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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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逸从队列后站出来,也说道:“臣在西北担任县官四年,熟悉西北,愿意一同出战。”

白家故交们正在看热闹,冷不防听到白嘉逸也脑抽般的说了这句话。他们吓了一跳,连忙打眼色把白嘉逸按回去。

凡事唯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才能起作用,白嘉逸不像萧景铎一样有战功,又是第二个站出来的,很快就被众人打压下去。白嘉逸还想再说,都被和白家有故的臣子们压了回去。

“行了。”容珂说话了,“已到正午,散朝罢。耿将军和诸相到两仪殿议事。”

容珂容琅先后起身,众臣都躬下身,恭送两人离开。随即,几位宰相和耿将军离开队列,跟在内侍身后快步走出大殿。

剩下的人这才能散开,朝日之后还要廊下吃公膳,往日这是极为严肃的时候,可是今日,穿着各色官服的人列队往外走,走着走着便散成三五一群,悄悄谈论今日的事情。

萧英快步走到萧景铎面前,低声怒道:“逆子,你简直胆大妄为!还不快随我来,好好向众人解释?”

“不必。”萧景铎抬头往北方看了一眼,拢平袖子道,“我要在这里等待殿下的传唤。”

“你…”萧英气极。听到这对父子的争执,许多人都偷偷朝他们看来,隐晦地和身边人交换萧家父子的消息。当着这么多人,许多话都不好说,萧英只能愤愤地一甩袖,抛下一句“回府后来找我”,就扭头走了。

萧景铎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白嘉逸想要过来询问,但都被其他人拦住。果然,没一会,大殿后走来一行穿着服帖的内侍,为首的公公向萧景铎行了一礼,就笑道:“萧郎官,殿下和诸相找。”

萧景铎回了半礼,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中,平静地随着公公离开。

两仪殿内,几位宰相已经为这件事吵破了头。

萧景铎随着内侍走入两仪殿,领路的公公将他带到东殿门外,道:“萧郎官,长公主和宰相们就在里面,劳烦你等一等了。”

“这是自然,多谢公公。”

公公温和地笑了笑,又不着神色地打量了萧景铎一眼,就迈着小碎步退下了。萧景铎没等多久,就看到一个女官掀帘子出来,对着他轻盈地行了个宫礼:“萧郎官,随我来。”

萧景铎进入东殿,免不了又被众人审视了一番。

“你便是,前几日调到兵部的那个郎官?”

“正是。”

一个宰相还有些印象,问道:“我记得你之前在戎州那一带当过县令,似乎还颇有政绩?”

“回诸相,下官曾在晋江县担任县丞一年,县令三年。去年我朝和南诏开战,晋江县也参加了好几次战役,南诏第一次偷袭边境,就是下官带人击溃的。”

几个宰相低声讨论了些什么,袁相摇头道:“剑南多是丛林,和西北哪能一样?能在南方中打胜仗,又不代表着能适应平原战!不妥,不妥。”

这时候容珂说话了,她问道:“你对平原骑兵了解多少?”

她又黑又清的眼珠朝前看着,从中能清晰地看到萧景铎的倒影。萧景铎作为被人议论的中心,此刻一点慌乱都没有,而是分条逐理地说道:“臣闲暇时,曾研读过许多兵书,对西北略知一二…”

几天前容珂曾和萧景铎说过这个话题,果然没过几日,突厥的冲突便爆发了。那时萧景铎送容珂回宫,容珂举了赵括的例子。

赵括,纸上谈兵的代表。

萧景铎当时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在回家后,翻阅了许多兵法兵书,并搬回好些西北的风土志事,反反复复地看。

现在再问起这个问题,萧景铎说得滴水不漏,如何行军如何布阵如何对敌,乃至当地气候风土,他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任谁都不能质疑他在兵法上的造诣。

果然,等萧景铎说完,好些人都闭嘴了,就连一向看不惯容珂的耿老将军也不得不承认:“倒还有些架势。”

耿老将军是军中高手,他说有些能耐,那就是很有能耐了。袁相等人一时无言,容珂乘胜追击,追问道:“既是良才,诸公为什么还要推辞?”

“他才多大,只经历过几场小型战役,如何能随军出征,担任一军总管?”

“耿老将军都承认他言之有理,若是按袁相的说法,没经历过实战的人不能上战场,那岂不是所有年轻一代都不必从军了?”容珂缓缓环视周围,声音陡然转冷,“还是说,只要是本殿举荐的人,你们一概要否认!”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变:“公主说哪里的话,老臣不敢。”

老好人段丞相出来圆场:“既然殿下一力保荐,那便让萧景铎担任总管,率领右厢军吧。”

出战一般分为七军,有中军四千,直属大将军,左右虞侯各一军,左右厢军各二共四军。大将军耿睿掌管中军和其他六军总管,按段丞相的意思,可以让萧景铎试一试右厢军,上头还有耿睿看着,若是他指挥不来,立刻便可夺回军权。

右厢军有两千六百人,两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已足以检验出将领的水平。容珂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萧景铎则俯首谢恩:“谢诸相,谢耿将军。”

“谢我做什么。”耿睿哼了一声,“在军中可没人能护的住你,你若是做不好,我立刻就革了你的职。”

“这是自然,悉听尊便。”

见萧景铎还没有猖狂过了头,耿睿这才舒坦了一些,重重哼了一句,不再说话。

大将军定了,六军统率除去萧景铎,还有五个名额需要商讨。这些没萧景铎什么事,他可以退下了,而容珂和几位宰相还要留在两仪殿商量。

萧景铎退出两仪殿,这时日头已高,恐怕公膳都要散了。萧景铎不想去打扰其他人,便悄悄出了宫,回府用午膳。

秋菊等人看到萧景铎回来,简直既惊又喜,她们忙不迭地给萧景铎准备午膳,打点茶水,浑然不知此刻定勇侯府内正酝酿着什么。

果然,萧景铎没动几筷子,就听到下人跑过来通报:“大郎君,侯爷找。”

“啊?”秋菊不解,“大郎君这才刚回来,饭都没动几口,缓一会再过去不行吗?”

“侯爷让大郎君即刻就来。”

“什么事这么急,比郎君的身体还要紧吗?”秋菊还是不服,正要再说几句,就被萧景铎打断了,“秋菊,不要说了。”

他放下碗筷,平静地站起身:“走罢。”

书房内,萧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见了萧景铎就劈头骂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然敢说这种话!”

萧景铎懒得和萧英说话,此刻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而萧英还在滔滔不绝地发怒:“你二十一就出任员外郎,再熬几年就能去外州当刺史,外放几个地方,你再回朝的时候说不定能升从五品郎中。只要你踏踏实实地熬,等到四十的时候,说不定便能升任五品以上的京官。好好的仕途,你不珍惜就罢了,为何要投奔乾宁长公主?你以为你靠上公主就能走捷径了吗?我告诉你,你这是自毁前程,惹得众人看不起就罢了,说不定过几年连官都保不住!”

过几年连官都保不住?萧景铎笑了,问:“这话我听不懂,侯爷什么意思?”

萧英一噎,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女眷一时半会参政便罢了,时间长了怎么能保得住?说不定龙座上那位都要换人,别说她一个公主。但是这种道理大家都懂,却无人敢说出来,正因如此,朝廷里的人才拼命和乾宁公主划清界限,一来怕沾染上裙带的污名,二来怕日后新帝追究。

萧景铎这样明晃晃地问出来,萧英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他看到萧景铎似笑非笑的眼神,愈发恼怒:“逆子,你故意为难我不成?”

“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敢说,为什么不敢让人问呢。”

“你这是大不孝!”萧英重重拍桌,不孝是重罪,若被父母说不孝,民间百姓都要严惩,更别说官员。这样一顶足以毁掉萧景铎官途的帽子扣下来,萧景铎不见惊慌,反而讽刺地笑了:“说来说去,你能威胁我的不过是这几样。若是母亲还在,你倒还可以用她来威胁我,现在她也不在了,翻来覆去,你能拿捏我的无非是不孝和仕途。这样想来,你是不是还有些可惜,早早便逼死了母亲?”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要做什么,日后会落得什么下场,这些都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我也不想让你管。若是定勇侯害怕我连累到你,那便把我分出萧家吧。”

“胆大至极!”萧英冷笑,“被驱离家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以为我在说笑吗?”萧景铎的声音冷漠又平静,“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没有你这个生父。”

“明觉大师当年说你会带累家宅,克制父亲兄弟的仕途,果然不假。”萧英脸色如冰,眼神带着一种“我早知如此”的失望,“看看,你如今不过六品,就敢说出这种话,日后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就不牢你来操心了。”萧景铎冷着脸,丢下这句话就想离开。

他没走两步,就听到萧英颇为不解地问:“我一直以为你虽然叛逆,但好歹知晓轻重。你就算再记恨我,也不该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景铎没有转身,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就继续地往外走去,走的决绝又一意孤行。

因为他找到了值得效忠的人,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她值得他这样做。

他的明主,亦是他的心上人。

隔了几天,老夫人才知道萧景铎办了些什么事,还是萧玉芒、萧玉丽回娘家哭诉,老夫人才后知后觉。

“什么,铎儿竟然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站到公主那一队中?他疯了吗!”

无论老夫人如何喋喋不休,几个出嫁堂妹如何回娘家闹,萧景铎都不放在心上。

他一心在乎的,只有几日后的出征。

容珂需要战功,需要在朝堂上说话的底气,这些,就让他来替她实现吧。

第93章 出征

满目黄沙,一支军队宛如黑云, 在戈壁中蜿蜒前进。

昨日, 耿睿将军率领众军离开云中, 继续往戈壁深处走。

“萧将军!”一个兵卒跑过来禀报, “大将军有令, 今日需在前方绿洲扎营, 现在要急行十里,耿大将军还说, 要各将军约束兵卒, 若有掉队, 全军连坐。”

耿睿治军极严, 军威甚重, 萧景铎这几日深有体会。如今是日暮时分,全军行走了一日,早就疲惫不堪,耿将军还让全军急行, 掉队连坐, 实在是不讲情面至极。

但是不严不足以治军, 萧景铎没有提任何异议, 只是点头应道:“劳烦回禀大将军, 右厢军已明白。”

报信的兵卒离开后,萧景铎督促着右厢军, 随着大部队急行。他的年纪比好些士兵都轻,军中有许多人不服他, 萧景铎为了立威,这几日不说不笑,成日冷着脸。现在全军奔袭,萧景铎不敢疏忽,愈发严密地督促士兵,约束他们跟上队伍。

近两万人奔跑到太阳落山,终于到达耿睿指定的地点。全军在戈壁中行进了好几天,现在看到一片绿洲都放松了神经,有说有笑地扎营,准备休息。

现在他们已入突厥地界,最是警戒不过,生火早已不被允许,这几日只能吃干粮。从离开云中后,全军就没吃过几顿热饭,但是军令如山,即使许多人心中抱怨,面上什么也不敢说,更不敢违抗耿老将军的命令。

在军中,主帅的命令就是天,比皇命还要重要,更别说他们这一行人深入戈壁,肩负着全朝的期望,更不敢松懈。

萧景铎掌管着右厢军,他亲自督促这两千多人扎营,一刻都不敢放松。

“萧将军,东营和东南营已经全军驻扎,今夜巡逻还是按原来的安排?”

“两营各出三个巡逻队,两个时辰一轮换,分别值守上、中、下半夜。”萧景铎详细询问了巡逻的人选,又做了些调整,才让亲兵前去通传。

此次主帅是耿睿耿老将军,他率领中军,扎营在最中间,被尊称为大将军,其余虞侯、厢军等六军要绕着主营扎营,萧景铎是右厢军的总管,被手下士兵称为将军。

军队扎营并不是一件小事,除去巡逻等安排,粮草、马匹、武器等也要考虑在内,存放马匹的地方不能离士兵太近,以免影响众人休息,但也不能太远,以防夜间有突发情况。而且每日都要清点武器铠甲,核对军中各人身份,以防士兵偷窃私藏武器,或是有细作混进来。这些事情虽然琐碎,但一点都马虎不得,若是右厢军出了任何问题,首要问责的就是萧景铎这个总管。

一轮红日慢慢沉入西山,天边晕出一层黛青色的雾霭,到最后,这些黛色也褪了,只能看到黑沉沉的天空,以及天边蜿蜒连绵的青山。

现在他们在突厥人的地盘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遇突厥部队。突厥人逐草而居,居无定所,耿睿带着大军从云中出发,小心翼翼地搜寻突厥人的踪迹,而另一路大军从蓟州出发,两路军队分道而行,共同追击突厥人。若是谁先遭遇敌军,立刻便向另一队报信。

他们已经进入突厥地界三日,全军都绷紧了神经,耿睿每日都要放三队斥候到前、左、右三个方向,以扇形慢慢推进。现在正是要紧时刻,晚上营地里严禁燃火吵闹,以免暴露了位置,所以一旦入夜,诺大的军营里只听得到蛙声和巡逻队走动的声音,任何外出的人都要出示文书和身份证明才能通过。

萧景铎带着亲兵在右厢军的营地了巡视了一遍,确定再无问题,这才打算回营休息。

他刚走进自己的军营,就看到一个亲兵打扮的人站在他的军帐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萧景铎认出这是耿老将军身边的亲兵,他微感差异,连忙走上去问道:“可是大将军有什么指令?”

“大将军召各军总管去主帐议事。”

这个时间点去主帐议事…萧景铎脸色严肃起来,顾不得回营,立刻朝外走去。

耿睿大将军的帅帐扎在最中央,四周围着六千中军,再外面以六边形的模样围着左右虞侯军、左右厢军。萧景铎快步走到主帐,便看到主帐内燃着一盏油灯,透过帐布,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

深夜议事,还点了灯,显然事情已经非常要紧。萧景铎掀开帐篷入内,果然看到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总管,正围在耿大将军身边,激烈地争讨着什么。

耿老将军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是萧景铎,神色颇为不悦:“你怎么现在才来?”

“下官去巡视营地,错过了大将军的召唤,还请大将军降罪。”

耿老将军哼了一声:“行了,过来议事。”

看到萧景铎进来,其他人并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萧景铎也不放在心上,按序坐在军帐里。

这次出征,耿老将军是主帅,之下还有六个总管,其中三个都是耿老将军的人,两外两个出身朝中清贵世家,唯有萧景铎,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耿老将军指着面前的军报说道:“刚才斥候回报,在前方十里外看到了一个突厥部落,看样子约有万人之众,除去妇孺老弱,青壮战斗力不过六千余人。最要紧的是,他们部落今夜似乎在庆祝什么事情,营中众人都喝得不省人事,就连守卫都醉醺醺的。我们初入突厥,正需要一场胜仗来提升士气,这个部落最合适不过。”

突厥人是马背上的名族,他们以部落聚居,逐水草而生,部落中的男子马下是民,跨上马就是战士。这些人个个骑术出众,剽悍好斗,经常小股作战,仗着宣朝人反应不过来,抢一波东西就走,难缠至极。

而且由于前几年中原大乱,连续百年战乱不断,而突厥却一统诸部,此消彼长之下,北方边患极为严重。突厥肆意扩张地盘,最严重的时候,突厥人的战马打到了距离长安仅四十里的地方。当年宣国公起兵时,听从谋士的建议,一力交好突厥,许以大量财帛,以求北方安稳,容家军好全力南下攻打长安。等到容氏入主中原,四海内割据势力一个个被剿灭,却还是拿北方的强邻没有办法。高祖的时候,突厥可汗率使臣拜访长安,那便是高祖邀约,以谋求签订和约。如今高祖病逝,文宗病逝,宣朝作主的仅是一个八岁的小皇帝和十六岁的公主,突厥人耻笑不休,悍然撕毁和约,大举侵汉。

这次耿睿带着大军出战突厥,可谓肩负重任。这是宣朝第一次主动出击突厥,这一战的意义不言而喻。宣朝建国来一直向突厥示好,这一次出击如不能胜利,无论对国威还是民心都是巨大的打击。

所以全军上下,从耿睿大将军到普通军卒,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渴望胜利。

“大将军所言极是!”另一个右厢军总管说道,“今夜他们全军喝醉,这简直占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不如趁今夜突袭,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好拿一个开门红!”

右厢军分两军,其中一军归萧景铎统率,另一军总管是一位世家子弟。此人出身世家,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随军出征,一腔热血早就按捺不住,现在听说前方部落没有设防,自然积极叫嚣着出战。

耿睿也在思考这一重:“对方部落宴饮至夜,防守疏忽,现在敌明我暗,确实是偷袭的大好时机。可是我军奔袭一天,若是深夜突击,恐怕士气不足。”

“大将军!”其余人情绪激动地劝道,“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今夜简直是天赐良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萧景铎听了后却觉得不妥:“怎么会这样巧,我们今夜驻扎此地,十里外正好有一个部落,而且全部落都因宴饮而大醉不醒。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小心有诈。”

“哼,你在朝中巴结了别人,贪生怕死,我可不是!”另一个右厢军总管鼻子里嗤气,不屑地扫了萧景铎一眼,对耿睿抱拳道,“大将军,机不可失,你要抓住机会啊!”

萧景铎没有理会旁人隐隐的排挤,而是看向耿睿,言辞恳切地说道:“大将军,我们今日长途奔徙,全军上下疲惫不堪,若是现在把全军唤醒,必然军怨严重,士气不提,贸然出击并不明智!而且,万一斥候的情报有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将军三思!”

“你所言有理。”耿睿沉默半响,肯定了萧景铎的话。其余几人神色焦急,还要再劝,就听到耿睿继续说:“但是行军打战,总不能事事寻求稳妥。斥候是跟随了我十多年的亲兵,我信得过他们。全军听令,立刻鸣号,唤醒兵卒,即刻列队出击!”

“大将军!”萧景铎着急,另外几人却喜上眉梢,高声道,“遵命!”

萧景铎还想再劝,但是耿睿挥挥手,说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若敢再说,一律以扰乱军心之罪论处。”

扰乱军心当斩,萧景铎知道劝不动了,只好焦灼不安地闭了嘴。

其余几个总管豪气冲天地往外走,右厢军的那个世家子弟经过萧景铎时,还挑衅地对萧景铎笑了笑。

士兵们入睡没多久,突然听到起床的号角吹响,他们慌忙爬起身,随手套了衣服就往外跑。

军中法规严苛残酷,若是起床鸣号时迟到,一队五十人都要连坐受罚。许多士兵睡眼惺忪,半睁着眼列队,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晓。

而萧景铎因为“延误军机、扰乱军心”一事,不能随军出战,而被留下来看守辎重。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处罚。

等右厢军中归萧景铎所管的士兵知道自己不能出征,而要留下来看守辎重粮草时,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六军英姿勃勃地出发,呼啸着往夜色中冲去。

“萧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亲卫极为失落,离战场这么近却不能参战,这比战死还难以接受。萧景铎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先带着军中兄弟跑两圈,不能因为留守就丧失了士气,传令下去,让各队队长警惕些,严禁有人偷溜回去睡觉。”

“萧将军,我们都被留了下来,又不用打仗,为什么还要这样?”

萧景铎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这些不好和手下士兵解释,他只能说:“我们留守营地,看守全军粮草,这是重中之重,岂能疏忽?”

亲兵一听就知道这是套话,看守辎重、押送粮草向来都是老弱病残做的事情,哪用得着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右厢军?可是萧景铎这样说了,亲兵不敢反驳,于是行了个军礼说道:“是!”

亲兵跑开后,萧景铎穿着全套铠甲,在军营中巡视。萧景铎害怕有人偷懒,特意往军营外围走,走了几步,迎面碰到一队巡逻队。巡逻队的人停下来,整齐划一地向萧景铎行礼:“萧将军!”

萧景铎也就势停下,询问道:“今夜巡逻,可有异常?”

“回禀将军,不曾有异常人员。”巡逻队队长一丝不苟地向萧景铎禀报,萧景铎眼神一转,突然发现外边的草丛有异动。

现在是七月,草原上草长势最好,再过几日就要枯黄了。他们驻扎的地方是片绿洲,草木的势头尤其好,最高处甚至能及腰。萧景铎看到不远处的草穗微微一动,虽然只有瞬息,但是已经足够引起萧景铎的警惕。

他和巡逻队站在营地的最外围,再往外就是草场。萧景铎不动神色,朝内的手暗暗比了个手势,巡逻队的人认出了军中暗号,心中都了然。

萧景铎随意问了一句,就和巡逻队散开。草丛中人发现不远处说话的人毫无所觉地走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如愿打探到宣军的情况,探子心中微松,弓着身子,慢慢往远处撤。等退出宣朝人的视线后,他站起身,正要发力朝外跑,猛不防脚腕一痛,一头栽倒在地。

他吃痛地回过头,就看到一只箭翎穿过他的脚腕扎入土地,尾端的羽翎还在微微晃动。

他心中不妙,正想咬着牙继续跑,就感到脖子上一凉。

“不许动。”巡逻队队长用刀比着这个探子,挟持着他往外走。

“萧将军,草丛里果然有人!”

萧景铎站在草丛外,弓箭上的弦还在微微颤动。他将弓交给身后的亲兵,走到探子面前,问道:“说吧,你是什么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探子梗着脖子,恨恨唾了一声,嘴里叽里咕噜高声喊着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萧景铎冷笑一声:“你想装作听不懂汉话,倒还算机警。可是你没想到,这反而恰恰暴露了你的身份。若你真的听不懂汉话,为何会在我问话之后才开口?”

探子心里一惊,萧景铎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你精通潜伏,被射穿脚腕一声都不吭,显然只会是军伍中人。而同时你还听得懂汉话,想必在军中地位不低,而且你们部落中还有许多汉人。”

萧景铎背着手走了两步,目光猝然尖利,如刀一般割到探子身上:“你是王庭中人!”

探子脊背已经僵硬了,但他不肯示弱,还是叽里呱啦说着一些突厥话。但是探子的异常这样明显,别说萧景铎,就是旁边的普通士兵也看出端倪来,他们恨恨给了探子一刀鞘:“你竟然是突厥王庭的人!那你摸到我们营地做什么?”

突厥探子见自己行踪暴露,干脆不再装腔作势,而是冷笑一声,嗤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落到我们手中,你还敢这样嚣张!”士兵越发气愤,要不是萧景铎还在,他都要动手揍这个蛮人一顿了。同行之人各个激愤,怒火冲天地瞪着这个突厥人,誓要将这个人的骨头打软,唯有萧景铎走了两步,悚然惊道:“不好,耿老将军中计了!”

第94章 奇袭

听到萧景铎的话,其他人也生生惊出一身冷汗:“萧将军, 你是说…”

萧景铎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刑讯探子, 掀开袍角就大步往军营里走:“若这个人果真是王庭中人, 那斥候回报的消息便是错的。前方哪里有什么万人部落, 我们遇到的分明是突厥可汗的王帐!恐怕其他消息, 什么部落宴饮、全民醉酒也是假的, 为的就是引诱耿老将军深夜出兵,他们好提前埋伏, 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竟然是这样…”亲兵越想越恐怖, 一时间冷汗涔涔, 竟然连领口都打湿了, “萧将军, 那我们该怎么办?营地里虽然还剩下八千人,但是六千余人都是老弱病残,能提刀打仗的不过两千余。”

萧景铎抿紧了嘴角,说道:“突厥可汗暂且还顾不到我们,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刚才出兵的主力部队。仓促发兵, 士兵疲惫, 兼之不熟悉地形, 夜深无法视物, 若是中了突厥人的埋伏,简直不堪设想。”

众人脸色都已经惨白, 萧景铎沉声道:“鸣号,立刻让右厢军集队。”

“将军, 这是要做什么?”

“去接应耿将军,他们应当中计了。”

“可是,大将军走前分明让我们看守粮草辎重,若是我们擅离职守,粮草出了差错…”

粮草可以说是军队中最核心的东西,若是粮草出事,势必动摇军心,所以主帅对粮草格外重视,丢失粮草那是斩立决的大罪。若是让朝廷知道他们抛开粮草自己出动,指不定要怎么降罪呢。

而萧景铎只是冷冷说道:“若是我们度不过今夜,全军都会覆没,还要粮草做什么?”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片刻后,都沉默地跑去整队。没一会,两千士兵便已经披挂齐全,整整齐齐列成一个方队。

“将军,三十七个战斗队伍都已经集结完毕。”

“好。”萧景铎翻身上马,勒着马缰走到全军前方,说道,“全军听令,即刻随我去救援中军。”

这时,萧景铎身后的一个亲兵忍不住问道:“将军,我们只有两千人,耿将军却带了万余人出去,我们要如何救援?”

耿睿在黑暗中,靠着自己多年跌打滚爬积攒出来的经验,又躲过了一支箭矢。

“大将军小心!”亲卫牢牢护着耿老将军,焦急地喊道,“将军,我们中了埋伏,现在该怎么办?”

“集中兵力攻击一处,我们一鼓作气冲出去!”

亲兵向外传令,然而效果不显,亲兵有些绝望地说:“大将军,天太黑了,根本分不清敌我,大伙不敢攻击啊!”

耿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他戎马半生,自信战场上再没有什么能难道他,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耿睿一世英名,最后竟然会栽在突厥人的诡计中。这个计策并不高明,细想之下全是漏洞,可是偏偏拿准了他的心思。

谁让他,急于求成呢。

此刻,威震四海的耿老将军不说话,围在四周的士兵之中也渐渐弥漫出一种可怕的沉默。

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可能回不去了。

北征军配备了最精良的铠甲战刀,沿途调动军需无数,这场战役可谓举国翘首以盼,然而他们却出师不捷,此刻竟然要全军覆没在此处了吗?

就在军中众人绝望愧疚的时候,东南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鼓声。他们举目朝东南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一线火光,几乎照亮了半片夜空。火光之下隐约能看到红色的宣朝军服,在火把的映衬下宛如火凤燎原,足有七八千人之众。这些骑兵仿佛冲天而降,他们口中喊着军号,配合着激越昂然的鼓点,杀气几乎冲天。

黑暗中处处受制的宣朝士兵都看呆了,就连突厥人也大感意外:“不是说他们战力只有一万人么,为什么又多出七八千人?”

“援军,他们的援军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被围困的士兵立刻精神气大震,耿睿惊疑不定,他是最高主帅,自然知道蓟州的军队行走到哪里,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深夜前来支援…可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耿老将军抓住时机,大声喊道:“援军已至,朝有火光的地方往外冲!”

深夜平原上燃火把,是靶子也是灯塔,有了这队神秘的骑兵,宣朝士兵士气大振,他们终于找到攻击的方向,不再像原来一样漫无目的地乱打,而是集中朝东南冲去。突厥可汗害怕援军,匆匆说了句“撤”,就带着手下逃走了。

等到两军会师,被围困的士兵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根本没有所谓的援军,这支冲天而降的队伍是留守营地的右厢军,他们每人带了好几只火把,在马匹各个便利的地方都绑了火把,再加上他们一字排开,远远看去,这才像是有六七千之众。然而事实上,来兵不过两千人罢了。

萧景铎下马,快步朝耿睿走来:“耿大将军,你没受伤吧?”

“先别说了,趁突厥人没反应过来,赶紧撤!”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个不眠之夜,不光宣朝的士兵睡不安稳,就连主帐也燃灯至明。

耿睿胳膊上挂了伤,但仅是草草地包扎了两圈,他面色疲惫,对着全帐人说道:“这次是我判断失误,险些犯下大错啊!”

坚持出战的人都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一个人看不下去,说道:“大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您年事已高还坚持出战,不必如此自责…”

耿睿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行了,别替我找借口了。我戎马半生,竟然犯下这等大错,我死不足惜,若是累得北征军全军覆没,坏了我国根基,那我真是无颜去见高祖啊!”

耿睿这几句说得眼中含泪,周围人无不动容:“耿老将军…”

耿睿擦了泪,情绪逐渐平定下来,他看向萧景铎,那双眼睛虽然苍老,但精光依旧。萧景铎微微低头,没有直视耿睿,以表示尊敬,但即使如此,他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

耿睿盯了许久,见萧景铎不闪不避,毫无怯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口说道:“你本该留守营地,看守辎重,却擅离职守,你可知罪?”

萧景铎的亲兵都意外地抬起头,脸上颇为愤愤,而萧景铎本人却十分平静:“下官知罪。”

“你虽然违背军令,但看在你解围兵之急的份上,便不予处罚,允你戴罪立功。”

“是。”

耿睿毕竟年事已高,没说一会便露出疲色,众人知意,接连退下,好让耿老将军休息。

等退出主帐后,萧景铎的亲兵忿忿不平地说:“萧将军,这次没有全军覆没全靠你,这等大功老将军不嘉赏就罢了,怎么能处罚你呢?”

欲赏先罚,软硬兼施,这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萧景铎自己也当过县令,对这些官场手段再熟悉不过,但是这些没法对底下的士兵明说。萧景铎不好解释,于是浅淡地提点了一句:“大将军做事自有章程,这种话不许再说。”

亲兵不服气地应道:“是。”

但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没听懂萧景铎的画外之音。萧景铎生怕他们回去后在军中说道,煽动军心,那才是真的害他。萧景铎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耿老将军并没有罚我,可见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你们回去后不许瞎说!”

几个亲兵一想确实是这样,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属下明白了。”

耿老将军带着主力部队和突厥人正面相遇,这下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方位和底细,显然不能再走奇袭的路子,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所以这几日军营总全副武装,时刻警戒。耿老将军对萧景铎的印象大为改观,商议要务也愿意带着萧景铎,今日,他们再一次商讨出战计划时,萧景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妨正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派一队轻骑兵绕到后面,以火攻击突厥人的老巢。到时候营地中着了火,突厥人一定大为惊恐,到时候正面部队就可以趁机进攻,和轻骑兵前后夹击,一举击溃突厥。”

“言之有理,但是突厥人和中原交战许久,这一招历朝历代不知多少人用过,如今突厥人营地防守森严,恐怕不会轻易上当。”耿老将军回道。

“对啊,今时不同往日,突厥人老巢的这把火不好点啊。”

确实,被打了这么多次,怎么也该记住了。萧景铎顿了片刻,又说道:“既然点火不易,那我们不妨用假象迷惑,只要突厥人看到营地方向飘起浓烟,他们一定以为是后方着火,效果也是一样的。”

“浓烟要先点火,然后盖上潮湿的树叶,这才能产生醒目的黑烟。”耿老将军还是觉得可行性不大,“突厥人老巢的守卫又不是瞎子,这么大的动作,他们怎么会看不见?更不可能放任我们在他们部落旁边点烟,以迷惑前方部队。”

“若老将军担心这一点…”萧景铎缓缓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

突厥和宣朝军队的战事一触即发,没多久,耿睿就给突厥可汗下了战书,正式拉开对战的序幕。

两国的主力部队在平原上对垒,气势汹汹,却没有人发现,有一队骑兵抛下辎重,仅带了三天的口粮,绕过战场朝后包抄而去。

萧景铎只带了百余人,乘夜悄然离去。亏得他方向感出众,战斗直觉敏锐,这一路竟然绕开了突厥人的斥候,无声无息地摸到突厥人王庭所在之地。

突厥可汗的妻妾、子女,以及部落中的妇孺、牛羊都在此处,因为前方有战事,王庭守卫非常森严,每隔一丈就有守卫把守,不时还有巡逻队走过,相互敲金为号,还要互换暗语。

这种强度的巡逻,恐怕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面生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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