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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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班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臣女也不太清楚,那天长青王殿下兴冲冲地带着臣女跟弟弟看八哥,哪知道这只八哥长得丑,臣女就说了句没有陛下您这儿的鹦鹉好看,那八哥就莫名其妙叫起长青王万岁了。”

云庆帝低头喝茶:“嗯,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家啦,”班婳往皇帝面前走了一步,“陛下,您可得好好查一查,办这种事的人心眼太坏了。我前段时间见您这里的鹦鹉有些眼馋,还想买一只来养着玩呢,哪知道出了这种事,那我还是不养了。”

“为什么不养了?”云庆帝见她愤愤不平地模样,心情便好了几分,“难道又是月钱不够了。”

“陛下,您怎么还提这事呢?”班婳嘴一撅,“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长青王跟王公公还在呢,您给臣女留点面子呗。”

“好好好,不说不说。”云庆帝看向王德,王德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笑,往后退了两步。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敢养鹦鹉了?”

“这也要怪您,”班婳抬头看云庆帝,“您总是给臣赏东西,升爵位,嫉妒臣女的人可多了,万一哪天有人暗算臣女,让臣女买回一只回说福乐郡主万岁的鹦鹉,那臣女得多冤枉。明明天下的万岁,就只有您一个,臣女这辈子,就让陛下您爱护着就好。”

“这什么说法,等你以后嫁了人,爱护你的就是你夫君,朕可不做插手小夫妻家事的惹人嫌长辈。”

“陛下,您可是我的娘家人,要帮我撑腰的。”

“陛下,成安伯到了。”一个蓝衣太监走了进来。

“宣。”云庆帝挥手让太监退下,对班婳无奈笑道,“你呀,你呀,整日就想着让朕帮你欺负人了。”

“您是臣女最大的靠山么,不找您找谁啊。”班婳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但是却刚好够云庆帝听见,顿时惹得云庆帝大声笑了起来。

站在角落里的王德看了眼走进来的成安伯,往左后方移了一小步,头微微埋了下去。

长青王查到卖鸟人的时候,卖鸟人已经死了,死亡原因是喝多了酒,掉进河沟里淹死的。与他亲近的人都说,那只八哥是他养的,平时十分稀罕,都不让旁人碰一下摸一下。

可是一个普通的卖鸟人,又怎么会教八哥说“长青王万岁”这种有可能给他找来杀手之祸的话?

他在家里苦苦思索了两天,思前想后才发现,竟然是班婳所说的“告状”最保险。当今十分多疑,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家里必定安插了眼线,这件事若是瞒过去了还好,若是瞒不过去,那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抱着鸟笼子以及查到的那些东西,跑到宫里来诉委屈了。

一番见礼之后,云庆帝又问了一遍成安伯当年的事情经过,见于班婳所说的无误以后,便对长青王道,“朕看这些人是因为朕信重你,才会想出如此阴毒的法子离间我们堂兄弟之间的感情。你且放心,朕会派人彻查此事,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云庆帝虽然多疑,但是他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他认定了一件事以后,就不会再往其他方面想,所以当他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给尽好处,比如说班婳。但他若是不喜一个人,那对方做什么,他都会觉得不那么顺眼,并且还会觉得对方别有用心,比如说惠王府一家。

长青王在他心里,属于勉强可信且比较老实的堂弟,所以这件事洗清嫌疑后,他并没有对长青王有什么负面看法,相反还赐了一堆东西让他带回去,以示自己对他的信任。

实际上,他又相信谁呢,皇室的亲王郡王,全都被关在京城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空有食邑却没有封地治理权,都是些富贵闲人罢了。

“对了,”云庆帝抬头看向站在班恒身边的容瑕,“容卿今年二十有三了吧,你年前就出了孝期,婚事也该考虑了,可有心仪的女子?”

第34章

容瑕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忍不住看向了皇帝,眼角余光扫过了班婳。

她脸上带着事不关己的微笑,一双眼睛还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陛下,微臣……尚无心婚事,”容瑕作揖道,“这种事,不可强求。”

“朕可听闻,京城中又不少心系你的女子,难道没有谁让你动心?”云庆帝十分不明白,以容瑕的容貌身份地位,想要娶妻应该很容易。他像容瑕这么大的时候,长公主都已经出生了。

容瑕长揖到底,没有说话。

见他似乎也没有想要娶妻的样子,云庆帝不想做讨人嫌的事情,但又不忍心看重的臣子就做个没人关心冷暖的单身汉,“等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就来告诉朕,朕给你做媒。”

“微臣谢陛下。”

有了前朝的前车之鉴,大业朝的皇帝吸取了一个教训,那就是没事别瞎赐婚。

前朝失去天下的导火索,就是因为闲得没事的皇帝赐了一个婚,哪知道新妇进门以后,丈夫宠妾灭妻,竟然把正妻磋磨致死。正妻娘家人势大,见皇帝竟然没有处置男方的人,一气之下竟然联合封地王爷造反,闹得天下大乱,最后让他们蒋家捡了这个便宜。

前史之鉴后事之师,云庆帝很理智地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他是想让容瑕娶石家姑娘,与太子成为连襟。容瑕有才有能,是他为太子挑好的良臣,若是两人是连襟,日后容瑕对太子必定会更加忠心。

太子妃的那个妹妹他见过,是个才貌全双的女子,配容瑕正好,两人日后在一起,必定会琴瑟和鸣,志趣相投。

只可惜他想得很好,容瑕似乎真的不热衷男女之情,加上老二似乎对石二姑娘有些不太正常的心思,他反倒开不了开口。石家出了一个太子妃,绝对不能再出一个王妃,所以这石飞仙绝对不能嫁给老二,这也是他为老二定下谢家姑娘的原因。

罢了罢了,幸而容瑕是个正人君子,便是不用联姻关系绑住他,待太子登基,他也会尽心辅佐太子的。

走出大月宫,容瑕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班家姐弟:“郡主,世子,相聚便是有缘,一起到百味馆用饭可否?”

班恒看班婳,班婳点头以后,班恒便道:“那就多谢伯爷了。”

出了宫门,等引路太监离开以后,班婳才小声道:“陛下今天叫我们来,就是为了长青王殿下家里那件事?”

“郡主,今日的事情出了宫门以后,就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容瑕语重心长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班恒与班婳齐齐点头,班恒回头看了眼高高的宫墙,摇头叹息道:“真不明白,这高墙深宫之后,有什么意思。”

班婳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这里有财富,美人,还有别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权势,怎么会没意思?”若是真没意思,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真的只是心系天下百姓?

在她看来,人类都是贪婪的,有人贪花好色,有人爱财,还有人沉迷权势,有人贪图青史留名,说得再好听,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

容瑕注意到班婳神情中的不以为然,心头一动:“郡主怎么会这么想?”

“就算是万岁,那也只是一个人,”班婳不解地看着容瑕,“人活着就会有私心,没有私心的是观庙里的神仙。”

“郡主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容瑕笑道,“此言甚是有理。”难怪皇帝会如此宠爱她,她的身份,她的年龄,还有她的行为,刚好就讨好到了皇帝。

班婳:她说了什么震耳发聩的话吗,为什么容瑕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班恒看着容瑕与班婳,“有点怪怪的。”

“少了什么?”班婳四处看了一眼,“长青王去哪儿了?”

“他给太后请安了。”容瑕与姐弟两人上了马,“我们不用等他。”长青王既然决定告状,那么一定不会错过太后那里,太后心软,长青王父母在世时,也帮过先帝与太后不少,所以太后绝对不会任由长青王被算计,到时候不管皇上是真打算查清楚,还是只口头上安慰,这件事都不可能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至少长青王会借由此事,让皇帝相信他的忠心,并且还让其他人知道,他长青王与当今皇上虽然只是堂兄弟,但是皇室一样很重视他。

历经两朝混乱,还活得如此滋润的长青王父子,可不是仅仅好美色这么简单。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好美色而已,上一代的长青王就是死在美人肚皮上的,这样的死法,怎么想怎么不光彩。

“成安伯,福乐郡主,班世子。”石晋打马经过时,看到班婳等三人,于是减缓马速,向三人行礼。

“石大人。”容瑕拍了拍马儿的脖子,安抚着马儿的情绪,马儿嘶鸣两声后,踢着马蹄侧身挡住了班婳的马,班婳见状往后退了一步。

石晋往容瑕身后看了一眼:“不知三位去哪儿?”

“我们正准备去用饭。”容瑕面带微笑看着石晋,但是绝口不提邀请的话。

石晋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抬手对容瑕道:“用饭是大事,在下便不打扰了。”说完,他又道,“福乐郡主,几日后在下与妹妹将在别苑设宴玩耍,届时请郡主、伯爷与世子赏脸前来。”

“我?”班婳拍了拍马屁股,上前几步让石晋看到自己,“又是诗会?”

石晋解释道:“诗会只是凑趣的小事,更多的还是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打一场马球活动活动筋骨。”

“马球?”班婳来了些兴趣,但是她对石飞仙却没有多少兴趣,便道,“多谢石公子相邀,若到时候有时间,我定前往。”

石晋露出笑容:“届时在下恭候郡主大驾。”

班婳补充一句:“恭候倒是不用了,我也不一定去。”

“咳,”容瑕脸上露出笑,对石晋道:“石公子请便,我等告辞。”

石晋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对容瑕拱手道:“慢走。”

等石晋走远了,班婳小声对容瑕道:“你们两个合不来啊?”

容瑕脸上的笑容一僵:“郡主何出此言?”

“不要小瞧女人的观察力,”班婳骄傲地抬下巴,“我在你们两个的眼神里,看到了飞刀。”

容瑕轻声笑了:“你看错了。”

“啧,”班婳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们男人说话就是不爽快,跟我弟一样。”

班恒莫名其妙地看班婳:“姐,怎么又说我?”

“因为跟我最熟的年轻男人就只有你一个人,”班婳理所当然道,“我不拿你举例,拿谁?”

班恒:……

三人来到百味馆,刚到门口,里面走出一个紫衣公子哥,看到班恒与班婳还有些惊讶。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公子哥与班恒也是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见到班恒也懒得见礼,直接道,“刚才不是有人去你家提亲了吗?”

“提亲?”班恒愣了愣,扭头看向班婳,“谁?”

“我就说你们俩怎么还有心思出来吃饭,”公子哥朝容瑕拱了拱手,继续对班恒道,“就是那个严甄啊!”

他一把拉过班恒,两人走到了角落里后,公子哥小声道:“别说哥哥没跟你通气,据说那位严公子自从在秋猎场上看到你姐的英姿以后,便魂牵梦绕,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一个书呆子,跑来参加秋猎干什么,还刚好就瞅见我姐了?”班恒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样的书呆子整日里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我姐哪受得了这个。”说着,他就要准备回去。

“哎哎哎,你别急啊,”公子哥忙伸手拉住班恒,“其实我觉得吧,这严甄也挺不错的,人品正直上进,看起来也不像是贪花好色之人,而且他又这么迷恋你姐,你姐嫁过去肯定不会受什么委屈。”

“不贪花好色那能看上我姐吗?”班恒没好气道,“就我姐那破脾气,难不成严甄还能喜欢上她的内在?”

公子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不对,哪有人这么说自家姐姐的?

“周常箫,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来帮严甄做说客的?”班恒十分怀疑地看着公子哥,“我记得你哥娶的是严家大小姐吧?”

“咱们做好兄弟这么久,我会在这事上坑你?”公子哥把胸口拍得啪啪作响,“你姐就是我姐,我会害我们自家姐姐吗?”

“呸,我姐可没你这么个弟弟,”班恒懒得跟他再说,转头走向班婳,语气不太好道,“走,我们去楼上吃饭去。”

“严甄是谁?”班婳见周常箫追着弟弟跑过来,歪头想了很久,脑子里对此人没有半分印象。

班恒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周常箫颠颠地挤过来,对她殷切小道:“就是严左相的幼子严甄,为人正直有才华。”

“长得好看么?”

周常箫愣住,看了班婳身边的容瑕一眼:“还、还成?”

本来他还想说长得面如冠玉,可是看到容伯爷这张脸,他觉得这话说出来自己可能会有点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婳婳:没有看到颜值的情况下,跟我提才华人品那就是耍流氓!

第35章

“还成?”班婳怀疑地看向周常箫,京城里长得比较好看的男人,她不可能没有印象,所以这个“还成”是有水分咯?

“是真的还成,”周常箫怕班婳不相信,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比我长得好看。”

班婳反问:“京城里长得比你好看的人,很少吗?”

被班婳嫌弃不好看,周常箫也不生气,反正对他而言,能与美人搭上话,那就是好事,“那我也是五官端正嘛。”

见他这样,班婳忍不住笑着指身边的容瑕,“严家郎君与容伯爷比之如何?”

周常箫觉得今天最大的失策就是遇到了成安伯,放眼整个京城,能有几个男人比得上成安伯的容貌?严甄对于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而言,那确实是百里挑一,可是放到成安伯面前,那简直就是不能比。

风度也好,容貌才华也罢,就没有一样是比得过成安伯的。

他还能说什么?

“不及。”周常箫虽然混不吝,不过他这人很诚实,尤其是对待朋友时特别耿直,“容伯爷风度翩翩,才德兼备,京城少有儿郎能及之。”

但是你为什么要拿成安伯来比,成安伯又不会娶你!

周常箫内心在咆哮,但是他却不敢说,怕转头回去班恒就揍他一顿。

班婳点了点头,她就猜到这个严甄相貌肯定不及容瑕,全京城长得好看的男人,她都特意找机会去看过,比拉比去,还真没比容瑕更出众的。

实际上在沈钰退婚以后,就有不少人家来探听消息,有意与班家结亲。不过由于班婳没有看上眼的,所以这些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长公主的孙女也不缺郎君,门第稍低或者家风不好的,班家根本不考虑。对于班家人而言,若是遇到不靠谱的人家,还不如一辈子不嫁,自家的女儿自己疼,何必为了外面那些人的风言风语,就急急地把孩子嫁出去,让她在人生大事上受尽委屈。

阴氏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听着冰人滔滔不绝地夸奖严左相家的公子,面上并没有多少与相爷家结亲的喜悦。

冰人见她这个表情,又看静亭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就知道班家儿女的婚事恐怕要由侯夫人做主,便对阴氏道,“严公子自小敏而好学,这些年一直在书院念书,所以并不常出现在人前。不过请二位放心,这位公子长相十分俊俏,身边也没有不干不净的丫头陪侍,又有个疼人的性子,若是郡主愿意下嫁到他们家,定不会受半点委屈。”

阴氏抬了抬手,示意丫鬟给冰人添茶。

陪同冰人一块儿来的还有尚书令夫人周太太,周家与班家关系不错,所以今天严相爷请了她来做陪客。

周太太与阴氏来往较多,见阴氏这个表情,便知道两家的婚事只怕不能成,她本就是碍于人情才帮着严家跑这一趟,所以并没有说惹阴氏不高兴的话,只是时不时聊些趣事来缓和气氛。

“侯爷与夫人觉得意下如何?”冰人喝了三盏茶,说得嗓子都快要冒烟,能夸的全夸了,再夸下去,她都快找不到词了。

“能得严夫人厚爱,班家十分感激,亦是小女荣幸,只是犬女顽劣,自幼脾性不好,只怕不能好好照顾严公子,”阴氏放下茶杯,她身边的婢女送上了一个荷包给冰人,“劳你走这一趟了。”

冰人心里暗暗叫苦,严家小公子的她去看过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就想着娶这位福乐郡主,现在班家人不愿意接这个话茬儿,她该怎么给左相家人交代?

想到这,她忍不住偏头去看周太太,希望她能帮着说说话。

“姐姐,”周太太性格温婉,说起来话也软软柔柔的,“我觉得这事倒不用急,听闻几日后石相爷家要在别苑设宴,到时候让他们见上一面,成与不成让婳婳见了再说。”

在她看来,严甄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儿,只不过班家人疼爱女儿的架势她也见过,所以这事成与不成,还真要看班婳的意思。

现在她跟冰人说得再多,都没有意义。

“妹妹说得对,”阴氏略点了点头,“不过这些东西你们先拿回去,留在我们这恐怕不合适。”

“这……”冰人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周太太打断了。

“还是姐姐想得周道,就是要这样做才妥帖。”周太太笑道,“我等下就让他们把东西抬回去。”

这些礼物是按说亲规矩的上门礼,连上门礼都不愿收,可见阴氏对与严家结亲态度十分冷淡,所以才会拒绝得如此彻底。

以班家的底蕴,就算把严家的整个家底抬过来,班家人的态度也不会软化。严家现在虽然比较得势,但真要细算起来,这门亲事是严家高攀了。

“我管他是相爷还是王爷,”班恒把酒杯往桌上一搁,语气硬邦邦道,“只要我姐不喜欢,我就不让她嫁。”

班婳把手帕扔给他:“擦擦手,你轻点,别把杯子摔碎了。”

班恒顿时泄气,他这是为谁气成这样啊?

周常箫给他倒满酒,陪笑道:“班兄,班大哥,你别气了,我下次绝对不在你面前提这件事了,成不成?”

班恒见他伏低做小的模样,心头的气儿稍顺:“我想到……”

想到有个男人天天惦记着他姐,还什么茶饭不思,身形消瘦就觉得犯恶心。可是这话他不能当着他姐的面说,怕恶心到他姐。

秋猎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严甄若是对她姐有意思,有很多办法来解决问题,可他偏偏要做出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是因为觉得他姐配不上他,要用这种方法逼着父母请人来说亲?

他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姐?

红颜祸水?

祸国殃民?

他这会要死要活的,是想逼着班家答应他还是怎么的?

要死就死远一点,别来恶心到他姐。

“严公子此举怕是有些不妥,”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开过口的容瑕看着班婳,“只怕这次的事情,又要委屈郡主了。”

班婳伸手拿走班恒手里的酒杯,给他换上一碗暖呼呼的汤,满不在乎道:“对我而言,不重要的事情就委屈不到我。”

五年后她连命都有可能保不住,哪管世人怎么看她。

容瑕察觉到自己心头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轻轻的、不太疼,就是有种难言的酸麻感。

用过饭过后,容瑕骑在马背上,对班婳道:“郡主,几日后的石家别苑宴会,你会去么?”

班婳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会去。”

“我明白了。”容瑕点了点头,“上次郡主送在下回府,今日让在下也送一次佳人可好?刚好最近我又听到一个新奇的故事,不知郡主是否想听?”

“好啊。”班婳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你快跟我说说。”

“班兄,”周常箫拉住准备跟上去的班恒,悄悄指了指容瑕,“成安伯是不是……心仪你姐?”

“不能吧,”班恒狐疑地摇头,两个时辰前陛下还问过容伯爷有没有心仪之人,他可没瞧出容伯爷对他姐有半分心思,“他这是找颜面呢。”

“什么颜面?”周常箫不太明白,哪家郎君用送佳人回家的方式来找颜面?

班恒四下看了一眼,见四周没什么人经过,便跳下马把他姐送容瑕回家的事情说了,“这事你可别说出去啊。”

“放心,我嘴严,肯定说不出去。”周常箫感慨道,“咱姐真是女中豪杰,成安伯确实……好气度。”

班恒知道他嘴严,不然也不会把事情告诉他,“行了,严家这门亲事,我们家多半不会同意,你回去告诉严甄,早点死心吧。”

周常箫摇头苦笑,实际上他也不明白严甄为什么会闹这么一场,也不想想这事就算成了,班婳嫁进严家后,能受婆婆待见吗?他这种纨绔子弟都能想到的事情,严甄就没考虑过?

严家的气氛确实不太好,早在儿子参加完秋猎回来,说要娶班家那个不省心郡主后,严夫人的心里就不太畅快。原本她是怎么也不同意,哪知道这个孩子死心眼,为了班婳这个女人茶饭不思日夜不眠,她跟老爷心疼孩子,只能请冰人与周夫人帮着说和,若是班家同意,他们就请人正式上门提亲。

可是想到班婳那种奢靡成性、嚣张跋扈、相貌妖娆的女人要做自己的儿媳妇,严夫人就觉得胸口的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她的儿子自小饱览群书,知书达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女人?

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她早年就不该把他管得这么严格,也不让他近女色,以至于他见了班婳这样的女人便失了心魂。

“夫人,周夫人来了。”

“快请。”严夫人整了整衣衫,在脸上挂起和善的微笑后,扶着丫鬟的手走出院子。刚走至最正厅外,她听到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不是家里的小孽障又是谁。

“母亲,周太太来了吗?”严甄身体有些虚弱,所以这么一段路匆匆走来,他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严夫人笑道:“你这孩子,见到周太太可不能这样,还不快整理好衣衫?”

严甄这才注意到自己失了态,忙整理了一番衣袍后才跟着严夫人身后走了进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严夫人眼底的怒意。

严夫人一进大厅,看着自家准备的拜访礼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心里便知道这事坏了,回头看小儿子,他果然面色惨白,神色仓皇,若不是丫鬟扶着,只怕连身子都站不住了。

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这般模样,她心里又疼又急,便想让丫鬟把人扶下去。

“母亲,我没事。”严甄推开丫鬟,朝周太太行了一个晚辈礼。

周太太在心里暗暗点头,是个懂礼貌的孩子,笑着道:“好一个俊秀的郎君,快快坐下。”

严甄坐下以后,便道:“周夫人,不知侯爷府……”

他不看地上那些送回来的拜访礼,只看着周太太,似乎想在她那寻找一丝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班恒:要寻死觅活走远一点,别脏了我侯府门前的路!

第36章

“班家向来宠爱娇女,想来你们也是听说过的。”周太太避开严甄灼灼的眼神,“班家倒也没有明确拒绝的意思,只是要看看两个小辈的意思。”

明面上说是两个小辈的意思,但是严甄死活想要娶班婳,所以这话的意思就是看班婳元愿不愿答应。周太太有意给严家留脸面,所以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太透,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听不明白,听闻班家竟然没有多少与严家结亲的心思,严夫人内心十分矛盾,既高兴儿子不用娶这样一个女人,又觉得班家人实在可恶,整个京城多少人想要搭上他们严家的门路,连那些皇亲国戚都要对她客气几分,班家做事未免也太不客气了些。

“周夫人,”严甄看着周太太,“您的意思是说,只要福乐郡主愿意嫁给我,侯爷与侯夫人便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周太太笑了笑:“严公子,您大多时候都在专心读书,不知道班家人对女儿有多看重。对于大多父母而言,儿女终身幸福才是大事,你若是能得郡主青睐,何愁不能娶到佳人?”

“话虽是这么说,但按祖宗规矩,理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严夫人皱了皱眉,觉得班家的家教太过随意了些,“便是再娇惯女儿,也要有个章法。”

周太太笑而不语,心下却想,既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你家现在就赶紧歇了心思,给你儿子好好物色其他女子去,何必还眼巴巴去求娶班家姑娘。是你家想求着人家嫁,不是人家求着嫁到你家。

若不是看在自家老爷与严左相是多年好友的份上,周太太是真不愿意跑这一趟。她与严夫人之间的交情不算太好,严夫人这人最爱的就是教条规矩,不仅对下人严格,对自己家人也同样如此,整个人严苛得失去了活性儿。

“两日后是石家在别庄举办宴席,据说福乐郡主也要前往,”周太太站起身,“话已经带到,我也该告辞了。”

严夫人再三留她用饭,周夫人一直推辞不受,还是坚持离开了。出了严家大门以后,周太太摇了摇头,有这么一个母亲,严家小郎君只怕心愿难成了。

坐进马车里,周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很难成,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掀开帘子,看到前方一对男女骑着马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并且还有侍卫跟随,瞧着不像是互叙衷肠的男女,但似又比普通男女之间略亲密了些。又或者说是这位郎君脸上温和的笑容,让她有了这种错觉。

成安伯与福乐郡主竟然是熟识的么?

周夫人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略想了想后便对马车外的仆人道:“改道走。”

“不对,那个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儿媳,”班婳不解地追问容瑕讲的故事,“儿媳不是他们家求娶来的吗?”

“或许在她的心中,儿媳是夺走她儿子的罪魁祸首,”容瑕想了想,歉然道,“抱歉,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班婳想到容瑕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也对,你也没给人当过婆婆。”她的祖母与母亲关系很好,甚至很多时候父亲还常常抱怨,祖母与母亲才是亲母女,他是家里招赘进来的。

她几乎很少去想与一个陌生男人成亲后,如何跟他的母亲相处,她过不了伏低做小委屈隐忍的日子。

“据说严左相的夫人出自世家名门,其父是有名的大儒,”容瑕笑了笑,“想来是个十分优雅好相处的长辈。”

听到“大儒”这两个字,班婳就想到了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礼仪规矩,女子当如何的酸儒们,他们古板教条,对家中女子格外严苛,甚至觉得女人就不该出门,她们身上每一寸在未出嫁前属于父母,出嫁后属于未来的夫君,若是有谁敢在外抛头露面,那便是丢人现眼,有辱门楣。

京城这边的风起还好,班婳听人讲过,南边一些读书人家,甚至以女子为夫殉葬、为亡夫守寡为荣,若是有哪个女人敢改嫁,就会受尽读书人谩骂与羞辱。

更可笑的是这些读书人口口声声要女人这样那样,但是他们写出来的话本里面,那些狐仙、千金小姐、总是美艳多金,并且主动献身于穷酸书生,宁可为婢为妾也要跟着他们。

好事都让他们给占尽了,这么不要脸,这么会幻想,还考什么科举,躺在自家破草屋里整日做白日梦便够了。

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现在听容瑕说严夫人竟是大儒的女儿,班婳还没有见过那位严家公子,便已经对他们家失去了兴趣。她堂堂郡主,金银珠宝无数,何必去过那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日子,她又没有患脑疾。

谈笑间,两人已经到了静亭侯府门口,容瑕看着侯府大门口上的牌匾,对班婳拱手道:“郡主,在下告辞。”

“等一等,”班婳叫住容瑕,“儿媳妇自杀以后,那个婆婆得到报应了吗?”

容瑕目光扫过班婳云鬓间的金步摇,摇头叹息道:“书生平步青云,后来娶了一位高官的女儿,他的母亲也因此封了诰命,颐养天年。”

班婳撇了撇嘴:“这个故事不好玩,还是上次的故事有意思。”

“郡主既然不喜欢,我便去打听一些你感兴趣的故事来,”容瑕道,“在下也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够好。”

见容瑕看法与自己相同,班婳心情好了很多,只是内心对严家却更加排斥起来。

“伯爷,”离开班家大门以后,杜九小声道,“您记错了。”

“什么错了?”

“那个老太婆没有被封诰命,她因为迫害儿媳至死,被判了大牢,她的儿子因此仕途不顺,整日借酒浇愁,还浑浑噩噩过着日子呢。”杜九干咳一声,“属下觉得,福乐郡主可能更喜欢这个故事原本的结局。”

“是吗?”容瑕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动作轻柔极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三日后,班婳坐在镜前精心打扮着,班恒坐在她身后的桌边,把玩着一盒子珍珠,“姐,你今天不是去拒绝那个严甄吗,不如把自己弄得磕碜一点,他也能更快对你死心。”

“拒绝他是我的事,死不死心是他的事,我怎么能因为一个不重要的男人,把自己变得黯然失色?”班婳小心的用指腹把口脂点到自己的唇上,让唇变得红润艳丽以后,才用帕子擦干净手指,“女人美好的光阴比黄金更珍贵,一个连印象都没让我留下的男人,不值得让我浪费这么多黄金。”

“我怕严甄对你因爱生恨。”班恒最受不了他姐死爱美的习惯,天底下除了他们家没人知道,他姐爱美到连睡觉时穿的裙衫都要绣上繁复柔软的花纹,美其名曰这样的睡衫才能让她做美梦。

睡觉时就算美若天仙又有什么用,美给谁看?美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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