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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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不承认,哪怕她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呢。

二人骤然分开。

岑千山长腿后撑,稳住身形,漂亮的眼睛眯起,带着一股狠厉和怒意透过风沙看去。

黄沙之后,孤独的鬼神白衣猎猎,胸口无心。

“你这是嫉妒吧?”岑千山想了想,嘴角带起一丝玩味的笑,慢慢收敛怒意,站直了自己的身躯,“嫉妒我有这样一个可以期待的人。而你呢,你什么也没有。”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很厉害,善于玩弄人心,喜欢看着人陷入痛苦和绝望之中。就连我也曾折在你的手中。但你自己呢,你大概连痛苦为何物都没有体会过吧?”

无常低下面具似的面孔,双眸晃动,一头长直的黑发在风中乱舞,似乎思索不出如果反击这个人类的话语。

一声巨大的轰鸣如惊雷炸响,轰得天摇地动,瓦砾簌簌掉落如雨。

烟尘散去,九幽塔的玄铁大门赫然被火药炸开。

还在思索怎么斗嘴的白衣无常发现所有的敌人都跑了,只有那高大的八臂魔神疯狂地缠住自己。

“快,快进来。”仲伯守在被炸开的塔门口,

先钻进去的是扶着苗红儿的穆雪,紧接着付云和岑千山的身影迅速接踵而至。

塔身之内,奇异的如同另一个世界。

塔内并无隔层,举目望去,高耸的内壁上倒转着满天星斗,苍穹夜色。

星空之下的塔底是一滩漆黑一片的水面,此刻水上静静停着一叶小舟。

星辰斗转,夜下泊舟。

塔外喧嚣的战斗被隔离在外,此地一片安宁,仿佛是那心的归宿。

塔门之外,无常面具一般古井无波的面孔终于变得狰狞,他眉目倒竖,张嘴发出一种无声的呼喊。

天地之间温度骤降,阴风飕飕,四面响起鬼泣之声,以九幽塔为中心,整个铁围城内的幽冥鬼物都向着此地涌来,千鬼同哭,万魂具嚎。

层层叠叠如烟似幻的鬼影狂涛汹涌,滚滚而来。

“快!上船!”

众人相互扶持着跨上那一叶小舟,仲伯全力合上那歪七扭八的铁门,却背对着铁门坐下了。

无数的鬼影叠加冲撞在门上,苍白的手脚从那被炸歪了的门缝里拼命挤进来,胡乱挥舞抓挠。

仲伯手结佛印,跌坐门后,眉心现出一个金色的卍字符。

虽白发苍苍,身形瘦小,但有他这么一坐,千万鬼魂来回冲击,都没有撼动那扇摇摇欲坠之门。

“仲伯,快上来。”

“对,快上来一起走。”

大家呼喊他。

小舟静静泊在黑水面上,近在咫尺的老者眉心亮着温暖的光,满脸皱纹的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们走吧,我早就有过这个想法了。不回去,就留在这里,陪我家的老婆子算了。”

“年轻的时候,实在陪她太少。如今左右到了这岁数,留下来陪她,也不可惜。”

“最后的旅途,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是一件快乐的事。”

“快走吧,留下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总比大家都陷在这里来得好。”

此门若开,万鬼同扑,一船的人只怕谁也走不了。

小舟静泊,只需轻轻一点,便可狠心离岸,留下一人换众人逃出升天。

但付云却伸出了他的手臂。

“归亦同归,战亦同战,不分老幼,不畏生死。”

青衣白袍,少年侠气。

苗红儿也伸出她的手臂,

“我想,婆婆她希望您离开此地,是盼着您放下心结,不要因她而负了平生之志。我们不能把您一个人留下。”

红衣胜火,巾帼一笑。

师兄师姐真是傻啊,在这种时候,能以一命换取大家逃生的机会,难道不是最为合算的举措吗?何况仲伯还是自己愿意的。

穆雪心中焦虑又烦躁。

更让她郁闷的是,不知为什么她自己那只小小的胳膊也伸了出去,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抓住仲伯的手往小舟上拉。

在她的身边,一只束满绷带的手臂伸了过来,搭上了仲伯的肩膀。

“无妨,未必就输。”

仲伯抹了抹眼角,终于收了眉心的那一点金芒,被大家齐力拉上小船。

一叶轻舟,如箭离弦,离岸而去。

塔门大开,幽魂暗鬼,似极地寒烟,铺天盖地渡水而来。那些扭曲恐怖的惨白身影从水面浮起,张牙舞爪扑向船尾,似怨憎这一船的生灵能离此地而去。

穆雪被所有人强制护在船中心,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洞开的塔门外,滚滚幽魂的之上,孤悬立着一个伶仃的白色身影。

那人戴着高高的帽子,披着长长的黑发,沉默着同样看着塔内的她。

最终他突然抬起手,做了一个收拢的动作。

那些扒拉在船尾,呼号尖啸着想要爬上来的苍白身影就随之顿住,如潮水一般一个个退去了。

来时候浩浩荡荡,退却静逸无声。

黑水行舟,舟过无痕。

一叶轻舟绕着斗转星移的幽塔内壁愈行愈高,渐渐似脱出塔内,驶入了那星辰璀璨的皓翰苍穹之中。

舟行似在天际,浮屠塔顶,且看苍穹浩茫茫。

又似走在水面,水镜漫漫,倒映星辰摇动,不知脚下山川何处。

“此为忘川。了却牵挂的魂魄,可由忘川入轮回,再归人世。”苗红儿拉着穆雪的小手,指给她看,“看那边。”

无数小舟,不知从何处而来,载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悠悠然从穆雪等人身边游过。

穆雪伸出脑袋张望,看魂舟载亡灵过境。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下站起身来。

一叶轻舟之上,有一女子立于舟头,身披着一条羊毛披肩,眉眼温柔。舟行穿过之时,她笑着冲穆雪轻轻摆了摆手。

千万行舟之中,远远依稀有一船熟悉的身影,那些曾同门学艺,彼此相争怨恨过,也彼此携手匡扶过,心有遗憾半路被落下的同伴。

“走了啊,小雪。”他们有人摇摇冲穆雪挥手。

一个没了门牙的小姑娘,坐在小舟之上,拼命冲苗红儿挥动小小的手臂,“阿姐,记得好好吃饭,一定要好好的呀。”

苗红儿红着眼眶笑了。

一位头发斑白,脊背佝偻的老妇人,挎着一篮橘子,坐在舟头悠悠渡水而来。

她弯着腰,不紧不慢地剥着手中的橘子,取出内里果肉,制成一盏小灯。

点燃那盏小灯放在如镜的水面,满布皱纹的手把它轻轻一推,橘红的小灯便慢悠悠飘过来,飘到了仲伯的手中。

船身交错而过,苍苍白发渐渐变得乌黑,皱纹满面的肌肤回复了少女时代的光洁。年迈的妻子不知何时成为初见的时的模样,笑着和丈夫挥手诀别。

仲伯持着那小小橘灯,目送船行渐远,泪流满面。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人生如此,月有盈缺,往事不可追也。

第36章

载着亡灵的魂舟, 渐渐和他们分道扬镳,星星点点的光芒排着队游向着苍穹深处。

银河摇光,魂舟过境, 了断前尘往事, 挥手从此去。

穆雪他们的那一叶小舟,却从境界难分的水天之间慢慢下沉, 沉入大地之上, 停在了五色彩石铺就的神道边。

众人落在实地,下了船。

抬头望去, 天空之上的细碎萤光已经越升越高,逐渐消失在视野内。

渡亡道惊心动魄的旅程,每个人心中都各有感悟得失。

历经大战后,伤痕累累的几人在神道边上燃起篝火, 整顿休息。

穆雪想要起来帮忙干活, 被苗红儿一把按住了, “好好歇着, 你还小呢。又受了伤,不许再乱动。”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穆雪才知道幼小意味着被照顾和保护,而不并不像她以为的, 越弱小越该被欺凌和压榨。

这个道理她曾经不明白。

小山刚刚来到家里的时候, 瘦得可怕, 一身伤病,但自己也没有特别照顾他,还理所当然地让他承担起了众多繁杂琐事。

如果不是那时他高烧倒下了, 自己可能一味沉迷在工作中,甚至没有带他去治疗一下。

穆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火堆对面的岑千山, 对年幼时期的他升起了一丝愧疚之心。

小山就坐在对面,火苗的光影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晃动。他的目光却死死落在自己眼前的地面,一丝都没有移动。

一次都没有向自己看过来。

穆雪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一丝违和。之前一路走来,小山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会落在自己身上。让她不免有些心虚。

但自从进入九幽塔之后,也发生了什么,他仿佛突然对自己彻底失去了兴趣。

不仅完全忽略了张二丫这个人,甚至刻意避开了和自己眼神的交汇。

没事没事,只要他没发觉自己的身份就好。

穆雪安下心来,准备打坐调息。

结印的时候,手心里仿佛还留着那蓬松柔软的头发触感。

幸好趁他昏迷的时候摸了一把。

真是,好怀念啊。

黄庭之中,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穆雪静坐于一泓澄水湖畔。

湖中出现的水虎又化成了岑千山的模样,从水中抬起湿漉漉的脸庞来。

算了,穆雪想着,总不能因为水虎变成了个男人,自己就不修炼了吧。

左右是小山的模样,他爱待在自己身边,就让他待在黄庭里好了。

从前自己炼器的时候,小山也喜欢坐在附近,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自己。不是都习惯了吗?

这样的念头一起,顿时进入了一种熟悉且安心的心境中。任凭那“水虎”在身边玩耍,她自调息阴阳,运转周天。

等璇玑自转三十六周天之后,穆雪只觉黄庭之内一片静逸,她举目望去,看见那位“水虎君”半身浸没在水中,仰躺在苇草丛生的湖畔,那些交错的草茎半遮着他的眉目,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穆雪走到湖边弯下腰看他,

如今也只有在自己黄庭之内,才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好好看一看他的模样。

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柔软的少年了。

肌肤被湖水衬得分外苍白,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抹不去的忧郁,鼻梁光洁挺直,脸颊却过于消瘦,薄薄的双唇微微抿着,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阴影,偶尔轻轻颤一下。有那么一点禁欲的病弱之美。

这样绝色的男孩子,当能捕获浮罔城中无数女孩的芳心。那里的女孩子向来热情而奔放,勇于追求自己的所爱。怎么会没有人拿下他,而让他苦苦在废墟中等了一百八十年呢。

穆雪眼看着那线条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谁欺负得狠了,眼睫底下便溢出了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的肌肤滑落下来,掉进湖水中。

和他被束在无常梦境中时候的模样一般无二。

“不愧是水虎,就和水做得一样。”穆雪好笑又感慨。下意识伸出手去,泪水掉在手指上,仿佛被烧灼了一般,从肌肤传来一股刺痛感。

当时是在战场,自己无暇多想。

此时此刻,黄庭之内,心湖之畔,小山那暗哑的喉音,透着绝望喊出的话语,突然变得清晰无比,避无可避。

让他那样流泪呼唤的人――是自己。

穆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小小的水滴,敲开了古井无波的湖面。宁静的湖面便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向远处扩散开来。

……

付云在篝火边烧一罐热水,瓦罐是从荒废的民居内翻出来的,架子是临时搭的。付云出身富贵,不善庶务,烧个水把自己的鼻尖弄黑了一块,倒少了几分高冷,多了一些亲和感。

年幼的小师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过来,悄悄问他,“师兄,你能把那天的伏虎诀再说一遍吗?”

付云看着眼前只有一点点高的小姑娘,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此刻又是血污又是火药的烟灰,脏兮兮地糊在一起。

一路这样的艰难险阻没听她喊一声累,叫一句苦。战斗时和大家一样冲锋陷阵,身入险境。休息时还不舍得偷懒,抓紧时间勤勉用功。航舟不过带了她几个月的时间,她便这样为了同门之谊甘冒奇险。就算是素来对她冷淡的自己,都一路得了她不少的匡助。

明明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师妹,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开始对她怀有那样的戒心呢。

付云把穆雪牵过来,拧了一块温帕子,照着苗红儿平日行事的模样,有一点笨拙地帮穆雪擦干净小手小脸。

“师妹心中水虎还是那般猖狂不拘吗?”他仔细把眼前脏兮兮的小脸一点点擦干净,细心说起修炼心得,

“伏虎者,伏身中真水。只有心中水源至清,方能龙降虎伏。吕祖1曾经说过,‘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也就是说想要炼成这个功法,需要炼己持心,等待时机。你若是一时心湖不静,倒也不必心急,总有能够解开心结的时机。”

他擦干净了穆雪的手,把一块烤得有些糊的烤饼放进穆雪手中,“你师姐受伤了,先将就垫垫肚子。”

饼虽然有些糊,吃起来却焦香焦香的。

师兄看起来冷清,举动之间却暖烘烘的。

穆雪透过篝火,看孤零零坐在对面的岑千山。他垂目坐在那里,缓缓搓着自己的手掌,指节用力,关节处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似乎不太高兴?

穆雪觉得对比起逍遥峰的师兄师姐,自己当年真是不称职得多了。

唯一合格的事,大概是还记得给每日小山做饭,没有饿着他。

小山庶务样样拿手,唯独似乎不善于烹饪。他会每天乖巧地收拾准备好各种食材,洗净,切碎,等着穆雪只要过来炒一炒。

醉心工作的穆雪便习惯了挤出那么一点时间,做两个菜,和小徒弟共进一顿晚餐。

看着小山吃得津津有味,并且不遗余力赞美自己的厨艺,穆雪也渐渐觉得这是一天之中最放松的一段时光。

躺在篝火边睡了一觉,

穆雪被一股诱人的香味唤醒。

行动敏捷,杀伤力强大的岑千山不知道什么猎了一整只山猪,已经放倒在溪边,洗净剖开,取了精华部位炖在瓦罐之中。

苗红儿早就蹲在那咕噜噜冒着香气的瓦罐边上,看着那乳白的汤水中不断翻滚出青脆的竹笋,殷红的大枣等等惹人食指大动的食材。

“这是用猪肚塞进一整只鸡去,再缝起来,放瓦罐里炖吗?”

岑千山挽着袖子,正低头炙烤一片腌制过的猪颈肉,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穆雪连吃了几天烤地瓜烤土豆。这一觉醒来,面前突然摆上了醇香滋补的猪肚汤,鲜嫩多汁的烤肉,还有一碟惹人心喜的野生蕨菜。无异于在饿了几天的人面前摆上一顿琼林宴。

凑巧还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穆雪心生欢喜,就着浓香的白汤,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烤饼夹肉。把小肚子都撑得有些难受。

岑千山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盆子洗净了的树莓,红艳艳的果子挂着冰凉的溪水,貌似不经意地摆在了穆雪面前的石桌上。

穆雪心底哎呀了一声。

尽管已经撑得很了,还是忍不住拿小手摸那酸酸甜甜的果子来吃。

原来小山已经学会做饭了,还做得这样好吃。

“不想道兄手艺如此了得,看来我这个妙手香厨的绰号都得拱手相让了。”苗红儿虽然受了重伤,经不得油腻,但天性使然还是忍不住吃了不少,还想着打听食谱,“这些都是魔灵界经典的菜系吗?果然魔灵界有学多菜色和我们大不相同,值得学习。”

“这些,都是家师从前最喜欢的食物,我不过是这些年做得多,熟练罢了。”岑千山微微转过眼眸,余光里,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正不停地摸那些红色的树莓去吃,

“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好吃的呀,简直太好吃了。穆雪在心里回复他。多少年都没吃到了,可有些馋了,还是我家小山最好。

之前岑千山冷面冷心的模样,又是魔道中人,大家对他多少怀着戒备,不便和他多言。

如今他一反常态,主动把话题开了个口子,苗红儿便忍不住燃起了八卦之心

眼前这位可是百年话本的男主角本人,关于他们师徒之间总总虐恋情深的各种版本,可是流传了百年。

苗红儿清了清喉咙,试探问道,“岑道兄这般能干,当年穆大家想必是十分喜爱于你。”

岑千山修长的手指慢慢转着汤碗,“或许是当年过于顽劣,师尊才那样撒手离去,不再管我。便是魂魄也不曾回来看过。”

不是不是,小山你听我解释,师父我是有苦衷的啊。穆雪在心中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小山这么一说,莫名就有了一种自己负心薄幸,亏欠了他的感觉。

仲伯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位穆大家是怎么样的女子,能让你这样的人物,都能弃修为于不顾,魂牵梦绕百年不肯忘怀。”

“师尊她,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岑千山转着手里的碗,突然轻轻嗤笑了一声,“若是为了师尊,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他那样笑的时候,就带出了一股穆雪不太熟悉的狷狂之意。偏偏他还正巧抬眸看来,含伤带怨的眸光若有若无地从穆雪身上掠了过去。

穆雪登时觉得自己乱了的心湖短期内是不能好了。

我心本如明镜,奈何青山入镜撩人。

仲伯在此地和大家告别,“我心愿已了,前头的路便不再去了,就此和大家别过。”

他告诉大家自己住在昆仑山下,相约出了神域之后有缘再聚。

最后他和岑千山单独告别,叹息道,“他们几个都还罢了,终究还能见着。只是和岑小兄弟你,怕是难有再见之日了。这心里倒是好生不舍。”

岑千山比他高出不少,低头看他,又越过他看身后热热闹闹在一起的师兄妹三人,眼眶似乎微微有些发红。

仲伯心内唏嘘,别看这位凶名在外,沉默寡言。谁知道人家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仅一路帮了自己数次,分别的时候还这样依依不舍。当真是令人感动。初识的时候,自己还对他百般戒备,看来还是自己狭隘了。

“说不出来不怕惹你笑话,从前对你们魔修的印象过于刻板,总觉得你们都是一些邪魅狷狂,流于狂荡之辈。如今于君相识,方知流言不可竟信。只盼将来两界能有勾连的机会,让你我数人,还有围炉夜话,把酒言欢之日。”

穆雪等人,踩着神道上的五彩石挥别仲伯,继续自己的旅途。

身后二胡声悠扬响起,晚霞深处,送友人一路征程。

前方别有风波恶,行路难。

我辈岿然不惧。

第37章

神道的最深处, 称之为极乐园。东岳古神的神殿便在那极乐园中。

传说中那里遍布上古大神所留的天材地宝,功法机缘。随便得到其中一件,飞升得道便指日可待。

当然, 这些都只是传闻罢了。真正闯入极乐园并活着回来的人少之又少, 园内具体有些什么,也众说纷纭。

不像是色欲海和渡亡道, 外间早就流传起在其中会遇到的魔物和鬼神, 以及一些应对的办法,让人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我想那里或许是一个仙乐飘飘, 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吧?”苗红儿边走边琢磨着。

“从名字来看,或许会有迷心妄境,一定要多加留神。”付云说。

穆雪问道, “什么叫迷心妄境?”

“我们开了黄庭之后, 便自得一番天地。在这个天地内, 我们可以肆意呼风唤雨, 左右日月轮转。我们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所有东西,皆在一念之间。”付云耐心和她解释,

“等到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 黄庭中的一切便如同真实一般。身至其中, 所求皆可得, 所欲无不满,人生极乐再无所求。一个不慎就沉迷这种妄境之中,不可自拔, 甚至于有人一生选择活在这里,再不愿回归现实。”

穆雪:“啊。”

苗红儿接话道:“所以入门之后, 师尊反复叮嘱我们的是不能急于追求境界的提高,而应以练己持心为要。就是怕我们修为上去了,心境却跟不上。”

她舔了舔嘴唇,“比如说我吧,如果我在黄庭之中可以随心所欲。每天躺在那,也不用动手,山珍海味就轮番送到我的嘴边。哈哈哈,你想,我可能就真不出来了。”

“之前渡亡道的无常妄境其实也是这么回事。不过他给我们看的是心中最悲催的境界,倒相对容易挣脱一些。”苗红儿突然想起来问大家,“对了,你们在无常妄境中都看到了些什么?”

穆雪含糊其词,“我就……看到了童年一些不太开心的事。”

付云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岑千山举手虚挡住眉目,侧过脸去。

苗红儿看大家都不愿意说,只好摊了摊手,“估计还是我最惨。我独自在一片荒漠里走了许久的路,又渴又饿又累。

好容易看到荒漠中出现一池醇香的美酒,可我不论怎么弯腰也喝不到嘴里。面前有一张圆桌,摆满了一桌香喷喷的美食,但我无论如何靠近,也够不着。把我难过得哭醒了。”

随着神道的深入,人类居住的建筑物越来越少。

附近出现的,是远古时期供奉神灵的祭台遗迹,遗迹倒塌的墙体上残留着古朴巨大的浮雕,晦涩难懂的上古符文。

四周山脉的石壁上被琢出大大小小的石窟,石窟里绘制着各种神魔的壁画,遍布着各种诡异神像的崖刻。

而那些之前以虚影模样游荡的鬼神,随着神道的渐渐靠近开始变得具有实体。

他们依旧顶着那张空洞而无神的精致面孔,慢悠悠地在荒野上漂移。

但一定要非常小心远远避开,若是一个不慎踏入了他们的感知范围,那些呆滞的面孔会瞬间变为勃然大怒的神色,狂奔而至,发动疯狂的攻击。

一个失去了头颅,似山岳一般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每踩下一个脚步都震得地动山摇。

巨大的响动声回荡在空寂无人的荒野,惊出了一群四处奔逃的野兽。

众人躲在一座祭坛的石墙后,屏息凝神看着那没有头的神灵巨大的脚掌高高抬起,压倒一片又一片森林,留下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脚印,慢悠悠地远离了。

穆雪确定那高大的魔神没有发现他们一行,松了口气,刚刚走出石墙。

从石墙的那一头却转过来一张苍白而诡异的面孔。

正好和穆雪脸对脸地撞上了。

那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蝉鬓蛾眉,霓裳羽衣,脚踏祥云,手中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花篮。有如从远古壁画上飞入人间的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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