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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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给我带吃的,我什么都吃不下。你何时回来?程伯会跟着么?”杜庭兰柔声道。

滕玉意在镜中觑着杜庭兰,表姐看上去无事了,但眉眼间仍见郁结,可见表姐因为卢兆安的事,心中有多愤懑。

“阿姐,程伯已经着手安排对付卢兆安了,你且安心等消息。”

杜庭兰脸上微红,转头看向窗外:“因为我误信小人,连累全家人都跟着担惊受怕。那晚的事我至今心有余悸,你出去的时候留神些,端福受了伤不能出府,你记得多带些人。”

“放心,我晓得。”滕玉意将一副假的络腮胡递给杜庭兰,“阿姐帮我贴上这个。”

杜庭兰在滕玉意脸上摆弄一阵,假胡子做得又黑又阔,瞬间遮住了滕玉意小半边脸。

“如何?”滕玉意问表姐。

杜庭兰满意颔首:“这样虽然看得出是女子,但不必担心旁人一眼认出你是谁了。”

滕玉意正了正腰间的弯刀,迈开步子往外走:“阿姐要是看到绍棠,就跟他说我今日可能不去彩凤楼,他要是非要去,等明日再说。”

杜庭兰狐疑道:“彩凤楼?”

“回来再跟你细说。”

滕玉意到了府外,程伯今日不在,另派了霍丘几个精明强干的老仆在府外候着。

滕玉意上了犊车,让霍丘抓紧时间赶路。

霍丘马不停蹄赶到东明观,下车之后带着厚礼进去拜访道长,道观里香客寥寥无几,主持事务的大道士却足足有五个。

春日迟迟,长日无事,道士因为觉得无聊忙着分梨吃,听了道童回话,并不肯出来见客。

“你说吾等正闭关静修,打发他走了便是。”

道童说:“可是外头那辆犊车尊贵,估计是长安某位贵户。”

“贵户?”

五个大道士眼睛微亮,放下梨争先恐后涌出来,到了庭前一抬眼,果然看见一位相貌体面的护卫。

他们咳嗽一声,在庭前一字儿排开,挥动拂尘道:

“贫道道号见天。”

“贫道道号见仙。”

“道号见美。”

“道号见乐。”

“道号见喜。”

滕玉意和霍丘被这阵仗搞得吓了一跳。

五名老道中,那个叫见喜的生得最胖:“贫道乃本观住持,不知今日施主来所为何事?”

滕玉意摸了摸嘴上的大胡子,观中伙食看来不错,众老道养得白白胖胖的,而且颇注重仪容,个个衫履整洁。

她令霍丘把备好的厚礼呈上,禀明来意后,把翡翠剑摊在手掌中:“不知道长能不能帮着恢复灵力。”

众道围上来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翡翠剑的来历:“解咒倒是不难,想来你这剑之所以丧失灵力,无外乎是沾染了腥秽之物,洗净秽气便可了。 ”

说罢起了醮,把剑供在坛上,挥剑飞符的折腾了一大气,然而剑仍是黯然无光,老道们嘀嘀咕咕商议一阵,颓然道:“如果贫道们没看错,此剑被施了煞灵环。”

“何为煞灵环?”

五道虽早看出滕玉意是女子,却仍以“公子”相称:“公子该知道青云观吧。”

“听说过。”

见喜说:“这是清虚子那一派想出来的咒术,当年有个年轻道士误入歧途,为了劫掠财物,利用道家法器作祟,道士修为本就不低,有了法器傍身更是无所禁忌,青云观的清虚子为了对付邪道,就想了一个叫煞灵环的咒术,令人扮作美貌女子接近邪道,趁邪道不注意施了煞灵环。邪道手中的法器被毁,不久就伏法了。”

“所以煞灵环名为咒术,却是彰善瘅恶的正义之术。”众道狐疑打量滕玉意,“青云观的道士轻易不会施展这咒术,除非他们察觉用法器之人有不轨之心,公子你——”

滕玉意在腹内唾骂蔺承佑,面上笑容不变,随口胡诌道:“实不相瞒,小人前日才来长安,在一家酒肆饮酒时撞见了成王世子,当时小人喝了几杯酒略有醉意,听见成王世子跟他两个师弟说起道家法器,便随口夸耀了几句自己手中的翡翠剑,言语间颇有攀比之意,不慎得罪了成王世子,当晚出了酒肆没多久,我的剑就这样了,说来真是无妄之灾。”

她一面说一面叹气,众道互相对眼,原来是清虚子道长的徒孙,这就难怪了。

见美同情地看着滕玉意:“原来如此,可惜这咒术贫道们也解不了,要是清虚子道长在,公子只需带着剑上青云观说明原委,他定会给你解咒,现下却不成了,既是他徒孙下的咒,只能等清虚子云游回来了。”

“这——”滕玉意勉强笑道,“倘或清虚子道长一年半载都不回来呢?”

“那就一年半载之后再解咒吧。”众道耸耸肩,“公子,你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清虚子的徒孙,这小子啊,啧——”

这一声“啧”的尾调拖得极长,一切尽在不言中。

滕玉意笑容僵在脸上,看来这趟彩凤楼是非去不可了。

众道目光闪烁,他们收了厚礼却没能解开煞灵环,这位小娘子该不会把东西讨回去吧,笑嘻嘻从袖笼里取出一堆花里胡哨的符纸:“公子,这是‘五美天仙符’。此符能驱邪镇宅,向来是观中的镇观之宝,平日若非有人重金相求,贫道绝不轻易示人。今日贫道与公子一见如故,彼此也算有缘,此符就送给公子罢,公子收下便是,无需再给贫道拿银钱。”

滕玉意岂能猜不到这些道士在盘算什么,只恨天色不早,没工夫与他们歪缠,便也装模作样道:“道长既以神符相赠,小人岂有不受之理?其实小人家中还有几位老人诚心向道,怎奈人地生疏,今日造访除了解咒之外,还有替家中亲老相看之意,若是这符好使,往后小人会常带亲眷来观中上香。”

老道士们心里一紧,这小娘子出手阔绰,来头多半不小,唬弄得太狠的话,说不定会给观里惹祸。

不如这回给她留个好印象,往后也能常有进账,见天道长一甩拂尘,板着脸摸出另一样东西:“公子先别急着走,难得你与我们东明观有缘,贫道还有一物相赠。”

滕玉意接过来一看,是一枝用秃了的笔,东明观听说有些名望,谁知观里这些老道只知骗财。

这东西一看就是唬人的,当面扔了做得太绝,况且天色益发晚了,委实没工夫夹缠,便连同那堆符纸一起往袖笼里一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长的话小人记住了,改日定会再登门。”

她出来上了犊车,令霍丘直奔平康坊南曲,等他们赶到平康坊,已是日暮时分,承天门的鼓声远远传来,各坊正依次关闭坊门。

滕玉意来前就做了准备,摸出腰牌给武侯看了看,顺利进了坊。

平康坊果然不负盛名,这才刚入夜,伎馆门前就挂上了流光溢彩的灯笼,胡姬们为了招揽客人,大肆在门前迎送,街上随处可见前来寻欢的官吏和书生,放浪的笑声不绝于耳。

滕玉意坐在车内往外看,渐觉眼花缭乱,干脆拿出绍棠给她的地图,在车里指引霍丘,犊车七拐八弯绕过街区,终于到了一家高阔酒楼门口,霍丘在外说:“小姐,到了。”

滕玉意轻轻一掸罽袍,掀帘下了车。

眼前这座妓馆别具一格,光前楼就有三层高,门口停满了钿车朱鞅,出入皆为绮罗绕身的贵人。

滕玉意站在门前环顾一圈,暗叹这大概是平康坊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妓馆了,吩咐春绒和碧螺在车上等着,自己带着霍丘往里走,哪知从楼里蹿出个中年妇人,一下子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妇人额上贴着翠钿,大概是看出滕玉意是个女子,笑眯眯不肯放行:“公子请留步,我们彩凤楼可不招待你这样的客人。”

滕玉意置若罔闻,继续往内走,妇人面色微变:“公子——”

话音未落,妇人眼前忽然多了一锭金灿灿的东西,滕玉意两指之间夹了一块金子,似笑非笑看着她:“招待不招待?”

“招待!招待!”妇人眼睛发亮,这份量足可以在东市盘下一爿铺子,平日这地方虽然往来无白丁,但出手就这么豪气的可不多见。她喜不自胜收下金锭,回身引着滕玉意往里走:“公子随我来。”

滕玉意跟在妇人后头,边走边打量四周,厢房里竹声不绝于耳,客人们在席上酒食征逐,小道士说来此除祟,但眼下楼内楼外歌舞升平的,哪像藏着邪魔外道。

一径上到二楼,别说没看到蔺承佑,连绝圣和弃智也不见人影。

滕玉意问那妇人:“娘子,今晚可有道士来此?”

妇人用团扇掩住嘴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彩凤楼是出了名的温柔富贵乡,怎会有道士来此处?”

说着将滕玉意主仆引到二楼靠窗的一间厢房,热络地自我介绍:“奴家叫萼姬,公子要饮什么酒、要看什么样的美人,自管吩咐奴家。”

滕玉意冲霍丘使了个眼色,霍丘应了,自行到外头寻绝圣和弃智去了。

滕玉意笑问萼姬:“听说你们彩凤楼酒比别处更好,可有葡萄浆?”

萼姬殷勤张罗:“公子算来对地方了。”

说着到外头廊道上吩咐庙客(注):“快叫抱珠和卷儿梨烫酒来。”

滕玉意想起此行的目的,下意识摸向怀里的翡翠剑,不料碰到一堆符纸,刚才急着赶路,她差点把这东西忘了,东明观的道士正经本事没有,骗起财来倒毫不含糊。

搁在身上毕竟累赘,她拿出来正要让萼姬扔了,只听滋地一声,符纸在她指尖燃了起来。

滕玉意吓得把符纸甩到地上,符纸落到地上,又烧了一阵才缓缓熄灭。

滕玉意古怪地看着那团灰烬,东明观的道士说这符能识妖除祟,她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好端端地,符纸怎会燃起来?

正觉得诡异,外头有位簪花佩玉的男子路过。这男子年近三十岁,生得风流俊朗,一面走一面跟身旁两位美娇娘说笑,无意识扫了屋内的滕玉意一眼,那目光妖冶异常,仿佛一眼能把人看穿。

滕玉意心里咯噔一声,男子仰头一笑,迈步往里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庙客:唐人称妓馆里的龟-公,通常充当保安之类的角色,也帮着打杂。

再次提醒上章内容不能漏,因为关系到全文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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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滕玉意满腹疑团, 夹起一张符又试了一下,这一回无论她怎么摆弄,符纸都毫无反应。

她正要起身一探究竟, 萼姬领着两名少女进来了。

“公子神仙般的人物, 奴家可不敢叫那些庸脂俗粉来伺候。这两位是我们彩凤楼最善丝竹的乐伶, 一个叫卷儿梨, 一个叫抱珠,卷儿梨善筚篥,抱珠善拨琴, 她们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 奴家叫她们来,一为给公子暖酒,二为向公子献曲。”

卷儿梨和抱珠羞答答作揖:“见过公子。”

滕玉意看过去,萼姬倒会挑人,两名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都生得貌美娇软,左边那个叫卷儿梨的,依稀有些胡人血统。

萼姬笑道:“倘若勉强能入公子的眼,奴家就让她们留下来伺候公子。”

滕玉意道:“刚才外头过去一个穿月白襕衫的男子, 差不多三十岁年纪,个头大概这么高, 鬓上别着一朵碗口大的芍药花。这人以前可曾来过,你可知他来历?”

萼姬到外头看了看,复转回来道:“公子该不是看错了, 走廊上哪有人?不过我们彩凤楼每晚都宾客盈门,公子说的那种郎君随处可见。”

“我看那人带着两个小娘子朝廊道尽头走去了,里头还有很多厢房么?”

萼姬茫然眨眨眼:“再往里走可就只有两间厢房了,听说今晚都被贵客提前订好了。”

滕玉意朝两名少女一指:“把她们留下,你去打听打听我说的那位郎君。”

萼姬脸上放光,她是这楼里的假母(注)之一,卷儿梨和抱珠都是她亲手□□出来的乐伶,因为还是清白身子,颇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仅是给人暖酒奏曲,价格已是不菲。

客人每每花高价请她们作陪,无奈只能看不能吃,有时候碰到急色的武夫酒徒,难免惹出些乱子。今晚能留在此处伺候这假扮胡人的女子,她这做假母的也能跟着省心,于是忙笑道:“奴家这就去细打听。”

走前低声嘱咐卷儿梨和抱珠:“这公子又体面又斯文,你们给我好生伺候。”

卷儿梨和抱珠忙应了。

滕玉意等了一会,没看到霍丘回转,便吩咐二女斟酒。

“你们来此多久了?”她和颜悦色道。

卷儿梨很文静,自打进屋起几乎未说过话,倒是抱珠很活泼:“奴家七岁就被娘买了,这些年一直在娘的教导下习练丝竹。半年前彩凤楼开张,娘便带奴家来献艺了。”

“哦?”滕玉意把酒盏放在唇边抿了抿,“彩凤楼半年前才开张?”

“是呢。”抱珠又道,“公子应是不常来平康坊,所以才不知道。这楼本是一家彩帛行,老板夫妇前年得急病殁了,这铺子空置了半年之后,被一位洛阳来的巨贾盘下,里外装点了几个月,正式更名为彩凤楼。”

滕玉意环顾左右:“这地方闹中取静,好不容易空置下来,料着本埠有许多人抢着要,为何过了半年才盘出去?”

抱珠和卷儿梨互觑一眼,摇了摇头道:“想是盘下来想来要不少银钱,当时只有那位洛阳商贾才出得起价。”

滕玉意唇边溢出笑意,这话恐怕连她们自己都不信,长安除了本国巨贾,还寓居着大批有钱胡商,平康坊南曲突然有这样大一间铺子空置,怎会整整半年无人问津?其中定有缘故。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地方不‘干净’对不对?”

二姬强笑道:“奴家不知公子何意,彩凤楼每日鸾歌凤舞,打扫尤为殷勤,何来不干净一说?美酒还需丝竹相佐,奴家这就合奏一曲《春莺啭》为公子助兴,此曲奴家习练得还算熟,颇能怡人耳目。”

滕玉意把脸一沉:“我不听龟兹乐。”

“那、那奴家改奏《长相思》吧。”

“罢了,都不想听。”

抱珠眼波流转,娇嗔道:“公子好难伺候,莫不是嫌弃奴家的手艺?”

滕玉意冲抱珠招了招手:“走近些,我告诉你。”

抱珠不知何意,只得敛衽近前,滕玉意突然捉住抱珠的臂膀,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撸。

二女吓了一跳,滕玉意暗暗皱眉,这乐伶的前臂还算光滑,越往上越伤痕累累,到了肩膀处,新添的淤紫痕迹简直触目惊心。

抱珠瑟瑟发抖:“公子这是何意?”

滕玉意松开她胳膊,不必看,卷儿梨多半也是如此。

“平日没少挨打吧?”

两人毕竟年幼,听了这话脸上的浮媚之色不见了,浮现出凄恻的神情。

抱珠黯然道:“公子既然早就知道,就别再难为奴家了,今晚要是伺候得不好,萼大娘又要责罚我和卷儿梨了。”

滕玉意笑了笑:“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们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叫萼姬半年之内都不为难你们。”

二女错愕地看着滕玉意,且不说这话是真是假,她们在彩凤楼见过这么多客人,这公子是头一个问起她们身上暗伤的。

“你们不信?”

“奴家怎会不信。”抱珠恻然道,“只是奴家在此地讨活,不敢胡乱说话,万一影响了彩凤楼的声誉,主家和娘定会重重责打我们。”

卷儿梨也道:“求公子垂怜,莫再一味追问了。公子这样的玲珑心肝,想必也知道奴家们命如草芥。”

滕玉意叹气:“可若是已有人知道彩凤楼不对劲了呢?”

二女怔住。

“你们瞧瞧楼下是谁。”

滕玉意往窗外一指,卷儿梨和抱珠顺着看过去,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圆头圆脑的小道士。

街上大多是衣饰耀目的年轻男女,这两个小道士却是一身缁衣芒鞋,活像一锅五彩缤纷的荤汤里掉入两根杂草,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小道士到了彩凤楼前,大剌剌往里进。

果不其然,他们被拦住了,硬要往里闯,庙客死活不肯放行。

滕玉意在楼上看着霍丘,霍丘点点头,瞅准机会追上去,叫住绝圣和弃智,低声对他们说了句什么,小道士懵了一下,仰头往楼上看来。

滕玉意冲楼下怡然一笑,嘴里却对二姬道:“道士怎会出现在花街柳陌,楼下这一拦,定会传到你们主家耳里。你们主家只要不傻,一定猜得到早有人将此事传扬出去了。你们这时候把始末缘由告诉我,主家和假母绝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而且我保证,只要哄得我高兴了,我有法子让假母再不敢打骂你们。这可是一桩极划算的买卖,你们好好想一想。”

卷儿梨和抱珠神色有些松动,滕玉意饮了口酒,抬眼看门外,萼姬出去打听那男子的来历,为何这么久还不见回。

她摸了摸嘴边的大胡子,起身道:“我出去转转,回来听你们细说。”

到了门口往左侧看,廊道空荡荡的。

廊道两旁各有一间厢房,房门都紧闭着。厢房内莺声燕语,俨然在饮酒作乐。

滕玉意回想符纸燃起来的诡异场景,不好贸然前去查看,站了一会就要回房间,迎面见萼姬从楼梯上来。

“公子为何不在房中听曲?”萼姬用帕子拭着汗,“可是卷儿梨和抱珠伺候得不好?公子莫恼,奴家这就进去教训她们。”

滕玉意道:“哎,不忙,她们伺候得很好,刚才叫你打听那男子,为何这么久才回?”

萼姬往廊道尽头一指:“奴家把两间厢房都找过了,未见到公子说的郎君,到楼下问了一圈,今晚簪花佩玉的男人倒是不少,但要么衣裳颜色不对,要么年纪不符。公子莫不是看错了?”

滕玉意望着廊道尽头,绝不是自己看错了,但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凭空不见?

可惜当时未留意男子身边的两个小娘子,要是记住了相貌,一问萼姬便知是不是楼里的乐伶了。

罢了,横竖绝圣和弃智来了,真要有邪祟,自有他们来对付。

她估摸着楼下霍丘已经安排好了,便对萼姬说:“房里有些气闷,我想带卷儿梨和抱珠到街上转一转,先跟你打个招呼。”

萼姬霎了霎眼睛,长安历来有携妓出游的旧例,或是陪酒行令,或是帮着吟咏作对,不拘几日只要给够了银钱即可。

但卷儿梨和抱珠毕竟未正式陪过客,出去时若是没能看住……

她干巴巴笑道:“这厢房临街对月,赏景赏人都是一绝,公子何必舍近求远——”

滕玉意从香囊里取出一粒珠子:“我这人脾气古怪,听曲不喜欢窝在房中,你要是肯答应,这东西归你了。”

萼姬眼睛发直,那是一枚五光十色的珠子,四方珍奇她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颜色这般绚丽的宝石。

滕玉意笑了笑,把珠子抛给萼姬。这是五六年前她还在扬州的时候,从一个大食商人处买得的七彩琉璃珠,那胡人初来乍到不懂行情,一包只卖二十缗钱,恰巧被她撞见了,她一口气买了两包。

后来商人知道这东西中原少有,悔得肠子都青了,仅剩的那十几颗,如今卖到了一万钱一颗。

萼姬千珍万重收好珠子,笑得像朵花似的:“奴家这就叫卷儿梨和抱珠出来,只是她们以往甚少出门,公子别带她们走太远才是。”

滕玉意带了卷儿梨和抱珠下了楼,出来时故意回头看,不出所料,后头跟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壮汉,想来是萼姬派来监视他们的。

霍丘迎上来道:“公子,小人拦住了两位道长,现下就在车旁,不过他们像是急着走,有些不耐烦。”

“知道了。”滕玉意道,“后头有两个尾巴,你想办法把他们引到别处去,别让他看到我跟二位道长有来往。”

霍丘应了一声,自去处置。

滕玉意出楼后等了一会,回头发觉那两名壮汉不见了,带着二女走到自家犊车后,果见绝圣和弃智嘟嘴站在车旁,灯笼的光影照在他们胖胖的脸颊上,活像两颗毛茸茸的水蜜桃。

“两位道长,别来无恙。”

绝圣和弃智愣了愣,虽然霍丘已经告诉他们这大胡子男人是滕玉意假扮的,近看之下仍觉得滑稽。

二人绷着脸道:“滕——”

“鄙人姓王。”滕玉意笑着打断二人。

绝圣和弃智心知她有意隐瞒身份,旋即改口道:“王公子,你为何把我们拦在此处。”

滕玉意扭头对卷儿梨和抱珠道:“你们且到犊车里等一等。”

说着将绝圣和弃智领到一边:“我依照两位道长的指引前来解咒,现在你们师兄人在何处?”

绝圣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师兄让我们先来,自己留在观里收拾残局,可我们都来了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他露面。”

一边说一边踮脚朝人群中张望。

收拾残局?滕玉意想起姨母说的话。

“怪不得早上我姨父去青云观找你们师兄,贵观正关着门,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绝圣和弃智互望一眼。

昨日晌午,师兄与高人合力引安国公夫人的魂魄回来,哪知“玄牝之门”一打开,引来了好些厉鬼。

师兄有意历练他们,把驱逐厉鬼的活交给他们,自己则继续留在井前引魂。

他们虽说也跟着师兄除过好些鬼怪,但独自对付厉鬼还是头一回,光对付那只怨气冲天的小鬼就出了不少岔子,末了还是师兄看不过去,掷符帮他们收了厉鬼。

就这样一边驱鬼,一边招魂,到了后半夜,师兄终于把安国公夫人的魂魄引回来了,可惜离体太久,即便魂归肉躯,安国公夫人依旧毫无苏醒的迹象。

师兄关闭了玄牝之门,回房与那位高人一同想法子,他们趁机想进去看看那位高人到底是谁,却被师兄催着去睡觉。

等他们早上赶去经堂,那位高人已经走了,安国公夫人依旧未醒,好在神魂安稳了不少。

到了下午,师兄叫了两位精通明录密术的老道士起醮,让他们从即日起每日给安国公夫人诵安魄咒,但能不能醒来,最终还得看安国公夫人自己的造化。

他们进厢房时,安国公正在与师兄说话,安国公憔悴苍老了不少,哑声对师兄说:“昨夜劳烦圣——”

瞥见他二人,安国公把话咽了回去,师兄扭头看他们一眼,若无其事地说:“你们来了正好,我让他们早些备晚饭,你们两个吃了饭就动身去平康坊。”

“师兄你呢?”

“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

可他们都到平康坊半个多时辰了,还不见师兄的人影。

想到此处,弃智歉然对滕玉意说:“估计杜博士来的时候,观里正忙着给安国公夫人引魂呢,明日观里就会如常开门了,只能劳烦杜博士明日再跑一趟了。”

滕玉意忙说:“我回去便转告姨父。”

又笑道:“你们既要到彩凤楼除祟,可打听出这楼里究竟出了何事么?”

绝圣和弃智眉头皱了一下,他们只知道彩凤楼出现妖异一个月了,但究竟是什么妖怪都不知道。

刚才来了之后别说打听,连彩凤楼的大门都没进去,改而向左近的商贾打听,但这些人想是怕得罪彩凤楼的主家,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滕玉意微微一笑:“如果有人愿意把这段时间彩凤楼发生的事都说出来,你们想听吗?”

两人精神一振:“滕娘子听到了什么?”

“彩凤楼上下都三缄其口,为了套话费了我不少工夫。”

不待他二人开腔,滕玉意又补充:“此外我在楼里也撞见了怪事,我可以将那人的形貌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两人防备地望着滕玉意:“什、什么要求?”

“你们得说服你们师兄帮我解开煞灵环。”

绝圣很是为难的样子:“实不相瞒,昨日我们回到观里,师兄狠狠责骂了我们一顿,说那毒虫不是好东西,滕娘子无故骗走毒虫,一定不怀好意,但师兄也说了,只要滕娘子肯说出你要用那虫子做什么,并且主动把痒痒虫还回观里,他就替你解开煞灵环。”

滕玉意眼波漾了漾,要求可真多,她弄痒痒虫无非是为了对付段宁远和董二娘,如今事还未成,怎能提前泄漏出去?而且她已经把痒痒虫交给程伯去办事了,现下她手边无虫,拿什么还给蔺承佑。

不过她今日出来,打定了解咒的主意,蔺承佑那边麻烦,不是还有绝圣和弃智么,既是青云观的咒术,想来这两个小道士也能解,于是故作怅然地叹了口气:“这剑对我来说无比贵重,要是今晚还不能解开煞灵环,怕是我自己都要大病一场了,两位小道长宅心仁厚,不如今晚先帮我解了煞灵环,明日我就把痒痒虫送还给青云观。”

绝圣和弃智挠了挠头,这话乍听之下好像没问题,但仔细想想,要是提前解了咒,滕娘子真会把痒痒虫还回来吗?况且若是问心无愧,滕娘子为何就是不肯说她弄痒痒虫的用途。

该不会真是坏人吧,但滕娘子脸上的惆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弃智比绝圣更容易心软,挣扎了半晌忍不住问:“滕娘子,你弄痒痒虫是为了做坏事么?”

“当然不是,我看上去像坏人吗。”

弃智和绝圣互觑一眼,叹气道:“罢了,我和绝圣都不会解煞灵环,但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师兄帮你解咒,滕娘子,你且附耳过来。”

弃智在滕玉意耳边说了几句,末了道:“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滕娘子要是依言做了,师兄说不定就当场解咒了。”

滕玉意在心里盘算,好歹套出点有用的东西,这法子比自己想得要简便可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动蔺承佑。

“娘子,这回可以把楼内的事告诉我们吧。”

滕玉意取出东明观五道送她的符纸,把刚才的事说了。

弃智想了想道:“东明观这五个道士历来以美男子自况,管这符叫五美天仙符不奇怪,但是说白了,这东西就是能识妖鉴鬼的阴指符。刚才你见到的那男人,多半是妖异,绝圣,既然滕娘子把楼内的乐伶带出来了,你留下来听听她们怎么说,我去楼内探一探。”

滕玉意拦住弃智:“欸,别急,道长这副打扮过去,硬闯只会被再拦一回,不如换身衣裳,让霍丘派人带你进去。还有,如果那妖异不好对付,你一个人去不怕出危险么,刚才你们说蔺承佑快来了,何不等你师兄一起?”

弃智和绝圣感激地看着滕玉意,就知道滕娘子不会是坏人,瞧她多关心他们。

“师兄说我们也大了,不能总由他带着我们除祟,而且说不定他已经来了,就是故意不露面而已。既然邪祟现了行踪,贫道先进去探探路。”

绝圣拿出一根矢箭样的物事递给弃智:“万一应付不来,记得及时放令箭。”

弃智点头去了。

霍丘手脚麻利,很快买来了衣裳,把弃智扮作随父出游的小公子,带到楼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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