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素光同作品不可方思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认识,”澹台彻脊骨挺立,如一棵猝枯的老松,“我武功尽废,便是拜他所赐。”

☆、问心

在江湖上,废人武功,犹如杀人父母。

澹台彻少年成名,惊才绝艳,今日沦落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下场,他对段无痕的恨意,那是可想而知了。

沈尧梳理了一下前因后果:澹台彻自称没有屠村。但他被武林宗师抓获,关押在段家地牢,这几年来受尽侮辱和虐待,倘若他真是清白无辜的,那他得有多倒霉啊?

沈尧感到头疼。他打开药箱,取出丹医派的几瓶药,犹豫片刻后,还是递给了澹台彻:“这是我师父和师兄做的通络拨云散,益气化瘀,祛腐生新,平肝解郁。”

言罢,他摸上澹台彻的手腕,只觉这人骨头坚硬,瘦得厉害。

“你只能吃些流食,”沈尧嘱咐道,“待会儿,我和云棠说一声。”

澹台彻气衰力竭,跌坐在了木椅上。他的肤色极度苍白,像是冰冻的羊脂玉,再加上双眼被蒙住,更显出十足的病态。

他说:“茶,我想喝茶。”

沈尧端起杯子,伸到他的嘴边。可是他轻轻推开沈尧的手,从容道:“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只要清明谷雨的西湖龙井,姑苏的锡壶,湘妃竹的茶灶……”

沈尧瞠目结舌:“看不出来,你还挺讲究的啊。”

他铺开一张宣纸,提起毛笔:“澹台彻,你还想要什么?你跟我一次讲完,我再转告云棠。你们教主很有钱的,这点东西,对她就是小意思。”

他记下“清明谷雨,西湖龙井”几个字,又忽然说:“对了,你不能喝酒。”

澹台彻自嘲般笑了起来。笑到一半,他弯腰扶桌,猛烈地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一个洞。

沈尧眼疾手快,扶起他的肩骨,捏着银针,扎入几处穴位。

澹台彻气管疏通,停止咳嗽。

沈尧又倒出一颗药丸,让澹台彻含在嘴中,并嘱咐道:除非药丸融化,否则,你不能开口讲话。

澹台彻闻言,点了一下头。

沈尧原本还担心澹台彻突然狂性大发,六亲不认,没想到澹台彻文文弱弱的,十分配合。除了有些挑剔和富贵病,其他方面都算是正常人。

只是接下来,沈尧让他脱掉裤子,检验四肢,他死也不肯。他右手握紧了桌沿,青筋暴起,五指瘦长如白骨,须臾,竟是将木桌的一角揉得粉碎。

沈尧见状,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他娘的也叫“被废了武功”?

沈尧脚底抹油,跑出房间,一头撞在程雪落坚实的胸膛上。

沈尧就像撞到了石头,脑袋更疼了。

他愤怒地喊道;“日他娘的!你们一个个都不跟老子讲真话。讳疾忌医!知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

程雪落并不明白,沈尧为什么如此生气。

倒是澹台彻反应过来,辩解道:“我被挑断手筋脚筋之后,自知此生是一个废人,再无习武的可能。每日在牢笼中,默诵各门各派的心法……”

讲到此处,他蓦然一顿,失笑道:“小兄弟,你若不嫌弃,我可以教你几招自保的功夫。哪怕你毫无内力,亦能行走江湖。”

澹台彻的一席话,情真意切,娓娓动听,却没有打动沈尧。

沈尧双手揣袖,躲在程雪落的背后,小声嘀咕:“左护法,程大侠,实不相瞒,我对你的印象那是一等一的好。我觉得你这个人,知善恶,明生死,英武非凡,潇洒俊逸……”

程雪落打断道:“有话直说。”

沈尧双手抱拳,恳请道:“你就站在这儿,做一个门神。澹台彻刚出地牢,情绪易激动,我我我离他太近,心里就没底,怕被他当做桌子,揉得稀巴烂。”

窗外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整间屋子黯淡而昏聩,密不透风。程雪落右手握剑,坐到了澹台彻的身边,似乎要近距离保护沈尧。

澹台彻坐姿不变,与他闲聊:“云棠这几年过得如何?”

程雪落敷衍道:“老样子。”

澹台彻的语调微沉:“老样子是什么样子?”

他垂着头,自言自语:“我进地牢时,教主身未死。”

沈尧轻咳一声,打断他的回忆:“澹台兄,那个,我现在准备,帮你脱掉裤子。你的四肢伤势如何,我要纵观全貌,才能对症下药。”

澹台彻执意不从,甚至言明:“你先让程雪落滚。”

沈尧就是自己滚了,都不会让程雪落滚的。但他转念一想,程雪落负伤在身,不能动武,光有一个程雪落摆在这里,是不是欠缺一丝威慑力呢?

他兀自纠结着,面上好说歹说:“我会让程雪落背对着你。你姑且听我的话,对你的病情,百利而无一害。”

话还没讲完,沈尧灵光乍现,随后遍体发寒。

澹台彻该不会是……被段家人给阉了吧?

是了!一定是阉掉了!

难怪,难怪他那么激动!

脉象也无虚无实,阴亢阳衰!

沈尧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他的目光复杂,盘踞于澹台彻的脸上,正要开口,澹台彻就说:“我不是阉人,劳你多虑。”

澹台彻的脸色泛起红光。倒不是因为他的气血活络,而是因为,他被沈尧气得不轻。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嗓音更低:“我的那根东西还在,姑且算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沈尧双手搓了搓脸:“你有读心术?”

澹台彻向后仰,枕住了椅子靠背:“没有。只是你一直盯着我,又沉默不语,必然是往歪处想了。”

沈尧抱紧了怀中药箱:“唉,我明日再走。你今天好生休养,明天……明天我再来为你看诊。”

澹台彻急于证明自己:“我的脉象不稳,是因为阳性内功尽废。我的左腿有伤,溃烂流脓,但我还是个男人。你别走,我这就……”

沈尧并不相信他的辩解。

因为,沈尧又发现,澹台彻的下巴十分光洁,白净瘦削,没有一丝胡茬。于是沈尧颔首,悲悯道:“左护法,请你先行离开吧。”

程雪落点头:“也好,我先走了。”

澹台彻怒火中烧,拽住程雪落的衣袖:“慢着,慢着,你也不许走。”

他们都没注意外面有人。

云棠掩藏声息,将门拉开一条缝,只听澹台彻说:“我除去一身衣物,你们两个都不要眨眼。”

沈尧捧场道:“行行行,你快脱光,我和程雪落都准备好了。”

凉风穿堂而过,吹开了整扇门。

云棠的身影一闪而逝,仍被程雪落发现。他念道:“教主。”

云棠却回答:“打扰了。”

程雪落追了出去。

沈尧留在原地,蹙眉沉思:“澹台彻,你的腿骨也被凿穿了,你还能站得起来。以我之见,至少半年,才能将你的身体完全调理好。”

澹台彻立刻披上衣袍,侧坐床沿。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破罐破摔了,他端着那一壶半温的茶水,连喝好几口。

*

与此同时,段家的家主段永玄赶回了祖宅。

段永玄在安江城待了不到半日,段家传来急报。他才知道,魔教的那帮恶徒,荡平了八卦阵,劫走了重刑犯,还将他的儿子段无痕弄得半死不活。

卫凌风顶替了段家大夫,亲自照料段无痕。他说:“段公子内功深湛,并无性命之忧,只需卧床半月,方能见好。”

段永玄站在屏风之外,负手而立:“多谢贤侄。下次见到你师父,帮我向你师父问一声好。”

卫凌风恭敬道:“前辈客气了。”

段永玄没再开口,卫凌风抱拳做礼,带着药箱离开。但他放缓了脚步,合上门扉之后,隐约听见段永玄询问他儿子:“伤你的人,是魔教的哪位高手?”

段无痕停顿半晌,哑声回答:“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段永玄又问:“你连他的身形和功法都没记住么?”

段无痕道:“我……尽力了。”

卫凌风听完这句话,竟有些意外。他提着药箱,又为几人看过病,忙到深夜,这才返回住处。许兴修和他一样,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四处奔波,刚一碰头,许兴修就问:“沈尧呢?”

卫凌风微一皱眉:“沈尧不是跟你在一起?”

许兴修狐疑,拿出一张字条:“小师弟给我留了信。他说暴.乱已平,他去药房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本文就要入V了,让我们携手度过寒冬【伸爪

从入V章到完结,所有2分评论发红包,谢谢大家

☆、解密(一)

卫凌风接过纸条, 当下判断道:“这不是沈尧的亲笔。”

许兴修挑眉:“你是说,有人模仿沈尧的字迹?”

卫凌风扔开药箱, 灯笼都没提一盏, 冒雨走进夜色中。凡是沈尧可能会去的地方, 都被卫凌风搜查了一遍,但他并未发现沈尧的踪迹。

他奔向沈尧的卧房,床榻上躺着一个少年。

卫凌风掀开被子,黄半夏懵懵懂懂地睁眼,侧坐起身, 含糊道:“卫……卫公子?”

窗外电闪雷鸣, 砸出“轰隆”的巨响, 蓝光一瞬间照亮室内, 也照亮了卫凌风的那张脸。

黄半夏一直觉得卫凌风清俊出尘,堪称仙人之姿。再加上他少言寡语,救死扶伤,颇具名门雅士的仪容风度。但是今夜, 黄半夏对上卫凌风的视线, 仿佛被利刃割了喉咙一样毛骨悚然。

黄半夏想起白日里, 卫凌风对自己说过的话,脑中猛然清醒, 四肢百骸一阵僵硬。他屏住呼吸, 只听卫凌风问他:“你为什么睡在沈尧的床上?”

黄半夏支吾着回答:“我来找大哥, 没见到他的人。夜深了, 我就躺下, 打了个盹……”

卫凌风环视四周,绕到后门走了。黄半夏趿拉着一双木鞋,紧紧追随卫凌风:“卫公子,你急着去哪里啊?”

卫凌风却道:“你不必跟着我。”

黄半夏还不清楚沈尧失踪的事。他觉得,卫凌风之所以对他不理不睬,是因为卫凌风看不上自己被魔教歹徒吓得尿裤子。他既已决定加入丹医派,又认了沈尧做大哥,那他丢的就是丹医派的面子。

黄半夏想通缘由,追得更勤了:“卫公子!卫公子!从今往后,我日日磨练意志,绝不随便尿裤子!”

卫凌风回应:“你倒不用拘束自己。”

黄半夏摇头如疯狗。

他正想辩解,忽然看不到卫凌风了。卫凌风他人呢?明明刚才还在这里!

庭院中的奇花异木繁茂胜春。白天看来,别有一番优美景致。而此时将近午夜,落雨霏霏,草木幽深,蔓延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黄半夏胆怯地喊道:“卫凌风?”

雷声伴随雨声,敲打在近旁和远处。

卫凌风凭空消失了。

黄半夏腿脚一软,席地而坐。他吹了大半晌的冷风,终于听到了谁的脚步声,连忙呼唤:“卫……卫大夫?”

“是我。”来人这样说。

黄半夏扭头一瞧,只见许兴修提着一盏灯笼,青衫白衣都映出了微弱的暗光。

许兴修点明来意:“我找沈尧有事。他不在房间里吗?”

黄半夏道:“大哥一直没有回来。”

许兴修缓缓走近:“沈尧没回来,你见到卫凌风了?”

黄半夏傻愣愣地指着庭院:“我、我刚和卫公子说上一句话,他、他人就不见了。”

许兴修表面一副冷静镇定,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怎么回事?沈尧不见了,卫凌风也不见了!究竟是哪个狗东西在捣鬼!掳掠了他的两位同门!

两位师兄弟都被相继劫走,许兴修做出了合理的猜测:今日段家内乱,家主正在筛查内应。趁着内应没被发现,魔教肯定会再捞一笔。而沈尧和卫凌风都有被捞走的价值。

他反握灯笼的木柄,呢喃道:“黄半夏,你回屋,别出门了。”

黄半夏伸着脖子看他:“你呢?许大夫?”

许兴修道:“我去找段家的家主,我有要事相商。”

黄半夏提醒他:“亥时已过,段家的家主不见客了……”

许兴修放下灯笼,撑起一把油纸伞:“我去求个情,看看门卫大哥能不能通融。”他的脚步急匆匆,徒留黄半夏一个人发愣。

*

许兴修认为,卫凌风气量宽宏,进退有度,而沈尧天性好强,胸无城府。所以他更担心沈尧。他很害怕魔教的恶棍们一言不合就虐待他的小师弟,让小师弟尝遍人间最残暴的酷刑。

然而,当前这一刻,沈尧正在享受丰盛的夜宵。

他左手抱着一盘烧鹅,右手端起一杯美酒,尝了一口,品出滋味:“这是凉州酿?”

云棠赞赏道:“你很识货。”

沈尧悄悄问她:“凉州酿多少钱一壶?”

云棠瞥了一眼她的右护法。那位右护法如实回答:“最上品的凉州酿,一壶卖一两。”

沈尧震惊不已,暗忖:这么贵的酒,一滴都不能浪费。

他干脆抄起酒壶,对着壶口痛饮,酒香直冲喉咙,甘冽醇厚,余韵无穷。他整个人都仿佛泡进了酒坛,化作酒仙,只知醉悦逍遥,不知今夕何夕。

他感慨道:“好喝好喝,段无痕诚不欺我……”

云棠抱着她养的雪貂,懒洋洋地轻笑:“你喝醉了。”

沈尧扶桌站起,站得东倒西歪:“这才一壶酒,我怎么可能会醉呢?”

他脸色微红,像模像样地来回走动:“我是有点开心。我在段家都没喝上凉州酿,到了你们魔教,嘿嘿,喝了一壶……”

云棠的右护法出声:“你说谁是魔教?”

云棠抬手拦住他:“无妨,江湖上的人,多半这么称呼我们。”

沈尧半靠着墙面,露出费解之色:“好奇怪,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把你们当做魔教?你们并不是不讲理啊。”

云棠调侃道:“我对你,自然是愿意讲理的。我对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沈尧看着她:“是不是因为我不会武功啊?”

云棠嫣然一笑:“因为你长得俊俏。”

沈尧非但不自傲,反而严肃又责备:“那、那你的道理要改一改。外表是上天注定的,人与人的差别在于七情六欲……不在于一张皮囊。”

云棠抚摸雪貂的耳朵,媚眼如丝道:“可我就是喜欢皮囊。我轻浮又好色,沈大夫,有药可医吗?”

沈尧略微抬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吃药干什么?是药三分毒。”

云棠沉下嗓音:“你们这些做大夫的,生了病,会不会吃药?”

沈尧嗤笑,只当她是没话找话:“当然了。我前几日中毒,要是不吃药,人早就凉了。”

云棠追问:“什么毒?”

沈尧道:“花蕾散。”

云棠又问:“谁下的呢?”

沈尧停顿片刻,思索道:“苏红叶。嗯,是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云棠与沈尧对视。她眸色漆黑,粲粲如星,瞳中剪水,敛尽一切笑意。

沈尧怀疑自己真的喝多了。因为他头重脚轻,气息昏昏沉沉。他握手成拳,捶了自己的太阳穴:“好晕啊,我出门透风!”

话音未落,他跑远了。

室内良久寂静无声。

扶华教的教主做东请客,从未有哪个客人胆敢半路离席——除了死人。

云棠反思道:“我的摄魂术,对沈尧没用。他从没练过武功,应该很好上手才对。”

程雪落一言不发,右护法弯腰附和道:“教主是不是没有拿出五成的功力?”

云棠叹气:“我想让沈尧讲一讲自己在段家的经历。段老头性子古怪,私交甚少,沈尧却说,他师父认识段老头……”

她微微偏过脸,眼角余光扫过程雪落的神色:“五年前,名门正派围剿我们,段老头可没少出力。我父亲死了,母亲自尽,舅舅被腰斩,师父为了保护我被活捉——我宁愿他也死了呢。”

说到后来,她的嗓音轻不可闻,滔天恨意似乎消淡了。

程雪落仍然记得五年前,云棠十五岁的时候,曾经伏卧在地,朗声道:“我要让江湖八大派一个一个跪在我面前,诚心求死。”

此去经年,恍如隔世。

云棠称呼澹台彻“不如死了”,澹台彻也自称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可是,当沈尧转悠到澹台彻的门前,只见门扉半开,屋内亮着一台红烛,暗光摇曳,而澹台彻正在用一块绢布擦剑。

见有人来,澹台彻挥剑一劈,一张桌子就斩成了两半。

澹台彻问他:“怎么样?我的剑法?”

沈尧冷漠地看着他。

澹台彻拧眉:“你为何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沈尧仍是不应答。

澹台彻垂头丧气,病容惨淡:“我这种废人,也配提‘剑法’两个字。”

沈尧终于愤怒道:“你们觉得废人是怎样的?你一剑下去,砍不死十个壮汉,你就是废人?”

澹台彻松手,长剑掉落在地上。过了很久,他只说出两个字:“罢了。”

沈尧唯恐他失去了意念。

沈尧的师父一再告诫弟子们:心病难医,心病难医。思及此,沈尧跳进澹台彻的卧房,捡起地上的长剑,塞进他的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气馁。你看啊,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楚前辈,三十岁出头就仙逝了。当年他的武功,那是江湖第一,独孤求败!可是,他死得早啊。你就当自己是从头开始,再加上我给你调养,你活过楚前辈不成问题。你比武林盟主还强,谁敢说你是废人!”

沈尧醉酒未醒,前言不搭后语。

澹台彻听完他的话,掌风挥灭了蜡烛,道:“甚好。我准备安寝了。”

沈尧十分欣慰:“去吧。盖上被子,做个好梦。”

澹台彻迟迟不动:“昨夜,我还在段家地牢,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光。”

沈尧出于善意,开解道:“云棠是你的徒弟吧。你教了个好徒弟,带着一帮属下,跑来救你了……”

“不,”澹台彻打断沈尧,“那丫头从小顽劣,屡教不改,更不懂尊师重道。我被关进去之后,就没指望过她。”

沈尧道:“那你还能指望谁?”

澹台彻道:“云棠她爹。”

沈尧嗤之以鼻:“云棠她爹,就是个会武功的流氓地痞。”

“你见过他吗?”澹台彻语调幽幽,眉目间隐含煞气,“你不晓得,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沈尧从小在丹医派长大,听了不少江湖轶事。确实,他没有见过扶华教的老教主杀人,也不知道那些“一夜荡平少林寺”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是,就他亲眼所见,可以确定一件事——他借着酒劲,很冲动地说:“你们家的大丈夫,跑去偷别人家的孩子啊?偷完了还不还给人家……程雪落和段无痕是不是双胞胎?”

沈尧半撑着腮帮:“在我们清关镇,这叫卖拐!被人发现了,要扭送官府,牢底坐穿。”

澹台彻高声道:“是段永玄那个老匹夫先食言!我告诉你,段永玄这辈子,要是被他儿子一刀砍死,都算他活该。”

沈尧迟钝地问:“你什么意思?”

澹台彻闭目养神,透露道:“云棠原本有个哥哥,根骨绝佳,只比我小两岁。他幼年时,折在了段永玄的手里。”

“死掉了?”沈尧听得一愣,“被段永玄弄死了?”

澹台彻仍没睁开眼睛:“探子回报,段永玄把他送到了药王谷。药王谷的谷主亲自灌毒,千百余种□□,拿来给小孩子洗髓。”

沈尧精通医理,粗通□□,不由得喃喃道:“药王谷的谷主疯了?干嘛要做这种事?”

沈尧想不通这个问题,连带着怀疑起澹台彻的用意:“澹台兄,你是不是编了个故事骗我?”

澹台彻在地牢关押太久,数千个日日夜夜,他没和人讲过一个字,连“疼”都没喊过一声。当下,他被沈尧的话点醒,自认为神态放松,泄露了太多秘密,遂改口道:“对啊,我糊弄你的。”

沈尧噗嗤一乐:“我五岁能写字,六岁诵诗书,七岁熟记药理……我一眼看穿你的小把戏。”

澹台彻点头,微露倦意:“我困了,先睡了。”

沈尧道:“嗯,澹台兄,你好生歇息。”

澹台彻此人,似乎十分话痨。沈尧刚准备走,澹台彻又说:“我五年没睡过床了。”

沈尧接话:“地牢里没有床吗?你不能逃跑吗?”

澹台彻半靠在床头:“没,他们把我吊在墙上……”顿一下,又不停比划:“两套千年玄铁,扣着我的手臂,我往哪儿跑。”

这一回,沈尧选择相信他:“难怪你的双手伤痕未愈。要是我的大师兄在,就好了,他治过这种病人。以前在我们那儿,有个铁匠,干活的时候一不留神,手掌套进了烧红的马蹄铁……”

澹台彻声音渐低:“你大师兄能治好?”

沈尧很想鼓吹,却装作淡淡道:“我大师兄,扁鹊回魂,华佗再世。”

澹台彻轻率道:“江湖上没他这号人。至少五年前没有。”

沈尧笑道:“再过五年就有了。”

澹台彻打了个哈欠:“不知天高地厚。”

沈尧为他放下床帘挡风,轻手轻脚地离开澹台彻的房间,关上他的房门。做完这些,沈尧游荡到了后院,扶华教的侍卫们腰悬双刀,守住了唯一的出口。

为首那人,正是柳青青。

沈尧冲她招手。

柳青青纹丝不动。

沈尧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孤寂凉薄的雨夜中,扶华教的右护法从他身边经过,与他搭讪:“沈大夫,夜深了,雨天易受寒。”

沈尧道:“麻烦你帮我转告云教主,我必须回去一趟……深夜不归,我的两位师兄都会担心。”

右护法笑道:“我们教主已经派人去请卫大夫了。”

沈尧“嘶”了一声:“你们这帮高手,真嚣张啊,在段家来去自如的。平常路过段家,忽然内急了,是不是都可以翻个墙,进去借用一下茅厕……”

  如果觉得不可方思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素光同小说全集不可方思望九重烟火倾永世酌墨浮生相尽欢星辰锦年浮光掠影藏在回忆里的风景百岁之好,一言为定,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