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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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兴修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沈尧忽然睁开眼睛,抬头望着许兴修:“我,沈尧,丹医派第十代嫡传弟子,现在气得快要冒烟了。”

沈尧指了指自己:“好心当做驴肝肺。无论是那家药铺的人,药铺门口的路人,还是什么吴久义,全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许兴修撩起衣袍,坐到了沈尧的身边。

他听见沈尧发着牢骚:“我们忙前跑后,又挣不到钱,只是为了让他们活命!南城本就凶险,我们已经滞留多时,搞不好自己都患病了,还要和人争执,被人误解,遭人扫地出门……”

许兴修拉起沈尧的手腕,示意他不要继续抱怨。

沈尧摆手:“许师兄,你是不是要拿大师兄的那一套说辞来教训我?”

他压低嗓音,喃喃自语:“大师兄的所有教导,我其实都烂熟于心。”

许兴修勾唇一笑,刮了沈尧的鼻子:“你几时见过我用大师兄的话,来教训你?”

沈尧挑眉。

许兴修正襟危坐:“是的,阿尧,你是丹医派第十代嫡传弟子。师父偏爱你,师兄们保护你,今日,我要教你两句话。”

沈尧垂首,洗耳恭听。

许兴修温声道:“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沈尧问他:“何意?”

许兴修执起树枝,在地上比划一番:“这句话,出自《列子·说符》。它的意思是,倘若你能见到水中有多少只鱼,未来有多少厄运,那是不详之兆。”

沈尧悟通一二,僵直的脊背放松。

许兴修接着说:“你不愿帮人化解灾祸,便会怨恨自己不行善。你愿意帮人化解灾祸,便像是带着霉运而来,旁人分不清,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他轻轻地问:“阿尧,你可明白?”

沈尧垂头丧气:“说来说去,不就是我最倒霉吗?”

许兴修摇头:“千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愕愕。”

这句话的意思是,大众的人云亦云,不如一个人的清醒直言。

沈尧抓起许兴修的衣袖:“唉?许师兄,我记得昨天晚上,你还告诉我,楚公子去嫖.妓,我们要装聋作哑,等他发病了,再从中赚取好处。”

许兴修耸肩一笑:“是啊,捞一点儿小恩小惠,无伤大雅。圣人也不是完人,你怎能要求自己,事事都尽善尽美?”

他复又站立,一把拉起沈尧:“走吧!大师兄还在等我们。”

*

当夜,沈尧返回住处时,听到客人们的闲言碎语。

其中一位客人说:“今天赶早市,回来路上,我头晕眼花,也不知哪根筋搭错,浑身都不爽利。”

另一位客人吃一口热菜,从容镇定地回答:“我家婆娘同你一样,这是发了暑热的征兆。你找郎中开一副药,三五天便能见好。”

邻桌坐着一名虬髯壮汉,头戴纶巾,身形硕长。他趁机搭话:“你家婆娘吃完药,立刻好了?”

“是药三分毒!哪能立刻痊愈?”

“刚才不是你说的,三五天便能见好?”

几人发生口角,吵闹一阵。

沈尧从他们之中路过,忍不住停步,插了一句:“你们当真认为,那是暑热?”

虬髯壮汉第一个明白过来,怒睁双目:“不是暑热,难道是……城中有人下毒?”

沈尧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撒谎道:“我不晓得,我也晕着呢。”

他虚弱无力地咳嗽一声,行走时,颇有几分醉汉的意思。他扶稳店内的房柱,弱不禁风道:“前两年,我曾发过暑热,那般滋味,与今日并不相同。”

满座寂静。

沈尧因为情绪愤慨,脸颊泛红,气息急促,真像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南城那边的大夫都说,这只是小病……我服药三日,尚不能四处走动,我是不是碰到了庸医啊?”

他带着强烈的个人私怨,骂道:“一定是庸医!”

作者有话要说:

☆、天灾(二)

沈尧一句话骂遍了南城所有大夫,自然引起旁人的不满。

南城最出名的大夫,莫过于那位“黄仙医”。

黄仙医为人正派,德高望重,与“庸医”二字完全沾不上边。是以,沈尧话刚出口,就有人问他:“兄台,你家住南城还是北城?”

沈尧轻笑,并未答话。

那人自顾自地说:“我瞧你似乎是从外乡来的。”

“是又如何?”沈尧漫步走远,“我这怪病,进城之后才患上的。”

他轻飘飘甩下一句:“你们一个个侠义之士,都不怕死,我与你们不同,我怕得很呢……依我之见,不出两日,这怪病就要闹死人。”

沈尧一语成谶。

当天晚上,南城武馆传来消息,两位武林高手咳嗽吐血,暴毙而亡。尸体发紫,滞留于屋内,武馆主人连夜找来附近一座寺庙的和尚,替死者超度亡魂。

武林高手注重调理内息,体魄强健,远胜于一般人。

而那两位高手,病因成谜,死得蹊跷,次日一早,死讯传遍安江城,立时人心惶惶。

当天正午,武馆门口聚集了一帮江湖侠士,来找武馆主人讨要说法。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随后,有人发现毗邻武馆的一户宅邸内传来强烈恶臭。

春末夏初,阳光晴朗,风中的气味难以言说,飘散至各个角落。

沈尧得知此事,立刻追问道:“那户人家还好吗?”

客栈的小二告诉他:“不好喽,要出大麻烦!”

沈尧已经猜到结果。他半是疑问,半是肯定道:“绝户了?”

小二摇头叹息:“死光了,死光了。”

沈尧只想探查蛛丝马迹,小二却很避讳这个话题。

官府派出衙役封锁了武馆和宅邸,也带走了武馆主人,此案交由本地的知县大人定夺。尚未水落石出,武馆主人就死在了监狱里。

前后不过一天,城中已有十余人丧命。

沈尧原本以为,到了这个份上,男女老少们都能清醒一些。哪知他才从菜市走一圈,便听人说:武馆那地方,闹鬼,邪得很,男人的阳气镇不住。于是,恶鬼们昼伏夜出,带走了十几条命。

起初,这个荒诞的理由,慰藉了大部分人的心。

可是到了夜里,又有几户人家遭难。

更夫在街上逡巡时,能听见哀泣声、尖叫声、恸哭声混作一团。

沈尧和卫凌风等人都住在客栈的偏房,位置正好临街,纸糊的窗户破破烂烂,外面的响动清清楚楚,沈尧哪里还能睡得着?他翻身坐起,吐出一口浊气。

许兴修师兄也醒了。

许兴修点燃一盏油灯,以手护住灯芯。飘摇的夜风中,他说:“出师未捷身先死。”

沈尧骂道:“呸,晦气。”

许兴修坦然一笑:“我逗你玩呢。”

“那也不尽然,”沈尧昂首,露出一颗虎牙,“瘟疫来势汹汹,咱们躲不掉的。要拼,就只能拼运气,倘若小爷我的运气不好……说不定,客死异乡,正是我的下场。”

黯淡朦胧的月色中,许兴修似乎闭了闭眼。

卫凌风打来半盆冰冷的井水,搁置在桌上。他拿起一块粗布,沾水,打湿,洗了一把脸。

沈尧不由得打趣:“大师兄,你还有心思洗脸呢?”

卫凌风唤他:“你来,我给你也擦擦。”

沈尧吊儿郎当地晃了过去。

卫凌风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湿透的粗布往他脸上一蒙,像是洗盘子一样,仔细搓了他的面颊,搓得还挺干净,像是驱散了郁结于心的怨气。

在这么一瞬间,沈尧神清气爽,换发生机。

卫凌风又打开柜子,取出三个私藏的馒头,以及一碗凉透的剩菜。他招呼两位师弟:“我们先吃一顿宵夜,吃快些,还有一堆要紧事等着我们。”

沈尧掰着馒头,边吃边问:“何事?”

卫凌风双手负后,应道:“验尸。”

*

丹医派的弟子们,首先要过的第一关,便是验尸。

丹医派的北厢房常年无人居住。房舍紧靠着深山洞窟,那洞窟是天然而成,一年四季都往外冒着寒气,洞中藏着百年寒冰,还有几具无名氏的尸身。

想当年,沈尧尚不满十岁,便由三位师兄带进洞窟,研习一具尸体的筋脉和骨骼。

师兄告诫他:丹医派的弟子们,不仅要记诵上千种药材,也要熟知各种筋骨、穴位、脏器。

话虽这么说吧,沈尧还从没见过暴死之人的残骸。他和卫凌风、许兴修三人遮着面巾,戴好斗笠,悄然潜入深夜的长街。

很快,他们发现街边枉死的乞丐。

卫凌风随身携带一把锋利匕首。

出鞘之后,匕首寒光乍现。

卫凌风抬手轻轻挥袖,搬动乞丐的尸身,将其横置于台阶。他剥开乞丐的褴褛衣衫,匕首沿着死者的喉管一路缓缓切割至胸膛,霎时污血横流。

许兴修感慨道:“果然,他们说得没错。死者皆是浑身发紫。”

卫凌风补充道:“死前体弱无力,反复高烧,咳血,水肿……”

刺鼻的恶臭迎面扑来,卫凌风等人纹丝不动。

沈尧从袖中取出另一把匕首。他切开尸身的腰部,劈断肋骨,呼吸逐渐急促。他正要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纷繁踏响的马蹄声。

“走!”卫凌风当机立断。

他冲进了夜色更深的角落里。

沈尧身手敏捷,紧随其后。

许兴修正在沉思,反应慢了一拍。他提起袖摆,还没来得及逃跑,前方已经传来一声怒喝:“何人在此?”

明月当空,许兴修一袭黑衣,倚风而立。

骑马的那些人都是官府的衙役。为首的衙役年过三十,浓眉大眼,正气凛然。他一手提刀,一手握着马背缰绳,朗声道:“半夜三更,你独自一人在街上鬼鬼祟祟,所为何事?你若是不出声,我必要将你按重罪论处!”

沈尧旁观这一幕,心神不宁,躁动不安。他几次三番要跑回去,都被卫凌风拉住了。

沈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瞧瞧许兴修,平时嘴皮子利索得很,这会儿一句话都讲不出口。我不出去帮帮他,他那脑袋瓜子都要让人削了。”

卫凌风嘱咐四个字:“静观其变。”

两人话音刚落,许兴修掏出一块木牌:“大人明察。我是楚夫人的亲随,做过大夫,也做过仵作。”

那衙役果然降低声调,态度客气不少:“楚夫人?”

许兴修朝他抱拳,微微弯腰道:“正是京城楚氏。我家公子楚开容……前几日造访安江城,大人若不嫌弃,可与我回一趟客栈,我家公子尚未歇息。”

衙役挥手,猛然抽响马鞭:“楚公子深夜不眠不休,所为何事?”

许兴修腰杆挺直,与他直视:“楚公子宅心仁厚,听不得街上的哭声。”

衙役没再接话。他带领众多随从,策马而去,许兴修远望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似乎是……通往安江城的城门?

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顷刻间,他不寒而栗。

天还没亮,南城的青苔巷里,几位出身草莽的武夫们收拾包袱,打算尽快离开安江城。

武夫们洞察先机,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而且,他们大多是穷得叮当响的孤家寡人,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行囊一背,即可上路。

他们紧赶慢赶,奔向出城的路,只见城门紧闭,戒备森严。

守卫是一帮提刀的衙役,戴着官帽,穿着玄色长衣。光看他们的气息吐纳、站姿步法,并不算是武林高手。

武夫们仗着高强技艺,勒令衙役开门,放自己出去。而衙役们忠于职守,自然不肯,两拨人立刻拔刀相向,血溅当场。

阵势越闹越大,双方都像是见了死敌,刀剑碰撞,身如血衣。

少顷,弓箭手立于城楼,齐刷刷放箭。

武夫们无一幸免,尸身横卧于城门之内,显得壮烈而凄怆。

*

直到第二天清晨,沈尧方才得知,安江城已经被封了。外人不得入内,百姓不得出城。

卫凌风煮开一壶水,轻描淡写道:“不能怪官府的人。疫病突发,难以遏制,大夫们查不清病因,药师们开不出单子。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除了封城,别无他法。”

许兴修端起一杯开水泡茶。他似乎很不怕死,笑得畅快:“你们说那知县是不是一位青天大老爷?他明知自己封城是死路一条,还是派出了衙役和弓箭手。”

“不派不行啊,”沈尧敲响棋盘,“安江城距离凉州那么近,倘若让瘟疫蔓延到凉州,给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所以啊,他跪着是死,不跪也是死,自然要站着等死。”

许兴修放下杯子,问他:“小师弟,你可有对策?”

沈尧双手握拳:“上次在那个狗屁黄仙医的药铺里,大师兄留下了一张药方。我不晓得那个狗屁黄仙医有没有把药方扔掉,要是他们没扔,拿来用了,至少能缓上几天,死得慢些。”

沈尧生平第一次领教“说曹操,曹操到”,正是在今日。他刚讲完这句话,走廊外一阵喧哗,他依稀听见黄半夏的声音。那人吼道:“沈大夫!”

许兴修叹气:“一报还一报。”

黄半夏见不到沈尧,不愿放弃,连喊了好几遍:“沈大夫!”

卫凌风走过去开门。

两日不见,黄半夏就被磨灭了嚣张气焰。他见到卫凌风,只能低下头道:“卫大夫……”

卫凌风问他:“你父亲今天在药铺吗?”

黄半夏拂开袖摆,正要跪下,沈尧从卫凌风的背后冒出来,气定神闲道:“行了行了,别守在我们屋门口。你不来找我,我也自然会去找你。全城上下,就属你家的药材最多。”

黄半夏心弦一松,恭维道:“沈公子气度宽宏。”

沈尧耸肩:“啊,对了,阿黄,你先叫我几声大哥。”

黄半夏神色一僵。

“怎么?”沈尧给他扣帽子,“做生意的黄家,和一个外乡人盟誓,还能言而无信不成?”

黄半夏到底年轻。他被沈尧的一句话击中,艰难地吞咽口水。他背对着他们走在前面,途径一条曾经热闹繁华而现在萧瑟冷清的长街,最终,他一共喊了三声:“大哥!”

“唉?”沈尧笑着应道,“瞧瞧看,从今天起,小爷我多收了个弟弟。”

☆、天灾(三)

这一路上,沈尧乐此不疲。

常常是沈尧喊一声:“阿黄?”

黄半夏回答一句:“大哥!”

沈尧又问:“我是你的什么?”

黄半夏恭敬道:“大哥!”

沈尧教导他:“一日大哥,终身大哥。今后,你见到了什么好药材,先拿来孝敬大哥,你得到了什么美酒佳肴,先送来给大哥品尝。”

黄半夏的目光落在了一旁。

附近一户人家的院门前贴了红艳的囍字,周围却是冷淡萧瑟,连一声公鸡打鸣都听不见。

沈尧见状,宽慰一句:“我也不会亏待你,将来,你若是想成亲了……”

沈尧正准备表态: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站在一旁的黄半夏已然急怒攻心:“沈尧,你欺人太甚!我尚未娶亲成家,你就开始惦记我媳妇了?”

沈尧严肃而责备道:“谁惦记你媳妇儿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罚你今日默诵三遍《伤寒杂病论》。”

黄半夏出门之前,他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把沈尧一行人带回药铺。

黄半夏遵循父亲的命令,不敢再与沈尧争执。

沈尧与他勾肩搭背:“不是我吹牛,天仙模样的姑娘,我都见过两三回了,心里头没有一点动静。我早就跳出了红尘,看透了无聊的色相。”

黄半夏不信:“当真?”

沈尧点头:“那当然是真,不信你问我师兄。”

黄半夏好奇地询问:“天仙姑娘……长什么样呢?”

听见这一番对话,许兴修回过头审视沈尧。他心道:沈尧这个小兔崽子,八成是想起了魔教教主云棠。

沈尧却笑道:“别提江湖上那些美人了,倘若不能解决瘟疫,我们都得死在安江城。终此一生,踏不出城门。”

他双手负后,淡淡地说:“可惜了,我还没去过大名鼎鼎的凉州。听说凉州的米粉是第一绝,酒酿是第二绝,秦淮楼的美人是第三绝……”

黄半夏忽然接话:“凉州的第四绝,是剑仙。”

沈尧侧过脸,瞥他一眼:“安江城离凉州那么近,你可曾去过?”

黄半夏略微仰头,似在思索:“七岁时,我曾跟随父亲,去过一次凉州。那日,段家正在甄选一批习武的苗子……就是那个出过剑仙的段家!”

沈尧噗嗤一乐:“江湖中人,谁不晓得凉州段家?我虽然是外乡人,可也不是村野莽汉。”

凉州乃是朝廷重地,自古富丽繁华,使人流连忘返。待到天黑以后,大街小巷常有游人并行,当街灯火明亮如星盏。

沈尧的师父年轻时,曾在凉州游历一年,亲笔写下一句诗:“画楼湖畔春酒暖,细草微风岸花红。”

师父很少作诗。但他倾倒于凉州的亭台楼阁,烟柳画桥。

不过在江湖侠士的面前提起凉州,多半就会听闻“凉州段家”的名号。

传说三十多年前,段家有一位少年剑仙,惊才绝艳。他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擅长一招“踏雪无痕”,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沈尧提出新的见解:“有没有谁不想活了,就去段家找剑仙!死得快,没痛苦,不遭罪。”

黄半夏劝诫他:“大哥,你是一个大夫,遇上这种人,你要劝他惜命。”

“我不会劝,”沈尧懒散道,“该活的人都能活,该死的人,早晚要死。”

他从口袋里掏出匕首,放到了袖中,再一次看向黄半夏,话中有话道:“就比如,那天我们在你家药铺……谈到了瘟疫,你是如何作答的,还记得吗?你说,我们这帮外乡人妖言惑众,有多远滚多远。”

他停步,静立于药铺门前:“你说啊,要是那会儿,你相信我们,这城中能不能少死几个人?”

黄半夏隐忍片刻,踏上台阶:“你们不是京城楚家的人吗?”

台阶略高,石头被打磨得很光滑。黄半夏抬起另一只脚,鞋底碾了碾地面:“京城楚家的威名如雷贯耳,你们怎么不去求楚公子,或者找楚公子出面办事?”

站在他前方的许兴修回答:“被你猜中了,我真去找过楚开容。”

许兴修为人随和,安然沉稳,单从言行举止上看,他比沈尧可靠不少。许兴修的话,黄半夏信了九分,便又急切地问:“楚公子可有什么需要?”

许兴修笑道:“楚公子闭门不见客。”

沈尧继续纠正道:“讲句实在话,我们都不是楚家的人。不过楚家上上下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三位师兄弟……也没脸回老家了。”

几人说着,途径药铺侧门,走进一座厅堂。

屏风绣着花草鱼虫,挡在墙边。黄半夏的父亲支开屏风,抱拳行礼道:“卫大夫。”

卫凌风回礼:“客气了,黄大夫。”

黄半夏的父亲谦和道:“我在你面前,已经不算大夫,你姑且称我为老黄吧。”

老黄请他落座:“昨天夜里,我去见过了知县大人。你上次开的药方,我也呈给了知县大人……大人的意思是,请你来主持公道,肃清疫病。”

才说了两句话,老黄挽起袖摆,挡脸咳嗽。

他的面前摆着一只紫砂壶,泡开了上好的碧螺春。他刚给卫凌风斟过一杯茶,沈尧横插一杠,挡开茶杯,问他:“黄大夫,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黄眼中含笑,慈蔼道:“请讲。”

沈尧屏息凝气,随后出声:“既然知县大人赏识我的师兄,为何不跟师兄单独见面?”

少顷,沈尧面露笑意:“自然,黄大夫一心为民,我不是在怀疑你。”

卫凌风并不在乎沈尧的揣测。他说:“老黄,我们都是外乡人,在安江城内行事不方便。你若是相信我和我的师弟们,便将药房的钥匙交给我,如何?”

老黄犹豫不决。

卫凌风看向了黄半夏:“你父亲咳嗽几日了?”

黄半夏心头一惊,诺诺道:“三、三日了。”

卫凌风伸出左手:“事不宜迟。”

黄半夏不等父亲发言,已经掏出钥匙,放进了卫凌风的掌心。

卫凌风站起身,衣袍洁白无垢,仍如一尘不染的新雪。他说:“劳你转告知县大人,下令全城戒严,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必须喝煮沸的水,吃熟食,忌用生食……”

他弯腰,讲出最重要的话:“死者的尸体,不得下葬,不得擅自处理,一律交由官府。”

老黄紧皱双眉:“你是何意?”

卫凌风退后一步,诚实道:“死者的尸体,应当被火化。”

老黄的心尖一梗一梗地痛起来:“人死后,要入土为安呐。”

卫凌风抬手,搭上他的脉搏:“死后便是往生。无论你尸身完好,还是尸骨成灰……”

卫凌风轻轻放下老黄的手臂:“你都要去走黄泉路和奈何桥。”

老黄胸膛不断起伏,绸缎褂子罩在身上,布料折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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