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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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地回忆了从前读过的书籍和论文, 又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 撰写《量子位与计算机》的教案,精心设计每周作业,顺便做好了课堂PPT,标明了所有参考文献。

到了2016年三月份,林知夏的名字被公示在全国人才名单上,学校也公布了“拟录用人员名单”,正式与林知夏签订特聘合同。林知夏拿到了“副高级职称”, 等同于副教授。不过, 这份特聘合同是有年限的,五年之内,如果林知夏的学术表现不佳,学校有权取消她的特殊待遇。

合同生效的第一天,林知夏就凭借“教师个人账号”登录学校官网, 提交了一份“新开课程申请”, 上传《量子位与计算机》的电子版教案和PPT文件,等待教务部的审核结果。

与此同时,学院还在积极地帮她筹备课题组。

学院的一位领导建议林知夏从今年开始招生,因为林知夏是十几篇SCI一区文章的第一作者或独立作者,又有专项的科研基金,还和国外几个顶尖实验室保持了密切联系,研究生跟着她学习,各种资源都能沾一点光。

林知夏很愿意招收硕士生。

至于博士生……

根据林知夏的特聘合同,她有招收博士生的资格, 但是,她觉得自己经验不足,尚需学习,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培养博士。

*

2016年的三月下旬,林知夏所在的大学举行了“硕士研究生复试”。

今年二月份,初试成绩公布的时候,不少同学就提前联系好了导师。

林知夏虽然名声在外,但她的教师主页在今年三月份才更新,压根没有学生找她,最后还是系主任的助理给她推荐过来一个学生——那学生名叫詹锐,二十四岁,毕业于北京的一所985理工大学。

詹锐是个男生,身高不到一米八,长相秀气白净,性格比较内向。

本科毕业后,詹锐在北京工作了一年,辞职回家考研,分数超过了初试线,但他一直没有主动联络任何一位导师。

为什么呢?

因为他天生是个结巴。

他面朝系主任的助理,支支吾吾道:“明、明天面试,老、老师好……”

詹锐费了半天劲,总算讲完一句话。

昨天晚上,詹锐刚来到省城,今天就想拜访一下系主任,为明天的面试做些准备工作。系主任的助理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似乎对他的学术背景有一点兴趣。

但是,此时此刻,那位助理却说:“你好,詹同学是吧?我有印象。我看过你的简历,学习成绩好,基本功扎实。哎,我们的招生名额满了,你去林老师那边问问吧。林知夏老师是交叉学院特聘的年轻教授,发过‘机器学习’的顶会论文,你本科学计算机,和林老师有话聊。”

詹锐记住了“林知夏”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很耳熟。

詹锐掏出手机,在网上查找“林知夏”,搜索结果让他吓了一大跳——这么年轻的老师,科研成果居然这么厉害。

*

这天恰好是个雨天。

天幕阴沉,乌云涌动,斜斜的雨丝飘荡在偌大的校园内,枯黄与青绿色的落叶在寒风中飘零一地。詹锐打了个喷嚏,抱着一沓文件,四处寻找林知夏的办公室,最后总算在“前沿交叉学院”的办公大楼里找到了。

詹锐的一头黑色短发被雨水淋湿,一绺头发黏在额头上。他用纸巾擦干了水珠,急匆匆地前往二楼,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一圈,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笑声:“林老师,我来看你了。我是谭老师。”

詹锐循声往前走,刚好和谭千澈打了个照面。

谭千澈今日穿了一身西装。他高大挺拔,英俊非凡,气质不俗,格外引人注意。他站在林知夏的办公室门口,詹锐就从他身边走过,本本分分地打起招呼:“老、老、老……”

“老什么?”谭千澈被他逗笑了,“我们都还年轻得很。”

詹锐慌忙解释道:“我、我我口吃。”

谭千澈打量他的全身上下,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身份:“看你这样子,是今年的硕士生吧,想找林老师?好眼光,你就是林老师的开门弟子。”

窗外的雨声更大。

雨水阴冷而绵长,越过屋檐,飘进了室内。

林知夏关掉窗户,端起一杯纯净水,很温和地招呼道:“请坐吧,你们喝饮料吗?”

谭千澈毫不见外地坐下了。

去年九月,谭千澈拿到了物理学院的教职。眼下,他不仅是林知夏的同门师兄,还是林知夏的同校同事。听说林知夏被特聘为交叉学院的教授,谭千澈特意挑了个日子,亲自来到林知夏的办公室道贺。

然而,林知夏却对谭千澈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下次还是先发邮件预约吧。你平时要是有急事找我,我不一定在办公室。”

谭千澈正准备和林知夏聊一聊她的量子平台建设,听林知夏这语气,似乎不太欢迎他,他懒得自讨没趣,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了。

临走前,他的手机连响几声,他接听电话,喊了一句:“宝贝。”又说:“今天忙,改天吧。”

林知夏提醒他:“学长,你还记得那一年你躺在医院里说过的话吗?”

他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淡声回应道:“都过去了。”

詹锐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又听林知夏说:“同学你好,我能不能看一眼你的简历?”

詹锐回过神来,双手交出简历。他明明比林知夏大三岁,却没来由地自动代入了晚辈的身份。他紧张地搓起手指,满手都是微潮的汗水,暗恨自己怎么没做一点准备就敢来找交叉学院的副教授呢?

他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几秒钟。

林知夏放下简历,认真酝酿了一番,才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我这里有纸和笔,你可以在纸上写字、写公式。”

詹锐点头答应道:“好,好。”

詹锐的面试就这样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19:00再次加更!抱紧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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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居

五月初, 阳光明媚,天气越发暖和,林知夏给她的家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筛选了众多房源, 看中了一套两百七十多平方米的二手房。这套房子是2014年建成的, 配套设施齐全,房主装修了一年多,急着出手,价格公道,林知夏已经支付了定金。

林泽秋听完林知夏的描述,微微皱起了眉头:“林知夏,你怎么没跟家里人商量, 直接付定金了?”

林知夏却说:“我和妈妈讲过了, 妈妈让我自己拿主意。”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周日,林泽秋不用上班,爸爸妈妈暂时关闭了家里的超市。林知夏站在客厅的正中央,兴致勃勃地宣布道:“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下个月就能搬家了。”

“下个月, ”爸爸惊叹道, “这么快啊?”

林知夏眼中光芒闪动:“嗯,下个月是六月,我们六月份搬家。到了每年七月的梅雨季节……”她走到墙边,拍了拍墙壁:“这个房子就会反潮,妈妈的关节炎又要犯了,所以我想早点搬过去。”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林知夏的爸爸妈妈搬进了安城小区,眨眼之间,二十多年过去了, 爸爸心生诸多感慨:“哎,爸爸像在做梦啊,夏夏自己一个人就把大房子买好了。”

林知夏开心地说:“你们都跟我走吧,今天我带你们参观新家。”

林泽秋立刻弯腰,打开茶几抽屉,翻找他的公交IC卡。林知夏拽住他的袖子:“哥哥,江逾白会来接我们。”

林泽秋动作一顿。

妈妈问道:“小江开车来接?”

“是的,”林知夏说,“他的司机会开一辆商务车,这样我们全家人都能坐得下。”

*

江逾白和林知夏约好了今天上午九点见面。

江逾白提前十分钟抵达了安城小区门口,透过车窗,他看见林知夏一家人渐行渐近。他打开车内镜,对着镜子照了两秒钟,确认自己的仪容整洁、衣领整齐,方才从容不迫地下车。

江逾白刚一露面,林知夏就飞奔着跑向他。他的眼底不自觉地浮现笑意。大庭广众之下,他向林知夏伸出一只手,她抱住他的手臂,又被他带到了车上。

林知夏老老实实地坐到后排,江逾白还站在车外迎宾。

在岳父岳母的面前,江逾白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

迄今为止,江逾白和岳父岳母相处得十分融洽。他经常给岳父岳母的微信朋友圈点赞,但他无法对林泽秋使用相同的策略——因为林泽秋屏蔽了江逾白,还把江逾白从他们的家族群里踢出去了。不过江逾白一点也不介意。林知夏知道江逾白还没有被她的家人完全认可,她总是好声好气地安慰江逾白,对他又亲又哄,让他乐在其中。

年少时,江逾白碰上林泽秋,总想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喝水都要比他猛,剥虾都要比他快。但是现在,江逾白的变化很大,他主动为林泽秋拉开车门。

林泽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直觉江逾白这小子城府颇深,心怀叵测。他一声不吭地上车,无意中坐到了中排,而江逾白在他的背后落座,紧挨着林知夏。

林知夏小声安抚江逾白:“辛苦你了,周日抽空来陪我们看房子。”

“没事,”江逾白回应道,“我周日不忙。”

林知夏偷偷地亲了他一口,又说:“待会儿我会找哥哥聊天,让他把你从微信屏蔽名单里放出来。他要是不愿意,我就跟他理论。”

江逾白却说:“现在这样也挺好,别因为我影响了你们兄妹的关系。”

林知夏有些感动:“你真的好温柔,好懂事。”

林泽秋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不温柔、不懂事的人,但他并未发作。他掏出手机,把江逾白的备注改成了“小心防范这小子”。

*

汽车在公路上平稳行驶,不到二十分钟,就把林知夏一家人带到了新小区的门口。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沿街树木郁郁葱葱,枝叶婆娑,交织成荫,砖石砌成的小桥下还有一条人工溪流,繁花翠叶倒映在溪水中,遮挡了桥上行人的浮影。

孩子们聚集在一块宽敞的绿地上玩耍,几个老人围坐一旁聊天,林知夏的爸爸妈妈走走停停,妈妈还问:“这一块的房价有多贵?”

“三万多,将近四万。”林知夏诚实地说。

妈妈叹了口气:“四万太贵了。”

林知夏连忙说:“江逾白住在隔壁小区,那个小区的房价更贵。我本来想和江逾白做邻居,但我实在买不起那边的房子……”她拿出一串钥匙:“这个小区,我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她把钥匙挂在手指上,绕圈甩出轻响,脚步轻快地迈入一栋单元楼。

林泽秋紧随其后。他的掌心微微发烫,心肺间仿佛凝聚了一团热气正在缓缓上升。他看到了整洁的楼道大厅,光可鉴人的电梯,大理石雕砌的台阶,林知夏又说:“我们住在四楼,可以坐电梯,也可以走楼梯。”

“坐电梯吧。”林泽秋提议道。

林知夏欢快地答应道:“好的好的!”

林泽秋双手揣进口袋里,在电梯内站得笔直。他的爸爸反而退到了墙角处,抬手抹脸,擦拭鬓角的薄汗。妈妈看上去比爸爸更平静,但她也时不时地捋起耳边碎发,换了好几个站姿。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林知夏带着家人穿过走廊。她立定在一扇防盗门的前方,插.入钥匙,推开正门,介绍道:“这个房子坐北朝南,总面积两百七十平方米,四室两厅两厨三卫,还有一个露台……”

爸爸踏进玄关,恍然问道:“爸爸要不要脱鞋?”

林知夏回头看他:“这是我们的家,就像在家一样。”

林泽秋扶着墙面进门,那墙面干净、整洁、崭新无比,没有丝毫的裂纹和渗水痕迹。他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继续探寻这一套新房子。

客厅的落地窗吹进来一阵凉风,白色薄纱窗帘越飘越高,抛光的纯木地板严丝合缝,林泽秋蹲到地上,伸手摸了一下地板。

作者有话要说:哎,卡文卡到头晕目眩,我先倒下睡一觉,明天早上争取发个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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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组(上)

“这房子的装修, 也得不少钱吧?”林泽秋问道。

“是的,”林知夏从背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客厅和卧室铺了一层柚木实木地板, 刷了木蜡油, 厕所和阳台用到了防滑玻化砖……”

林泽秋坐到了沙发上:“房东有没有管你要装修费?”

林知夏把文件递到他的手里:“房东的每平方米报价,比毛胚房高了一千多块。”

爸爸在客厅转悠半天,恍恍惚惚地问:“这么好的房子,人家房东为什么要卖啊?”

林知夏解释道:“去年十一月开始,A股的股市暴涨,对港股的溢价超过了百分之三十,房东想把不动产卖掉, 换钱去投资股市。房东还说, 他们家在省城有好几套房子……”

爸爸还是不太放心:“夏夏,你真的攒够了首付的钱?你还差多少,爸爸妈妈给你补上。”

“足够了,”林知夏欢快道,“青千项目直接奖励五十万, 学校发了一百多万的安家费, 省教育局又给我划了一笔‘高层次人才’的购房补贴,再加上我这些年来攒的钱,付完四成首付,我的银行账户里还剩下十一万人民币。”

林知夏的爸爸妈妈都被她的快乐情绪感染,林泽秋也说:“装修材料都挺高档的,家具还差点意思,我手头有十多万,拿出来给咱们家多买几套家具。”

林知夏拉起他的手:“过来看看你的新卧室。”

林泽秋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肢体动作迟钝僵硬, 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他甚至忽略了杵在一旁的江逾白,压根没听清江逾白说了什么。他只看见,江逾白逗得爸爸妈妈笑容满面,爸爸又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对江逾白的态度温暖如三月朝阳。

不过,林泽秋已经不在意江逾白了。他只想参观自己的新卧室——那是一个非常宽敞明亮的房间,侧门连通着独立卫浴、独立书房,还有一座视野开阔的阳台。

林泽秋在一间十平方米的小卧室里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这辈子都没睡过双人床。他忍不住弯腰触碰床架,展开手指,又把手收了回来。他眼角余光瞥见江逾白,感觉有些不自在,哪怕他再喜欢这间卧室,他都不能表现得太穷酸,不能在江逾白的面前给他妹妹丢脸。

此时,林知夏恰好问了一句:“哥哥,你喜欢这个房子吗?”

林泽秋高傲地抬起下巴:“蛮不错的,马马虎虎。”

林知夏声音变轻:“这已经是我能负担的最好的房子了,再贵一点我都买不起了。”

江逾白忽然出声道:“你一个人看房,看了三个多月,我工作太忙,抽不出空陪你……”

“没关系的,”林知夏诚心诚意地说,“你教我看房的技巧,让我少走弯路,帮了我很多忙。”

说完,她侧身靠上江逾白,借着衣袖的遮挡,与他十指相扣。江逾白又说,作为林知夏的好朋友兼男朋友,他想送她一些礼物,包括一组定制的日用品,庆祝她搬进这套大房子。

林知夏好奇地问:“什么日用品?”

江逾白简单地介绍道:“台灯,窗帘,地毯,锅碗瓢盆。”

“不要买特别贵的。”林知夏叮嘱道。

江逾白模仿她平常的语气:“好的好的。”

江逾白声调偏低,话中带笑,林知夏猜想他的表情也是很好看的。她还没把目光投向他,心头就涌上一股甜丝丝的滋味,于是她紧紧握住江逾白的右手,私下里对他说:“这个新房子也是你的家……”

江逾白没有做声。他站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影影绰绰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眸里,显得温暖又清澈。

*

这套房子的原房主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中年男人。他一点都没坑林知夏,房子过户的手续办得十分顺利。

林知夏成功地通过了银行的贷款申请。她的基础年薪大概是四十万元,加上各项津贴、奖励、专利授权费,税后年收入约为五十万元,扣除每月将近三万的房贷,还剩下十几万,足够保障她的开销——她对珠宝首饰、名牌服装都没太大兴趣,日常生活比较节俭,几乎不花钱。江逾白却有些担心林知夏的资金链。

江逾白告诉林知夏,他会尽快成立“量子科技实验室”,而林知夏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兼创始人,一定能获得稳定的收益。

提及“量子科技实验室”,林知夏一点也不着急。她的重心仍然在教学与科研上。

除了学校的那些公事,如何妥善地布置新房子,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2016年的五月到六月,林知夏和林泽秋经常跑去宜家、无印良品之类的简约风格家居店,买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日用品。

而江逾白大手笔地送来了电器、地毯、木柜、锅碗瓢盆——那些东西的品牌都是林知夏家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林知夏问起它们的价格,江逾白还说,他拿到了厂家团购直销的内部价,不算很贵,他希望林知夏能接受他的一番心意。

林知夏刨根究底地追问:“究竟花了你多少钱呢?”

江逾白转移话题:“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我在学术上帮不了你,只能在生活上提供一点便利。”

江逾白讲话特别诚恳,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当他讲到“我在学术上帮不了你”,他略微偏过脸,似乎回忆起了被林知夏完全压制的中学时光——那时的江逾白拼尽全力也考不到年级第一,甚至还会输给金百慧,就连沈负暄的考试名次都一度排在他前面。

在林知夏的《人类观察日记》里,她描写江逾白的高频句式是——“今天的江逾白又在苦苦思索一道简单的物理题……”

江逾白的叹息声轻不可闻,林知夏顿时很心疼他,不仅接受了他的所有礼物,还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几下,刚讲了两句好听话,他立刻箍紧她的腰肢,热切又热烈地吻她,似乎终于走出了往日阴影。

*

2016年的六月底,林知夏带着爸爸妈妈和哥哥搬进了新居。

当天晚上九点,林泽秋在卧室里洗了个澡,充满仪式感地躺到了他的大床上。他紧紧地裹着被子,还把脸埋进了枕头。那枕头也很不一般,结实柔软,散发着草木的清香,他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原来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用的枕头。

林泽秋格外亢奋,睡不着觉,又不想起床。

林泽秋的卧室距离客厅最近。

夜里十点多,他听见玄关处隐约传来一阵轻浅的交谈声。

他翻身下床,拉开门缝,只见林知夏牵着江逾白走过客厅——是的,在他们搬家的第一天晚上,江逾白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他家里做客了。林泽秋的心底拉起了红色警报。他光脚走出一段路,又发现林知夏把江逾白带进了客房。

林泽秋放下心来。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然而,林泽秋刚把房门关上,江逾白就凑到林知夏耳边说:“你哥哥回去了。”

林知夏被他的声音勾得浑身一激灵:“所以呢?”

“打扰了,我能不能去你的房间?”他斯文得体地征求她的意见。

林知夏义正辞严地提醒他:“我们除了睡觉,不能做别的事。”

他说:“我明白。”

林知夏打量他的全身上下。他刚从公司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衬衫平整,裤线笔直,给人一种兢兢业业的职场精英即视感。

林知夏心间一热,就把江逾白带回她的大卧室,和他在浴室里玩起了“林总裁与江秘书”的角色扮演游戏。江秘书的各项服务细致入微,林总裁难以招架,浴室内的水声、笑声、喘息声混杂在一起,持续到深夜方才停止。

*

今年的夏天格外燥热。

江逾白偶尔会来林知夏的家里做客。他在林知夏的房间睡到凌晨五点半,再摸黑去隔壁的客房,第二天早晨七点半,他从客房出来,林泽秋就以为江逾白还算单纯——他只是心眼多,城府深,胜负欲强,看人下菜,实际上还是个保守本分的年轻人。

林知夏的爸爸妈妈从未留意过住在客房的江逾白。

爸爸妈妈每天早上七点就出门了。他们仍在经营安城小区的超市业务。林泽秋出钱给爸爸买了一辆五菱宏光的面包车。清晨七点,爸爸会开车载着妈妈回到安城小区,到了傍晚六点,他们再返回大学城,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没日没夜地开店,因为林知夏和林泽秋都有了稳定的收入,生活远比从前轻松得多,一家人每天都能一起吃晚饭,还能一起看会儿电视。

林知夏很满足。

她对学校派发的任务更加用心。

今年八月,天气最热的时候,学院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突然决定跳槽,学院百般挽留也没留住,而他的门下还有好几个未毕业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学院召开紧急会议,要保障学生顺利毕业,只能为他们分配新的导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夏夏的课题组要建立了!夏夏女儿太棒了!本妈妈好欣慰(手绢擦泪.jpg)不过小江总你晚上去夏夏的卧室干什么!本妈妈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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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组(下)

时值八月盛夏, 天气格外闷热。

开会的那天上午,气温飙升到三十七度,热浪起伏, 蝉鸣闹耳, 学院行政楼的一间会议室里却极其安静。

会议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实木长桌,院里的各位领导和老师们围着桌子落座。

副院长端起一只玻璃杯,杯中的胖大海漂离沉浮。他喝了好几口水,方才出声说:“大家都知道了吧,我们院的钱老师跳槽去了别的学校。钱老师是‘分子动力学’的学科带头人,他这一走,方方面面, 影响深远。学生的问题, 项目的问题,基金的问题……这一摊子的事情,都要尽早处理。”

教务处的一位领导插话道:“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钱老师走了,‘分子动力学’的学科带头人, 就由我们学院的曲老师接手, 这是暂定的结果啊,具体章程还要交到上面审批。”

“曲老师”本名曲宗义,约莫四十岁,正当壮年,学术能力很强,确实当得起“分子动力学”的新一代学科带头人。

因此,整个学院都无人反对。

领导接着发话:“跳槽的钱老师留下了两个博士生,四个硕士生。钱老师去了西北的大学,离我们很远啊, 他要是继续做这六位学生的导师,只能通过网络,远程辅导……实验室是没人管的。根据我们的学生反映,钱老师半个多月没回过他们的邮件,那我能怎么办?”

副院长眉头一皱,捧哏道:“怎么办?”

那位领导左肘弯曲,搭着桌子,右手捡起一支笔,拔高声调道:“我给钱老师打了个电话。钱老师说,他刚去新学校,工作太忙,等他忙完才能带学生。他的学生们都向学院提了要求,要换导师,学院方面呢,也很重视……”

领导还在叙述前因后果,窗外的蝉鸣声更响亮了。

林知夏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谭千澈恰好坐在林知夏的身边,虽然他和林知夏不在同一个学院,但是,他的研究方向和那位跳槽的钱老师有重合,他就跟着系主任过来开会了。

他没料到这个会议如此枯燥乏味。

他昏昏欲睡。

林知夏小声问他:“你很困吗?”

他唇角一勾就挑出一个生机盎然的笑:“你说我吗?我清醒的很。”

林知夏不再讲话。

谭千澈反过来问她:“你可有打算收一个新学生?”

“我还没想好,”林知夏谨慎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课题。”

谭千澈从背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递到林知夏的手中:“这是学生们的课题报告,系主任给我的。系主任让我挑一个学生,划到我的课题组里。学生们的基本功不差,都是好苗子,你也来选几个吧,你组里没人。”

林知夏翻开文件,不忘道谢:“谢谢。”

谭千澈淡然道:“你是我师妹,客气什么。”

林知夏快速浏览了课题报告的每一页内容。她看中了一位名叫方怡雯的博士生。方怡雯的思路非常清晰,研究方向也很新颖,未来发展不可估量,今年才刚升上博士二年级。

“这个学生很出众。”林知夏自言自语道。

谭千澈低头瞥了一眼:“方怡雯?是蛮聪明的,我听过她的报告会。”

林知夏点了一下头:“曲老师应该可以带她。”

“你自己不能带她?”谭千澈提醒道,“你是特聘的副教授,有带博士生的资格。”

林知夏并未做声。她合上报告,陷入沉思。

之后的几天里,林知夏也未曾表态。

林知夏认为,对于方怡雯而言,最好的新一任导师应该是学院里的大牛,相比之下,林知夏的资历太浅,经验不足,从未带过博士生,兴许会坑了方怡雯。

现实的发展却出乎林知夏的预料。

方怡雯竟然没找到愿意接收她的导师。

方怡雯联系了四位教授,也被教授们拒绝了四次。

这是为什么呢?!

比她高一级的博士学长,都飞快地找到了新导师。

方怡雯的学术水平不弱,年纪又轻,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百思不得其解。

走投无路时,她站在教学楼里发呆,恰好遇到了谭千澈。谭千澈直言不讳地告诉方怡雯,交叉学院的林知夏特别欣赏她。她一天都不敢耽误,立马找上林知夏,把自己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林知夏没有丝毫犹豫,当场爽快拍板。

方怡雯松了一口气。

她还把另一位硕士生拉进了林知夏的组里。

那位硕士生名叫徐凌波,今年也才二十三岁。他留着寸头,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看起来像个精神小伙。他和林知夏见面的第一天,就给林知夏带来了一堆乡下的土特产——山核桃、土鸡蛋、番薯粉、干蘑菇装了满满两大袋,都是他暑假返程之前从农村老家背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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