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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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太久,脖子有些酸,最后干脆屈膝面朝星空躺在了椅子上。行政楼的一角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从下往上数了数那栋楼的房间,可惜自己方向感不太好,找不出艾景初住过的那间套房的阳台。

这时,有人从这里走过,狐疑地看了看姿势不雅的曾鲤。曾鲤急忙起身整理下头发衣衫,去医务室跟医生说了说,给开了些止痛消炎药。

回去找伍颖的路上,曾鲤接到宁峰的好消息。他说他打通那个孩子大伯的电话了,他大伯说弟弟和弟媳带着孩子就在A市打工。而且宁峰还问到了他们在本市的住址。

曾鲤连声道谢,有些欣慰地收线。她想到了艾景初,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曾鲤按开手机的通讯录,看到排在最上头的那三个字,迟疑着按了拨打,按出去之后又有些后悔,想要匆忙掐掉,却发现已经通了。

“喂——”艾景初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

“我是曾鲤。”她说。“你去外地了?没打扰你吧?”

“嗯。”

“我有事情跟你说。”曾鲤说。

“周纹跟我说了,你要换医生。”他平静地接过她的话。

“啊?什么时候说的?”周纹不是没说么,还叫她给他打电话。

他并未回答她只是淡淡劝告:“中途换医生不怎么好,既耽误你的治疗时间,也损伤治疗效果。如果是因为对我的治疗方案不满意,我们可以沟通一下。如果你是觉得我的医术和医德欠缺……”

“不是的!”曾鲤急忙否定。

她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说,而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处的地方安静极了,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而她的这边,有夏虫在夜间畅快的欢叫,还有远处露天温泉的大池子里,泡夜场的人们的嘻哈大笑。

曾鲤想起上回她说自己怕冷场,艾景初却不屑,“想说的时候就说,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说。”

所以,他大概已经心理不高兴,而不想和她说话了吧。

正当曾鲤以为会由自己来打破这个僵局的时候,却听见艾景初的嗓音再次透过听筒传到她的耳畔。

他说:“曾鲤,你心还在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曾鲤茫然了,“什么?”

她没懂什么意思。

但是,他没有重复,没有解释,没有追问,只是又静了一下,然后掐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艾老师,你居然敢挂小鱼电话,反了你~~~~~~~~~~~~~

雨过天晴的日子其实不远了。

☆、10——4

第二天刚从东山下来,就接到继父的电话。

“小鲤啊?”继父说。

“叔叔。”

“你妈妈今天去乡下买了只鸡,炖了锅汤了,你晚上过来吃饭啊。”

“好啊。”

晚饭时间,到了小区外面,曾鲤去买了些水果才进去,继父看见她急忙迎进门,“你妈在厨房里做饭。我去叫她。”

“不用了,不用了。”

“你俩最近吵架了?”继父问。

“没有……”

“那天晚上她从你那儿回来很生气,我问她,她又不说。这一个多月她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像往常往你那儿送,我就觉得肯定有问题。”继父以前在单位就是专门做下属思想政治工作的,劝人功夫一等一,“儿女跟做父母的哪有隔夜仇,你看,今天她托人从农村买了鸡回来说炖汤,我想加海带进去,她非说你喜欢吃纯的,除了盐什么也不放那种,然后就叫我打电话给你,我叫她自己打,她还跟我怄气。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火气一上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火气一消转眼对人又好得跟活菩萨似的。”

曾鲤被这个比喻逗得不禁一笑。

她瞥了一眼关着的厨房门,拉回视线的时候看到了过道里挂着妈妈和继父几年前的结婚照。

妈妈和第二任邓刚离婚后,不到半年嫁给了现在继父。继父在A城省委上班,多年前因为性格不合而和原配妻子离婚,后来女儿去了国外念书,一个人清闲下来便经人介绍撮合后,再婚了。

如果说对于母亲带给他的第一任继父,曾鲤先排斥然后是用心接纳的话,对于第二任继父,她几乎麻木了。

只是没次回老家,妈妈总要叫她开着继父的车,在县城里兜来兜去,然后听别人奉承道:“德芳嫁得一个比一个好,步步高升啊,下一次怕要嫁个总统哟。”

谁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曾鲤羞愧得要死,而曾妈妈却无所谓,“吃不着葡萄当然要说葡萄酸咯。”

曾鲤记得曾妈妈告诉她要和邓刚离婚那天,曾鲤哭着说:“妈妈,你不爱邓叔叔了吗?你和他结婚之前,你不是告诉我是因为你爱他,觉得他比爸爸好才,所以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作为继女多么痛苦,多么挣扎最终才让自己接纳了邓刚,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母亲却说她不爱他了,要离婚。

过了一年,曾妈妈又开始筹备的自己第二次再婚。

领证的头一天晚上,曾鲤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曾妈妈喜洋洋地搭配着第二天要穿的鞋子裙子和耳环,嘴里还哼着歌。

她问:“你们酒席请了多少人?”

曾妈妈好心情地答:“没多少,就是四五桌。”

“有必要吗?”

“有啊,老彭说应该请些朋友热闹热闹,只要我高兴。”老彭便是明天的新郎官。

曾妈妈又说,“我以前跟你爸结婚就是把自己铺盖卷抱到他家里去就算凑合了。哪有你们现在年轻人还穿婚纱,旅行,收红包这些。当时在厂里,我年龄还没到,硬是不给我们签字,还亏了你奶奶去闹腾了下,说计划生意要搞,晚婚晚育也要搞,是不是等着老曾家断子绝孙厂领导才甘心。”

这事,曾鲤以前听其他人说过。

当时外婆反对的要死,一来曾妈妈年龄小,二来曾妈妈那个时候漂亮得跟一朵花似的,多少小伙子跟着屁股后面追,其中还有厂长的小儿子。结果她单单看中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你爱过我爸爸吗?”曾鲤突然问。

曾妈妈突然有点烦这话,“爱过,不爱怎么有了你。”

“是啊,你也爱过邓刚。”

“你懂什么!”曾妈妈发了火。

“你现在又爱彭叔叔。你怎么有这么多爱。一个接一个的。”

“曾鲤!”曾妈妈将手里的梳子朝曾鲤扔了过去,砸在她的胸前,落到了地上。“我几十岁的人了,要你来教育我?你不就是为了邓刚吗?他才养了你几年,你再数数我养了你几年?你以为你就真成她女儿了?是,我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可是我赵德芬这辈子没偷过男人,没搞过外遇,我敢爱敢恨,我行得端坐得正。你爸那么对我,我也要从一而终?邓刚那德行跟我越来越合不下去,我也要死抱着他不放?”

“可是……”曾鲤流出眼泪。

“别给我可是可是的,你要是有本事,你别和我一样。”

“我绝对不会跟你一样,我这辈子爱一个人,就永远不变。”曾鲤抹了抹眼泪说。

曾妈妈冷笑了一下,“好啊,走着瞧。”

那天晚上,曾鲤独自在脑子里几近偏执地重复着那个誓言,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章有些无趣,过渡下,字数只有这么多。下一大章十一章才是起伏。

莫催,催的我心慌。~~~~(>_<)~~~~

谢谢鼓励~~

☆、11——1

熬到了周三,又是见艾景初的日子。

她去得很早,以至于在医院门口就遇见了周纹。

她一见到她就想起换医生的事,“你什么时候跟艾老师说的,你不是说没说吗?结果他都知道了。”

周纹有些心虚地打着马虎眼:“是吧,可能我记错了?”

“你们通电话了?谁打的?”周纹饶有兴趣地追问。

“我打的。”她本来是打电话说别的事情,哪知道还没开口,艾景初就误会了。

“嗨,老板真不积极。”周纹说。“谈得还好吧?”没有爆发什么的?

“他挺生气的,没说两句就把我电话给挂了。”

周纹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句:“Oh,My God!”

他们走到门诊大厅,曾鲤问她爬上去还是坐电梯,结果周纹说:“坐电梯啊,我要保持充沛的体力迎接全天的辛劳。不过去里面吧,这里好挤。”

于是曾鲤跟着她到了走廊另一头,才看到还有两部电梯。

“这是医生专用的?”曾鲤问。

“手术室用来接送病人的,免得和病患挤在一起。”周纹说。

话音刚落,电梯就从负二楼的停车场上来了,门打开一看,里面站的是艾景初。没有披白大褂的艾景初。

大概是最近太热,所以他将头发修剪得很极短。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袖子没有扣而是卷到了手肘的地方,下面黑色的裤子与皮带将衬衣扎了起来的,还加上黑色的皮鞋,简单的黑白交替将腿显得更长。

周纹反应倒是快,“艾老师早。”

第二句就是:“您今天真帅。”

曾鲤估计全院最不怵他的学生就是周纹了吧。

他往后让了一步,周纹拉着她迅速穿了进去。

“那个病人,就是李晓晓,她妈妈打电话来说他挂了皮筋之后,疼的要命,我就让他先取了,今天来医院给您看看。还有……”

周纹仔仔细细抓紧时间跟艾景初汇报着他离开这段时间的情况,她这人平时顽皮,做正事的时候却格外认真。

艾景初时不时地回答一句又问一句。

见他们俩都在专心说工作,曾鲤的心沉静了下来。

他站在曾鲤的侧后方,所以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不锈钢电梯门上艾景初映出来的身影。他眉毛浓浓的,眉骨略高,所以看起来眼睛会深邃些,却又显得有些锋利。当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抿着嘴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半颗豌豆大的小肉窝凹进去,如果笑起来唇角便会深深地陷进去,凹得更深,有些慵懒和阳光,也有些孩子气,很迷人。

她第一次见他笑,是遇见车震的那天晚上。他喝了酒,她奉命代驾。她以为他喝醉了,便偷偷嘀咕他,没想到他压根就没睡着,听见她的话,便沉沉地笑了。当时他先是眯着眼,随后嘴角的笑意四散漾开。

从那之后,她就不太敢看他的脸。

“是不是?曾鲤?”周纹的话打乱了她的思绪。

“啊?”她完全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你上回不是说,因为听见要再拔两颗牙,你害怕了,所以才偷偷告诉我要换医生的是吧。”周纹一脸期盼地问她。

只见艾景初也直直地盯着她,而这问题来的太突然她还没从刚才的情感里抽离出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幸亏,这时,电梯到了。

本来是第一个叫她进去,但是随后又有个带着儿子的妈妈说孩子只请了两节课的假,还等着赶回去上课,马上要高考不能耽误。

“这……”周纹为难了。他们没有权利随意调换就诊顺序,不然其他病人有意见。

“让他先吧,我再等会儿,不着急。”曾鲤笑了笑。

没过多久轮到曾鲤。

“我前几天牙龈肿,结果这个星期又好了。”曾鲤老实交代。

“哪儿肿的?”

曾鲤张嘴指给周纹看。

“肿了多久?”

“一个多星期,不知道是不是牙套的关系,还是因为我吃东西太上火了。”

“你怎么没早说啊?”

“我当时想着反正要来复诊了,何必那么麻烦,谁知道你又打电话来说要推迟一个星期。”

“你找别的牙科看了没?”

“万一他们把牙套弄坏了,好麻烦,忍一忍就好了。”曾鲤答。

周纹白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是忍者神龟啊。”

过了会儿艾景初也来了,和往常一样的复诊程序。

艾景初和上次一样没有提那个电话,也没有提换医生,还是一句话没有对她说。

曾鲤对着治疗床上方的那个橘色小灯,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问他前几天在电话里,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就是宁峰得到的消息,也应该告诉他吧。

可是,直到他走开,她也纠结个结果出来。

临走之前,她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干脆发了个短信。

“上次说的那个大孩子,我们打听到了。但是暂时还没有找到你要的那个小朋友。”

发出去后,曾鲤松了口气,还是短信比较好使。

快到中午时,他回了她一条:“谢谢。”

2、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了几天。

到了周六,曾鲤本来在咖啡馆帮忙,吴晚霞来电话说她要借她自行车。于是,她趁着大中午没什么生意就回家一趟,将自行车给吴晚霞骑过去。

一两点钟的烈日实在太晒,她抹了防晒霜还不放心便把帽子防晒袖全套上。

从小区出来过了红绿灯,便是一个长长的下坡。她捏着刹车,缓缓的滑下去。哪知突然半路杀出个小孩,从路边停的小轿车的间隙里突然串了出来想要跑过马路,一下子便出现在曾鲤前方,事出突然,她心中一惊猛捏刹车。哪知刹得太急,惯性让车斜偏了一下,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下巴没守住,在地上猛地磕了一下。

那孩子见她趴在地上,似乎有些害怕,望了她两眼,撒腿就跑了。

曾鲤觉得刚才一撞,脑子里有些冒金星,想将身体撑起来却觉得有些使不上力。她以前念书的时候不知道从车上摔过多少次,所以自己觉得应该出了擦破点皮,其他没什么,就觉得自己跌得这么难看,又这么趴着实在有点丢脸。

就在这时,后面响起了一个阿姨的话,“姑娘没事吧?我没看清楚是不是又车撞你了?”然后那位阿姨一边说一边走到曾鲤面前,准备扶她起来,没想到看到她正面的时候,脸色一白:“哎呀,这可不好,我给你打120吧?”

曾鲤顺着她的目光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和脖子,发现湿漉漉的,放到眼前一看,一手的血,连自己都有些慌了。

那位阿姨是社会安排在路边收停车费的,急忙叫了个同伴一起将曾鲤搀起来移到路边人行道上,又摸出自己手机打了个急救电话。

曾鲤看着地上的血迹,自行车旁边一滩,然后一直延续到自己脚下。她从没见过自己流过那么多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隐约觉得好像是下巴或者牙齿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也不疼,就是觉得头昏脑涨的,而整个嘴和舌头都是麻木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阿姨见状也有些担忧,直埋怨救护车来的太慢,“干脆我骑个电瓶车送你去好了?”

曾鲤朝她摆了摆手。

正午的时间,气温也高,体液循环也快,正是血液最活跃的时候。

她用手捂住下巴,只希望自己的血不要流那么快。

阿姨也急了说:“姑娘,你有手机吗,给我下,我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不然你一个人去了医院可怎么办啊!”

曾鲤用另一只手掏出来递给阿姨,白色的手机上马上就粘上了血迹。

阿姨翻着那手机,又不太会使,好不容易看到通讯录三个字。

“怎么往下翻啊?”阿姨问着旁边的同事。

“我怎么知道,随便打一个过去不就行了。”那人回答。

于是,阿姨看到上面的第一个联系人的号码,按了几下终于拨了过去。

“喂——你认识拿这手机的小姑娘吗?你能不能给她家里人打个电话,她出车祸了。我们正等救护车呢。”随后,阿姨和对方匆忙交流了几句,最后留了地址。

而通讯录上那列在第一位不是别人,正是A字母开头的艾景初。

几乎是没过多久,救护车还没到,艾景初就赶来了。

他循着血迹看到路边的曾鲤时,脸色倏然一白,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上车。

他开得极快,前面绿灯快要结束,闪了闪换成黄灯,但是他依旧踩着油门冲了过去。

她不知道那个阿姨怎么恰好打的他的号码,她的脑子也比刚才清醒了些,看到他闯红灯,想要提醒他。

“你……”她动了动嘴,好不容易挤了一个字出来。

“我知道怎么做,你别担心。”他说,“你闭上眼睛,休息下,别说话,别乱动,不要看旁边的镜子。”

曾鲤听话地阖上眼睛。

这时,一辆救护车过来,艾景初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没有管它。

车内一直在响着滴滴滴滴的报警声,他和她都没来得及系安全带,所以响了很久。

艾景初给葛伊打电话:“你在医院没?”

“在啊。”

“你叫人准备下你们科的手术室。”

“怎么了?”

“这里有个病人,下颚磕破了,要缝合一下。”

“伤到骨头和关节了吗?”

“我不知道。”他说。

待艾景初挂了电话,葛伊看着手机有些发愣,她认识艾景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艾景初说这几个字“我不知道”。

艾景初和葛伊通完话,又看了看曾鲤。

她的下巴因为撞击最尖的地方横向崩开了一道两厘米的伤口。这和额角一样是脸上最容易裂开的部位,而且伤口很深,里面的骨头都剥露了出来,所以他才叫她不要看镜子。

虽说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但是一双手还有脖子上、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她很听话地闭着眼,忍着不适没有动,显得安静得过分。

艾景初突然觉得有些慌,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情况,却仍旧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不禁喊了一声:“曾鲤。”

“嗯?”她从嗓子里哼了一下应着。

听见她的声音,他的心绪稍微稳了些。

过了一条街他又叫了一声:“曾鲤。”

她这回没有应声,睁开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叫了她两次要说什么。

“你闭上眼睛休息,但是不要睡觉,我叫你,你应我一下就行了。”他说。

“嗯。”她答。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

☆、11——2

到了医院,葛伊检查了曾鲤的伤口,还让她做了几个张嘴咬合的动作。

“伤口深,但是其他没问题,应该没伤到颌关节。”葛伊对旁边的艾景初说。

“一会儿最好去做个CT。”艾景初说。

“你缝还是我缝?”葛伊问。

艾景初抬头看了曾鲤一眼,没答话。

“你一向缝得比我好,不可能在姑娘脸上舍良取莠啊。”葛伊又说。

艾景初点头。

曾鲤被葛伊拨弄了几下,虽然疼,但是那种麻木感好了许多,试着开口问:“要做手术吗?”她不敢太用力,也不敢怎么动下巴,所以说话显得有些口齿不清。

葛伊安慰她:“不用去手术室的,只做一个小小的缝合,就在我们这里的治疗室就直接做就可以了。”

曾鲤这辈子未曾有类似的经历,连住院也没有过,看到旁边护士端来针药器械,竟然有些胆怯了。此刻,她心中非常感谢替她打电话的阿姨,谢谢她的热心肠,谢谢她担心自己一个人到医院害怕,而想要替她找个家人来。

艾景初看到她眼中的怯意,不禁安慰,“就是打麻药的时候有些疼。”

“嗯。”

“你放心,有师兄在,他针法可好了,脸上肯定不会留疤的。”葛伊笑了笑,医生一般担心有没有功能损伤,女孩子一般担心自己美不美。说完,她出门去叫人取麻药和针线。

曾鲤望向艾景初。

当时在东山,葛伊就说过类似的话,说他缝伤口缝得很好。那个时候,他发着烧,而那个孩子哭闹挣扎不停,他都冷静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后来胖墩到图书馆来,他跟展示男子汉的勋章一样,将嘴巴张开给大伙儿看。不知道是因为小孩子愈合能力强还是因为缝得好,真的不太看得出来。

她忍不住想要去摸自己的伤口。

“别摸。”艾景初急忙起身捉住她的手。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曾鲤的手背、手肘有很多擦伤。他愣了一下,去护士站找护士拿消毒用品和纱布棉球给曾鲤洗伤口。

用棉花擦拭伤口里的尘土的时候,曾鲤忍不住痛,手缩了缩,眉头紧紧蹙着,喉咙里哼了两声。

他的手也抖了一下。

这时,葛伊走来,“准备差不多了,让她去隔壁吧,师兄你先去消毒。”

另一个护士也进来,从艾景初手里接过东西,继续替曾鲤洗伤口。

艾景初站起来后,却迟迟没有移动脚步。他目光垂下去,盯着护士手里的动作,过了片刻,叫住正要出门离开的葛伊。

葛伊应声转身。

他说:“你来替我缝吧。”

葛伊微微张开嘴,和艾景初对视了许久,一动不动,直到在护士手里的曾鲤吃痛地又嘶了一声,她才挪开视线瞥了曾鲤一眼,然后答:“行。”

缝合就在隔壁的治疗台上,躺上去之后,曾鲤的脸上就盖了一块布,被挡住了视线。

葛伊的声音传来说:“伤口比较深,我们要缝两层,线很细,你也许会觉得有点拉扯着伤口,放松就好了。”

打麻药的时候,那针又细又长,和打普通的针药不一样,东推一点西推一点。

曾鲤不敢躲也不敢出声,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蒙在自己脸上的那片布,眉毛拧得更紧了,她习惯性地露出牙齿想要咬嘴唇,但是嘴唇已经早就被麻药放倒,不听自己使唤了。她的双手僵硬地交握着放在自己的心口。

就在她将十指绞在一起时,有一只手覆盖上来,将她相互紧紧拽住的两只手分开,随后握在掌心里。

她熟悉的那双手。

第一次,他脱下手套替她检查口腔里牙套上的铁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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