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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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嗣谕愣愣地望着她,往事如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转起来。

“你要听二夫人的话,好好地跟她学。她可是能管外院的女人。是有本事的女人。到时候,侯爷见你连外院的事都懂,就知道这个家里到底得由谁来支撑着。”

“你父亲打了胜仗,一定很高兴。他胆子很大,所以也喜欢胆子大的人。你等会去给你父亲问安,千万不能害怕。你一害怕。他就不喜欢你了。你可千万别像谆哥似的。”

“这后院里,太夫人最大。只要你能讨太夫人的欢喜,你嫡母也拿你没有办法!”

“你怕什么。你本来就比谆哥聪明,比他能干…他是嫡怎么了,你还是长呢?”

他的鬓角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姨娘,”徐嗣谕嘴里苦涩,“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徐嗣谆的事!

可心里却残存着几分侥幸。

不会的。秦姨娘虽然一直希望他能做世子,可秦姨娘也只是在他面前嘀咕嘀咕,她逢见了太夫人和二夫人等人,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吭一下。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秦姨娘望着他笑:“我什么也没有做?真的,我可以在菩萨面前发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要是做了什么,当年佟姨娘死的时候,你父亲就发现了,还会让我活到现在。”

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徐嗣谕望着笑不可支的秦姨娘,只觉得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人感叹过,如果佟姨娘的孩子不死,生下来的就是长子了…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秦姨娘为佟姨娘点了一盏长命灯,而且每年都会为她做一场法事。他也曾问过秦姨娘,佟姨娘是谁。秦姨娘说,佟姨娘是她最好的姊妹,还说起佟姨娘长得怎样漂亮,针线是如何的好,性情是怎样的温和,待人又是如何的宽厚…时至今日,他还记得秦姨娘当时温柔的缅怀神色。

可现在…

他心中一寒,不由抓住了秦姨娘的胳臂,喊了一声“姨娘”,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秦姨娘却对徐嗣谕的举动置若罔闻。

她自顾自地笑了一会,突然脸色一沉,喃喃地道:“我好羡慕碧玉姐的。什么事,她一看就会,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比我的柔和。太夫人喜欢,二夫人喜欢,侯爷也喜欢。当我听到夫人说她肚子尖尖,怀的是儿子时,心里就想,怎么有人的命就这么好,能事事样样都占了个先。

“回到屋里,她又说有些不舒服,让小丫鬟打水给她泡泡脚。那些小丫鬟都是新进府的,很蠢笨。每次让她们打水,不是太热,就是太冷,还要我教。而且教几遍也干不好。那天我也很累,不想帮她打水,像个小丫鬟似地服侍她泡脚。就去了文姨娘那里。”

她身子向后,靠在了床档板上,然后窸窸窣窣地摸了被子,搭在了身上。

“结果…”秦姨娘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回到屋里的时候,她下身已经全是血了…夫人派来的那个妈妈,根本不是服侍孕妇的妈妈,而是专管人事的妈妈。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人,只知道把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叫到跟前,商量着等会怎样回禀夫人,好推脱责罚…我只好挺着个肚子去了正屋…

“夫人根本不理我,小丫鬟还把我往陶妈妈那里推…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黑漆漆的。我也是怀着身孕的人,怕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求那丫鬟好歹跟夫人说一声…她就嘲讽我,说我是不是跟两位姨娘在一个院子里住久了,以为自己也是姨娘,让去喊个人也差不动了…我气得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往陶妈妈屋里去…心里却觉得十分委屈…文姨娘我是比不得的…我也的确不如佟姨娘。可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怀了侯爷的子嗣。何况平时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事总是我去做,我怎么就学姨娘的派头了…

“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得生个儿子才行。生了儿子,太夫人为了孙子,肯定会抬我做姨娘的。到时候也让那些人看看,我也是正经的姨娘,不是借着怀孕就做张做乔、飞扬跋扈之人。最好还是长子…”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

徐嗣谕只觉得嗓子眼干得像冒烟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陶妈妈的夹道又黑又长。”秦姨娘呐呐地道,“我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夹道旁的青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她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越走越害怕,越想越气恼。佟姨娘动了红,又不是我连累的,我好心来报信,却白白受了小丫鬟的这样一番排头不说,明知道我怀着身孕,还指使我去找陶妈妈。如果去报信的是文姨娘,夫人会不理吗?那个小丫鬟敢这样教训吗?说到底,不过是欺负我是个通房罢了…再说了,如果佟姨娘出了事,又不是我一个人错。做为主母,夫人难道就没有错吗?做为当值的小丫鬟,她们就没有错吗?她们都不急,我急什么?既然让我去找陶妈妈,我就去找陶妈妈好了…”秦姨娘说着,又停顿下来。

这一次,她停顿的时候比较长,嘴紧紧抿成了一道缝,眉宇间透着几份固执。

徐嗣谕看着心里直打颤。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应该就些打住,不要再听。可心底止不住冒出来的好奇如惊涛骇浪般把直觉掩没。

他听见自己声音嘶哑地道:“那,那后来怎样了?”

“后来…”秦姨娘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我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只能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那笑容,是如此的刺目,徐嗣谕只觉眼睛被刺得生痛。他不禁厉声道:“你怎么能这样?”

严厉的口吻,让秦姨娘神色一变。她答非所问地大声辩驳:“我没有,我没有害死碧玉姐是夫人,是夫人害死的碧玉。我只是不想她生出长子而已。”她说着,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几份执拗,“而且夫人也说了,就算是把大夫找来,孩子也保不住了。害死碧玉的是夫人。夫人看见碧玉姐血流得满床都是,连大夫也不叫一个。还是太夫人和二夫人赶过来以后,让人去叫的大夫。”

徐嗣谕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慌张的妇人,慢慢地低下了头。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秦姨娘紧促的喘气声。

躲在落花罩帷帐后的小禄子和莲娇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沉寂的空气压得秦姨娘心里发慌。

“这就是命!”她外厉内荏地嚷起来,“她不舒服的时候就只知道忍着,我看着夫人脸色铁青,就装不舒服倒在了地上。所以我平平安安地生下了长子,她却死了…甚至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秦姨娘双手在空中挥舞,抓住了徐嗣谕的衣襟。

她低声道:“这就是命!”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哀求,好像在恳求一向对自己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的徐嗣能够理解似的,“我躲在二夫人的屋里,一步也不敢踏出房门,好不容易生下了你。太夫人却让二夫人给夫人传话,让夫人把我们母子接回去。我吓得半死。怕她和我秋后算帐,又怕她对你不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日日给菩萨上香,求菩萨保佑,别让我们回去。结果呢…”她笑起来,“夫人说,她身体不好,需要调理,家里的事又多,实在是忙不过来,请二夫人帮忙,继续照顾我们母子一些日子。”她用暗淡无光的眸子找着徐嗣谕,“你看,这是不是命”她并不需要回答,继续自言自语地道,“后来,侯爷回来了,和夫人大吵了一架,又发现文姨娘背着徐家在外面和文家的人做生意,连带着连文姨娘也恼上了,索性搬到了半月泮住。我那时就在初一、十五吃了长斋,求菩萨保佑夫人能平平安安就这样和侯爷白头偕老…”

徐嗣谕还记得。当时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嫡母对他很冷漠。每次去请安的时候,嫡母总是点点头,就让乳娘把他带走。后来,在二伯母的建议下,太夫人单独给了一个院子他,姨娘依旧跟着二夫人住在太夫人的新居,有时候想来看他,都要偷偷摸摸的。可就是这样,姨娘每次见到他,均是兴高采烈的,不像后来,嫡母生了徐嗣谆,姨娘虽然搬到了他前面的院子里居住,却是愁眉不展的时候多,欢欣的时候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姨娘常说些被二伯母称为“越僭”的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二伯母开始给他讲《礼仪》,让他知道,他离世子的位置到底有多远…

思忖间,就听见秦姨娘不悦地道:“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个秋罗来。”

徐嗣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秋罗,也和佟姨娘差不多。自己没了,孩子也夭折了!

他面如纸金地望着秦姨娘,就见秦姨娘眉头微锁,道:“我急得不得了。可没有什么办法。而且这次夫人一反常态,不仅对秋罗十分照顾。还派了陶妈妈在她身边服侍。我也好,文姨娘也好,连句话都搭不上。没过多久,秋罗就怀上了。”

她语气里有微微的失望。

“我掐着指头算生产的日子,每天求神拜佛,希望她生的是个女孩…待稳婆进了府,我又多方结交,想找个机会见那秋罗一面。”

“那,你见到了没有?”徐嗣谕听到自己紧张地问。

“稳婆说,孩子生下来之后,如果是女孩,夫人肯定会很失望,立刻就走。如果是男孩,夫人肯定会抱去给侯爷、太夫人看。不管是那种情况,夫人身边服侍的都会跟着走。到时候,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见到秋罗。”秦姨娘表情有些怪异地道,“我赏了那个稳婆五十两银子。可到了生产的那天,我却被二夫人留在屋里帮她磨墨。从早上秋罗开始震疼,一直磨到秋罗生下儿子。整整两天两夜,我都在帮二夫人磨墨。”

徐嗣谕呆住。

好一会才道:“两天两夜?”

那天的情景好像还残留在秦姨娘的记忆中。

秦姨娘甩了甩手臂,道:“二夫人还派了结香在一旁看着我。我打盹或是偷懒都可以,就是不让离开书房。就是上净房,也由结香跟着。”

第四百四十七章

徐嗣谕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至少,秋罗的死与秦姨娘没有任何关系!

“酉初时分,秋罗生下个男婴!”秦姨娘喃喃地道,“小丫鬟来报信,二夫人要去看看孩子。我也很想去。就像往常一样,跟在了二夫人的身后。二夫人见了,也没有吱声,我就这样跟着二夫人去了夫人处。

“果然和稳婆说的一样,夫人抱着孩子在西梢间的宴息处,太夫人、侯爷、三爷、五爷、三夫人,还有服侍的小大丫鬟、婆子们,除了陶妈妈,都在场。见我们进去,夫人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抱了孩子过来给二夫人看。我趁机踮起脚来看了一眼──那孩子又瘦又小,看上去不过三、四斤的样子。怏怏地躺在夫人的臂弯里,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的。

“二夫人轻轻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几句‘这孩子长得很秀气’之类的话,就有小丫鬟跑进来,说秋罗产后出血不止,在产室照顾秋罗的陶妈妈让赶紧找个大夫来给秋罗瞧瞧。”

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听到当年的事,徐嗣谕还是支起了耳朵。

“大家都很意外。”秦姨娘道,“三夫人更是‘哎呀’一声,说,刚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出血不止了。屋里的人听了,都朝夫人望过去。只有二夫人,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喝茶。

“二夫人一向很厉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我。心里很害怕…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秋罗…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已经出落的十分水灵…比碧玉还要漂亮几份…如今又得了夫人的抬举,生了儿子,十之八、九是要抬姨娘的,要是她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我不敢看二夫人,低了头,屏气静声地站在那里。就听见夫人吩咐人去请大夫,还对太夫人说,要去产室看一看。

“太夫人听着就站了起来。对夫人说,你既然忙,那大家就都散了吧!等过两天来参加孩子的洗三礼。然后又对二人人说,总觉得背有点疼,上次二夫人帮着捶了捶,感觉好多了,这次让二夫人再帮着捶捶。三夫人一听,立刻上前搀了太夫人,问太夫人哪里疼?要不要紧?她那里还有个楠木镶白玉石的美人捶,是娘家的陪嫁,说对老年人特别的好…态度很是殷勤。五爷也上前拉了太夫人的衣袖问…一时间,倒把秋罗的事抛到了一边,拥着太夫人出了门。

“二夫人就吩咐结香,让她带我回屋去。还说,让我帮着把剩下来的墨磨完。

“五爷就好奇地问二夫人,这个时候,磨墨干什么?

“二夫人说,她想在墨里加石榴花汁,看墨的颜色能不能更妍丽。

“五爷就嚷着,要是墨成了,得送他两块。

“他们说说笑笑去了太夫人屋里。没有人再多看我一眼…我跟着结香回了屋。

“结香端了个锦杌给我,我就坐在书案前磨墨。一直到很晚,打了三更敲,二夫人才回来。见我还在磨墨,她点了点头,由结香服侍着去了净房梳洗。

“我已经磨了好几天墨了,上眼皮和下眼皮早就在打架了。二夫人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继续磨下去,手又酸又胀又痛,不继续磨下去,又怕二夫人生气。想了半天,我就大着胆子放了墨条,轻手轻脚地去了净房。

“二夫人正和结香说着什么,听到动静,立刻就打住了话题朝我这边望过来──二夫人的脸色,很难看。见是我站在门口,二夫人神色缓了缓,问我有什么事?我磕磕巴巴说了。二夫人让结香和我一块去歇了,叫个小丫鬟来服侍她梳洗就行了。

“结香犹豫了一下,就和我回屋歇了下。”说到这里,秦姨娘眉宇间露出几份得意之色,“实际上,我听见二夫人和结香说话了。”

自从踏进了这间屋子,就好像推开了一扇被尘封了十年的门,不仅有厚厚的蛛网,还有不知名的飞禽迎面扑来。

现在,又涉及到了二伯母!

徐嗣谕的手握成了拳:“二伯母,和结香,说了些什么?”

“只有一句话。”秦姨娘眉宇间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二夫人说,刚才陶妈妈端给秋罗喝的鸡汤里发现了大黄。”说着,她笑起来,“你知道大黄是什么吗?”

徐嗣谕不知道。

但他知道,二伯母性点药理。如果二伯母觉得有不妥当,那肯定是有问题。

他轻轻地摇头。

秦姨娘看不见,却和徐嗣谕想到一块去了:“我不知道大黄是什么。可我看二夫人的脸色那么难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又不怕翻身,怕惊动了身边的结香,想着有大黄的鸡汤,想着产后出血的秋罗,还有那个比一般婴儿都瘦小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天色渐渐发白,心里想着,怎么还没有动静…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有小丫鬟跑过来,说,秋罗产后血崩死了。”她说着,露出一个微笑,“没几天,那孩子也因为身体虚弱夭逝了。”

徐嗣谕面无表情。

他老实木讷、遇到太夫人、父亲就胆战心惊的生母秦姨娘能在佟姨娘遇难时落井下石,为什么他骄傲自大的嫡母就不能变得心狠手辣呢?

现在,没有什么能让他惊讶了。

徐嗣谕听见自己用一种平静的似乎有些呆板的声音道:“为了让孩子以后只念养恩不念生恩,所以陶妈妈给秋罗喝了有大黄的鸡汤,结果,大人死了,孩子也因为身体太弱没能活下来!”

秦姨娘点头:“二少爷,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她摸索着拉了徐嗣谕的手臂,“我出身卑微,相貌寻常,只因做事本分,被太夫人调到了侯爷屋里。又机缘巧合被指给了侯爷做通房。按道理,待侯爷娶了嫡妻,生了嫡子,我的年纪也大了,又没有子嗣,十之八、九被放出去随便配了人。可不曾想,先是夫人在二爷无嗣而逝的时候小产了,后又有老侯爷病危,我被停了药…”她语气微微顿了顿,把中间的一些事跳了过去,道,“我怕自己生的儿子不是长子,就出了佟姨娘那件事;我怕夫人抬举秋罗的儿子来压制你,那孩子就夭逝了。我怕长春道长为夫人求来儿子,结果谆哥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养不养得活还两说,而且把夫人的身子骨给淘空了。我那天只不过是想把朱道婆给的东西按照朱道婆说的埋在谆哥住的附近,又怕被人撞见,就把你小时候玩的一个面具带在了手里,准备有人看见,就吓唬吓唬她的。谁知道刚埋好东西起身,却遇到谆哥带着个小丫鬟私自在外面溜达…你说,这不是不天意呢?”

“你说什么?”徐嗣谕神色大变,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跳了出来,反手抓住了秦姨娘的手臂,“什么朱道婆?你埋的是什么东西?还有徐嗣谆,他的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一句句,咄咄逼人,秦姨娘被吓是呆住,半晌才尖叫一声,挣扎着要甩开被徐嗣谕抓住的手臂。

躲在帷帐后的莲娇看了就要冲出去,却被小禄子一把抓住。

“别,千万别!”他声音虚弱,满头是汗,好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莲娇张口就想问他怎么了,却把小禄子捂了嘴,附耳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说…我们得想个办法走出去才行。”

徐嗣谕一开始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想到秦姨娘会对他的话产生这样大的反应。又怕有人进来听到不该听的话。后来见屋子里静悄悄没有动静,知道仆妇们早遵着嘱咐避开了,这才松一口气。温言细语地安抚了秦姨娘半天,好不容易才让秦姨娘安静下来。

可秦姨娘刚才所说的一切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底,让他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父亲所说的“出事”,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件事呢?

想到这里,他的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与其回避,还不如了解。

至少,可以在和父亲谈话时掌握主动。

想到这里,徐嗣谕不禁柔声问秦姨娘:“朱道婆,给了什么东西你?”

秦姨娘听了面露戒备,立刻道:“没,没给我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会让姨娘这样小心翼翼?

徐嗣谕更是狐疑,知道勉强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答案。想了想,转移了话题:“这么说来,徐嗣谆被你吓着了?”

“你小点声!”秦姨娘转动着浑浊的眸子,低声道,“这件事,你可别对人说。”

徐嗣谕点头:“我不对别人说!”

秦姨娘想了想,朝着徐嗣谕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徐嗣谕凑了过去。

秦姨娘小声道:“我把谆哥儿吓死了。侯爷大发雷霆。夫人怀像不好,胎位还没落定,也小产了。”她说着,露出愉悦的笑容,“二少爷,现在你又是侯爷唯一的儿子了,永平侯府的世子爷,以后的永平侯了!”

徐嗣谕匪夷所思地望着秦姨娘,张口结舌。

第四百四十八章

“秦姨娘说,谆哥死了?四夫人小产了?”太夫人望了一眼杜妈妈。

杜妈妈面带微笑地立在一旁,眼角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莲娇怯生生地点头,目光却瞥向一旁垂着眼睑的十一娘:“姨,姨娘,是这么说的。”

“看样子,秦姨娘真是糊涂了。”太夫人叹了口气,让莲娇退好下去,问杜妈妈:“谕哥儿现在在哪里呢?”

昨天中午徐嗣谕从乐安赶了回来,给家里的长辈问了个安就去了落叶山,今天下午才从落叶山回来,太夫人就叫了莲娇来问话。

杜妈妈笑道:“侯爷正和二少爷在书房里说话呢!”

太夫人点了点头,对一直沉默不语地十一娘道:“父子俩难得见次面,看样子,这话一时半回也说不完,我们也不等了。”说完,吩咐小丫鬟摆饭。

十一娘应喏,和太夫人去了东次间,草草吃了点东西,就领着徐嗣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徐嗣诫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

十一娘笑着问他:“怎么了?”

徐嗣诫犹豫了一会才道:“母亲,你不高兴吗?”

十一娘有些意外。

徐嗣诫见她沉默,更肯定自己猜对了,忙道:“母亲,我吹笛子你听吧?我一吹笛子,就觉得很高兴。您也会高兴的。”

十一娘很感动,刚才的不快淡了很多。

她摸了摸徐嗣诫的面颊,笑道:“好了!”

徐嗣诫高兴起来,拉了十一娘手往前跑:“那我们快回家去!”

吓得南勇媳妇忙拦了他:“五少爷,您小心点,您小心点。夫人还怀着身孕呢!”

徐嗣诫忙放了十一娘的手,紧张地问:“母亲,母亲,我拽着你了吗?”

“没事!”自从那天早上起来晨吐莫明其妙地好了以后,十一娘能吃能睡,动作虽然没有从前灵活,可也并不笨拙。见徐嗣诫担心,她牵了他的手,“我没事!”

徐嗣诫放下心来,蹦蹦跳跳地和十一娘回了屋,吹了好几首笛子给她听。

十一娘有些诧异。

这些日子忙着徐嗣谆的事,她有些日子没仔细听徐嗣诫吹笛子了,没想到他又学了好几首新曲目。

十一娘不免有些心虚,把徐嗣诫搂在怀里:“诫哥儿进步好快!”

徐嗣诫有些得意地笑:“先生也说我很厉害。别人学一个月,我只要三、四天就学会了。还会,过两天就开始教我弹琴。”他说着,语气一顿,道,“不过,先生说,这件事,得父亲同意才行。”

“是指学弹琴的事吗?”十一娘有些不解──当初徐嗣谆和徐嗣诫跟着他学笛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郑重。

“嗯!”徐嗣诫道,“先生问过我,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学弹琴。我说愿意。他很高兴,摸了摸我的头,说,等他跟父亲商量了再说。”

是那种讲究传承的正式拜师吗?

十一娘有些好奇起来。

这位赵先生,看样子不仅博学,而且多艺。

正说着话,徐令宜回来了。

他脸色有些凝重,看见徐嗣诫依在十一娘怀里说话,神情缓和了很多。又见徐嗣诫手里拿着个笛子,以为他刚刚练习了只笛子的,叮咛了他几句“以后不要吹得这么晚”之类的话,然后让南勇媳妇带他下去歇了。

待徐令宜梳洗完毕,夫妻俩就靠在床头说话。

“侯爷去给娘问过安了?”

“去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秦姨娘的情况了。那有些话就不用多说了。

十一娘沉吟道:“谕哥儿怎么说?”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开门见山地问我,秦氏是不是用巫蛊咒谆哥!”

这孩子,原来只是很聪明,现在却很锐利。

“那,侯爷怎么说?”

“他既然猜到了,我也没有瞒他。”徐令宜道,“他低头默默地坐了一会,然后问我,这件事对外是怎么说的。我见他头脑明晰,就摘了些要紧的告诉他。他听了就给我跪下磕了三个头,求我同意他去落叶山,服侍秦姨娘归山。”他说着,怅然地叹了口气,“说话,行事沉稳的像个大人似的。”

对于还像孩子似的徐嗣谆,徐令宜又怎能不怅然?

徐嗣谕觉得自己的衣襟已经全湿透了。

第一次,他主动和父亲说话。也是第一次,父亲看自己的目光中不再是欣慰,而是赞赏!

他仰面倒在床上。

文竹忙蹑手蹑脚地上前给徐嗣谕脱鞋,又见徐嗣谕闭着眼睛,满脸的疲倦,犹豫了一会,轻轻地帮徐嗣谕搭了薄被。

徐嗣谕突然道:“你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要去落叶山。”又道,“让莲娇和我一起去。”

莲娇知道了那么多,性命肯定不保了。与其再把谁扯进来,还不如就她好了。

文竹微愣,低声应“是”,然后关心地道:“二少爷,您吃过晚饭了吗?我昨天向厨房要了些新麦粉,要不,我给您做碗面饼吃…”

“不用了。”徐嗣谕打断了文竹的话,“我在外院和父亲吃的!”

他的话音刚落,沁香进来:“二少爷,大小姐来了!”

这个时候?

徐嗣谕惊讶地坐了起来,让沁香请贞姐儿到厅堂坐了,自己由文竹服侍着梳洗更衣,这才去见了贞姐儿。

几个月不见,贞姐儿更显白净。

“听说二哥回来了,”贞姐儿浅浅地笑道,“拿几个庞各庄的黑绷筋西瓜过来二哥解解署。”

徐嗣谕笑着道了谢,让文竹去打点井水来沁瓜:“大妹也别忙着走,我这里借花献佛,请你吃西瓜。”

“好啊!”贞姐儿爽快地应了,问起秦姨娘:“…还好吧?”

“还好!”除了这一句,徐嗣谕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好。

“那就好!”贞姐儿笑着点了点头,和徐嗣谕说起乐安的事来:“…见过姜家九小姐没有?她应该长高了些吧?有没有跟着姜先生读书?还是跟着姜家婶婶学女红?你平时和同窗都去哪里玩?”很多问题。

徐嗣谕和她应酬:“请教姜先生功课的时候,见过几次。因为没有仔细看,不知道长高了没有。她没有跟着姜先生读书,而是跟着师母读书。”说到这时,他想起一件事来,淡淡地笑了起来,“有一次,师母还特意把我叫去问母亲的女红是不是很好。还说,她在燕京的时候,常听人说起母亲的针黹,号称是燕京第一。”

“燕京第一?”贞姐儿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徐嗣谕也觉得有些好笑,眼底就有了几份笑意,“还直说是夸大其词。师母却有些担心,请了乐安最有名的绣娘在家里告诉九小姐女红。”

文竹端了西瓜上来。

兄妹吃了两块西瓜,说了会徐嗣谕在乐安的趣事,贞姐儿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徐嗣谕送贞姐儿到门口。

贞姐儿始终没有提来此的目的,好像真的就是为了送两个西瓜似的。

他不由暗暗奇怪。

回到屋里,看见文竹正和沁香两个在收拾箱笼──好在他们刚回来,箱笼里的东西还没有全拿出来,略一整理就行了。

好像每次回来都这样。并不急着清理箱笼,总觉得过些日子还要回乐安,到时候东西又要重新装箱。

不知道为什么,徐嗣谕心情又好了不少。

然后他一怔。

为什么感觉“又”好了不少呢…

徐嗣谕想到刚才,自己总是说得很多,贞姐儿多半时间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贞姐儿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安慰安慰他吗?

那贞姐儿又知道了多少呢?

徐嗣谕呆在那里。

第二天,徐嗣谕去了落叶山。

杨妈妈不禁道:“有儿子就是好。病了还有个侍疾的人!”

杨氏望着再绣两个孩童就可以完成的缎面,淡淡地笑了笑。

等到七月,这件绣品就可以送出去了吧!

乔莲房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和绣橼商量:“要不,我再去求求白总管。杜妈妈不认识那些年轻的小厮,白总管不会不认识吧!”

人家哪里是不认识,是不想管这件事罢了!

绣橼委婉地道:“我听说,夫人金鱼巷的宅子就快要完工了,白总管正忙着。哪里空管这些。我看,还是算了吧”然后提前乔莲房,“您看,我们要不要送点什么贺礼过去?”

“又不是乔迁新居,送什么贺礼。”乔莲房立刻否决了,“她那里自有文姨娘凑热闹。我们就算了。”她说着,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跟文姨娘说说吧!她们文家,很多管事。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她说着,去了文姨娘那里。

文姨娘正琢磨着秦姨娘的事。

这都有一个多月了,二少爷也回来了,秦姨娘估计也没有几天日子吧…

听说乔姨娘来见她,她收敛着思绪去了厅堂。

知道了乔莲房的来意,文姨娘有些为难。

如果是前几年,这算是个什么事?帮乔姨娘办了,也算是结交了个朋友。可这两年,文家恨她不帮忙,连她在济南府开的商行都受了不少影响…可如果直接拒绝了乔莲房,乔莲房肯定以为自己不愿意帮忙了。

她只好笑道:“我过两天去问个信吧!行与不行,就这两、三天就给乔姨娘回来。”

乔姨娘笑着道谢走了。

过了两天,落叶山有消息传过来,说秦姨娘病死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消息传来时,十一娘还是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没有了…”

“该见的人已经见着了。”宋妈妈低声道,“自然就安心去了。”

正说着,太夫人差了身边的玉版请她过去说话。

“…是病死的,又在那边停了床。我看,丧事就在那边办了吧!”

十一娘应喏,回去叫了宋妈妈商量怎么办丧事。

“…毕竟是上了族谱、生过儿子的妾室。别家不管,可这三亲六眷却是要去说一声的。”宋妈妈说着俗礼,“上头还有太夫人、侯爷。我看,八人的小抬起杠,请慈源寺的师傅来帮着念《往生咒》,头七过了就下葬,您看怎样?”

十一娘微微点头。

宋妈妈又道:“至于孝期,按律先夫人不在了,二少爷应该服斩衰三年,可有您,也可以服齐衰杖期丧一年。还有四少爷、五少爷和大小姐…全看家里怎么安排了。”

十一娘让人给在外院的徐令宜递话。

临波来回:“侯爷说,二少爷服一年的齐衰杖期丧好了!”

十一娘怀着身孕,这些都不能直接参加。让文姨娘帮着走趟落叶山:“…谕哥不管怎样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有些事,还得长辈去帮着镇一镇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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