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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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心中的火气,都化成了八卦之光——离光氏这公主有点厉害啊。这么快就跟我们家君上出双入对、卿卿我我了?

清衡君站在雨里,静默地看玄商君抱着夜昙消失在雨幕重帘之中。

他身后,胡荽替他打着伞,这时候扯了扯他的袖子:“二殿下,我们家公主回来了,我先回天葩院了。”

清衡君嗯了一声,胡荽把伞到他手里,转身跑了几步,复又回头看。清衡君随手扔掉了伞,又没有使用避水咒。只是瞬间,就被风雨湿透。

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天葩院。胡荽是最先跑回来的。

“公主!”她大声喊,“公主!怪不得整晚都没看见你,原来你是跟君上一同观星去了呀!”

她一脸“我什么都懂”的笑容,可玄商君怀里,夜昙没有应声。

玄商君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说:“去请药王。”

胡荽啊了一声:“君上,我们家公主生病了?”夜昙还是不说话,胡荽赶紧说:“是不是看流星雨受凉了?哎呀我这就去请药王。”

她转身就往药王殿跑,玄商君抱着夜昙行往内殿。本来都没事的,结果蛮蛮回来了!

它扇着翅膀,显然心情不错。一眼看见玄商君抱着夜昙,它顿时几步冲过来:“公主!你居然悄悄地跟这个谁出去。哼。”它为自家少君帽子的颜色担心,阴阳怪气地问,“流星雨好看吗?”

它不说还好,这么一问,夜昙哇地一声,就在玄商君怀里嚎啕大哭。

蛮蛮吓得一缩鸟头,半天才小声问:“怎么了这是?”

夜昙哭得一抽一抽的,一边哭还一边嚎:“要是本公主成了神后,就规定以后天界谁也不准去看流星雨!谁敢去,我就戳瞎谁的眼睛,然后剥了谁的皮,把他剁成肉泥,铲出去喂哮天犬……哇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挣扎着下地,撕心裂肺地喊:“放手,本公主要去茅房……”

玄商君:“……”

片刻之后,药王过来。

他进去诊脉,玄商君没跟进去,默默地等在殿外。

一直到他出来,玄商君才问:“如何?”

药王一脸困惑,说:“身体严重冻伤,后又经烧伤。又过量服用了铅霜,中毒颇深。”说着话,他不由偷瞄了一眼玄商君。

这位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内殿,胡荽给夜昙上药,夜昙痛得嗷嗷直叫。

胡荽一脸愁容:“公主,你跟君上不是去看流星雨吗?怎么弄成这样?”

夜昙一提到这个就眼泪横流。

鬼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孤星上,青葵一曲奏罢。嘲风笑意温柔如情人,心里却琢磨着其他的事情——据斥候营打探来的消息,离光氏夜昙公主从小因生来不祥,被养在深宫。整个离光氏都视她如毒疮恶瘤,不愿提及。

可眼前美人高洁端庄,擅琴技、精歧黄,天真单纯、温柔善良。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祥呢?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心中这么想,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夜昙公主的琴声,带了几分思乡之情。倒让我想起曾经,母妃也曾在此弹琴。”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琥珀,里面凝着一朵木荷花。他指腹轻轻摩挲,说:“这块琥珀是我母妃被囚时赠予我的。她说里面的木荷花像她,这一生坠茵落溷,皆是身不由己。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留在身边。每一次难关,它都陪我度过,像是我母妃一直在身边一样。公主是第一个陪我旧地重游的人,我便将它赠给公主吧。”

青葵微怔,琥珀其实很常见。里面是木荷花的更是平常。但这块琥珀的意义却不同寻常。

她伸手接过来,仿佛那个身世飘零的女子就在眼前。她说:“三殿下这份心意,我领了。我会尽快为魔妃诊病,三殿下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既然这里见不到神族,更见不到夜昙,那就没有久留的必要了。

嘲风细心地帮她抱起古琴,说:“公主请随我登舟。”

二人共上灵舟,一路返回晨昏道。

魔族,魔后正在大发雷霆:“嘲风竟然敢带夜昙去看流星雨?!他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未来魔妃如此亲近?”

下方,素水吓得瑟瑟发抖,她跪倒在地,颤声说:“魔后,奴婢有意阻拦,但三殿下不但不听,还施法将奴婢定在浊心湖。奴婢实在是……”

她话没说完,魔后已经怒道:“闭嘴!没用的东西!”

她旁边,二殿下顶云说:“母后这是生得哪门子气?"

魔后说:“你没听见吗?你父尊定下的魔族储妃,跟别人去看流星雨了!”

顶云轻笑一声:“这个凡人公主本就是嘲风施了手段,骗得父尊定下的储妃。说不定嘲风跟她早有首尾,母后何必为了这事生气?”

魔后说:“你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人待在浊心岛这么些天,乌玳都暗地里跑了好几回,偏生你,半点不上心。”

顶云说:“母后。父尊定她为储妃,是说谁成为储君,她就嫁给谁。并不是她嫁给谁,谁就是储妃。何况一个卑微凡人、低贱医修,怎么能成为我魔族的未来女主人?母后就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魔后说:“话虽如此,但我们母子也不能大意。倒是得想个什么法子对付她才好。至于那个嘲风,哼。你!”她看一眼素水,素水赶紧膝行向前,魔后说:“你去告诉璇渊魔姬,三殿下携夜昙公主去看流星雨了。”

素水俯身道:“奴婢遵命。”

浊心湖。

嘲风携青葵返回,灵舟刚停泊在岛边,他就看见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璇渊魔姬。她领着一众女孩在浊心岛种花。

青葵下了灵舟,璇渊魔姬便迎上来。她身材丰满,抹胸裹得紧,更显得曲线分明。见到青葵,她脸上便带了几分温柔笑意:“夜昙妹妹,浊心岛地方大,好些地儿都空着。我怕你忙不过来,便带姐妹替你种些花。”

青葵闻言,很是感动:“多谢璇渊姐姐。”

璇渊魔姬微笑,目光在她手上略一逗留——青葵手上,握着三殿下嘲风送给她的那块琥珀。

果然。

璇渊魔姬笑着说:“咦,妹妹这块琥珀,是三殿下所赠吗?”青葵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头上长角的魔女就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三殿下所赠了。”

青葵不解:“你如何这般肯定?”

那长角的魔女把自己脖子上戴的琥珀掏出来,说:“因为上次我们一起看流星雨,他也送了我一块呀。三殿下是不是还对公主说过,他每次看到这块琥珀,就会想起他母妃呀?”

她摇着头,耸着肩走了。她走之后,一个尖耳朵的魔女同样从脖子上拨出一块琥珀,小声说:“恭喜公主,这东西,魔族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孩,三殿下基本都送过。”

“嘲、风!!”青葵咬牙,谷海潮福至心灵,迅速为她递上一盏茶水。青葵果然需要,她接过来,一抬手,迎面泼在嘲风脸上,摔杯而去。

嘲风满脸是水,他双手抱胸,就这么盯着璇渊魔姬。璇渊魔姬哼了一声,驾舟而去。

……

青葵疾步返回房中,这次是真生气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拿出那个“烤红薯”,打算问问夜昙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夜昙那边却无人应答。

夜昙没法应答。

她躺在榻上,身上冻伤和烧伤都上了药。再加上跑了大半夜的茅房,她浑身发软。

药王喂她喝了药,一直等到她睡着了,这才背着药箱出来。他身边,小药童悄声问:“师父,青葵公主这是怎么啦?”

药王摇头道:“当初陛下定这个天妃,为师我就提过意见。人族女子,越美貌越是娇贵,不好养活。就算是在人间,稍微受点寒、伤点心,那都是会薄命早夭的。咱们君上的性子,哪里养得活这么娇弱的人族公主?陛下偏不听,就是看中人家的资质和机缘。现在好了吧,这才来几天……我看呐,以后我们药王殿还有得折腾啊。”

他叹着气走的。

第二天,夜昙是被痛醒的。

药王早早就送了药过来。胡荽正喂夜昙喝药呢,外面碧穹就跑进来。

“喂,东西你看够了,可以交给我……”碧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愣了。

——这时候的夜昙,所有的伤口全部紫红肿涨,简直是体无完肤。药王用药纱把严重的地方都为她包裹起来,她整个人裹得像个粽子。

“你又干了什么?”碧穹走到榻边,哪壶不开拎哪壶,“昨晚你不是跟君上一起去看流星雨了吗?怎么搞成这样?”你这是被流星给炸了啊。

夜昙怒瞪:“这个问题谁问谁死,知道吗?!”

碧穹耸耸肩:“好吧。”她看看胡荽,夜昙了然,说:“我草,给我弄个拐杖。”

胡荽是最乖的,从不问为什么。她立刻就去了。

夜昙这才吃力地下了榻,她一动,身上的伤就开裂。她咧了咧嘴,碧穹都嘶了一声——看着都痛。我怎么觉得我根本不用对付你,你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呢?

碧穹简直是无语,但她还是没忘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问:“万霞听音你放在哪里了?我替你拿!”

夜昙向角落的柜子指了指,她倒是利落,很快跑过来,三两下翻出来。果然,一对万霞听音都在里面。她拿了一个,说:“那这个,我就替你送到魔族,交给你那个魔妃妹妹了啊。”

夜昙说:“嗯。走吧。”

“走?”碧穹莫名其妙,“你去哪?”

夜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没好气地道:“还能去哪,上课啊。”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上书囊。

文昌帝君看着面前的假条,一脸不悦:“请假条?”他打开一看,更不高兴,“还是病假!”

他面前,玄商君说:“她……确实病势沉重,这几天的课,本君会抽时间替她补上。”

文昌帝君哪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他说:“君上亲自发话,我本不应多管。但是君上应该知道,上书囊是孩子们苦修的地方。人间尚有十年寒窗苦读之说,何况是我们神族?青葵公主是未来天妃,这学堂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倘若一点小病便旷课休养,其他孩子会怎么想?”

玄商君终于也带了几分为难,说:“若真是一点小病,倒确实是不至于。”

文昌帝君说:“莫非她还生了什么重病不成?”

话音刚落,他目光扫见什么东西,顿时凝固了。玄商君随之看过去,只见夜昙浑身上下缠满了药纱,脸上青青紫紫,两腮都肿成了包子。

她拄着拐杖,走得颤颤巍巍,胡荽和碧穹怕她摔跌,一左一右地护着她行来。

这……连文昌帝君这样的上神都惊呆了。

他看看玄商君,玄商君却显然不打算解释。只有他知道,夜昙的伤势有多重。陨石燃烧的温度,对她一个凡间女子而言,是致命的。

夜昙拄着拐,每走一步,就痛得直吸气。

她跟胡荽本来正在说话,然而一眼看见玄商君,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哼!”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个字里。她吃力地挪进学堂。

这哪里是重病,简直就是还剩最后一口气了好吗?文昌帝君看看这个伤兵,又看看玄商君。夜昙如此大不敬,他却是视而不见,只是取回假条,说:“她既然来了……就依先生,让她照常上课吧。”

文昌帝君赶紧护住假条——伤成这样,不会死这吧?他说:“青葵。”

夜昙停下脚步,好半天才转过身来。文昌帝君说:“君上已经替你请了假,你既然受了伤,就回去歇着吧。”

夜昙呲牙咧嘴了一阵,怒道:“这么痛,我歇得了吗我!要他假好心,哼。”

说完,她仍然挪动到最后一排坐下。

这一次,她可算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座学子,大大小小也还都是神族,哪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她整个人都肿胀变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一个凡人受这么严重的伤,真的还没有死吗?大家都盯着她看。

紫芜更是花容失色,她一把扶住夜昙,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青葵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你去渡劫了?”

夜昙盯着她,幽幽地说:“昨夜,你兄长来邀我去看流星雨了。”

你……这是流星雨来看你了吧,烫成这样?紫芜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天才小声问胡荽:“发生了什么事?”

胡荽摇头——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讲坛上,文昌帝君轻咳一声——他准备上课了。他会把天资聪颖的学生安排在最前面考核,丁等以下的学员会交给副执教监考。至于考核不及格的孩子,只能由魁星替他们补课了。

文昌帝君是个没有耐心的先生,他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天资不够的孩子身上。而上书囊的成绩,会直接影响少年们今后在天界的神职。

所以,直接由他授课结业的,都是神族的栋梁之材。

他开始讲课。

玄商君不放心,坐在旁听席上听课。目光却不时扫向夜昙。人族体弱,这可是整个神族都非常清楚的事。她贵为公主,受如此重伤,竟然照常上课。

此女心志之坚韧,远胜常人。

这节课,夜昙没打瞌睡——全身都痛,她打不了瞌睡。

文昌帝君座下还是第一次出现凡人弟子,他问:“青葵,昨日功课预习得怎么样了?”

夜昙说:“木偶衣冠嘛。”她吃力地站起身来,右手向讲坛一指,文昌帝君桌边的兰花呼地一声向上一伸头,花朵竟然变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叶片也瞬间化作无数白骨,伸伸缩缩,十分吓人。

少年们纷纷投过来异样的目光,文昌帝君嗯了一声,还算是满意——以这丫头的天资,这些术法基础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他说:“下课之后去找副执教,申领下半年的法卷。”

夜昙哦了一声,她就这么微微一动,身上的伤口就重新渗出血来,染红了药纱。文昌帝君看不过去——天下的先生都偏爱优秀弟子,他把自己壶中的灵茶倒了一盏,搁到夜昙面前。

上书囊给先生的灵茶,乃是天界特制,补养润喉的佳品。文昌帝君配发的尤其精纯。

满堂少年都看得眼热。

可夜昙不知道,她一看茶盏,玄商君就知道不好。果然,她马上就嘀咕:“你堂堂文昌帝君,也太小气了,赏茶你赏我一包嘛。就给倒一小杯……”

“你……”文昌帝君几时遇到过这样的家伙,他气笑了,却到底没跟她计较,只是说:“闭嘴,好好读书。”

他继续讲课。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乾坤法祖出现在学堂之外。他这身份亲自过来,文昌帝君也只有停下讲学。乾坤法祖径直来到夜昙身边,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她手上全是被火燎起的水泡。药王给扎破了,上了药,看着就更吓人了。

文昌帝君看了一眼,都觉得痛。

“唉,皮皮虾,药王殿说你受伤了,贫道还不相信。你可真是半点不省心啊。”乾坤法祖叹了口气,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一粒丹药给她:“来,先吃了。”

那丹药色泽银白,丹气澄清,一看就知道品质必定上乘。夜昙却十分警觉:“这是什么?”

“什么表情?!”乾坤法祖一个脑瓜嘣弹在她脑门上,“老祖还能害你不成?”

“那可难说。”夜昙嘀嘀咕咕,旁边玄商君终于说:“不得无礼。”

夜昙只得把丹药含在嘴里,乾坤法祖随手把桌上的灵茶递给她。夜昙顺嘴喝了,用以送服丹药。

学堂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看,乾坤法祖啊,那是何等身份?竟然亲自前来为她送药!而且看这丹气,定是法祖亲手炼制。她一个凡间丫头,何德何能……

其他少年想什么,乾坤法祖不考虑。他眼看着夜昙吃了药,才问:“上书囊第一次收纳人族子弟,你觉得这里的课讲得怎么样啊?”

夜昙偷瞟了一眼文昌帝君,文昌帝君顿时板起脸来:“看我作甚?天尊问话,你照实直言便是。畏畏缩缩,不成样子!”

“哦。”夜昙于是说,“我觉得先生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文昌帝君气得拿戒尺一拍桌子:“混账!”

乾坤法祖倒是不生气,笑眯眯地摸了摸夜昙的头:“他也有难处。但凡有一丁点儿办法,谁愿意天天来这里教导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不是职责所在嘛。神和人一样,都应该互相体谅一下,你觉得呢?”

夜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乾坤法祖大笑,笑完又摸摸她的头:“继续上课吧。有空来找老祖玩。”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一直到他离开,夜昙终于悄悄吐出那粒丹药。

神族的丹药,大多都是用至清之气炼就,尤其这种上乘丹药,吃上一粒真的会要她的命。但是不一会儿,她仍觉得五内如焚。

文昌帝君还在讲学,夜昙只能将喉间的血强咽下去。

——乾坤法祖的丹药,自己明明没有咽下去。为什么仍然会被清气所伤?夜昙低头,看见桌上一盏空空的茶盏——是文昌帝君的灵茶!

她心知不好,但是却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分毫。

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她吐血,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至纯的清气对她而言是剧毒。她的身份一定瞒不住。若她的身份曝露,魔族知道神族天妃是假的,那青葵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她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右手五指紧扣着桌角,指节发白。

上书囊的课,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优等生实战结业考核。副执教魁星会重新讲课,功课不好的下午可以重听补习。

文昌帝君这回倒是没犹豫,直接让夜昙第一个考试。

木偶衣冠是个小儿科,夜昙仍然是轻而易举地得了个甲等的成绩。

然后她拄着柺往外走,文昌帝君终于还是不放心,问了句:“你没事吧?”

夜昙一个字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她若是开口,恐怕是要喷血。

但她本就伤着,痛很正常,大家也不奇怪,就这么放她离开。

天葩院。

夜昙刚一回去,蛮蛮立刻就迎了上来:“喂喂,你猜我昨晚发现了什么?!”

它兴高采烈,夜昙冲它摇摇头,它立刻意识到不对。多年默契,它马上就说:“小胡荽,快去做午饭了!”

胡荽扶着夜昙,只觉得她不说话,却并未察觉异样。闻言她立刻就说:“哦哦,好。那你小心点,别碰到公主的伤口。”

她去了厨房,夜昙撑着拐杖慢慢挪回后殿。直到蛮蛮关上门,她才一口血喷出来。

蛮蛮吓得声音都变了:“昙昙!你这是怎么啦?我去叫药王。”

“回来!”夜昙喘着粗气,指指墙角的箱子:“里面有我姐姐送来的魔丹,替我拿过来。”

蛮蛮赶紧翻开箱子,果然找到一个包裹。它把包裹叼过来,说:“是不是有人给你下毒了?我就知道这些神族不安好心!”

夜昙来不及跟它多说,飞快地打开包裹。青葵细心,每瓶丹药上都注明了药效和药量。夜昙飞快地倒了几粒,一股脑塞进嘴里。

可灵茶的清气和陨铁的灼伤一并发作,她硬生生忍到现在,肺腑都开始溃烂。魔丹的魔气,简直是杯水车薪。

夜昙趴在榻上,喉头一阵呕,又喷出一口血来。

蛮蛮手足无措:“这、这可如何是好!我昨晚发现我们家少君了,他在弄晴阁。我去找他!”

“站住!”夜昙叫住它,说,“他现在能做什么?你去找他,只会让他和我一起被神族抓住。”

蛮蛮说:“可是你看上去像是快要死掉的样子!”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是紫芜。她说:“青葵姐姐!你没事吧?我给你带了些仙丹,你给我开开门。”

夜昙呸干净嘴里的血,努力平复气息,说:“是紫芜啊,我没事,我想睡一会儿。晚点去看你。”

紫芜倒也知道不打扰她休息,说:“哦。那我把药放外面,你记得吃。对你的伤势有好处的。”

夜昙嗯了一声,听她脚步声远去,才对蛮蛮说:“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

蛮蛮没办法,只得去外面守着。果然不一会儿,霞族也派人过来,说是送些丹药补品,却到底还是打探夜昙的病情。蛮蛮直接挡在了门外。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云层焦黄,天近黄昏。蛮蛮就在外面,背抵着房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它终于心焦了:“昙昙,你睡着了吗?”

夜昙五内如焚,半天才说:“我马上就睡着了,你别说话。”

蛮蛮在把鸟头塞进翅膀底下,闷闷地说:“我怕我不说话,你就悄悄地死了。”

夜昙嘴里全是血,她咳嗽几声,又把一粒魔丹塞进嘴里,说:“不会的。我等到天亮就会好了。”

可更漏滴得很慢很慢,慢得时间好像停止了行走。

夜昙缩成一团,用带血的手指紧紧压住胸口。时间是不会停止的,这样的时刻太多,多到她不再畏惧痛苦加诸的恐吓。

南天门外。

玄商君巡视各处,经过天葩院时,他停止脚步——那个家伙的伤势,也不知怎么样了。但看她今天上课的模样,应该是没问题。

他推开门,本是打算看一眼就走,但立刻就发现了不对——血腥气太重!

——玄商君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他身化微光,直接进到房里。

榻上,夜昙脸色通红,呼吸急促,铁锈般的血腥气更是浓烈无比。

玄商君握了她的手腕,为她诊脉,顿时整个人都愣住——她身上伤势全部爆发,五脏衰竭,脉象已绝。这……怎么会这样?!

他以指尖沾了夜昙的血,轻轻一揉捻,顿时明白过来——是清气。

神族的至清之气,腐蚀了她的整个身体。

他也终于想起来,上次夜昙生病,他开的药也同样加重了她的病情。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是至清之体。当然,也就不可能是当年神族定下的天妃离光青葵。

既然她身份确实存疑,那么就应该把她交到神霄玉府,由普化天君查实后再行处置。

玄商君抱起她,一路去往神霄玉府。趴在门口的蛮蛮当然发现不了他,他无阻无碍,一路来到天界神族的刑罚之地。

神霄玉府的大门是黑色。门前一对金色的獬豸双目怒睁,獠牙带血,令人望而生畏。

玄商君正要叩门,突然,怀里夜昙双唇微张,轻声喊了句什么。玄商君侧耳去听,她说:“姐姐。”仿佛不由自主地,他重新进入她的梦境。

“嬷嬷,我肚子疼。”女童的声音传进耳中,玄商君没多费力气就找到了她。她躺在榻上,双手捂着肚子,眼泪汪汪。

床边,一个年过三十的宫女像是她的乳母,这时候手里端着碗,喂她喝药:“肚子痛就要喝药,喝了药才会好哦。公主乖,再喝一口。”

女童张开嘴,又喝了两口,她捂着肚子,痛得脸色都变了:“嬷嬷,我不喝了,我太疼了。”她别过脸去,宫女淡淡说:“不行,不喝怎么会好!一定要喝完。”

女童一脸委屈,却仍然乖乖喝药。

玄商君皱眉,他只看一眼便知道,那碗里的药定有古怪。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看着女童慢慢将一碗药全部喝光,她的乳母收起碗,说:“好了,公主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女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她慢慢抬头,看向自己的乳母。她的乳母只是迅速退出去,关上房门,然后上了锁。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女童茫然地望着门口,半天才茫然地喊:“嬷嬷。”

就算是毒发到如此地步,她还在听她的话,还在乖乖喝药。可到头来,所有的爱和依恋,全部被辜负。些许的关切与亲近,都是面具,下面藏着一副同样狰狞的面孔。

她慢慢地爬到门口,但也知道自己是打不开那门的。

“不不,别死。”她裹紧身上的单衣,喃喃说:“我只要等到天亮,姐姐就会来看我了。天亮了……就都会好了……”

玄商君脱离了梦境,因为她抓住了他的手。她脉象已绝,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令人心惊。她用脸贴紧他的手掌,一脸狡黠地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姐姐。”

到了此时,玄商君终于能肯定她的身份——离光氏的小公主离光夜昙。

夜昙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似有千钧的重量。思绪混乱,时间交错重叠,她喃喃喊:“姐姐……我好疼。”她低声啜泣,“你怎么才来……”

但很快,她在玄商君胸前抓了几下,又自言自语,“胸这么平……你不是我姐姐。”

然后,她便不再喊痛了。

玄商君伸出手,握住门环,将要叩门,却又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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