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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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和亲王看清笼子里的人,迈开步子往前跨了几步,忽然他顿住脚,回头看了眼容瑕以后,推到了容瑕身后。

但是他这细小的动静,却被关在牢笼中的蒋洛发现了,他抓住牢笼,满脸狂喜的看着和亲王:“哥,大哥,你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

“这里我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带我走。我再也不跟你闹了,再也不跟你争了,你救救我吧。”

和亲王见他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与手也是干干净净地,看起来比关在外面的长青王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唇角颤了颤,终究没有开口为蒋洛求情。

蒋洛见和亲王没有说话,拼命地朝笼子外伸手,二十多岁的男人,哭得满脸狼狈:“哥,你不能不管我,你是要我死在这里面吗?”

“戾王殿下,微臣看管你的时候,可从未虐待过您,您这话若是让和亲王殿下误会,岂不是要让微臣以死谢罪?”刘半山捧着一盏灯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看着蒋洛,“还请殿下莫要乱说得好。”

蒋洛看到刘半山,浑身吓得一颤,就是这个狗东西,整日把他关在阴暗的屋子里,不让人跟他说话,也不让人出现在这个屋子里。每日除了一日三餐与换洗衣物送进来,便再无人出现,而且这些人就算出现,也当他不存在一般,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不打人不骂人的手段,一两日还好,时间久了才知道,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有时候蒋洛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做过皇帝,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安静,安静得让人想要发疯。

刘半山曾经只是一个他不看在眼里的小官,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人,却有这种诡异的折磨人手段。

所以当他看到和亲王以后,本就紧绷的情绪,终于崩溃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甚至看不到班婳与容瑕,因为他知道,大哥一定会包容他,一定会忍让他,即便是他做了错事,只要他求一求,哭一哭,大哥就会心软。

但是他却忘了,他的大哥已经不是太子,而这个天下也不姓蒋,就算和亲王想要救他,也没有办法。

和亲王看着样子有些不太正常的二弟,双唇颤抖了很久,也说不出一句求情的话。

那些死在二弟手中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第136章

和亲王不忍地移开视线,他缓缓开口道:“二弟,这是你应受之罪。”

“连你也怕了容瑕么?”蒋洛趴在门前,声嘶力竭道,“若是连你都不管我,这个世间就没人再管我了。”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班婳挡在和亲王面前,“做下这么多恶事,还好意思装可怜。不过是见表哥心软,你就恃宠而骄罢了。”

刘半山觉得,恃宠而骄这个词语,似乎不太合适用在这里。

“班婳……”蒋洛怔怔地看着班婳,忽然疯狂地笑了出来,“你一个前朝郡主跟容瑕在一起,又会有什么好下场?今日我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你又能得几日好?”

班婳冷笑:“不管我能有几日好,至少现在的我是皇后,而你是阶下囚。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你以后的日子。”

“婳婳于朕,是亲人是伴侣亦是最在意的人,”容瑕走到班婳身边,眼神如冬日的寒冰,冷得让人从骨子里发寒,“看来戾王你被关押到此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不然也不会如此胡言乱语。”

蒋洛想起被关押在天牢里的这些时日,眼中露出惧色。

班婳神情平静地看着蒋洛,微微垂下了眼睑。

容瑕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和亲王:“和亲王,你觉得朕会相信刺杀婳婳的人,会是他安排的?”

和亲王看着牢中的蒋洛,半晌才艰难地开口:“不是他。”

“看来……殿下知道凶手是谁?”容瑕转头看向和亲王,仿佛只是在问一句很轻松的话。

和亲王沉默良久:“是,我知道。”

班婳诧异地看着和亲王,她一直以为此事与和亲王无关,但是和亲王忽然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以他的性格,竟然自愿供出有可能是真凶的石氏?

“谁?”容瑕问。

天牢中安静了很久,班婳看着和亲王没有开口。

“我的王妃,石素月。”

和亲王府。

石氏换上自己最华丽的衣袍,头戴九凤钗,端坐在太妃椅上。禁卫军冲进来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和亲王妃,”杜九踏进主院,看着上首端坐的女人,她雍容华贵,虽不是极美的女人,但是一身气度,却是普通女人难及的,“微臣奉陛下之命,缉拿你进宫。”

“缉拿?”石氏缓缓站起身,“本宫早就料到有这一日,新帝又怎么容得下我们这些前朝旧人,左右不过是一条命,他容瑕想要,便拿去吧。”

杜九淡笑:“王妃想岔了,微臣请王妃协助调查皇后娘娘被刺客袭击一案。”

石氏面色微白,嘴上的气势却半点不弱,“陛下想要做什么,不过一个命令而已,何必找什么借口。本宫身为一个弱女子,唯有听命而已。”

杜九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陛下为难前朝旧人,这种后宅女人的小手段,他做密探的时候见过不少,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四周大气不敢发的和亲王府下人,轻笑一声:“王妃,非后宫高位女子,不可擅自称本宫,请王妃慎言。”

“还请王妃即刻出发。”

石氏冷笑一声,走出了门外。

走出和亲王府大门时,她停下脚步看向杜九:“王爷呢?”

杜九躬身行礼:“请王妃不要担心,和亲王殿下很好。”

石氏皱了皱眉:“我问的不是他好不好,我想知道他……”她语气一顿,终究没有再开口。

此时天色已经黑尽,除了悬挂在王府的两盏灯笼,石氏在街道上看不到半点光亮。她看了眼停在面前的马车,做工精致,上面还雕刻着凤凰。

扶着婢女的手踏上马车,她回头看这些围在马车四周的护卫,这些人的脸全都陷在阴影中,无端让人觉得胆寒。

朱雀门外,石晋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石大人,您请回吧,天色已晚,陛下不会见您的。”护卫不敢得罪石晋,只能好言相劝,“您若是有要事,末将愿意把折子递到大月宫,但这个时候您若是进宫,只怕是有些不妥。”

“请诸位代为通传,微臣确有急事!”

两位护卫互看一眼,犹豫了很久后,才无奈道:“您稍待片刻,末将这就托人去给你通报一声,至于成与不成,末将也不敢保证。”

“多谢两位将军!”

“不敢不敢,”护卫不好意思笑道,“我们不过是看门小将,怎么配称为将军,石大人折煞末将了。”

“等等,这里不是朱雀门,”石氏掀开马车帘子,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是宣武门。”

杜九没有理她,直接带着人进了宫。

大月宫正殿中,班婳坐在容瑕右边,和亲王坐在下首,神情有些恍惚晦暗。见杜九进来的时候,他往杜九身后看了一眼。

“陛下,娘娘,和亲王妃已经带来了。”

“宣。”

容瑕看了眼和亲王,语气冷淡,“和亲王,可有什么事需要说的?”

和亲王默默地摇头,整个人颓废极了。

石氏走进殿,没有给容瑕与班婳行礼,也没有看和亲王,她直直地站在殿中,毫不躲闪地看着容瑕与班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你们现在坐在上面,不过是你们手段更高明而已。”

“你这人好生奇怪,你不去怪蒋洛鱼肉百姓,你不怪蒋家把整个天下弄得一团糟,却把所有的怨气撒在我们身上,”班婳反唇相讥,“朝代更替乃是自然,蒋家的帝位,不也是从司马家夺来对的吗?”

“班婳,你有今日地位,不过是因为你有张漂亮的容貌而已,”石氏扬了扬下巴,“你不必与我伶牙俐齿,显摆你皇后的身份。后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早晚有失意的一天。”

“我有张好看的脸怎么了,吃你家米喝你家水了,”班婳从桌前站起身,笑着道,“其实我觉得你们石家两姐妹有很多共通之处,比如说总是瞧不上我这张脸。”

“可是你们凭什么又瞧不起我,就因为我美?”班婳笑出声,“若美就让你们瞧不起,那我愿意让你瞧不起一辈子。就是不知道有些人,究竟是瞧不起我,还是羡慕我呢?”

“你住嘴,你这种轻浮,只靠容貌吸引男人的女人,如何与我相比?!”石氏伸手指着班婳,“今日就算我死了,我的冤魂也要日日看着你,看你究竟能得意到几时。”

班婳发现,石氏非常恨自己,或者对她不满到了极点。她踏下台阶,反手扭住石氏指着她的手,轻轻松松就把她推开几步远:“和亲王妃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会不知道用手指着人不礼貌?”

石氏吃痛,捂着手往后退了退,她恨恨地看着班婳:“班婳,你受尽蒋家恩惠,却把三军虎符给了容瑕,你对得起蒋家的列祖列宗,有脸面德宁大长公主吗?”

她给了容瑕三军虎符?

班婳挑眉,她大概有些明白石氏为什么恨不得她去死了,因为在石氏心中,是她把三军虎符交给容瑕,帮着容瑕笼络武将的心,蒋家王朝才会输。

“和亲王妃,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班婳怜悯地看着石氏,“害你不能做皇后的人不是我,而是蒋家人。我能做皇后,是因为我的丈夫是皇帝。然而若是没有我,他仍旧能够做皇帝。”

“蒋家失去的……是民心,”班婳摇头叹息,“你若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不做皇后倒是好事。”

“你闭嘴,你闭嘴,一切都是借口。”

石氏忽然扒下发间的金钗,朝班婳冲了过去。班婳轻松避开,伸手一敲石氏的手腕,金钗应声而落,石氏也被班婳一巴掌扇倒在地。

“如非必要,我不会打女人。”班婳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婳婳,”容瑕冲到班婳身边,“你没事。”

“我没事。”班婳摇了摇头,见和亲王也起身朝这边走过来,便道,“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们男人不要插手,都回去好好坐着。”

容瑕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石氏,转身坐了回去。

和亲王僵硬地站在原地,缓缓扭头闭上了眼睛。他了解婳婳,婳婳向来对女子宽容,但是这一次,素月是彻彻底底得罪了她。

“你若是只想杀我,我会念在你没有得手并且是表哥结发妻子的份上,饶了你这一次,”班婳蹲下身,掐住石氏的脖子,逼她看着自己,“但你想要算计我的男人,那我便留你不得。”

石氏哑着嗓子道:“就算你杀了我又如何,我还是大业朝最后一个太子妃,史上必有我的名讳。今日我丧命于你手,就算过了千年万年,后世之人也会知道,你是一个手染鲜血的皇后。”

“人死如灯灭,哪管后世他人如何言说,”班婳看着石氏这张满是得意的脸,忍不住狠狠地刮了一巴掌到她脸上,“你想要后世名声,那好,我成全你。”

“表哥,”班婳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和亲王,松开掐着石氏脖子的手,“石氏私通外族,刺杀帝后,不配为王妃。今日我便替你做主休了她,让她青史留名。”

“不,你不能这么做!”石氏不容许自己的身份变得不再高贵,她跪行到和亲王面前,“王爷,我们乃是结发夫妻,你不能这么对我。”

和亲王看着发髻散乱的石氏,想起了天牢里的二弟,二弟求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他并不是真的敬爱他这个哥哥,只是觉得他应该为他求情,应该包容他。

石氏也一样,因为他是太子而嫁给他,她看重的是太子妃这个身份,而非是他。

“王爷,王爷,”石氏拽住和亲王的衣袍,“你说句话好不好?”

和亲王弯下腰,掏出手帕擦去石氏脸上的泪,然后一点点掰开石氏的手,“石氏,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石氏不解地看着和亲王,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我与你成亲,后来因为父皇赏下两名妾室,我一直对你心怀愧疚,甚至连你给她们两人服用避子药,我一直当做不知道,甚至不去见她们,”和亲王苦笑,“我也不知道这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你一日比一日端庄,我甚至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让你在东宫过得不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我怎么想,你想要一个安稳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嫡子,”和亲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素月,就算我是皇室的男人,我也是有心的。”

石素月怔怔的看着和亲王,半晌才反问道:“既然你不在一起那些妾室,为什么又会让她们怀孕?”

“你忘了吗?”和亲王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两步,“是你在我酒醉时,把她们安排进我的房中。如今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的生母在产子时,便血崩而亡。她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从未查过,也不敢查。”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们,”和亲王闭上眼,不与石素月的双眼对视,“素月,既然你我无情,又何必强求。”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称了班婳的心,要休了我!”石素月恨恨地看着和亲王,“她不是你的亲生妹妹,只是你的表妹,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和亲王摇头:“素月,你还是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身份利益来衡量的。我虽然优柔寡断,又无甚能耐,但若是有人真人待我,我是知道的。”

“为了你们石家,我已经让婳婳受过一次委屈,我不会让她委屈第二次。”和亲王睁开眼,态度变得无比坚定,“微臣,并无异议。”

“蒋涵,我恨你!”石素月双眼赤红,状若癫狂,“你把皇位拱手让人,我为你算计这么久,你却要为了别人休弃我,你没有良心。”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和亲王失望地叹息,转身对上首的容瑕道,“陛下,微臣管家不力,导致皇后娘娘差点入了险境,微臣羞愧至极。如今旧事已了,微臣奏请陛下,允许微臣去看守大业皇室陵墓,再不插手朝中之事。”

“表哥……”班婳面色微变,“你这又是何苦?”

“娘娘,我本不是擅长谋略之人,若是去看守皇陵,倒能得几分宁静。”和亲王朝容瑕行了一个大礼,“求陛下与娘娘成全。”

“准奏。”

班婳看着容瑕与和亲王,没有开口说话。

“王爷,王爷……”石素月想要去抓和亲王的腿,和亲王却不再看她,转身退出了大殿,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石素月趴在门口,失声哭道,“妾身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你不要这么对我……”

当一个优柔寡断的人,都不再回头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早已经伤透,莫过于心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太监站在殿外道,“陛下,娘娘,石大人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班婳看了眼石素月,转头对容瑕小声道,“他是来给石氏求情的?”

容瑕握住她的手,转头对太监道:“宣。”

班婳干咳一声:“这会儿让他来,不是更麻烦吗?”

“不用担心,”容瑕对她温和一笑,“有些事,早些处理了才好。”

石晋一进大月宫,就看到趴在地上痛哭的石氏,心中一跳,快步上前给班婳与容瑕恭敬行礼:“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石大人不必多礼,赐座。”

“微臣有罪,不敢落座。”石晋一撩袍角,竟是对着容瑕行了跪拜大礼,“请陛下恕罪。”

“哦?”容瑕挑眉,顺手给班婳倒了一杯茶后,转头看石晋,“不知石大人何罪之有?”

“家姐胆大包天,竟敢冒犯皇后娘娘,微臣万分惶恐,特来请罪,”石晋又是一拜,只是这一次拜的是班婳,“求娘娘责罚。”

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石晋无法看到班婳的表情,也没脸去看班婳。

“石大人是来为石氏求情的?”班婳看着跪在地上的石晋,转头看向石氏,“石素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事败会连累家人?在你心中,后位比家人还要重要吗?”

石氏猛地摇头:“这是我一人所为,与他无关,求……娘娘明鉴。”

刚才她没有求班婳,但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求起人来。

“早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你为何要铤而走险?”班婳摆了摆手,“石晋,你退下,此事与你无关。”

“娘娘……”

“你闭嘴,”石素月不要石晋再开口,她看着坐在上首,美艳得不似真人的班婳,一点点抹去脸上的泪痕,“我九岁与太子定亲,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我生来就是做皇后的命。我每天盼啊盼,等啊等,就想穿上凤袍,戴上凤冠,接受百官命妇的朝拜。”

“我是为做皇后而生的,”石素月看着自己保养得极好的手臂,眼神中的光点一点点黯淡下来,“我不甘心。”

但是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弟弟为了自己,宁可得罪容瑕,也要进宫求情,她心中不甘与怨气,似乎不再那么澎湃,“我认罪,但是此事与他人无关,求陛下与皇后饶了他人。”

容瑕没有回答,他在看班婳。

班婳明白他是想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她,她稳了稳心神,把守在外面的杜九叫了进来:“杜九,派人严查整个京城,搜寻前朝余孽,不可滥杀无辜,但也不可放过图谋不轨者。”

“是!”杜九心中骇然,皇后娘娘这是要彻查前朝之人,若是不喜今朝,一心想要复前朝者,在这次彻查下,定逃不掉。

皇后娘娘这次,可真是被惹怒了凤颜,不然不会如此不念旧情。

他领命退下,走出大月宫的时候,想到关在天牢中蒋洛说的那席话,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皇后娘娘如此动怒,仅仅是因为石氏派人刺杀她,还是气石氏想要暗算陛下?

陛下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他至少能够看得出,陛下眼里心里都是皇后娘娘。

倒是皇后娘娘……

看似娇憨天真,心思单纯,做事顺心而为。但若是有心试探,才发现她是个极其复杂的女人。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却又练就一身武艺。

练过武的人都知道,吃不了苦的人,是练不出好身手的,就算再有武学天分也不行。

但是娘娘文虽不能提笔写诗,但也并不像传闻那般毫无文采,一身武艺更是让很多儿郎汗颜,虽然懒散任性了一些,但却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超过云庆帝底线的事情。

越想越心惊,杜九顿时觉得班婳高深莫测起来。

“石晋,你带石素月走吧,”班婳缓缓开口道,“我把她的命留给你。”

她垂下眼睑,眼底皆是凉意。

容瑕的食指在茶杯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扭头对班婳微微一笑,以示他支持班婳这个决定。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石晋朝两人磕了一个头,转身去扶石素月,“走,跟我回去。”

石素月朝帝后二人行了一礼,跟着石晋出了大月宫。

相爷府早就没有了,石晋现在住的院子,是朝廷赐给他的,虽然没有相爷府奢华,但也算是五脏俱全。他让下人伺候石素月换好衣服,梳好发髻以,对石素月道,“你好好休息,以后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阿晋,”石素月叫住石晋,“几年前,母亲曾跟我提过,你心仪一名女子,她是谁?”

“她早已经嫁做人妇,而我也把她忘了,”石晋平静地看着石素月,“往事又何必再提。”

“我知道,”石素月坐在镜前,把一支步摇插到发间,“那时候她与谢启临有婚约,所以你才去边关,避开有关她的消息。”

“只可惜万事不由人心,”石素月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忽然笑了,“三更了。”

石晋看着她发间华丽的朱钗,忍不住开口道:“早些退了钗环,歇息吧。”

“我知道,”在唇间点好口脂,石素月问,“你为什么会来?”

“为了家族,我没能救飞仙,”石晋神情有些低落,“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听到这话,石素月笑了,眼含点点泪光,转头看石晋:“阿晋,我好看吗?”

“好看。”

“我与班婳,谁好看?”

石晋没有回答。

“在你眼中,大抵她是最美的,”石素月仍旧只是笑,用眉黛给眉梢染上好看的颜色,“你出去吧,我该睡了。”

石晋看了眼艳光四射的石素月,“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多想。”

“我懂的,”石素月放下眉黛,温和地看着石晋,“夜里凉,注意身体。”

石晋对她作揖一礼,沉默地退了出去。

目送着石晋离开,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石素月在眉宇间描了一朵艳丽的桃花。

她画得极认真,每一笔都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做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端庄了一辈子,在临走前,也想给自己增添上几分颜色。

或许在很久以前……

她也曾羡慕过班婳的。

第137章

“娘娘,石氏没了。”

班婳描眉的手一顿,她放下眉黛,叹口气道:“几时没的?”她对石氏极其厌恶,因为这个女人为了权势,什么都不顾及,甚至想要她男人的命。可她又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从小被养移了性子,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活着,还是为了父母培养出来的虚荣活着。

她知道石氏活不了,就算她让石晋把石氏领回去,石氏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死,永远都是皇家的一根心头刺,而她就算活着,也只能冷冷清清过一辈子,甚至还有可能影响石晋的仕途。石家只剩下石晋了,她这种看重权势地位的女子,是舍不得让石晋被连累的。

“昨夜三更过后,服药而亡。”如意拿过梳子,替班婳挽好头发,“据说今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气息全无。”

“我知道了。”班婳打开口脂盒,沾上一些口脂到指腹,然后点到了唇上,闭了闭眼,“让他们备马,我要出宫。”

皇家给了石晋一个恩典,就算这个恩典自杀了,石晋也只有感激的份。

班婳从铜镜前站起身,在宫女的伺候下换好骑装,看着这个华丽宽敞的屋子,深吸一口气:“走。”

静亭公府。

班恒刚练完一套拳脚功夫,正趴在桌边哼哼唧唧地让小厮给他按肩膀,听到下人来说尚书令家的公子周常箫来了,便道:“让他直接进来便是。”

周常箫进门见班恒汗流浃背趴在桌边喝茶,走到他身边坐下:“最近几天你怎么回事,也不出门跟我们玩了,该不会真是要读书上进了?”他本来还想问问皇后娘娘有没有受伤,但是见到班恒这么轻松的样子,就可以确定皇后应该没受伤。

不然以班恒的性格,早就上蹿下跳,拖着他们一起想办法抓凶手了。

“上什么进,”班恒愁着脸道,“你不会懂我的苦。”

“都做国舅爷了,还苦什么?”周常箫翻个白眼,“这就是抱着金娃娃说自个儿穷,让其他人听见,非揍你不可。”

“你以为……”

“世子,皇后娘娘来了!”

听到这话,班恒从凳子上蹦起来,转头拽着一个中年男人道:“蒋师傅,我这几日真有好好练功,等下我姐来了,你可要如实相告,不然我姐会揍我的。”

“请世子放心,在下一定会如实相告。”

周常箫比班恒还要震惊,皇后娘娘……出宫了?

昨日整个京城都被陛下翻了个底朝天,全城都开始解严,皇上怎么会让皇后娘娘出来,难道是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脑子里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周常箫在见到班婳进来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

“常萧这些日子好像胖了些?”班婳仔细看了他几眼,往凳子上一坐,漂亮的凤目扫过班恒,班恒陪着笑凑到她跟前,“姐,他整日里吃吃喝喝,怎能不胖。”

班婳伸手在班恒手臂上一摸,满意的点头:“看来你这几日确实练了几下拳脚。”她起身对中年男人抱拳,“蒋师傅,辛苦了。”

“娘娘折煞在下了。”蒋师傅笑着回了班婳一个大礼,转身退了出去。

周常箫与班婳还算熟悉,不过以前班婳只是出身高贵的贵族女子,算是他们纨绔团体中比较有威望的那一个,他们与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多大顾忌,现在对方成了皇后,他反而有些不太自在了。

他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班婳调侃他胖了,他也就笑呵呵的应着,在心中暗暗后悔今天来班家凑热闹。

“常萧,还站着做什么,”班婳见周常箫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

“嘿嘿,”周常箫挨着班恒坐下,“昨日听闻娘娘遇刺,我们也不敢随意讨论,进宫更是不方便,所以今日我来,就想来问问阿恒,您有没有受伤。”

好歹是一起坑过人,一起听过曲儿的朋友,虽然对方现在发达了,他们这些纨绔还是有些担心的。

“放心吧,我若是有事儿,这会儿哪还能出宫,”班婳喝了一口茶,“我就是在宫里带着有些闷,出来走走。”

周常箫顿时露出灿烂笑容:“娘娘您是凤凰命格,受上天庇佑,定是遇难成祥,好事不断的。”

“一段日子不见,你还能相面了,”班婳放下茶杯,“父亲与母亲怎么没在府里?”

“今日一早他们就去观里祈福去了,”班恒想了想,“恐怕要傍晚才会回来。”

昨日她出了事,今天父亲与母亲就去道观祈福,这是为谁求福,不用说就知道。她有些愧疚的放下茶杯,“我让二老担心了。”

“这哪能怪你,全都是刺客不好,”班恒一拍桌子,怒骂道,“你的亲卫够不够,不够的话把我们府里的亲卫再调一些去。”

周常箫抽了抽嘴角,把自家培养的亲卫带进宫,这是嫌陛下对班家太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实际上,他听闻陛下竟主动召皇后的亲卫入宫,行保护皇后之时,就感到十分的意外。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帝王寝宫,又怎么任由外人带武将进去,难道就不怕引起宫变?

要知道云庆帝,就是死在亲儿子手上的,有了前车之鉴,陛下还如此厚待娘娘,娘娘这调教男人的手段,可真是一绝。难怪他家那些姐姐妹妹们,都爱跟他打听皇后娘娘一些兴趣爱好,想要学一学娘娘的驭夫手段。

当初多少人说陛下求娶娘娘是出于无奈啊?

结果现实却给了人重重一巴掌,两人成亲以后,两天传出成安侯又给福乐郡主买什么了,成安侯又陪福乐郡主到娘家小住了。尤其是班家被抄家,成安侯不怕受连累,荣养班家人不说,还对福乐郡主越加细心这件事,让京城无数女子艳羡。

他自己就是个男人,要他这样对一个女人,他恐怕做不到,也不愿意这么做。

“既然父母都不在家,你们两个骑上马陪我到外面走走。”班婳拿帕子擦去班恒额头上的细汗,“去换身衣服。”

“好嘞。”

班恒乐颠颠往屋子跑。

班恒离开以后,周常箫老老实实低着头,不敢看班婳的脸。

“文碧还好吗?”班婳所问的,是周常箫的胞妹周文碧,她与周文碧交情还不错,所以便想要多问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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