突厥是众望所归,正因如此,容珂才不能轻易决定主将人选。北征大元帅一人集粮草、军队、人手以及财权等权柄于一身,战争结束后光收权的事便是一桩大麻烦,更别说之后涉及安稳军心、封赏战功等,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容珂需要这场胜利,但又不能让这场胜利超出自己的掌控。

容珂整个早朝都没有说话,外敌在前,她必须做出表态,这场仗不仅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胜,这样才足以威慑其他蠢蠢欲动的属国。可是朝中情形如此,她却不敢随意用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周旋几方势力,不让任何一家独大。

见容珂没搭话,梁王抬起头,说道:“珂…长公主不说话,可是害怕突厥人?这一点侄女你大可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突厥人南下一步!”

齐王也跟着表态,他们俩年富力强,目光坚定,看起来是真的想要为国效力。

容珂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犹豫,梁王和齐王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这次请战也是真的想为国为家做些事情。她目光下垂,扫到自己繁复的绘着银边的裙裾,上面绣着象征王权的猛兽,她目光顿了一顿,再抬头时神色已经非常坚定。容珂没有叫三叔,而是唤了容明礼的封号:“梁王此言差矣,我身为摄政长公主,岂有怕蛮夷人之理?我方才没有说话,盖是在思考此事该如何安排罢了。”

习惯了被叫三叔,这次被侄女直呼封号,梁王皱了皱眉,颇有些不习惯。他压抑住心中的烦躁,问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本殿觉得…”容珂顿了顿,轻轻一笑,“此事不妥。”

梁王惊讶地瞪大眼睛,身后许多人都吃惊地倒吸一口气。“梁王殿下和齐王殿下主动请战,为何不妥?”

“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梁王叹气,“但这是军国大事,不是疑神疑鬼的时候,你总该想好了再说。”

就连其他人也附和地点头,齐齐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乾宁公主才刚刚揽政,便开始猜忌自己的叔叔,甚至连国家大事都顾不得了,这哪是摄政的样子?

“三叔这话说得委实伤人,我不让你出战分明是为了手足感情,三叔不领情便罢了,怎能这样想?”

“殿下,这是朝堂,不要胡搅蛮缠!”

“放肆!”御前内侍怒目而言,朝堂中的嗡嗡声立刻消失,一时见大殿内静可闻针。梁王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以前觉得自己侄女伶牙俐齿很惹人疼,现在换成他自己,才觉得气人至极。

上首唯有琉璃帘晃动,容珂八风不动地坐着,没有任何表态。见状,梁王只好忍着怒气倒退一步,抱拳道:“臣失仪。”

容珂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继续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既然父亲临终留下了圣旨,我等自然就要遵从。本殿先得是摄政长公主,之后才能是乾宁。梁王以为本殿猜忌你等,这才压着不让你们带兵,可是三叔不妨想想,你和四叔同时请命,一军无二帅,我该同意哪个才好?若能由王叔出战自然是极好的,本殿很感激王叔愿意为陛下分忧,可是两位王叔同时要主帅的位置,这便很是犯难。我思来想去,此事无论如何都难以两全,只能忍痛拒绝。若是为了突厥之事坏了三叔和四叔的和气,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两位叔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前面容珂搬出了摄政公主的身份,一口一个梁王,到了后面却又成了三叔,最后还敢反问两位叔叔,典型地占了便宜还要倒打一把,可见宫廷对容珂的教育是十分合格的。

“殿下所说有理。”段宰相站在一旁,说了一句公道话。

什么话都被容珂说了,梁王和齐王还能说什么,梁王了然地笑了一下,道:“既然公主不愿意让我们俩出战,那便不妨直说吧,你到底想要如何?”

梁王和齐王目不转瞬,崔、吴、夏三家人也虎视眈眈,朝臣都等着容珂给一个说法。

容珂顿了顿,声线平缓地说:“祖父当年率众能臣南征北战,其情其景何其引人神往,大宣上下不知多少人听着这些大将的故事长大。诸位开国老将一力平定天下,唯有他们,才能足以威慑突厥,震慑四海。诸位以为,耿睿耿老将军当不当的出战主帅?”

耿睿老将军?耿睿是随着高祖征战的那一波老将,是出名的杀敌英勇,他的事迹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天下有谁不知耿老将军的威名?文武百官都有些意外,若是耿老将军出战,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再争,可是,容珂竟然让耿老将军出战?

耿睿站在武官的最前端,听到这句话,他也十分诧异,但还是上前一步说道:“我大杀四方的时候,那些突厥人还不会走路,老夫愿意去给突厥小儿一个教训。”

君主将保家卫国、击杀外敌这等大事交到自己手上,哪一个大将能抵抗住这种诱惑?即使是卸甲已久的耿睿将军也不例外,所以一如容珂所料,耿老将军痛快地接过了这项重任。

虽然耿老将军接过重任,但对容珂两姐弟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看。耿老将军一生征战,功高位重,最是霸道不过,他固执地认为治理天下是血性男儿的事,容珂一个女流,再加上容琅一个小娃娃,能成什么事?耿老将军一直看不惯容珂,每次早朝也臭着一张脸不说话,谁都能看出耿老将军不赞同容珂摄政,然而这种情况下,容珂竟然将军政大权交给耿睿,不说别人,就是耿老将军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有耿睿坐镇,其他人哪敢再争主帅人选,于是纷纷转头,去争夺副将的人选。容珂松了一口气,随即感受到浓浓的无奈,她费尽心思,也只能让主帅人选不至于被人夺去。耿睿虽然看不惯她,但好歹不站队,不是后宫任何一方势力的人。能保住主帅大方向不错已经是容珂的极限了,至于副将之流,她也无能为力。

谁让她自己势单力薄,无人可用是事实呢,虽然她有外族夏家,但是并不敢过度倚重。以现在这个情况,所有人都遥遥观望,哪有人会主动投诚,容珂能做的只是尽力维持平衡。

看到下面争吵不休,容珂感到深深的无力之感,她闭上眼,疲惫地叹了口气。

“吴氏一路支持高祖入京,这等功绩谁不称赞,此次出征,除了吴家还有谁能胜任?”

“此言差矣。吴家虽然人才辈出,但这几年子弟从军人数并不多,真正上战场打仗,只靠嘴上功夫怎么能行?老夫不才,但国事危急,故老臣愿意厚着脸举荐几人,其一是家中侄儿,他如今二十有六,已在十六卫里待了十年,此行作为副将最合适不过。其二是崔氏九郎,清河崔氏美名在外,其后辈俱是芝兰玉树…”

因着随军总管一事,太极殿陷入再一轮的争吵中。

臣子们巧舌如簧,谁都不服谁,一旦说起来谁都不肯相让。萧景铎抬头,就看到摇晃的琉璃帘后,容珂靠在坐塌上,正无奈地揉眉心。

当着容珂的面吵成这样,可见这些人丝毫不将容珂放在眼里,只顾争斗自己的利益。萧景铎低头看着衣摆上银色的纹饰,轻轻站了出来。

“臣萧景铎,请战。”

第92章 请战

“臣萧景铎,请战。”

萧景铎这话刚落, 立刻有许多人的视线凝聚过来。

萧英拧了拧眉, 回头压低了声音威胁道:“相公们说话, 哪有你插话的理?还不快回去!”

容珂坐在珠帘后, 隔着五光十色的琉璃珠, 目光澄澈, 一动不动地盯着萧景铎。白嘉逸站在队尾,也抬头看向萧景铎。

萧景铎不曾停顿, 沉稳又坚定地继续说:“臣萧景铎曾担任剑南道晋江县县令, 与南诏交战数次, 对边疆战事知之甚详。臣愿意请战突厥, 为长公主和陛下分忧。”

他说的是为长公主和陛下分忧, 显然是站在容珂这一方。他公开支持容珂,这是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

这是容珂辅政的几个月以来,除夏家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然站出来支持容珂的外姓人。

满朝文武都觉得公主摄政是倒行逆施, 恨不得和公主摘清所有关系, 生怕沾染到什么, 就此牵连了自己的名声, 就连夏家人出门在外也很少提到容珂, 生怕被人误会。而这种时候,竟然有人站出来, 公然说“愿意为长公主和陛下分忧”。

他甚至把容珂放在皇帝前面。

这下所有人都不吵了,全部回头看向萧景铎。

萧景铎甚至听到有人悄声说:“他二十出头就当了兵部员外郎, 可以预见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做这等事情,自毁前程?”

萧英脸都气绿了,他紧紧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放肆,朝堂之上岂容你儿戏,还不快回去!”

萧景铎没有说话,只是深深拜下身去:“请公主定夺。”

那个下雨的夜晚,容珂开玩笑般说起萧玉芒的婚事,她虽然提拔萧景铎,却并不想暴露萧景铎和她有私交一事。她的提拔,更像是一种惜才,予你挑战,予你前程,却不想让你参与她的事情中。

容珂许是觉得,萧景铎是一个可造之材,这样的人才应当安安稳稳地走仕途,没有必要让对方和自己扯上关系,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这种事若是搁到寻常人身上做梦都能笑醒,容珂愿意提拔栽培,还不用自己表明立场站队,无论容珂是成是败都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这种好事去哪里找?

可是萧景铎不愿意。

容珂不愿意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白了还是不够信任。她想要瞒着朝臣,让他步步安稳地在仕途中攀爬,萧景铎感谢容珂的这份心思,却并不愿意接受。

他那个雨天就想说了,他愿意陪着容珂共同进退。可是那天他什么都没说,而是选择在这样一个早朝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

萧景铎让容珂定夺什么,只有这两人心里清楚。但是放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萧景铎好好的正途不走,非要走捷径,这番话显然在投其所好,想要讨好公主来争名夺利。

这种事情谁能忍得了,萧景铎几乎立刻成为矢之众的。

好多人都对萧景铎怒目以示,站在萧景铎身边的人甚至往外移了移,坚决地显示自己不同流合污的立场。

到处都是嗡嗡的低语声,萧景铎不动声色,不理会萧英如何生气,不理会兵部上官们如何跳脚,他只等着容珂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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