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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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向来冷淡的付云,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容:“魔灵界之行,凶险异常,每一次都有人死伤。你去的这几日,不说我们大家,便是师尊都着实为你担心,不知坐在庐中为你摇了多少卦。”

冰雪飘摇的浮罔城,烽烟四起的欢喜殿。一路的艰难险阻,伤痛疲惫,被这样温暖的师门瞬间治愈了。

见过了师兄师姐,又分别给掌门和师尊请安。一通热闹之后,穆雪回到了自己开满桃花的庭院中。

关了院门,一切重归寂静。穆雪躺在清凉的回廊中,别有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院中落英缤纷,桃花如雨,不由的让她想起了开在某个人心中的那株桃花树,和他们在树下干过的那些荒唐事。

小山现在干些什么?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吧?

不对不对,明明是我嘱咐他略微等个几日,好让我在师门之中凝结金丹,再找个机会禀明师尊。

只是分离了一日,怎么就开始这样想他。

穆雪在飘落的桃花中闭上了双目,静下心来,开内视之眼,进入了自己的黄庭之中。

黄庭之内,日月交替,心湖浩浩,金屋伴水,罗帷缥缈。

只是想藏在金屋中的那个人,如今却还不曾来。

穆雪坐在帷帐之内,伸手抚摸匍匐在身边的白虎。

身边的白虎很快变幻形态,成为了自己想念之人的模样。

水虎乃是自己肾气所化。运转欢喜大法双修之时,其实便是以小山替代水虎同自己元神相交。

“所以你才总是变成他的模样吗?”穆雪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水虎”的脸庞,用手指描绘他眉眼的轮廓,指腹揉过他迷人的双唇。

每次这样欺负小山的双唇,总会让他露出可爱迷人的模样。

心中想起和岑千山在一起的种种情况,想到他的每一分可爱的反应和每一种动情的模样,都是由自己一点点开拓发现出来的,穆雪便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

反正是在自己的黄庭之中,面对的也不过是自己精气幻化的情人。对他做一点乱七八糟的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穆雪悄悄这样想着,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在那间飘雪的庭院内,正打扫着屋子的岑千山突然愣住了。

“主人,主人,这些画册要不要收起来,下次带去给穆大家看。”小千机顶着一叠画册往他身边跑。

“出去。”主人突然生硬地说。

“怎么了主人?主人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病了?”

“不……没事。你先出去……唔……去和小丫玩去。快……一点。”主人满面飞霞,声调都变了,结实的双手撑住床沿,跪在了地面上。

千机慌慌张张想要靠近,却被主人用灵力束住,托出了屋外,丢到院子里。屋子的大门随后砰一声迅速地关上了。

千机在地上翻起身,还想往屋子里跑,被在庭院中的二丫伸手拉住。

“拉我做什么?主人他不对劲。”千机着急道,“你没听见吗?里面好像发出了好奇怪的声音。”

“别进去,”二丫严肃认真地对他说,“据我所知,人类的男孩长到一定的年纪,都需要一些私密的夜晚时间。当然,据说女孩也是需要的。”

千机转动小小的眼睛,来回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二丫。最终翻出了自己随身的笔记本,记录下了二丫说的这句话。

……

天空飘着细细的白雪。

十妙街的旧址,阮红莲沿着荒废多年的道路,慢慢走到已逝故友的旧居前,轻轻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只活泼的小傀儡。

而自己好友当年收的小徒弟,如今在浮罔城声名赫赫的岑千山,正卷起袖子,以一只手指支撑着地面,让巨大化的千机坐在他的脊背上,在院子里做最基础的体能锻炼。

“你这是在做什么?”阮红莲奇怪地问,“到你这样的程度了,还需要做这样基础的练体吗?”

岑千山看见阮红莲的到来,站起身来,挽了一下被汗湿了的头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不曾日日如此,只是近日偶尔借此调整一下心态。”

他的头发抓到脑后,露出漂亮的额头,额头和脸颊上都挂着汗滴,使得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通透如玉。

温顺低垂的睫毛下,迷人的眼睑带着笑,那如水的眼眸里透出点点星芒。

整个人看起来烁烁生辉,夺目而耀眼。

穆雪的这个徒弟生得十分俊美,阮红莲是知道的。但这些年他一直郁郁寡欢,颓废而消沉,把自己藏在阴暗悲凉的斗篷中。

今日,不知为何,他终于像那破茧而出的蝴蝶,彻底地在春日里舒展了美丽的蝶翼。玉树流光,郎艳独绝,明艳到令人惊叹的程度。

“你,”阮红莲看了他半天,突然变了脸色,“你这是金丹圆满,即将渡劫了?”

“是的,”岑千山没有否认,面上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我本已接近金丹大圆满多年。近日……近日又得了一些补益,终究功行圆满,准备冲击元婴。”

鬓发斑驳的阮红莲张了张嘴,呐呐道:“你,你这就到了冲击元婴的时候了?”

阮红莲心里清楚,一百多年前,自己的好友穆雪渡劫失败,身陨道消,给她的心里造成了严重的撼动,使她失去了跨越境界,冲击元婴的勇气。

近几年来她的境界更是凝滞不前,再无寸进,以至于真元漏尽,容颜渐衰,眼见就走到寿元的尽头。

岑千山对穆雪的感情,阮红莲是最为清楚的。穆雪的离开对他的打击远比自己来的更为沉重。

但他却没有像自己这般畏惧退宿,反而一路奋进,在修为上不仅超越了自己,成为浮罔城第一强者。如今更是在这样的年纪便功行圆满,准备直面当初穆雪所面对的恐怖天劫。

“你……都准备好了吗?你心里真的就一点都不怕吗?”阮红莲在佩服的同时,心中不免也为他担心,数百年了,魔灵界都不曾听过渡劫成功之人。她不想看见这位故人的徒弟,再度重复穆雪当年的后尘。

“前辈,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能够成功。”岑千山的语气甚至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像在说一件坚信而笃定的事实,

“曾经,我的心底有着缺漏,或许是过不了天劫。但如今,它已经被填满,完整而无憾,不再畏惧任何事。”岑千山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抬起眼睫来。

他的眼底透着一股坚定的自信,仿佛整个灵魂都带着一份不可撼动的信心。

“我会成功,会渡过天劫。我变得更强大,再去见我想见的那个人。”

阮红莲看了他许久,突然长吁一口气,“真不愧是你师尊引以为傲的弟子。如果阿雪看到今天的你,一定会发自内心地为你高兴。”

岑千山便微微垂下眼睫,眼底带着一点笑。

“我这些年别的事没做,不过专心炼制了几个防御性能尚可的法器,回头我给你送来。希望能在你渡劫的时候,帮上一点小忙。”阮红莲伸手,像对待朋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推拒,从此以后,我也打算重新振作。等到我有朝一日不得不面对天劫之时,我也要来寻你相助。”

这话里的意思,透着对岑千山能够成功的祝福和坚信。

岑千山抱拳行礼,“多谢前辈。”

“说来也是凑巧,前日我在金家的宴会上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虽然长得并不像,但她不论说话的神态还是语气,都总是让我想起阿雪当年的样子。”阮红莲笑着到,“于是我就想替阿雪来看看你。”

她却没有察觉,岑千山在这时候轻轻咳了一声,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告辞离开的时候,阮红莲看着容光焕发,宛如重或新生一般的岑千山,心中有些疑惑。

“小山,你是不是重新有了喜欢的人?”她开口问道,“你可以如实告诉我,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能够放下阿雪,重新开始,我只会为你高兴。”

“不。并没有别人。”岑千山面色有些微红,“我这一生都只会是师尊的人。”

……

浮罔城的巷子里,挑着担子的货郎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乌沉沉地压着黑云,远处的天边黑云滚滚,紫色的闪电在云中交织成网。不断有那狰狞巨蟒,张牙舞爪,劈向大地的某处。

“这劫云还没有散。”那货郎摇摇头,眺望天边,“到底是什么人在渡劫啊,眼看着这九天神雷都劈了这许久,居然还没有结束。”

“你还不知道吗?”一位客人回答他,“就是那位——岑千山,岑大家。”

“哦哦,原来是这位啊,难怪,难怪。”

在金家的那些高楼顶部,有人站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背着手,看着天边滚滚劫云。

“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有人成功渡劫,使大家向上之心都渐渐歇了。这一次,倒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希望他能够成功吧。”

烟家的庭院内,烟大掌柜支着手臂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的雷电。

“家主,有何吩咐?”几位年轻的女子出现在屋中,跪地请示。

“走罢,随我一道去就近看一看。”烟掌柜站起身来,“我感觉,这个人或许真的要成功历劫了。或许,我们也能从中悟出点什么来。”

正值饭点,牛记食铺内十分热闹,坐满了客人。

老板牛大帅不思经营,反而点着三支香,在亡母的牌位前祭拜个不停,口中念念有词,

“阿娘,今日是岑大家在渡劫。就是从前咱家隔壁的小山。你在天有灵,多多保佑,保佑老天的雷全劈歪了,让他顺顺利利地过了这一关。”

店内坐着的大多是熟客,当中有不少从当年十妙街过来老街坊。见到牛大帅这副模样,忍不住说话,

“我感觉啊,岑大家没准就能过了这天劫。你说我们魔灵界,什么时候出过多情山这样的情种?没准贼老天就偏爱他这一挂的,给他过了这关。”

“说得也是,岑千山这样强悍都过不了天劫,那我真想不出来,谁还能过。”

“牛大壮,你赶快使劲拜,如果牛婶能保佑人过天劫,过了今日,你这铺子的门槛只怕都要被人踩断了。”

白塔皑皑的墓园之中,阮红莲坐在穆雪的墓塔前,将一杯酒浇在地上,

“阿雪,到了今日,我才发现自己事事比不上你。对术法的执着不如你,面对天劫的勇气不如你,就连看人的眼光也不如你。”

“你当年挑的这个徒弟,当真是很难得。如果你在天有灵,千万要好好地看一看他。”

“当然,我也不会再输给你们。从今日开始,我要重新开始努力修行。争取也有一日,能和你们一样,无所畏惧地站在雷云之下,面对天威,为自己的命运一博。”

第88章

在那劫云密布之处,黑云层层如盖,游龙般的紫电闪烁穿行,霹雳所向,天威浩荡无边。

滚滚黑云之中,若有天神睁目垂视人间,若有恶鬼四面疯狂咆哮。那种铺天盖地的神威和恐惧,使得修为略低一些之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地。

远处的山头,几个壮着胆子悄悄躲在那里的魔修刚刚探出头来,一道手臂粗的紫电撕裂天空,在地面之上炸开一片电网,夷平了数座山丘。

细碎的电幅一路跳跃,大地撼动,溅起的飞石甚至砸到了如此之远的她们头上。

吓得那些偷窥的女子匆忙缩回脖子,被这样巨大天罚之威压制得瑟瑟发抖。

“家……家主,我们回去吧,实在太可怕了。”有人牙齿打颤,浑身颤栗。

“闭嘴,都给我咬牙忍着,这么远看着都受不了,等到了那一天,看你们怎么过。”

在那样恐怖的雷电汇聚中点,有一男子长身而立,手持寒霜,与九天神雷对峙。

天地间骤明骤暗的电光,照亮了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

他抬头直视空中蜿蜒盘布的雷电,眼里亮着坚定,嘴角甚至敢于勾起一点笑。

冷静的容颜和凛然的气势,混合出了一种夺目的美。

躲在山头的那些女修们,都忍不住地看住了。

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世界。

那寒霜傲骨的身躯立于雷云之下,无谓神威,与天道相挣,生出了一种令所有人折服的独特魅力。

何况他还生得那样美艳,有着悲惨的身世,是传说中凄美故事的主角。

“千万别死了啊,多情山。”一个女孩忍不住轻声祈祷,“我可是看着你的故事长大的。”

“加油,活下去,你还要找到你的师尊,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再坚持一会,就挺过去了。”

“虽然有些讨厌你,但还是加油吧,岑千山。”

“别死了,让我们看一看魔修第一人的实力。”

隐蔽在四面八方的无数人,默默在心底发出这样那样的声音。

战斗中的岑千山并不知道孤独了半生的自己被这样多人惦念着。

站在他此刻的位置,深深体会到来至于天道对自己的恶意。滚滚天雷,连绵无尽,誓要将他这样逆天而行之人碾为尘埃,焚为灰烬。

岑千山祭出自己百年来制作的万千法器。血红的阵盘,赤金的法盾,交替出现在他的身前。

千机所化的大黑天神,小丫变化的铁甲,和无数强大的傀儡,轮番上阵,挡下天空中的雷神之怒。

在岑千山挺立的身躯后,隐隐现出虚空幻境。虚空之中,六道天魔的法身现出,同那天雷相抗。

原来。这就是师尊当年所面对的一切。

师尊当年独自一人面对着这样恐怖的场面。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绝望。

即便如此,她因为担心自己被卷入,还是早早就将自己支到远处。让自己在尘埃落定,不可挽回之后,才匆匆赶来。

艰险的战斗,似乎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最终岑千山的灵力逐渐枯竭耗尽,他的耳边嗡嗡直响,久站的双腿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下坚持了多久,此刻他耳边听不清任何声音,眼皮沉重地快要睁不开,世界只剩下那成片不断闪烁的紫电。

……

在逍遥峰的顶上,坐在师尊面前的穆雪心底某处莫名刺痛了一下。

她转头向窗外望去,九连峰上正值春盛,芳草鲜美,柳重烟深,气候温暖湿润。这里是逍遥峰,已经不是那个飘着雪,冰冰冷冷的浮罔城。

“小雪,小雪?发什么愣呢?”师尊苏行庭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此刻的高堂上坐着掌门丹阳子,师尊苏行庭,师叔丁慧柔。正在商量关于穆雪结丹之事。

“你这孩子,掌门在这里,怎么还敢走神?”面色严肃地丁慧柔责怪了一句,“是不是心里害怕?到了那个时候,我和你师父会亲自为你护法,保你无失便是。”

掌门捻着胡须笑吟吟道“你这个年纪就结丹,真是令我们惊喜万分,我们归源宗还不曾出过这样年轻的金丹修士。你莫要担心,离你结丹尚有数日时间,若有不明之处,再细细问你师尊。”

苏行庭合起折扇,将穆雪拉到身边,温言交代,“为师已为你择一禁地,布好金帐护身阵。金丹天劫虽厉害,但也不必害怕。”

这些师长似乎比自己还更为紧张,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结个丹,百般筹措。穆雪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在这个世界,她几乎是被大家呵护关怀着一路长大,才让拥有了如今这般成稳坚定的道心。

穆雪对金丹期的天劫并不过于畏惧。

一来,她已经渡过一次,有所体验。二来,这些年性命双修,观心得道,自觉道心稳固,没有明显的动摇缺憾之处,不畏心魔。

只是浮罔城一行,勾起了前世今生总总回忆,想起多时不曾回家乡探望父母兄长,便禀明掌门和师尊,想在结丹前回家乡一趟。

她驾着映天云,来回用不上多少时间。苏行庭点点头,让她自去了。

穆雪高高兴兴地和师长们辞别,她一出门,刚刚还一脸刻板严肃的丁慧柔一下咬住了手绢,

“这孩子,连这个规矩都懂。她心里肯定是怕得很吧。”

穆雪并不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遵照了仙灵界一个不成文的习俗。

但凡结丹,成婴,历练天劫。无论是否有师门长辈护持,都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一个不慎,便是身损道消。

故而,大部分修士在渡劫之前,都会特意和家人好友会个面,留几句话语,以防再无相见之时。

穆雪年纪小小,也知道渡劫之前去见家人一面,不免让丁慧柔心疼万分,“她才十几岁,刚刚成年。到底在魔灵界都经历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修为提升那么快,回来就到达临界点了呢,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苏行庭叹息一声,“我也是,宁可她慢一点,稳妥一些。可是这孩子天赋自小就高,机缘又是绝佳。只能说是她的缘分到了。”

孤月高悬,九连山下,平原万里。

一朵映天云月下惊飞,下仙山入凡尘,云上红衣烈烈。

坐在映天云中,向家乡飞去的穆雪总觉得心中十分不安。

怎么回事?她停下脚步,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回家本来是十分高兴地事,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不安。

不会是小山出了什么事吧?

穆雪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晴空之中,唯有孤月一轮,繁星数点。

小山此刻在干些什么,在他那里是否也看得见这样的星月。

雷云之下的岑千山已几乎已经无法抵御那依旧强大的九天神雷。

千机和小丫的自我修复速度都已经跟不上来。法宝和符阵,自身灵力也消耗差不多了。尽管他这一战,比任何人坚持得都久,但终究还是到了他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灵力耗尽的程度。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他,内心不经也产生了一丝的动摇。

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留下那道彩门?如果在这里死了,就没有办法把这至关重要的法器还给师尊了。

不。没有如果。

我答应过她,要变得更强。

他伸手抹去了脸上血迹。割破手腕,血空书符。

绝不死在这样的时刻。绝不能输在这里。

百年的等待,这般艰难地和她重逢,如此不易才得到她的眷顾。

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想和她一起做。

是的,自己就是贪婪。

贪念着她细细密密的吻,贪念着她柔软温热的身躯,贪念着她带着自己的一切快乐。

从深渊中爬出,品尝到了这样的甜和美好。不肯放手,也不能放手。

不论是什么,也无法撼动他这颗执着着固守了百年的心。

雷声终于渐渐远去,乌云舒卷开来,天光从云间洒落,照在几乎被夷平了的大地上,洒在那历经万千雷劫依旧不曾垮下的肩头。

那人浑身是血,沐浴在天光中,抬头看着出现在头顶的星穹,

仿佛有星星从天苍穹中坠落,宛如飘雪一般。无数星辉从天而飘飘荡荡而降,全部汇聚进了驻立在大地上的那个身影。

那人莹莹生辉,耀眼夺目。

那人历劫重生,脱胎换骨。

三花聚顶,群阴剥尽。

纯阳无漏,圣胎初成。

“真的……结婴了。”远处的山头,有人慢慢站起身来,轻声赞叹。

有些地方,甚至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怎么办啊,我为什么这么感动,好想为他鼓掌。”

“没错,我也想为他鼓掌。”

“是的,他好棒!多少年了,终于看到有人成功渡劫,即便我们是魔修,也终于看到了那一丝希望。”

“哼,岑千山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不可能输给一个男人。”

第89章

岑千山成功渡劫, 迅速成为浮罔城内街头巷尾最热闹的话题。

不仅是那些束于困局,进退两难的金丹期大佬们看到了希望。

便是普通低阶修士乃至凡人,也都因城中出了整个魔灵界都十分罕见的元婴修士而感到兴奋。

酒肆茶馆中, 几乎所有人都在热络地谈论着此事。书铺之内,关于岑千山生平事迹的各种书卷被抢购一空。

就连街边摆摊的商贩,都一排排地摆出录制了岑千山渡劫时影像的明灯海蜃台。

一群孩子蹲在摊位前, 当看见全景仿真的紫电从天而降的时候, 齐齐发出吃惊的呼喊声。

茶馆内的说书先生看着台下坐无虚席的听众,感到兴奋异常, 越发地卖弄起看家本领, 口角波俏, 抑扬顿挫, 将那近期最为热门的艳情故事描说得活色生香,入筋入骨, 引来台下听众阵阵喝彩声。

“却说那岑千山一时大意, 被困淫柳丛中。他正待挣扎, 一条柔嫩柳枝托起他的下颚,在他的眼前绽放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白花娇嫩,花心吐麝, 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

岑千山暗道一声不妙,急忙屏息闭气,却为时晚矣。

那股甜香瞬息之间渗入肺腑, 顿时使他四肢一阵酥麻, 使不出灵气也驱不动法器,只能任凭那些柳枝密密缠绕上来,束住了要肢, 反剪双手,将他吊在花柳丛中。徒留一双长腿在露在树丛之外,无望挣扎。

正值无措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短短一声轻笑,那声音笑得极短,令人听不出性格年纪。

岑千山大惊失色,不知身后来者何人,是敌是友。若是敌人,此刻他灵力尽失,挂在半空,连看一眼身后之人是谁都做不到,只有任人欺辱摆布,岂非生不如死?

只是不论他怎么出声问询,身后那人却迟迟没有动作,既不肯表明身份,也不曾出手伤他。

他挂在半空中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无声的视线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在他的肌肤上来回摩挲,直看得他混身汗毛耸立,焦虑惊惧不以。

偏偏此刻甜香入腹,不仅四肢绵软无力,身躯内还莫名升起一股奇特的热潮。在陌生人面前,却变得这般无以名状的敏感柔弱。

被这样无声恐惧折磨多时,岑千山只恨身后之人不愿给他一个痛快。突然身后那人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不紧不慢地开始脱他的靴子。

岑千山浑身一个激灵,又惊又惧,足底麻热难当,浑身发软,忍不住在心中反复呼唤他最为尊敬的师尊前来救命。

身后那人却终于笑道:‘小山这般模样,可是需要为师相助?’”

台上正说到妙处,台下哄堂而笑,便有人喊道,

“不可能,这胡诓得也过了。昨日尔等不曾到那雷劫现场,别说是区区银柳,就是铁柳,钢柳,都抵不过他半根指头。以岑大家的雄姿,我不信他在心上人面前,能如此柔顺雌伏。”

当下立刻有人反驳,“你看到的是如今。当年的岑大家可还鲜嫩着呢。自然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先生莫要理他,我就好听这一口,速速紧着往下说。”

……

从茶馆后门出来,说书先生领着自己的小徒弟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平日休息写作的小家,就在这茶楼后的巷子里。

托岑大家的福,今日有了怀里这些银钱,晚上可以和小徒弟稍微吃一顿好的了,说书先生边走边高兴地想着。

岂料到了巷子口,一个交错双手,靠墙等待的身影让他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拔腿逃跑,在反应过来自己不可能跑得掉之后,才硬着头皮,慢吞吞靠近那位正被全城热议着的男人。

说书先生和他的小徒弟战战兢兢站在自己狭小的屋子中,看着那位跟着他们莫名进入这间小屋子里的大人物。

岑千山站在靠窗唯一的桌子边,不紧不慢地翻阅着一卷最新话本的手稿,半晌不说话。

“岑……岑大家。”说书先生结结巴巴道,“这最新的话本都是按您的意思写的。我将那些不相干的妖艳货色全写得凄惨无比。穆大家从今以后就只一心一意对您好。”

岑千山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那薄唇勾起的一丝幅度,让可怜的说书先生松了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说书先生细细揣摩他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生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岑大家,说实话,我写你们二人的故事写了这么些年,虽是拙作,但我心里真心比这浮罔城内任何一个人,都期待看见这故事的结局。”

“听说您顺利结婴了,连结婴都能成功,你一定也有能和穆大家再续前缘的一日。我们都等着看呢。”他搓着手,指望起岑大家亲口给他透露出一言半语,好让他有着最真实的素材,

岑千山顿住了翻书的手,微微侧过脸,“我来找你,便是有一事想要和你请教。我想你写了那么多书,想必……对这方面经验丰富。”

如果不是屋中的光线太暗,那一瞬间,那位说书先生甚至以为岑大家的脸红了。

“什么?”等他听完岑千山所有的话语之后,一下就扑到桌子前,“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和穆大家重聚了?”

对一手情节的热切渴望,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岑大魔头的恐惧感。他甚至还敢拿起纸笔,沾了墨,指望着必要时候,能记上一笔。

“这事你找我就对了,我这专注艳情话本数十年了,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岑千山:“你,真的能帮上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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