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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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宜一把抱了儿子。笑着问他:“爹和娘什么时候打架了?嗯?”

“刚才!”谨哥儿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什么是打架吗?”徐令宜问儿子。

谨哥儿点头:“随风打架他和长安打架!”

随风什么时候和长安打架了?又怎么可能和长安打架?

十一娘听得一头雾水。

徐令宜却在那里问儿子:“他们怎么打架?”

谨哥儿就做了一个“按”的动作:“就这样打架!”

“那刚才爹爹和娘这样了吗?”

谨哥儿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说爹爹和娘在打架?”

谨哥儿满脸的茫然,求助似地望向了母亲。

这个家伙,连儿子也要糊弄!

十一娘腹诽着,忙把谨哥儿抱了过去:“谨哥儿是来找娘讲故事的吗?”她柔声问儿子。

谨哥儿闻言连连点头:“娘,讲故事!”

“好!”十一娘抱着儿子下了床,“我们去讲故事去!”

谨哥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贴在槅扇听动静的丫鬟、婆子哗啦啦全散开了。等十一娘出来的时候,已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了一旁。

十一娘到亥时才重新回内室。

“怎么这么晚?”徐令宜一个人倚在床上看书,“谨哥儿吵闹了?”

“没有!”十一娘瞪了徐令宜一眼,“一直问我什么是打架?”

徐令宜很淡定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是怕你面子上过不去吗?”然后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书卷上,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十一娘为之气结。

还好只是互相调侃了一下,要是真的“打架”…脸就丢大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小声嘀咕了几声“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不肯放手”之类的话。

那个只当没有听见,和十一娘说梁夫人提到了那门亲事:“既然是觉得自家的姑娘长相出众不愿意轻易许人,又特意借着梁家添了孙子的机会到燕京来,只怕有所图,不是做父亲的心思重,就是那姑娘的心思重。我的意思,不看也罢!”

十一娘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出言戏谑徐令宜不成反而被打趣了!

“妾身知道了!”她应着,放了罗帐。

徐令宜点了点头,正色地问她:“对了,你怎么跟谨哥儿说‘打架’的?”

十一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意外。

徐令宜嘴角慢慢泛起一个笑意:“要不,我们来试一试怎样?”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徐令宜预料的那样。

自为徐嗣谕中秀才的事在宴客后,有不少人家委婉地表示想和徐家结亲。从前还有徐嗣谕没有功名做借口,现在挡箭牌没了,十一娘颇有些为难起来。

真正的高门嫡女一个没见到,她一个也不认识,偏偏别人对他们家却是知根知底。因为是养在闺中的千金小姐,打听起来非常的不容易,这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考虑到徐嗣谕以后会自立门户,她想给徐嗣谕娶个能独挡一面的妻子。

正在这时,方夫人带着儿子到了燕京。

按照礼节,她先去拜访了三夫人。

太夫人知道了微微点头,私底下和杜妈妈道:“看样子,我们家这位要被人拽在手心里了。”

杜妈妈正坐在小杌子上给太夫人剪脚指甲,笑道:“只要日子过得好,谁被谁拽在手心时都是一样。”

太夫人哂然一笑:“也是。他们现在搬到三井胡同去了,我眼不见,心不愁。只要这家里的事最后是个明白人撑着就行了!”

杜妈妈笑而不答,服侍太夫人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夫人陪着方夫人来给太夫人请安。

方夫人个子不高,五官端正,目光温和,看上去是个很平凡的妇人。让十一娘不由在心里小声嘀咕:这要是在其他场合见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方夫人是这个样子。看样子,方氏不是像父亲就是像祖母。而方氏的弟弟只有十岁,进退间虽然礼数周到,眼中不时流露出来的好奇却为他平添的几分稚气,显得很可爱。

太夫人看着很喜欢,拉着问几岁了,启蒙了没有,平时都做什么…又让人请了徐嗣谕等人来见客。

方夫人见了徐嗣谕大为赞赏的样子,夸奖了好几句,听口气,方冀当着家里的人说了徐嗣谕不少的好话。而比长方少爷一岁的徐嗣谆和小方少爷两岁的徐嗣诫和方少爷则一见如故,很快就玩到了一起。至于年幼的谨哥儿和诜哥儿,被抱出来给方夫人行了个礼就抱回了自己的屋。

太夫人客气地留方夫人午膳。方夫人没有推辞。但午膳过后,她借口不打扰太夫人午休,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送方氏母子和三夫人等人到垂花门口。

刚要折回去的时候,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看见十一娘,他作揖行礼:“四夫人,小的是去韶华院给二夫人送帖子的!”

十一娘一愣。

二夫人深居简出,不知是什么人给二夫人下帖子。

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来拜访二夫人的竟然是高太太。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高太太见到二夫人就笑道,“前些日子柔谨出嫁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过府一趟,你嫂嫂又在家里暗自垂泪呢?”

二夫人听着眉头微蹙。

她最反感项太太当着娘家的人说项家的闲话。

可没等她开口反驳,高太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啊,让我说什么好?一个呢,刀子嘴,豆腐心。该管的从不推辞,就是那不该管的,也一并揽在手里稳稳当当地办妥了,偏偏这嘴上不承认。一个呢,从小被宠坏了,说起话来没遮没挡的,连个弯也不会拐一下。照理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掺和到你们的事里去。从前,我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背后说说你嫂嫂。可你们这次,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先发制人!

二夫人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四个字,却不动声色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高太太觉得项家的这位姑奶奶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并不在意,神色一暗,继续道:“我不说别的,就说徐家二少爷和我们家柔讷的婚事吧!要不是你们闹腾,又何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徐家二少爷好说,毕竟是男子,可以慢慢的挑。却把我们家柔讷给耽搁了!”

二夫人秀眉微挑。

当初是嫂嫂觉得受了轻怠,怪她自作主张管了家里的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知道一味的拒绝。现在柔讷的婚事不顺,反而归结到了她的身上!

说着,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平时和高太太没有什么来往。像他们这样的关系,常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开口就提徐嗣谕和柔讷的婚事,难道…

想到这些,她脸色微变。

徐家又不是菜园子门,想说亲就说亲,不想说亲就大闹一场。

别说徐嗣谕如今中了秀才,秦氏又不在了,以后的路越走越宽,就是徐嗣谕今天依旧是白身,秦氏还活着,她也不可能再去做这些羞辱徐家的事了!

“高太太从前对我嫂嫂的事过问的少,毕竟不了解情况。”二夫人语辞犀利地道,“当初是嫂嫂觉得我提了这门亲事受了羞辱,无论如何不同意。为这件事,我们家太夫人心里不好受不说,就是四弟妹,到如今只怕还怪我行事不妥当。怎么说着说着,我听高太太这意思,竟然有些责怪的意思?要是让我嫂嫂知道了,只怕连高太太也要嗔怪,觉得高太太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竟然要自己的女儿嫁了这样的一户人家…”

高太太听着这话越说越深,想着自己是来调和的,又不是来吵架了,立刻笑道:“姑奶奶这话说的有道理。不过,姑奶奶可能孀居太久,做什么事都一个人,忘记了和你嫂嫂商量…”说了说当年项太太为什么不同意。“要不然,以两家的交情,这婚早就结了,还等到今天?”又笑道,“说起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有些缘分要不然,怎么一个急着嫁的时候另一个就中了秀才呢!”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二夫人冷冷一笑,懒得和高太太多说,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听着。

高太太并不放弃,继续在那里长吁短叹地道:“你嫂子那个性子,你最清楚不过。项大人这些年在任上,她为了照顾项大人,跟着东奔西跑,受了不少的苦。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先是有亦嘉的事,后有柔讷的事,硬生生把她弄得滞头滞脑的,连说话在别人面前都没有底气。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家里宴请,她被我表嫂说讽刺了几句。要是平常,你嫂嫂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可这次,却是一言不发,带着柔讷和亦嘉就打道回府了,回到家里就大哭了一场。

“当时柔讷也在场。出了这样的事,事后她却一直安慰你大嫂。

“都说柔讷沉得重气,人稳重。可再稳重,她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我就不相信她心里没有一点点难过的地方要不然,那天二少爷宴请,她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门。还是怕别人笑话!”

二夫人和自己的嫂嫂不和,却真心的心疼这几个侄儿侄女。

闻言不由沉默下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送走高太太,二夫人闭目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手里拿着个白玉臂环细细地磨挲着,好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指尖那凹凸不平的云纹间。

结香用红漆海棠花托盘托了用白甜瓷盛着的秋梨膏走是来,看到二夫人的样子,神色间露出几分迟疑来。

二夫人遇到难以定夺之事的时候就会躺在醉翁椅上磨挲二爷遗留下来,用来镇纸的这枚前朝白玉臂环。

说起来,她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看见二夫人这个样子了!

结香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二夫人,二夫人已睁开了眼睛:“是结香啊!”

既然二夫人已经查觉到她进来了,再退出去已是多余的了。

结香笑着应了声“是”,端着秋梨膏走了过去。

二夫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轻声笑道:“今天的味道有点特别好像加了山楂在里面。”

“您吃出来了!”结香笑起来,“我只放了一点点──这是跟着四夫人学的。六少爷这些日子不好好吃饭,四夫人就想了这法子。又怕多了燥胃,每只梨子只放三颗山楂。我瞧着您这些日子味口不好,就学着四夫人的样子做了些。”

二夫人笑了笑,把只吃了小半碗的秋梨膏放在了托盘里。

“不好吃?”结香寻思着要不要还像从前一样放冰糖好了。

“挺好吃的!”二夫人笑道,“只是我现在不想吃。你拿去吃了吧!”

结香应了一声,低头收捡碗勺。见二夫人又闭上眼睛躺在了醉翁椅里,想了想,道:“夫人,是不是高太太来,说了些什么?”

二夫人睁开眼睛,看见结香满脸的担忧,心里一暖。

她想到高夫人临走前的话。

“我也知道,当初你大嫂失约,做得太过份了。可如今你大嫂也有些后悔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冒冒然地来见你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连累到了孩子就不好了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你大嫂想在家里设宴款待太夫人和四夫人,借着这个机会给太夫人和四夫人陪个不是。”

指了旁边的小杌子道:“我们坐下来说说话。”

结香的心就悬了起来。

二夫人可不是那种喜欢有事没事都和身边人说话的人。

“高太太来,是想让我出面帮着重提柔讷和谕哥儿的婚事…”二夫人望着绿色底蓝色方格子的尘承,表情显得有些怅然。

当年的事,结香是一清二楚的。

“好啊!”闻言她不由雀跃,项家大公子和二小姐的婚事渐渐成了二夫人的一块心病,“这样一来,也可以弥补一下您当年的遗憾了”她憧憬道,“二小姐的性子温和,针黹女红极为出然,嫁过来肯定会讨婆婆欢心的。”

二夫人没有做声,脸上却露出几分苦涩来。

结香一愣,不由认真思考。半晌才斟酌地道:“您是怕四夫人不答应吗?”

二夫人轻轻摇头,叹道:“依我的本意,是不想再管这件事。可想到柔讷,心里觉是觉得有些不安。可当年我大嫂失信于人,我怎么好再在四夫人面前提这件事!”

意思就是还想在四夫人面前提一提!

不然怎么会这样患得患失,一副难以决定的样子?

结香帮二夫人出主意:“要不,跟太夫人说说?太夫人当初不也很想结成这亲事吗?而且太夫人对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遇到了二夫人的反对:“太夫人毕竟是做祖母的,怎么能越过侯爷和四夫人私自决定谕哥儿的婚事?就算是四夫人碍于孝道应了这门亲事,也是与礼不合,让太夫人为难罢了何况自从四夫人身体渐渐好转之后,太夫人就再也没有插手内院的事务,一是四夫人有主持中馈的能力,二也是要让家里的事名正言顺起来。要知道,我们现在都是做长辈的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件事万万做不得!”

结香不由急起来:“那,那二小姐的婚事,就这样算了不成?”总觉得有些可惜。

二夫人沉默半晌。

“我再仔细想一想…”声音颇有些无奈。

可第二天给太夫人问安回来的路上,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十一娘的院门口。

小丫鬟见了忙向里通禀,十一娘也迎了出来:“二嫂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快请进来!”

小小的谨哥儿像尾巴似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好奇地望着二夫人。

二夫人不由会心一笑,心情轻快了不少。

她伸出手去想摸摸谨哥儿的脑袋。谨哥儿却一闪,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二嫂屋里坐吧!”十一娘歉意地道,“他有些顽皮。”

不知道为什么,谨哥儿好像有点怕二夫人似的,见到他总有点拘谨。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二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和十一娘进了屋。

两个人喝着茶,二夫人说起王九保被处决的事,很是嘘唏感叹。

在一旁服侍的竺香神色有些怪异。

妇道人家,说什么不好,要说这些事?

好在十一娘从前也常和人讨论国家大事,没觉得异样。只是在心里暗暗猜测二夫人的来意。可直到二夫人告辞,她也没能听出来。

晚上和徐令宜说起:“您说,二嫂怎么想到和我说这些?我看二嫂的样子,不像知道孩子的事啊”说着,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拧了她的鼻子一下:“有你跟着你操心就够了,我怎么会把二嫂拉下水!”

“原来我是那劳碌命,二嫂就是那富贵人!”十一娘和徐令宜调侃。

“谁让你嫁给我了!”徐令宜笑着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只有跟着我一起劳碌了!”

十一娘伏在他怀里直笑。

徐令宜道:“二嫂志向高远,可惜身为女人身,二哥又去世了,偏居一隅,难免有些寂。她要是找你说话,你不管喜欢不喜欢,听着就是了。”

“我知道!”十一娘窝在徐令宜的怀里,“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徐令宜就说起徐嗣谕来:“…县学怎比得上谨习书院。等给贞姐儿那边送了满月礼,就让谕哥儿回乐安去。争取参加明年的乡试。你趁着这些日子把他的婚事定下来。成了家,他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读书,我们也可以一心一意准备谆哥儿的婚事!”

“说亲的人挺多,想挑家满意的却有些难…”十一娘和徐令宜窃窃私语,把二夫人的来访暂时抛到了一旁。

二夫人回到韶华院不免有些后悔,想找个机会再去趟十一娘那里,谁知道项太太的请帖先到了。

太夫人看了一眼就把大红洒金的请帖给了十一娘:“你看着办吧!我年纪大了,容我偷个懒好了!”然后笑呵呵地望着正用画粉在内室如镜的青砖上画画的谨哥儿和笨手笨脚跟在谨哥儿身后的诜哥儿道,“我呀,就在家里这两个宝贝疙瘩。你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去玩去!”

十一娘原想着太夫人待二夫人不同一般的婆媳,项家请客,太夫人多半会去,这才把请帖拿过来给太夫人过目。闻言不免有些意外,道:“那天侯爷约了窦阁老和梁阁老、王大人等人到西山去登高,要妾身帮着准备吃食。只怕也不得闲。要不,让五弟妹陪着二嫂一起去吧?”

太夫人点头。

待五夫人来问安的时候,就说了一声。

五夫人面有难色:“我答应了爹爹带着孩子回去一趟!”

太夫人和孙老侯爷差不多的年纪,能理解孙老侯觉得日子不多,想在有生之年多见见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的心情,因此待五夫人在这方面特别的宽容。

“去吧,去吧!”太夫人笑道,“浙江指挥使是老侯爷原来的随从,这次肯定又送了肥美的螃蟹。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两篓我们尝尝鲜。”

五夫人高高兴兴地应了,问十一娘:“四嫂要什么?我爹还有个部下在金华任参将,每年都送上好的金华酒来。我也给四嫂带几坛回来吧?自己吃,送人,都好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十一娘笑着,心里却犯起愁来,难道真让二夫人一个去赴宴不成?

她只好吩咐竺香准备衣饰,到了重阳那天,早早地起来打点了徐令宜的东西,然后把谨哥儿抱去了太夫子那里:“我用了午膳就回来!”

“没事,没事!”太夫人笑道,“难道得出去一趟,喝点酒,赏赏菊。用了晚膳回来也不要紧。我们谨哥儿跟着祖母,一样玩得兴高采烈,是不是,谨哥儿?”

谨哥儿这些日子迷上了在太夫人内室的地上画画,十一娘有时候要说他两句,让他要画就到自己屋里去画。太夫人却不以为然,专派了个丫鬟拿了帕子在一旁擦画粉,以保证谨哥儿随时都有画的地方。还商量着要把抱厦的地也换了这种青砖,好让谨哥儿画画。谨哥儿越发来劲,听到祖母问他,立刻点头:“我跟祖母玩!”巴不得十一娘快点走。

十一娘哭笑不得,和二夫人去了项家。

一下马车,她就看见了满脸笑容站在垂花门前的项太太和高太太。

“可把你给盼来了!”她热情地上前携了十一娘的手,然后伸了脖子朝她身后望去,“太夫人呢?”见后面只有一辆马车,随车的婆子正扶二夫人下车,微微一愣,道,“怎么,太夫人没有一同来吗?”

“娘年纪大了,今天的天气又热。”十一娘笑道,“被侯爷拦在了家里。”

“今天天气是太热了些!”高太太笑着,请十一娘和二夫人进屋。姑嫂俩都并没有因为太夫人的缺席而不快。

十一娘暗暗奇怪。

第五百八十四章

十一娘在项家如坐针毡,用过午膳就借口担心谨哥儿一个人在家起身告辞。

项太太没有多留,和高太太亲自送她到了门口。高太太还要扶十一娘上马车:“我们也没有多的亲戚,你要是有空,不如过来坐坐!”看她的目光如母亲看女儿般的慈祥又和蔼,举手投足间也尽是长辈的关爱,让人并不觉得突兀。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她笑着扶了宋妈妈伸出来的胳膊:“高太太这样客气,倒让我不好意思再来了!”

高太太很自然地笑着收了手。

十一娘看着心生佩服。眼角忍不住瞟向了身后的二夫人。

她眉头微蹙,神色间有几分尴尬。

十一娘暗叹一声,上了马车。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也会觉得不自在吧?

所以一回到荷花里,十一娘立刻上了青帷小油车,吩咐赶车的婆子:“去太夫人那里!”可走到太夫人门口的时候,她又改变了主意:“去侯爷那里!”

婆子一愣,忙恭声应“是”,送十一娘去了外书房。

徐令宜正和管事们商量着明年的事。

他这几年虽然赋闲在家,也不大管理庶务,可他余威还有,又会用人,收入比三爷管家的时候翻了一番。他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把几位大掌柜的都请到家里来吃顿饭,也算是尊重他们这些年为他辛苦奔波。

听说十一娘来了,徐令宜很是意外,吩咐小厮:“请夫人到小书房去坐了,然后泡壶大红袍,让厨房做几样点心送过去!”

几个管事都低下头,做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徐令宜继续和几位管事议事。

可明显的已有些心不在焉了。

能在徐令宜面前有个位子的人,没有一个是头脑简单的。

没等白总管朝身边的人使眼色,已有人道:“侯爷,我看这件事还要仔细再想想才是。要不,等小的们下去再议议?等有个万全的章程了,再请侯爷定夺。”

徐令宜觉得事小抹节的事太多了,这样议下去没完没了。反正他也不十分懂,不如等懂这些事的管事们商议好了他看看完事。

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快步去了小书院,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觑的管事。

十一娘端端正正地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优雅地端着青花白底的茶盅小小地啜了一口。可徐令宜一想到她违背平常行事做派来找他,就觉得她此刻定是心急如焚。

没等妻子开口,他就遣了屋里服侍的。

这倒让十一娘省了不少的事。

她问徐令宜:“侯爷,您当初说项家老爷好,是看中了他以后可以入阁拜相呢?还是看中了他为人高洁,是个好官呢?”

徐令宜有些奇怪。

但十一娘正色的时候从不说没有目的的话。他坦然地道:“要说入阁拜相,这要有点机缘。要说品质高洁,只怕难迈过正三品这个坎。项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得罪的人多,可能是吃了项老太爷的苦头,项老爷在这方面特别下功夫,上至阁老,下至小吏,和他交好的不少。人抬人高。这人要成事,必须得有人抬举。所以我说,要是他机缘够,只怕会入阁。”

十一娘也没有啰嗦,直视着徐令宜的眼睛:“项家想重提谕哥儿和项家二小姐的婚事!”

徐令宜难掩惊讶之色,立刻道:“那二嫂怎么说?”

十一娘据实以告:“二嫂什么话也没有说。”

徐令宜没有做声,沉思起来。

十一娘也在想这件事。

项太太说这件事的时候,二夫人在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话。以二夫人的性格,要是不同意,只怕早就大声阻止了。既然没有做声,心里恐怕也有几分愿意。

虽然当初她反对和项家结亲,也可并不是觉得项家,而是因为徐令宜行事对她少了一份尊敬。可后来的发展到今天的宴请,都让她觉得项太太行事太过随心所欲,有些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心里有了些许的抵触。

徐令谕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也许找不到一个条件如项家二小姐这样好的妻子,可找个家世清白、人品出众的女子安安稳稳地和他过日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把事情弄得这样复杂。

但太夫人对二夫人一向疼爱有加。徐嗣谕如果能娶了项家的二小姐,对徐、项两家来说,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如果太夫人不愿意还好,就怕太夫人心里就算是有些责怪项太太失礼也乐得两家结亲。

她索性先来见徐令宜。

她想给自己找个不反对两家结亲的理由。其次她也想听听徐令宜对这件事的看法。相比徐令宜,她如坐在井里的一只青蛙,根本不知道我外面的世界。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项太太当初的失信,我觉得能和项家结亲也是件挺好的事!”十一娘道,“我想听听侯爷的意思?”

言下之意并不看好。

徐令宜听着想了想,沉吟道:“我上次听你说,窦阁老的侄女在说亲,窦夫人可曾在你面前提过我们家的谕哥儿?”

十一娘一愣,道:“没有!”

“你可仔细想过是为什么没有?”

“谕哥儿虽然是秀才,可离进士还差着远呢何况越往后越难考。”十一娘道,“像窦阁老那样的人家,未必会放在眼里。”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徐令宜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是外戚。那些目光远一些如窦阁老这样的人,不想掺合到以后储君之事中去,自然对我们敬而远之。而那些只图眼前利益的,自然一心一意想和我们家结亲。我们能选择的范围就变得很小。所以当初项大人一口答应了谕哥儿的婚事,我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也是很感激的。徐令宜的亲家和徐令宜寡嫂娘家的兄弟毕竟有着本质的区别!”

徐令宜的赞同的。

十一娘心里还有些别扭。

徐令宜看了思考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握了她的手道:“要是你实在不喜欢。娘那里,由我去说好了!”

他这样说,十一娘反而不好坚持。

她轻轻地抽回了手:“侯爷容我再想一想吧!”转身往内院去。

路上遇到徐嗣谆。

“母亲怎么会在这里?”他满脸的惊喜。

十一娘朝着他笑了笑,见他行走的方向,亲切地问他:“是要去见你父亲吗?”

徐嗣谆点头:“父亲让我这个时候过来。说要和管事们商量春节宴请大掌柜们的事,让我也在一旁听着,跟着学学怎样管理家里的庶务。”

“那你好好用心听才是。”十一娘笑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家里的收入大部分都来自于这些庶务。”

徐嗣谆认真地点头:“父亲也这样说。母亲放心,我会好好跟着白管总学的。”

十一娘笑着“嗯”了一声,和徐嗣谕作别。

抬头却看见了徐嗣谕屋顶的飞檐。

她去了徐嗣谕那里。

“如果我们为你定下二伯母的侄女为妻,你觉得怎样?”

十一娘态度真诚地问他。

徐嗣谕的“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嘴角翕翕,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自己这是在为难他。

十一娘站起身来:“你继续温习功课吧?我先走了!”

徐嗣谕应了一声,送十一娘出门,却就在她一只腿踏出院门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徐嗣谕带着几份羞赧的声音:“二伯母,待我一向很好…而且二伯母的学问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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