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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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忙拦了她,对太夫人笑道:“娘,这信是三天前的,等送信的人到,只怕谨哥儿早就离开了德州。”

太夫人听着泄了劲。

杜妈妈忙道:“不要紧,不要紧。我写封信差人送去,他知道六少爷路过德州,一定会上船去瞌个头的人。”

太夫人又打起精神来:“你快去写。我让回事处的给你送信。”

杜妈妈应声而去。

太夫人问起徐嗣谕来:“他说要到什么先生那里听讲做文章的,去了没有?那先生收他没有?”一面问,一面从炕几的小抽屉里拿出个雕红漆海棠花的盒子把信装了进去。

“去了!”十一娘笑道,“那先生听说是项大人介绍的,又是姜先生的学生,十分客气,当天晚上就留了谕哥儿在家里。墨竹几个都没有想到,忙着给谕哥儿置当铺盖行李,又差了小厮回来拿衣裳。谕哥儿媳妇刚刚把人送走。”

太夫人道:“五岳先生那里,只怕还要谢一谢才好!”

十一娘笑道:“我让常学智,就是给我照看庄子的常九河的幼子,他如今已是回事处的一个小管事了,他和谕哥儿的小厮一起去的永清县,还带去了一幅前朝李迪的《雪树寒禽图》。”

太夫人直点头。

二夫人过来:“听说谕哥儿歇在了永清?”

十一娘把情景说了说。

“既然是屡试不第的举人做的教谕,我看,不如送些前朝名家的字画去做表礼。”二夫人道,“这样也显得清贵些。”

“十一娘已经差人带过去了。”太夫人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坐垫,示意坐到身边,“谨哥儿给我写信了”然后把信拿了出来,“你看。”

像小孩子得了好吃的糖果似的,不仅喜欢,而且还带着点炫耀的味道。

二夫人有些惊讶,笑着接了。

太夫人凑过去:“你读读!”一副还想再听的模样。

二夫人笑着读了一遍。

太夫人如吃了人参果似的,表情显得很舒畅:“你说,他现在都走到哪里了?”把信重新收到了匣子里。

“应该到了临清。”二夫人沉吟道,“不过也难说。如果在临清没有多做停留,也许到了聊城!”

太夫人很相信二夫人的判断,每天和二夫人讨论谨哥儿走到了哪里,然后盼着谨哥儿的来信。

十一娘看着,吩咐回来送信的人:“…每到一处都给太夫人写封信。”

原先只是留停在临清、聊城这样的地方写信回来,渐渐的,只要有船停泊的地方就会写信回来。别的不说,信到是越写越好。送信的小厮笑道:“…舅爷每天都督促六少爷写信。还要练三页大字,读一页书。”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

太夫人呵呵直笑:“我们舅爷,可是庶吉士。”

旁边坐的也都笑了起来。

太夫人就说起罗振兴来:“…真是细心。每到一处,都要带谨哥儿出去玩玩的。谨哥儿上次来说,说舅爷要带他去曲阜拜孔庙呢那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太夫人担心道,“也不知道去成了没有?”

“你再耐心等几天。”二夫人笑着安慰太夫人,“不管去不去得成,谨哥儿都会来信告诉您的。”

“那倒是!”太夫人闻言就笑了起来,“他上次随舅爷去光岳楼被人偷了身上荷包的事都跟我说了。更何况是拜孔庙这样的大事。”

日子眨眼就到了七月底。大家的注意放在了要下场考试的徐嗣谕身上。

太夫人和二夫人到相国寺、白云观、慈源寺、文昌阁上香,十一娘和项氏则给徐嗣谕准备下场考试的衣裳、笔墨、提篮、考帘之类的东西。到了八月初一,徐嗣勤两兄弟一早就赶了过来,和徐嗣谆、徐嗣诫送他去考场。半路遇到了方冀,几个说说笑笑去了考试。待三场考完,徐嗣诫立刻向徐嗣谕请教学问。

“赵先生给你启的蒙,常先生指导你的举业。我岂敢在鲁班面前弄斧。”徐嗣谕笑道,“不过,你要问我下场考试要注意些什么,我倒有很多话跟你说。”

“那二哥你给我讲讲。”这也是徐嗣诫以后要经历的,他自然很关注。

徐嗣谕少年离家,和徐嗣谆、徐嗣诫的关系都不够亲昵。可能是出去更能体会到家人的重要性,对于有个机会拉近兄弟间的情谊,徐嗣谕也很看重,坦诚布公地把自己几次下场考试的得失都讲给徐嗣诫听。

徐嗣诫听了很佩服徐嗣谕。

他参加院试那会,常先生事无巨细地交待他,没想到徐嗣谕参加院试的时候,姜先生竟然一句多的话也没有跟徐嗣谕说。就这样,徐嗣谕还考了秀才。

不过,两人的对话并没有能维持多久──八月中旬县试的结果出来,徐嗣谕考了第四名。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这样好的结果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惊喜野火般地漫延到各处。有头有面的管事、管事妈妈们争先恐后地给徐令宜、太夫人、十一娘、项氏道喜。太夫人、十一娘、项氏的心情可想而知,凡是来道贺的,一律打赏了银子。只有徐令宜那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让去道贺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是拍到了马屁上还是拍到了马脚上,像火碰到了水,立刻蔫了劲。磕磕巴巴地把本想说个半柱香功夫的话缩短到了三、两句,然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其他人看了,自然是提也不提了。

外院的安静沉默很快就影响到了内院的情绪,本来笑语喧哗的仆妇声音都不由地小了下去,欢乐的气氛也渐渐稀薄。

“你真的不高兴?”十一娘进到内室,见徐令宜一个人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看书,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我可不相信”又道,“侯爷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来又是为哪一般?”

徐令宜严肃的面孔如雪在阳光下渐渐融化:“你也看见了,个个一副唯恐天下不知的样子,我要是再给他们个笑容,好比油落到火上,还不知道要烧成怎样这要是中了进士还好说,不过是个举人,能不能中进士还两说,让别人见了,只怕会笑话谕哥儿轻狂。再说了,谕哥儿年纪不小了,这几年来往安乐和燕京之间,还下了一次江南,要是看事情还停留在表面,我看,他受我的冷落也不为过。”

十一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徐令宜和徐嗣谕之间是典型的封建父子相处的模式。

“侯爷对谕哥儿的要求也太高了,”她劝道,“你好歹也给个笑脸他或是赏个什么物件给他算是透个口风。这样猜来猜去的,只有神仙才能次次都猜对!”

“他以后可是要走仕途的,这第一桩就是要学会揣摩上意。”徐令宜不以为然,“他要是连自己身边是些什么人都不知道,我看,就算是中了进士,以后好好呆在翰林院里修书编撰好了,免得被人利用还帮着别人说好话,丢我的脸!”

“侯爷说的是不是太严重了?”十一娘道,“人总有个放松的地方,要是血脉相边的家人都要和外面的人一样揣摩,那什么时候是个歇的时候?”

徐令宜没有做声,沉默了片刻,转移了话题:“我看这两天你要辛苦一下了。──谕哥儿中了举,姜家和项家那边你都要亲自走一趟为好;周夫人她们听到了消息只怕都要过来道贺。”

见他不愿意多谈,十一娘也不想多纠结,把自己弄得像个多嘴的婆子似的。

“侯爷放心,我已经吩咐管事的妈妈准备表礼和赏银了。”她笑道,“准备明天一早去姜家,下午去项家。”

徐令宜点头,转身往书房去:“我要给乐安的姜先生和远在湖广的项大人写封信,一来是向他们道谢,二来想问问谕哥儿的事。看他是接着参加春闱好?还是再读几年书了去考?”说着,语气一顿,“考了第四名…春闱前两榜取一、两百个…如果万一不能进…”

如果不能进,要么落第,要么就是同进士。

落第好说,下次再考就是了。可这要是考中了同进士…虽然是一家,但一个好比是夫人,一个好比是小妾,待遇上就是天壤之别了。

这可是件大事。

十一娘送徐令宜出了门,正寻思着要不要把过年的时候宫里赏给徐令宜的描金提字四阁墨宝找出送给徐嗣谕做贺礼,徐嗣谕过来了。

“你父亲在书房!”她笑着,甚至没有坐下来。

谁知道徐嗣谕道:“我是来找母亲的!”

十一娘愣住:“找我的?”

徐嗣谕点头。

十一娘请徐嗣谕到西次间坐下。

徐嗣谕拿了个玻璃珐琅赤金扭丝瓶盖的小胆瓶出来:“今天早上听项氏说,六弟在淮安的时候被虫子叮咬,脸上起了个榆钱大小的红疱。这是我去岳父那里时岳父送给我的,说专治蚊虫叮咬,很有效果。母亲让人差了回事处,借兵部的六百里加急送到扬州去吧!”

十一娘是今天早上接到罗振兴的信才知道这件事的。谨哥儿在信里却一字没提。虽然罗振兴信中满是歉意,说是他没有照顾好谨哥儿,又告诉她已经请了当地的名医为谨哥儿医治,那红疱消了很多。但她还是很担心,让琥珀去刘医正那里问医不说,还和秋雨几个把家里凡是消肿的外敷药都找了出来。当时项氏抱了莹莹过来问安,可能是听到了些什么。

她没有推辞。

湖广那边多蚊虫,项大人又是湖广的布政使。既然是项大人送的,徐嗣谕也说好,应该有些效果才是。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太夫人,”十一娘收了胆瓶,“我不想让她担心。”

徐嗣谕立刻道:“母亲放心,莹莹娘那边,我也告诫过她了。”

正说着,琥珀捧着个黑漆匣子进来。

“刘医正怎么说?”十一娘立刻迎上前去。

徐嗣谕忙跟了过去。

琥珀打开匣子:“刘医正说,如果六少爷脸上只有一个红疱,就用这个黄色瓶子里的药末,如果六少爷脸上是一片小小的红疱,那就用这个褐色的瓶子;如果红疱起了水泡似的东西,就用这个白色的瓶子…”

“你等等,”十一娘见有七、八个瓶子,吩咐秋雨,“你去给我磨墨,”然后对琥珀道,“我把你说的记下来连这匣子一并送去,他们也可以按照刘医说的用药。”

秋雨应声而去,琥珀也连连称是。

“母亲,我来写吧!”一旁的徐嗣谕听了忙道,“你歇歇。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十一娘没有拒绝徐嗣谕的好意。琥珀说,徐嗣谕记,把徐嗣谕送的那玻璃胆瓶一起用匣子装着,让赵管事快马加鞭送去谨哥儿那里。

徐嗣谕主动讨了杯茶喝。

十一娘以为他有什么话对她说,谁知道他嘴角翕翕的,最后什么也没有说的起身告辞。

她想到了徐令宜的冷淡。

“你父亲正在给姜先生和项大人写信。”十一娘委婉地道,“商量着你春闱的事。”

徐嗣谕闻言笑起来:“母亲,您别担心,我知道父亲的用意。我也不希望大家为了这点事就嚷得人皆尽知。”神色很平静,安祥。

看来,是她多心了。

“你能明白就好!”十一娘笑着让琥珀去把描金提字四阁墨宝拿给徐嗣谕,“皇后娘娘赏给你父亲。我用过一块,色泽很好,浓黑发亮,你拿去试试。”

徐嗣谕没有客气,道:“我正愁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师座和方冀。把这墨宝分别用上好的黑色镙钿匣子装了送人,再好不过了。”又道,“母亲既然用过一块,那就开了一盒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要不,您一并都送给我好了!”

既然四阁墨宝,就是有四块。

十一娘不由莞尔:“还有三块,都给你了。”

徐嗣谕笑着道谢,回去让人做了几个黑色镙钿匣,配了那金色的提字,古香中透着富丽堂皇,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师座朋友应酬了一通,很快到了冬至。

姜先生和项大人都有信来。两位不约而同地委婉地提出让徐嗣谕三年再考。一个道:“…趁着年轻,扎扎实实地读些书。等三十而立的时候,记忆大不如前,朗朗上口的还是少年时读过的书。”一个道,“…少年成名固然好,却容易骄傲鹜远,行事间不免带着几分倨傲,常常得罪了上峰或是同僚而不自知。难成大事。”

“那就三年以后考!”徐令宜立刻做了决定。

徐嗣谕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吃惊。

父亲既然不愿意为他考上举人的事庆祝,那就更不愿意自己趁势而为,参加春闱了。他正好可以回乐安的书院好好读些书了。

他问十一娘:“六弟什么时候回来?我有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他和父亲去了趟西北,又和舅舅走了趟江南,变化挺大的吧?他见到我,恐怕都不认识我了。”

“他过小年之前赶回来。”十一娘一想到再过月余就可以见到谨哥儿了,眼角眉梢都溢出关也关不住的喜悦之色,“侯爷不是说让你过了年现回乐安吗?正好,你们兄弟也可以碰个面。”

徐嗣谕听着有些意外:“大舅舅不回余杭过年吗?”

“不回!”十一娘知道罗振兴这样是为了谨哥儿,有些愧疚地道,“你大舅在燕京过年。”

她的话音刚落,琥珀进来,手里拿了一大撂单子给她:“夫人,这都是为过年准备的。您看看!”

徐嗣谕忙起身告辞。

十一娘仔细翻着单子,然后拿出寿山石三羊开泰钮方章盖上,琥珀拿去给姜氏,然后姜氏根据这单子指派管事妈妈们事项。

她看着姜氏帮她主持中馈,不仅十分勤勉,而渐渐变得精明起来,她索性把过年的事交了一部分给姜氏,她只管祠堂那边祭品的准备、各府年节礼的拜访之类的事。往年过年忙得团团转,可今年,她有了很多的空余时间,她就带着丫鬟、媳妇子和婆子给谨哥儿布置房子,打扫庭院。一进入十二月,她开始派人在大门口候着。

吃过腊八粥的第三天,罗振兴带着谨哥儿回到了荷花里。

第六百八十九章

阖府都动了起来。

门房的一路小跑着给徐令宜、太夫人、十一娘报信。徐令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站起身来对满屋子来给他问安的管事道:“今天的事就议到这里,下午再说。我去跟舅爷打声招呼。”

打招呼就打招呼,谁还问不曾?用得着跟他们这些人解释吗?

管事们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送徐令宜出了门。自有人给自家在内院当差人的人嘱咐快去太夫人、十一娘那里恭贺。

太夫人身边的脂红眉头微皱,不时回头催了身后抬肩舆的粗使婆子:“妈妈们快一点,太夫人等着。玉版姐姐找斗篷慢了点都被太夫人训斥了,妈妈们全当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在太夫人面前好交了这差事。”

“姑娘放心,耽搁不了您的事。”两个婆子听说玉版都受了训斥,不敢大意,加快了脚步,呼哧呼哧进了院子,就看见杜妈妈急匆匆朝这边走过来:“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快,快,太夫人正在屋檐下着呢!”

两个婆子吓一大跳,抬着肩舆,小跑着往正屋去。

玉版已抱了垫肩舆的灰鼠皮褡被,两个小丫鬟扶太夫人上了肩舆,她立刻将褡被给太夫人搭上,另有小丫鬟递了手炉过来,杜妈妈扶着肩舆,玉版和脂红跟在一旁,身后一大群丫鬟、媳妇子、婆子簇拥着,浩浩荡荡去了正房。

十一娘把谨哥儿拉屋檐下,正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

有个小小的红印子。要不是他的皮肤太白,这点小印子还不至于这么明显。

“还痒不痒?”她问着,已爱怜地去摸那红印子,“还瞒着娘要不是你二哥及时送了药过去,只怕还没有这么快好!”

谨哥儿嘻嘻笑:“娘,您要是不总这么紧张,我至于不告诉您吗?我现在长大了,知道好歹了。要是真的不舒服,不会挺着不说的。不舒服的人可是我,疼得也是我,何必和自己过不去?那不是傻吗?”又道,“娘,您告诉太夫人没有?”神色间有些紧张。

“我可不像你。”十一娘佯板着脸,“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不告诉太夫人!”

“哎呀!”谨哥儿不由急起来,“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要是知道了还不要急起来。”说着,拉了十一娘就要往外走,“我们快去太夫人那里。祖母不见到我,是不会安心的。”

“你这孩子,还算有点良心。”十一娘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个道理连你都懂,我还不知道啊”然后笑道,“你放心,你祖母那里,我一句话也没透露。倒是你,等会可别说漏了嘴。”说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到是你,可别说漏了嘴才是!”

“娘,我是那种人吗?”谨哥儿不服气地道,还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儿。旋即又嘟呶了嘴,“娘,您不能再拍我的头了。我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要是我媳妇看见我还像个没断奶的孩子,那里还会把我话眼里…”逗着母亲开心。

“胡说八道!”十一娘忍俊不禁,却也不再摸孩子的头了,“你今天几岁,就要娶媳妇。好好给我读书是正经。”说到这里,她神色一正,“见到你外祖父了没有?他老人家身体怎样?还有你外祖母和你的几个舅舅、表兄妹,他们身体都还好吧?”

“我见到外祖父了。他可喜欢我了,不仅带我去了孤山,还送了我一把龙泉宝剑,让我过两年再去余杭看他。”谨哥儿说着,兴奋起来,“您知道不知道,外祖父祟尚教道,在别院里设炉练丹,还告诉我写青词呢我还记得我写过的一篇…”

十一娘觉得自己鬓角都要有汗了。

“你说你外祖父让你过两年再去余杭看他老人家?”她忙打断了儿子的话,“你怎么回答的?”

“我自然答应了。”谨哥儿说着,有点嬉皮笑脸地搂了十一娘的肩膀,“娘,这可是外祖父的意思何况我从小您就告诉我要诚信守诺,一字千金,到时候,你不会给我拦路板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虽然显然有些不以为意,可眼底却露着几分郑重。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再去余杭。

十一娘突然有种天下掉馅饼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天真地认为儿子去了一趟江南就会完全抹杀对西北的印象。她只是希望儿子能通过这次江南之行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了解。等他选择的时候,知道自己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你喜欢江南?”她问谨哥儿,声音不由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喜欢啊!”谨哥儿有些不解地望着母亲。

他喜欢江南,喜欢余杭,喜欢外祖外…母亲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露出几分担心的样子。

得到了明确的答应,十一娘松了口气,紧了紧揽着儿子的手臂,想细细地问问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阵同吹过来,凉飕飕,刺骨的寒。

她失笑。

自己也太急了些。

“我们回屋去!”十一娘携了儿子的手,“外面太冷了”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道:“六弟回来了!”

十一娘和谨哥儿不由朝门口望去,看见徐嗣谕笑着走了进来。

“二哥!”谨哥儿上前给他行礼,“恭喜你,中了举人。这可是我们家的头一份啊!”

徐嗣谕微讶。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弟弟性子刚烈,霸道,又不服输。没想到他见面第一句就是开口庆贺他。语气中还带着推崇之意。

“你还记得我啊!”他压下心中的异样,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又觉得熟悉的少年,“我们有两三年没见面了。”

“怎么会不记得!”谨哥儿笑道,“你每次回来都和我一起去划船。”

徐嗣谕想起自己小时候抱着他的情景,笑了起来。

外面传一阵声响。

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二少爷,六少爷,太夫人过来了!”

大家一听,忙往外去。在穿堂和太夫人碰了个正着。

“谨哥儿!”远远地,太夫人就张开了双臂,“你可回来了!”

谨哥儿上前抱了太夫人:“您还好吧!我不在家的时候,您都在干些什么?杜妈妈和脂红有没有经常陪着你打牌?快过年的了,济宁师太有没有拿了一大堆平安符向你化香油钱?”

“你这孩子,没个正常。”太夫人嗔着,脸上却是掩也掩不住的喜悦,“竟然敢拿济宁师太说事。小心菩萨知道了。”说着,双手合十朝着西方拜了拜,“菩萨恕罪。他年纪小,不懂事,我明天给您上炷香。”又让谨哥儿,“快,给菩萨拜拜!”

谨哥儿苦着脸朝西方拜了拜:“菩萨,我再也不敢乱说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谨哥儿扶了太夫人,一行人去了正屋。

分主次会下,小丫鬟上了茶点,十一娘惦记着在外院的罗振兴──带着谨哥儿到处走了一圈不说,为了送及时把谨哥儿回来过年,他只在家里停留了几天就启了程,恐怕和儿子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留下和谨哥儿兴高采烈说着话的太夫人、徐嗣谕,十一娘去了外院的书房。

徐令宜正和罗振兴说着话,见她进来,忙道:“谨哥儿呢?”

“陪着娘在说话呢!”十一娘笑着上前给罗振兴恭敬地行了个礼,“大哥,这次麻烦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罗振兴笑道,“和谨哥儿这么走一圈,我自己也所得甚巨。说起来,还是我沾了谨哥儿的光”然后提起谨哥儿的那个疱来,“倒是我,没能把谨哥儿照顾好…”

“刚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自己怎么倒说起客气话来?”徐令宜笑着,抬了抬手中的茶盅,“尝尝,君山银针。”

罗振兴不再说多,笑着啜了一口茶,然后闭着眼睛品了一会,又啜了一口,这才笑道:“甘醇甜爽,不同于龙井的甘鲜醇和,的确是好茶。”

“那就带点回去。”徐令宜笑着,喊灯花去给罗振兴装茶叶。

罗振兴笑着道了谢,神色间露出几分迟疑来。

“有什么话就说!”徐令宜看了笑道,“这屋里又没有外人!”

罗振兴神色一懈,笑了起来,但还是思忖了片刻才道:“这次我出去,顺道去看了看五妹夫!”

“子纯!”徐令宜有些意外。

十一娘也不禁侧耳倾听。

五娘这两年一直住在燕京,逢年过年或是红白喜事遇到,她也只是说说两个孩子,几乎不提钱明。就算是有人说起,她回的也都是些场面话。她隐隐觉得他们之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可五娘不说,她自然也不好问。

“文登是个什么状况,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要不是那里盗贼成风,流民难治,这个文登县令也不会落到子纯的身上。”罗振兴肃然地道,“我没想到,子纯到文登不过短短的五、六年,竟然把文登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指路的百姓听说我是子纯的亲戚,不仅亲自带我们去了衙门,还非要把篮子里的鸡蛋送给我们不可…”

徐令宜和十一娘都很吃惊。

罗振兴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起来:“他是同进士,有个机会,都能治理好一方…”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第六百九十章

“你是说,你想外放?”徐令宜看了十一娘一眼。

罗振兴点头。

徐令宜觉得罗振兴应该先在六部混个人熟了再外放,一来是在外面有什么事燕京有个说话的人,二来是升高的机会比较多。但有些事情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有个什么样的机遇,他也不好把话说死。

“你仔细考虑考虑!”他斟酌道。

“我这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罗振兴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为官不能造福民众,那还有什么意思。”

徐令宜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却没有做声。

这事关罗振兴的前途,但官海诡谲,皇上这几年大权在握,北有范维纲,南有何承碧,五军都督府有蒋云飞,御卫军还有个欧阳鸣,他韬光养晦,皇上对他渐渐和蔼起来。如果说保定府是无心之举,那去宣同和嘉峪关,就是一箭双雕的有心之举。既肯定了儿子的天赋,又知道了皇上对他现在的看法。可如果他插手了文官的攫黜,皇上只怕立刻会对他警觉起来。

在罗振兴的问题上,他现在没有办法给他保证,就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徐令宜保留了沉默。

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滞凝起来。

十一娘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丈夫,轻声笑道:“大哥,五姐夫人在那边过得怎样?上次他回燕京述职,说是有事要找陈阁老,和侯爷匆匆见了一面就走了。”

“人瘦向厉害,”有了妹妹的这一打岔,气氛好了很多,罗振兴笑道,“但精神很好。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田埂上和几个老农说今年的收成。看见了谨哥儿,高兴得不得了,让谨哥儿骑牛在田里走了一圈,还直问谨哥儿有没有常和鑫哥儿见面,鑫哥儿现在有多高了,读书好不好的…”说到这里,他眉头微蹙,犹豫了片刻,对十一娘道,“你要是有空,就去劝劝五娘,子纯这几年辛苦的很,让她别和子纯赌气了,带着一双儿女好好地去文登和子纯过日子。她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有人想跟丈夫去任上而无法成行的,她倒好,说什么文登找不到好先生,执意要留在燕京,哪有一点为妻子的样儿。”语气很严肃,也很不满。

“要是这样,还是大哥劝五姐更好。”十一娘为难地道,“我毕竟是做妹妹的…”

罗振兴不由想到了罗大奶奶。

要是她在这里,这样的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他叹了口气,没有勉强。而徐令宜看着时候不早了,请罗振兴去了一旁的小厅,设宴款待罗振兴。十一娘给罗振兴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对谨哥儿的照顾,然后回了正院。

那边的宴席已经散了,太夫人、五夫人、几个孩子全都坐在东次间的宴息室,听谨哥儿讲他一路上的见闻,几个小的还不时发出“呀”、“真的”、“六哥快讲”的惊叹声,屋子里虽然安静,热闹的气氛却扑面而来。

十一娘站在屋檐下,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徐令宜回到家里,只看见十一娘。他不由愕然:“谨哥儿呢?”

“陪娘过夜去了。”十一娘笑着帮他更衣。

“怎么也不等我回来!”徐令宜不由小声嘀咕。

十一娘想到谨哥儿走时徐令宜还没有出现时的失望表情,嗔道:“孩子一直等你,偏偏你一直不回来…孩子走的时候还有些不好受呢!”

“那我去给娘问个安吧!”徐令宜犹豫道。

“这个时候太晚了。”十一娘道,“娘和谨哥儿说了半天的睡,连午觉都没有睡,这个时候只怕早就支撑不住歇下了。侯爷还是明早去吧!”

“和振兴一直商量着外放的事呢!”徐令宜嘀咕着去了净房。

十一娘跟了过去:“大哥最后还是决定外放吗?”

“嗯!”徐令宜洗了把脸,“让他去吧!别的不敢说,要是重要回燕京做个给事中,任振兴的资格,我还是帮得上忙的。就怕他到时候会挂靴而去…罗家这一辈,也只有振兴中了进士,”他说着,走了过来,“我跟振兴说,余杭那边,要请个好先生才是。”

这倒是。罗家下一代要再不中个进士,只怕到了罗振兴之后就要败落了。

十一娘微微颔首。

有人敲他们的窗户。

徐令宜和十一娘面面相觑。

是谁这么大胆子…

念头一闪而过,徐令宜眼睛一亮:“是谨哥儿…”想到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太夫人屋里服侍,他忙去开了窗户,看见了谨哥儿一张笑嘻嘻地脸。

“爹,你想我了没有。我可想你了!”他双手肘扒在窗槅上,“您有没有像从前那样经常去马场跑马?我这些日子在江南,天天坐船,几次做梦都梦到跟爹爹一起在西北跑马…”

谨哥儿的话没有说话,徐令宜的眼眶已经有点湿润。像要掩饰什么似的,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怎么跑回来了?不走正门敲窗户?你祖母呢?可歇下了?知道你过来吗?”

“我这不是怕爹想我想得睡不着吗?”谨哥儿嬉皮笑脸道,可看在徐令宜宜中,只觉得这是亲昵,“借口要去净房,就跑出来让爹看看别啰”说完,转身就跑了,“我要回去了,免得祖母看见我一去不返,以为我掉马桶里了,亲自去净房找,脂红姐姐可就要遭殃了!”

徐令宜愣住。

等他回过神来,谨哥儿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眼底却溢满了溺爱,“亏他想得出来,借口上净房来看我!”

十一娘也不禁掩袖而笑。

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俩都没有谈到谨哥儿的去向,只是听谨哥儿说江南之行,帮谨哥儿收拾东西,重新挑了个吉日搬到了清吟居,也就到了小年。

祭了社,打扫院子,贴了桃符,开始过年了。

这个年,是家里到得最齐整的。徐令宜很高兴,年夜饭上多喝了几杯,晚上回来的时候和十一娘闹腾了一夜上,以至于十一娘第二天进宫朝贺的时候不时要举袖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哈欠,结果当着满殿的外命妇皇后娘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受了风寒。

回到家里,徐令宜大乐,抱了她打趣:“从前有人奉旨填词,你不如效仿古人,来个奉旨养病好了。”

“养你个头!”十一娘轻轻地掐了徐令宜胳膊一下。

徐令宜捂着被他掐的地方倒在了床上:“我的胳膊怎么抬不起来快去叫御医。”

大年初一的叫御医…

望着像孩子一样的徐令宜,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难怪谨哥儿这么顽皮,原来是随了侯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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