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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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是店小二的声音后,提着的那颗心松了下来,朝外道:“不用。”

待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后,刘剡将昨夜思索了一整夜的打算对何为安说了出来:“侄婿,这件事就到我这为止,趁现在纪家和楚王那边还没发现,你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姚奎所知的太少了,更本无法作为指控一个亲王的通敌的证据,他所说的当夜参与那件事情的人都已以殉国烈士的身份死在三年前那场西境之战中了。

姚奎当时因父丧留在了京中,西征大军出发不过半月后,一天夜里他家就曾潜入人图谋杀他,好在那夜他因腹痛出去如厕时发现了。

当时他以为是之前结仇的人来报复他了,因此出去躲了几个月。

待欲回家时却听说此次西征的兄弟皆死在了战场时,那夜差点被杀的情景霎时就浮现在他眼前,他越细想越心惊。

不可能这么巧合,早该想到的,他们参与了那样的事,楚王怎么还可能留他们,即使楚王不除他们,纪家也绝对不会允许在楚王身上有任何的污点。

自此他开始了逃亡的生涯,此时回京也不过是想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想回来去见他在如意楼中的老相好,顺便再要点钱财走,却险些丧命。

如今他被人救走,楚王必知有他人参和进来了,昨日救人匆忙,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依着楚王和纪家的权势,在上京城中查出他们来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他们如今手上除了姚奎这个烫手山芋的人证,压根再无其他证据。

无论去三司中的何处揭发楚王,都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只会将自己暴露给对方。

但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待楚王查到他们头上时等待他们的下场会只会是和姚奎一样。

进退维谷,他们陷入死胡同内了。

刘剡此时说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是想一己之力单独抗下来此事。

“姑父,此事或尚有转圜之地,您切勿冲动行事。”何为安劝他。

刘剡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昨夜想了一夜,除非他能有确凿的证据在楚王查到他之前,扳倒楚王和纪家。

但别说他现在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了楚王通敌的铁证,想要告发一个深受圣宠的亲王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差池他整个家族都将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再让贺家也牵扯进来了,有贺老在我刘家或尚能保全。”

刘剡面带戚色,艰涩的接着道:“我不过一刘家庶子,到时楚王盘问下来,我就说是当夜巡逻时曾偶然见过那姚奎,一直在查此事不过是为了破大案,升官罢了。”

刘剡虽做好了牺牲自己抗下此事的打算,这两年他一直在调查此事,说辞虽然对得上,但楚王和纪家那边未必能轻易糊弄过去。

方才他提起贺家时,何为安立即想到了之前曾找过他的,担任大理寺卿的妻舅,他知道此事,且身份合适,把姚奎交给他或许能让事情有一线生机。

但就像刘剡说的此事一旦把贺家和夏家都牵扯进来的话,那几家就势必和要纪家对立了。

朝中如今局势不明朗,圣上对于楚王和太子相争一事未曾有过半点干预。

随着宋国公三年去了,太子又因使团出事受到牵连,被圣上责怪办事不利。

而楚王却因西征大捷而越发受圣上喜爱,近几年凡是和纪家作对的没有几家是有好下场的。

何为安很快否定了心中所想,纪家势盛如今绝不是贸然对上的好时机。

奈何姚奎无用,否则将姚奎交给东宫,依着太子与纪家的恩怨,太子必定不会轻易放过纪家。

他在脑海中迅速思索了所有可能,忽想起今日早朝之事,何为安看着刘剡,心中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办法,放在硬木桌上的手慢慢收紧握成拳,眸中神色翻涌,心募地狂跳起来。

“或许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何为安缓缓开口,尽量控制住此时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内心。

对上刘剡不解的眼神,他食指微动在桌上写了一个字,写到最后那一横时。

刘剡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何为安。

第32章

外面一切嘈杂声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 刘剡只觉自己乍然头皮发麻。

博,尚有一线生机,若束手就擒则必死无疑。

出了茶楼, 冬日的暖阳洒在身上, 何为安动了动了刚刚被自己握的有些发僵的手掌。

街上人流涌动, 他立于街心, 抬起头看向那有些刺目的烈日。

天究竟离他有多远?

或许明日过后就能知晓了。

若败万劫不复,成则一步登天。

巨大的诱惑此刻就摆在他眼前, 他自十五岁时立誓要图之事, 眼看就触手可及了。

一步一步来对他来说太慢了,许多人穷其一生都在五品的位置上停滞不前, 譬如他那个家世清贵的岳丈大人。

从五品至四品看上去不过是一级之差,但这个坎一旦迈过去就意味着正式进入了朝中的权利中心。

若是不行, 那便只能一辈子在这个位置上熬到告老的那一天了。

此刻一种让他心潮澎湃的赌徒心理,牢牢掌控了他所有的理智。

回到家中他就一头扎进了书房中,晚膳也未用, 一直忙到深夜才回房,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转辗反侧看着妻子熟睡的容颜, 心中忽涌出一丝退意,他别过头不忍再去看一无所知睡得香甜的她。

闭眼凝神片刻,他起身披起外衣出了房间。

院中夜色皎洁, 月华如水。

独坐廊上的栏杆上倚柱斜靠着,幼时的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他寒窗苦读,家中吵闹的情景,兄嫂拌嘴的声音, 随后是他乡试, 秋试中了后, 家中所有人欢喜雀跃的模样。

春闱高中后,阴差阳错认识了年年,接着他们成婚了。

这些都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家人,如今他要去赌不仅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她们的。

夜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他默然的伸出手接了一朵星状的雪花在手,看着它在掌心慢慢消融的模样,渐渐出了神。

“夫君。”明蓁此时合衣走了出来。

何为安回过头去看她,淡然一笑,“你怎么醒了?”

屋外寒意袭人,明蓁紧了紧身上的棉衣,“睡醒了,没见到你。”

看着他慵懒靠在栏杆上的模样,明蓁担忧的问:“夫君,你不是不是有心事?”

皎皎的月色下,似在妻子周身围绕着一圈盈盈柔光,何为安朝她伸出手,把人拥在怀中。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她。

“年年,嫁给我你后悔吗?”他突然想知道妻子对于他们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是何看法。

怀中的人摇了摇头,“我时常庆幸当年落水时是你救了我,为安,能嫁给你,是上天对我的厚爱。”

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闻言笑了,“年年你说错了,那是上天对我的厚爱。”

当年若不是事情出了变故,他们此生或许都不会有交集。

雪越下越大,看着妻子在他怀中打了冷颤后,何为安起身牵着她的手,朝房中走去,“我明日要进宫一趟。”他平静的说。

“进宫?是朝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在明蓁的记忆中祖父时常进宫,父亲好像甚少单独进宫过。

关上房门,阻挡住外面的冷气,他牵起妻子被冻得有些冰的手哈了下热气,双手替她搓热着,漫不经心的回她:“嗯,有件很重要的事。”

带着人重新躺回床上后,过了许久。

在明蓁即将又入睡之际,他低低地开口:“明日我若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用晚膳。”顿了一下,他复又说:“若是事情忙,明夜可能就不回了。”

“好。”明蓁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也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

翌日一早何为安就出去了。

早朝过后,他随内侍入了皇宫。

昨日朝堂圣上有意重新修订户部执事各项条例,前几日已诏内阁议过此事。

今日翰林编修与户部尚书及左右侍郎皆于御书房最后确认修订一事。

而此次修订的条例中会从何为安呈上的那本册子中选取不少策议,圣上特令何为安也破格参与进此次户部条例修订一事中。

偌大的御书房内,建安帝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户部官员,凝眉了片刻,沉声开口:“方才你说有要事禀报?”

就在刚刚,建安帝看过户部修订的最新条例初稿,确认通过后,众官员离去时,这位何郎中却突然伏地称自己有要事启禀。

谭溪舟当即皱眉低斥他,“陛下跟前,岂容胡言!”说完去拉他,唯恐陛下怪罪于他。

建安帝笑着摆了下手,“无防,何朗中许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朕听下也无碍。”

众人退去后,御书房内只有建安帝与何为安二人。

“微臣有罪!”何为安伏地告罪,“当年昌平街郕国大皇子遇刺当夜,微臣当时就在那间院中。”

何为安说完,屏息以待,安静的御书房内,他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

“当年你既隐瞒不报,如今时隔三年,再度提起,何郎中是要自检吗?”建安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面上看不出喜怒。

“微臣自知罪重,望陛下容微臣细禀,当年一事微臣牵扯进去纯属意外。”

何为安凝神一瞬,缓缓抬起头,“当年上元夜微臣携妻出游,曾与那郕国大皇子有过一面之缘,未曾想那大皇子是个好色浪荡之徒,仅这一面就给臣妻带来了劫难。”

“事发当天,微臣妻子出门时被那郕国大皇子派人打昏掳至昌平街那间院中,微臣得知后赶去,正遇刺客行凶后放火离去之际,当时微臣躲在暗处,曾亲眼见过一名刺客真容。”

“请陛下恕罪,实乃当年之事,太多巧合,且微臣当年无任何其他证据,恐遭牵连,这才不贸然敢上报官府。”何为安声惧意诚。

高坐龙椅后的建安帝,神色不明。

“这三年微臣一直私下在查当年之事,就在前不久,微臣当年见过的那个刺客又出在城中,本欲背后跟着他,查出当年一事的背后指使者,但还未曾查出什么,他就险些被灭了口。”

“侥幸救下他后,还未来得及盘问他,他就···”

何为安似是不敢提那个名字,顿了下复再开口:“就指认···楚王殿下,言是楚王要灭他的口,当年昌平街一事也是楚王殿下指使他做的。”

“实在是此事干系太大,关乎两国,又牵扯进了楚王殿下,微臣此时不敢再隐瞒,斗胆禀于陛下。”

说完,何为安伏首垂眸,不敢再抬眼。

昨日茶楼雅间内,就在刘剡认为事已入绝境之时,何为安同他说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步险棋。

这普天之下,现在唯一能压住纪家和楚王的只有当今圣上。

向死得生,此举虽然冒险,但却是唯一可能扭转局势之法。

楚王虽是皇子,但圣上亦是明君,继位以来多年功绩,天下百姓都有目共睹,而他作为魏国之君,万民之主,江山社稷在他眼中自是排在第一位的。

是以他们虽走了一步险棋,但却有可能博得一线生机,事败不过一死,事成则极有可能借此平步青云。

刘剡思索再三后,同意了何为安的办法。

此事若圣上知晓了,那纪家绝对不敢再因此而去报复刘贺两家了。

至于他,倘若天子真因此发怒,那也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何为安既敢面圣一博,他有又何惧。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建安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指控亲王,仅凭一个人证?你未免太放肆了些!”

建安帝的声音并不大,但眸中已有不悦了。

“微臣不敢,楚王殿下龙章凤姿,微臣万不敢就此怀疑殿下,但姚奎所说的刺客名单确实都是西征殉国的兵士,陛下可去查证,昌平街悬案,姚奎确是唯一线索了。”

何为安顶着压力,双腿已经跪得有些麻了。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好似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那姚奎如今何在?”

许久之后,听到圣上开口询问,何为安心下一松,他有预感,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过了,心脏仿佛才重新开始跳动,“回陛下,姚奎在西郊的废弃土地庙中。”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西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刘剡,人就是他救下的。”何为安不敢有任何隐瞒。

建安帝走了下来,脚步停在何为安的面前,“你就这么把这个唯一的证人交给朕,不怕朕为了皇室声誉,灭了你们的口吗?”

“陛下乃一国之君,所做之事皆是为了魏国,若陛下要臣死,那便是微臣该死,且此事是否牵扯楚王殿下,现在尚不能下定论。” 何为安语速平缓地回道。

面前明黄色龙袍慢慢的又朝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走去,“此事朕知晓了,西郊废庙那边朕会派人去,你们不必再参与。”

“是。”何为安此时的双腿已经麻木到完全没有知觉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建安帝无声的注视着他,眸中无波无澜,而后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折子。

过了许久,沉声低唤了一声:“东林。”

御书房那扇繁重的大门被一着蟒袍内侍服的宦官推开,忙迈步进来,低眉垂首恭敬的候着。

“把人带到静心殿去。”建安帝头也没抬。

闻言,东林诧异了一瞬,依旧垂首恭敬应道:“奴才遵旨。”

第33章

何为安艰难的从地上起来, 跟着人出了御书房。

一到殿外,东林目光探究的从何为安身上划过,眼眸微眯, 眼角的皱纹堆积在一处 , 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才刚在朝中崭露头角的户部郎中究竟和圣上说了什么, 圣上竟让他去静心殿。

静心殿乃皇室宗族子弟犯错后罚跪的地方, 偏僻寒凉的很,东林实在猜不透圣上究竟何意?

但无论这位何郎中说了什么, 定是触怒到圣上了。

唤来在殿外当差的内侍子善, 吩咐道:“圣上有令,带这位何大人去静心殿, 领着人去吧!好好看着,不可乱了规矩。”

东林说完目光淡漠的从何为安身上收回。

“是, 中常侍大人放心,奴才定一直守着。”内侍点头哈腰的,十分尊敬东林。

静心殿离御书房极远, 路上子善拢了拢袖子把手揣好后。

看着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年轻官员,小心的问道:“何大人可知这静心殿是何处?”

走着走着地上的汉白玉变成了青石砖, 也越来越偏僻了,何为安抬起头看着子善,“不知, 还请内常侍大人告知。”

这位给他领路的内侍身上穿的是青色绣鹭鸶锦衣,显然也是个有品级的内侍常,且就品级而言两人还是同级,何为安十分客气的回他。

“何大人抬举了。”文官们向来都看不起他们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内常侍, 除非能坐到师傅那个中常侍的位置, 否则他们都只是文官们口中的阉竖而已。

“静心殿乃皇族宗室子弟静思己过之处, 何大人还是第一个外姓得进此处的人。”

二人说着,到了一间朱红大门的殿外,殿外守门的内侍见子善领着人来了,忙推开朱红殿门,殷勤的上前来。

简单的同殿外的内侍交代了几句,子善领着何为进去了。

走过长长的风雨连廊,到静心殿正殿外时,子善停了下来,对何为安客气道:“何大人,入静心殿者履不上于堂。”

说完率先脱去脚上的布靴,入殿中,何为安跟在他身后脱鞋进去了。

殿内空空荡荡,无任何摆设,所有门窗后皆被黑布盖住,光线暗淡,视物不清。

行至正中,寒凉的地板上子善径直跪了下去,“何大人,与我一同跪在此处即可。”

掀袍跪下时,何为安才知刚才那位中常侍所说的好好看着他是何意思,“倒是无辜连累了你,是我的不是。”

“何大人误会了,此事与您无关,是奴才做错了事,惹中常侍大人不开心了。”子善说完便闭眼静思了起来。

空旷的殿中,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何为安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殿内光线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厚实的棉袍也抵挡不住冬日的冷冽,何为安只觉得越来越冷,身上的热气几乎消散殆尽,双腿被冻的僵硬早就没了知觉。

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他咬牙坚持着,此时饥寒交迫。

跪在他身旁那名叫子善的内常侍,已经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了,却还是死死挺直脊背坚持着。

等待,无时间限制的等待,圣上只说让他跪着,却没说跪到什么时候。

圣上让他来静心殿思过,思的究竟是他胆大包天无证指控亲王之过?

还是蓄意隐瞒不报之罪?亦或者是他的别有用心,急功近利之图?

从他决定进宫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掌控天下万民生死,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君主。

他所有的心思必定会在这位帝王面前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但他就是要赌,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这位帝王君主之心。

未处决他之前,他都有赢的胜算。

殿内的时间仿佛变得停滞不前,每一息都是煎熬,呼吸越来越缓慢。

皇宫寝殿中,建安帝由内侍伺候着穿好龙袍,洗漱完毕后,出了寝宫。

皇宫内所有的琉璃瓦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风霜肆虐。

去金銮殿的路上,建安帝突然开口问:“西郊废庙那边处理的如何了?”

跟在后头的东林忙回:“陛下放心,都处理干净了。”

建安帝揉了揉眉心,不再言语。

东林小心观察着,犹豫了片刻,低声道:“陛下,关于杏树村那边有消息了。”

前面的脚步陡然停止,冷冽的风吹在身上。

东林干咽了下口水,屏息道:“周家夫妇当年确实曾抱回过一个孩子,当时说是其妻在娘家时生产的。”

“言因为算命先生说过,未足周岁带回家养会招祸患,是以那孩子带回来时已经两岁了……”东林说着停顿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

“说下去!”威严的声音已带怒气。

东林额角渗出了冷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是个女娃。”

“咳咳咳!”

气息翻涌间,建安帝控制不住的急咳了起来,面色被呛得血红,甩开东林上前搀扶的手。

待气息平稳过后,沉声道:“查,继续查下去!”

静默了一瞬,抬步继续朝金銮殿前去,临上朝前记起昨日之事,吩咐东林:“静心殿的人,让他回吧!”

东林应诺退下。

何为安从静心殿出来时,看着屋外还尚有些灰蒙的天色,才知自己竟然在殿中跪了近一天一夜。

膝盖酸痛到暂时无法直立,子善看着他提醒道:“何大人,回去记得用热水泡泡脚,会缓和许多。”

“多谢,内常侍大人也一样。”

此时的二人嘴唇都早已冻成了灰白色。

出了皇宫,回到怀远街家中时,才刚过卯中,此时府中下人们也才刚起。

明蓁昨夜在家等何为安等至半夜,都未见他回,虽前夜他提过可能忙起来时不会归了,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了下去,此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立刻又惊醒来了。

忙起床披上外衣,打开门见何为安竟是被阿七扶进院中的。

立即上前,这才发现他脸色也不太对,额角竟还不断的冒汗,面色苍白的吓人。

见明蓁出来了,何为安勉强挤出笑意,朝她道:“我回了。”

此时他这幅模样,明蓁也不好多问什么,走过去和阿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回房。

一进房中,明蓁就让阿七去厨房打热水,方才扶何为安时,他的手冰的刺骨。

阿七走后,何为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妻子找来一件厚厚的外氅帮自己披上后。

他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许是昨夜忙起来时忘记关窗户了,吹了些风,不打紧的。”

“怎么你们当差的地方,连盆碳火都没有的吗?” 明蓁埋怨道。

这得吹了多久的风,才能把人冻成这样啊。

“有的有的,只是后半夜碳火熄了。”

正说着阿七提着热水来了,明蓁试了下水温,蹲下伸手就要帮他脱鞋。

何为安忙制止了她,“年年,我昨夜还没吃东西,你去安帮我安排些膳食来好不好?”

明蓁的手停了下来,缓缓起身后,柔声问他:“你想吃些什么?”

“都可以,就是不要再给我吃苦瓜了,我真的不喜欢吃那个菜。”何为安笑着打趣道。

明蓁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待人一走,何为安自己褪去鞋袜,只见脚红肿着,膝盖处青紫的惨不忍睹。

“大人!”

阿七看着眼前的一幕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口。

“你那里可有药酒?”何为安刚把手放上去,就“嘶”了一声,皱眉问他。

“有的有的,大人您稍等”阿七忙跑出房间出取药酒。

等明蓁再次回房时,二人已收拾完毕。

用过早膳后,何为安拉着明蓁陪他睡觉。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抱着怀中这具绵软的身子时,他感到庆幸不已。

他赌对了!

圣上既放他出宫,也就代表着不再追究他了。

而当年昌平街发生的事和姚奎再也不会是一个随时会爆的隐患了。

此事既有圣上插手,那么所有关于姚奎的一切线索都会被抹杀干净。

纪家再手眼通天也难以查到他们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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