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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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玉意耳边一炸,死在楼中之人?姚黄和青芝姐妹俩前不久才遇害,毡毯下的烙印却不像是近日留下的,说明那人施邪术的对象不是姚黄姐妹,那就奇怪了,凶手明明是彩凤楼的人,为何要对付以前的死者?

五道也似乎惊住了,茫然环顾周遭:“这地方究竟死过几个人?不对啊,不是说楼里向来只闹鬼,没出过人命么。”

见乐近来听了不少此地的传言:“你们不知道吧,这地方以前是家彩帛行,店主夫妇和小妾早在一年多前就死了。”

他话锋一转:“世子,你该不会是怀疑——”

“不管这阵法要对付谁,反正不会是姚黄和青芝。”蔺承佑仰头望了望,一跃飞上了横梁,“而且见喜道长猜得没错,从凶手害青芝的手法来看,应该与设七芒引路印的是同一人,可见凶手不但容不下姚黄姐妹俩,还恨极了早前的某位死者。”

见天惊讶到了极点:“彩凤楼半年前才开张,前头的彩帛行却已经关门一年了,再往前的铺子就更跟彩凤楼没交集了,那人到底恨的是谁?”

蔺承佑的声音在房梁上震荡:“问问不就知道了。”

五道互相望了一眼:“问?找谁问?”

蔺承佑跃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凶手不是已经告诉我们好法子了么。”

众人惘然不解,滕玉意却若有所思看着那块毡毯,蔺承佑该不会是……

正当这时,外面衙役找来了:“世子,常统领来了。”

“这么快?”蔺承佑起身往外迎,只听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常嵘一头钻了进来。

他满肩都是细密的银亮雨丝,右手端着一个缃色的竹笥,左手提着一个大包袱。

“常叔。”

常嵘先端详蔺承佑,看小主人毫发无损,似乎松了口气,而后环顾左右,躬身冲五道行了一礼,目光扫过滕玉意时,明显愣了一下。

滕玉意随意拱了拱手,人却不动声色往程伯身后一藏,她身上穿着男装,脸上又贴着大胡子,论理很难被人一眼认出,但这位常统领曾经跟她一起抵御尸邪,还是谨慎些为妙。

好在常嵘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怕耽误大郎的事,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幸而胜业坊离平康坊不远,路上不曾耽误多久。大郎,你这几日不在府中,宫里派人来看过几回,回头若是得了空,进宫看看圣人和皇后吧。”

蔺承佑笑应了:“阿芝有没有送话出来?”

“有,小郡主隔两日就催哥哥进宫,我回说哥哥办差去了,得空就会去宫里接她。小郡主就把这东西送出来了,还叮嘱说要哥哥马上戴起来。”

常嵘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手中的包袱,一叠整整齐齐的换洗衣裳露出来,最上头却搁着一枚色彩斑斓的小物件。

蔺承佑拾起那东西:“长命缕?阿芝做的么,还没到端午,怎么就做上这个了?”

常嵘蔼然微笑:“小郡主说这是她第一回做长命缕,巴巴地送出来,指望哥哥夸她呢,还说等到了端午,再给哥哥做条更好的。”

蔺承佑笑眯眯把长命缕系在腕子上:“知道了。”

常嵘把竹笥递给蔺承佑,确认东西没拿错,便要告辞而去,走到门口时,他再次朝滕玉意这边看了两眼,然而滕玉意早就背过身练剑去了。

常嵘出去后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上回那个挥剑击退尸邪的小娘子么。那晚在花厅里有多惊险,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多亏这位小娘子,几次使计把尸邪挡在门外。

怪了,滕娘子是名将之女,为何待在妓馆里。大郎说近日要在彩凤楼对付尸邪,滕娘子该不会跑到此处避难来了?他边走边寻思,忽然想起上回有位嬷嬷过来告诉他,说大郎曾在府里的梅花林拦住滕娘子说话。

两件事一结合,常嵘顿时喜忧参半。大郎今年十八了,连个喜欢的小娘子都没有,若大郎与滕将军的女儿合得来,是不是意味着绝情蛊有了松解的迹象。

要不要连夜给王爷和王妃去信?不行,太操之过急,再多等些日子吧,少年情意是藏不住的,如果大郎喜欢滕娘子,过不了多久绝对会显露出来,假如一直没动静,证明只是他想多了。

这边蔺承佑打开竹笥,把里头的几枚形状古怪的银钉取出来,依次将其从佛堂门口放到香案前,刻意摆得歪歪扭扭的,活像一条凌乱的甬-道。

随后掏出一根红绳,两手一抻试了试韧度,又再拿出七只小碗摆成一圈,把香油注入碗内。

滕玉意虽不看不懂这些万万绕绕,却已经猜到蔺承佑要做什么,凶手至今未露出破绽,依她看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而且拿这个对付凶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五道先还茫然不解,看到七只小碗才猛然醒悟过来:“世子,你这是要设七芒引路印?”

绝圣和弃智急道:“师兄,万万不可,这可是邪术啊。”

“迂腐。”蔺承佑吹灭手上的蜡烛,“法术用来害人,当然叫邪术,可如果用来救人,又何邪之有?”

他振振有词,绝圣和弃智抓耳挠腮:“但、但是……”

蔺承佑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头对两名衙役说:“我作法期间不能被人相扰,把几位道长和王公子主仆请到西侧吧。”

滕玉意这时已经习练到第十一招了,因为怕影响进度,一直防着蔺承佑把他们撵出去,哪知他同意众人留在小佛堂里,这就奇怪了,凶手会邪术,五道并不能排除嫌疑,蔺承佑不防备他们,是不是意味着不怀疑五道了?

下一瞬她看到两名衙役挡在众人面前,陡然明白过来:存心捣乱的话,在外头也能趁乱使坏,不如把人留下眼皮子底下,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及时察觉。横竖除了两名衙役,还有绝圣和弃智帮蔺承佑护阵。

一行人撤退到小佛堂的西侧,安置好后,见喜和见乐继续负责指点滕玉意。

蔺承佑蹲在毡毯前,用小刀把蜡烛削成几截,然后比招着毡毯上的烙印,把蜡块雕刻成粗糙些的假“金芒印”。

见天几个相对较闲,一边擦汗,一边兴奋地瞧蔺承佑摆阵:“世子,不是老道要泼冷水,

听说这阵法首先得知道死者的生辰,你连凶手要对付的是谁都不知道,上哪去打听死者的生辰?不知道时辰的话,连半缕魂都拘不来。”

绝圣刚在符箓上写下了三个人的时辰,听了这话把手中的符箓一竖:“师兄早就打听好田氏夫妇和容氏的生辰了,你们瞧。”

蔺承佑横他一眼:“东拉西扯做什么,干活。”

绝圣讷讷地把三张符箓送到蔺承佑手中,蔺承佑用假的金芒印蘸了点朱砂,分别在三张符箓上摁下朱印,接着将符箓剪出小人的形状,把三枚小人摆在香案前。

见仙笑嘻嘻:“可是光知道这三个人的时辰也没用,我就不信除了彩帛行和彩凤楼的这五名死者,此地以前没死过人。不能因为排除了姚黄和青芝,就断定跟彩帛行那三个人有关吧。”

弃智藏不住眼睛里的忧色:“是啊,师兄,万一不是他们三个,你不是白白冒一回险?师尊他老人家说过,凡是逆天悖理的邪术,无不暗藏凶险,万一伤到自己——”

蔺承佑轻飘飘看了五道一眼,抬手摸摸弃智的头:“师兄心里有数,你和绝圣专心帮着护阵就行了,你拿着锁魂豸守住大门,伶妓们各自在房中禁足,有衙役看管不怕他们跑出来,你除了防外头出乱子,还要防着殿内。”

弃智点点头,蔺承佑起身走到西侧,将两道符贴到两名衙役背上,嘱咐衙役背对着阵法站立,待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这样既能盯住众道的举动,又不至于因为看见引来的东西吓得乱跑。

布置好一切后,殿内迅速安静下来,五道不再喧嚷,聚精会神看着堂内,滕玉意收了剑,盘腿坐到角落里。

蔺承佑撩袍坐在阵中,取出那条红绳,一头系在自己的中指上,另一头则系上一枚蜡烛雕的金芒印,弄好后把红绳抛到门外。

随后左手横搭在右臂上,右手指尖燃起一道符,一弹指,火星射向最外面的那盏油灯。

只见火光一绽,灯盏里幽幽荡出一小圈光焰,奇怪那焰火透着绿光,为佛堂里的一切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灯亮得越多,佛堂里反而越暗,幽幽绿光环绕在蔺承佑周围,萌生出一种幽冥地府的错觉。

滕玉意左右分别是程伯和霍丘,但她仍大气都不敢出,戒备地将小涯剑从袖中摸了出来,一瞬不瞬盯着门口。

堂内明明没有风,暗处却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涌动,香案前的三枚小人簌簌响动,仿佛有东西趴在地上对着它们吹气。

蔺承佑闭目诵咒一阵,忽然一抖红绳,低喝道:“起。”

三枚小人本来仆倒在地,突然有两枚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蔺承佑中指上的红绳一下子绷直,显然另一头多了重物。

滕玉意背上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毛毛汗,只见油灯里的灯忽明忽暗,殿内空气骤然冷了几分,掌心一阵发烫,连小涯剑也有了动静。

阴风渐起,枝叶在门口回旋,伴随着风声雨声,有细碎的潜行声靠近,乍一听像有人在门外徘徊,仔细分辨之下,又觉得只是怪风。

蔺承佑拽紧红绳,不动声色与对方逐力,呜咽声高高低低,怪力也大了起来。虽说强行启动了七芒引路印,但蔺承佑对这阵法并不熟悉,完全是依葫芦画瓢,法器和金芒印都凑合得很。

照理说只需启动阵法,亡魂便会被红绳死死缚住,但他这个阵或许还差了点意思,鬼是招来了,却死活拖不进来。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么?”与对方逐力了一小会儿,蔺承佑鬓角上的汗滚滚流了下来,因为不敢松懈,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们看我像坏人么?别害怕,我是来帮你们的。”

对方似乎抖了一下,红绳因而松软了几分,蔺承佑岂肯错过这机会,反手一捞便将对方扯了进来。

油灯里的绿焰齐齐一矮,冷意扑面而至,滕玉意看清眼前景象,瞳孔猛地一缩。

红绳进来了,末端却在半空中拼命抖动,看上去像是捆住了两个看不见的人,而那人正试图从红绳里挣脱出来。

蔺承佑吃力地拽住红绳:“我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招你们出来绝不是为了害你们。我知道你们没少受那人的折磨,不想再吃苦头的话,就别再费心挣扎了。”

绳索的末端突然静止在半空中,但仍在微微地抖动,仿佛人因为害怕在哆嗦,却又无处可躲的样子。

蔺承佑口气软和了几分,一边缓缓收紧绳索,一边盯着眼前那虚空的鬼影:“我想帮你们,所以想跟你们打听点东西,我现在既看不见你们也听不见你们,稍后我往你们身上撒点东西,那东西对你们无害,但能把你们的形貌和声音都引出来。”

绳索颤颤巍巍在半空中抖动,但明显不再抗拒,蔺承佑将对方拉到跟前,扬手撒出手中的灰色粉末。

绳索乱了一下,但并未躲得很远,粉末洋洋洒洒落下来,勾勒出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滕玉意耳畔顿时响起杂乱的呼吸声,显然五道也紧张起来。

影子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一男一女。前面那个鬼影高大伟岸,后头的却是一位丰满妇人,只是两人轮廓都太模糊,压根无法看清面容。

蔺承佑很快撒出第二把显魂粉,这下子轮廓总算清晰了,但也仅能勉强看出身段和脸型,眉眼却是万万看不出来的。

或许是撒了显魂粉的缘故,二鬼终于有了响动,它们口中断断续续发出怪叫声,声音古怪刺耳,有点像夜枭的鸣声,又有点像幼童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尖利,刺激着众人的心魂。

滕玉意只觉得那声音能刮动心上的肉,只听了一会儿就头痛欲裂,虽好奇二鬼接下来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暂时捂住耳朵。

蔺承佑不动声色打量那个高大些的鬼影:“田允德?”

尖叫声戛然而止,男鬼抖了一下。

“看来是了。”蔺承佑笑了笑,改而看向女鬼,“容氏?”

女鬼喉咙里仿佛含着一个惊雷,边吼边挣扎起来,比起方才的惶惑,明显带着滔天怒意。

蔺承佑笑着哦了一声:“对不住,原来是田夫人。”

女鬼这才安静下来。

滕玉意目瞪口呆,竟真是彩帛行的田氏夫妇,凶手是彩凤楼里的人,这两人却已经去世一年了,凶手究竟对他们怀着多深的恨意,时隔一年还把亡魂拘来折磨。

欸,好像不太对,蔺承佑明明写了三个人的生辰,却只招来了两个人的亡魂,小妾容氏呢?容氏是在后院跳的井,理应也被阵法招来。

“我就长话短说了。”蔺承佑单刀直入,“那人将你们的魂魄羁留在此,是为了用这邪术残害你们,如不将此人揪出来,你们永远别想脱身。告诉我那人是谁,为何要这样对待你们?”

男鬼和女鬼的叫声陡然一停,两人像是害怕极了,先是无头苍蝇般在地心里转了转,随后瑟瑟地抱作一团。

蔺承佑耐着性子道:“你们别怕,无论那人之前怎么折磨你们,只要今晚说出那人是谁,我敢保证,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男鬼和女鬼安静了几分,突然抬起胳膊,冲自己嘴巴的位置指了指。

蔺承佑面色一变:“你们不能说话?”

男鬼窝窝囊囊呜咽起来,女鬼暴躁地连吼数声,可惜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都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怪声。

蔺承佑又惊又怒:“那人挖了你们的舌头?”

二鬼一边哀嚎一边将胳膊举到胸前,示意蔺承佑看。

蔺承佑似乎怔了一下,滕玉意离得稍远,待看仔细了,胸口涌起一股浓浓的不适感。

只见田氏夫妇胳膊的末端空荡荡的,双手已被齐根砍去。

蔺承佑神色古怪,阳间刑罚折磨的是生者的肉躯,七芒引路印凌虐的却是亡魂,拔掉舌头便不能说话,斩断双手便无法书写,纵算田氏夫妇往后轮回转世,一出生便是残疾孩子。

此人当真阴狠至极。

他缓缓点头:“虽然口不能言,但至少你们能听懂我说话,接下来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说对了,你们就点头,若错了,你们就摇头。”

二鬼微微点头,表示听懂了。

“害你们的那人此刻在不在彩凤楼?”

田允德和田夫人齐齐点头。

“可在小佛堂里?”

这回是摇头。

“此人的姓氏有几画?一画?二画?”

说到“十二画”时,二鬼有了强烈的反应。

蔺承佑神色一凛:“十二画?(注②)”

二鬼拼命点头。

滕玉意迅速在脑海中搜找起来,奈何彩凤楼人太多,一时竟想不起谁的姓氏是十二画。

蔺承佑后悔自己没带一份楼中诸人的名册来,千算万算没算到田氏夫妇一个字都吐不出,若临时派人去前楼,势必会破坏阵法,忽然想起怀中有下午刚记下的证词,名单虽然不全,但没准凶手就在其中。

他右手牢牢拽着红绳,左手忙着捏诀,两手均不得空,只好冲绝圣道:“我怀中有份名册,快拿出来让田夫人指认是谁。”

绝圣擦了把冷汗跑近,知道绝不能碰到油灯和银钉,便矮身用佩剑小心翼翼探入蔺承佑的前襟,拨动了两下没摸到,不由有些急切。

蔺承佑看一眼绝圣,示意他别急。

绝圣点点头,好在这回顺利碰到了,他沉住气,轻轻将小册往外拨拉。

蔺承佑趁这工夫继续问:“那人是为了替容氏报仇?”

田允德似乎呆了一呆,田夫人却怨毒地吼叫起来,虽然反应不一,二人最后却一致摇头。

蔺承佑的表情险些裂开,不是为了容氏?。

他启阵之前一共写下三个人的生辰,却只拘来两名亡魂,从这一点来看,容氏的亡魂早已轮回转世,而那人也没想过对付容氏。

其实打从他发现彩凤楼的凶案与彩帛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就曾想过凶手会不会是为了给容氏报仇,毕竟容氏嫁给田允德后没少受折磨,跳井究竟是自寻短见还是被戚氏所害,至今是个谜。而今晚发现拘来的亡魂正是田氏夫妇后,他就更笃定自己的这个猜测了。

哪知拘来一问,那人竟不是为了容氏。

莫非田氏夫妇还干过其他丧尽天良的事?

“你们跟那人是如何结的仇?”

田允德的身子一震,戚氏似乎也受了极大刺激,躬身抱着自己的脑袋,又开始团团乱转。

“你们害过他/她?”

这回反应更大,连田允德的鬼影都开始乱晃了。

蔺承佑瞥了眼油灯,二鬼被折磨了这么久,神魂早已不全,别说正常交流,稍有刺激就会惊惶不安,只恨油灯熬不了多久,灯一灭,二鬼必然会挣脱阵法逃走。

他转头看绝圣,好在绝圣历练这几回,行事多少沉稳了些,顺顺利利拿到了小册,又将其展开捧到二鬼面前。

蔺承佑对田允德道:“如果那人的名字在名册上,指出来给小道士看。”

戚氏恍若未闻,依旧抱着脑袋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田允德却颤栗地转向绝圣,一眼瞧见了什么,身影吓得往后一仰,断腕猛地指向书册上的某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卦象分析出自《易经》

②考虑到凶手前面已经出场了,而且现在的习惯都是简体字,所以凶手的姓氏笔画也是按照简体字的笔画来算的。

本来是晚上八点更新的,今早发现锁章了,所以早点替换。

这章有2万5千字,是两章合一的量,下一章是后天晚上八点。

我因为更新太快被编编说了,要我悠着点发,委屈

本章有红包~

第 39 章

滕玉意的心一下子蹿到了嗓子眼, 若非不能妄动,早奔到绝圣身边一探究竟了。

蔺承佑紧紧盯着绝圣:“它说的是谁”

绝圣焦急万分,田允德失了双手, 用断腕这么一比划, 范围未免也太大了。

他火急火燎地一戳某个名字:“田老板,你说的是这个人么?”

田允德拼命摇头, 颤抖着把断腕往前一送,就在这时候,戚氏的鬼影忽然像纸片一般剧烈抖动起来,不顾腰间还拴着红绳,尖啸着要跳出阵去。

蔺承佑没提防戚氏突然发难,右手稳住红绳,另一手断然飞出一符,可没等他将戚氏制住, 噗地一声, 七盏油灯齐齐熄灭了。

小佛堂顿时漆黑一团, 蔺承佑心知不妙,飞符点亮身后香案上的蜡烛, 火苗抖了抖,眼前再一次敞亮开来。

绳索静悄悄委顿在地上,田氏夫妇的鬼魂早就遁走了。

蔺承佑扯断手指上的红绳,起身出了阵:“田允德刚才说的是谁?”

绝圣在名册上画了一圈:“断腕约莫指的这一片。”

蔺承佑凝目一看, 圈内共有六个人的名字,沃姬、萼姬、葛巾、贺明生、抱珠、卷儿梨。

明明只差一步就知道是谁了。蔺承佑冷哼:“无妨, 大不了再来一次。“

他回身要重新启阵,众道忙奔过来阻止:“哎哎,使不得, 这可是邪术,世子当心坏了修为。”

蔺承佑蹲下身点油灯:“目下还有许多事没弄明白,既然知道了凶手与田氏夫妇有瓜葛,索性一次性弄个明白。”

见天摇头:“你我修习正道,本就不该沾染邪术,为了查案弄一次也就算了,绝没有一再启阵的道理。”

蔺承佑听到“沾染”二字,陡然一个激灵,他这是怎么了?明知有天大的害处,却执意要启阵,方才满脑子都是如何揪出凶手的名字,旁人拦都拦不住,如此执迷,岂不正是染了邪性而不自知?怪道师尊说“凡是逆天悖理之术,无不暗藏凶险”,他已经足够防备了,还是险些中招。

蔺承佑定了定神,吹灭手中的蜡烛起身,笑了下:“前辈提醒得对,方才是我糊涂了。”

绝圣和弃智这才松了口气,滕玉意并不明白为何不能再启阵,看众道如此紧张,想来与道法上的禁忌有关,她低头看向名册上的名字,揣摩着说:“十二画——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姓氏是十二画。”

弃智兴奋道:“我来看看。”

突然傻了眼:“欸。萼大娘?”

绝圣也难以置信:“怎么会是她?”

见喜喟叹:“真看不出来啊,这个萼姬一贯圆滑讨喜,背地里竟如此阴狠,看她平日言行举止,委实看不出身怀绝技。”

见乐拿肩头顶了他一下:“喜喜,你这话就不对了,越是内力深厚之人,越懂得如何掩藏。我只奇怪她怎么就跟田氏夫妇结了仇,又为何要害姚黄姐妹俩?”

“别忘了萼姬是平康坊有资历的私妓,彩帛行还在的时候她就住在此地了。”见仙越说眼睛越亮,“这么一说全都对上了,萼姬既认识田氏夫妇,又是彩凤楼的假母,前后两对死者,都与她有瓜葛!”

滕玉意咳了两下:“可是据我所知,乐妓往往都用的化名,估计假母也不例外。”

蔺承佑正研究那根断掉的红绳,听了这话想了想,滕玉意知道的可真多,他长这么大,除了查案和捉妖,几乎没踏过平康坊的坊门,她倒好,一来就大手大脚包养了卷儿梨和抱珠不说,对妓伶们的这些弯弯绕绕,似乎知道的还不少。

但她说的没错,萼姬未必就姓萼,究竟本名叫什么,还得看了身契才算。

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银钉,阵法虽然中途就败了,但收获也算不小。

绝圣和弃智:“师兄,你要回前楼吗?”

“我去查查田氏夫妇生前都做过哪些缺德事。你们两个把地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我那个竹笥千万别给我弄丢了。”

两名衙役先前虽未回头,却也吓得不轻,蔺承佑走到二人跟前,从怀中取出安神丹给他们服下,口中笑道:“此处不用再照看了,你们下去好好歇一歇。”

衙役惊魂甫定,点点头离开了。

滕玉意满心都是“练剑”,布阵花了大半个时辰,换作练剑的话,足够她学个一招半式了,蔺承佑前脚刚走,她后脚拔剑出鞘:“各位上人,趁酒食还未来,我们先练上几招吧。”

众道本想歇一歇,眼看滕玉意目光炯炯,心知歇不成了,他们不满地噘嘴,慢腾腾走到条案前。

滕玉意一个激灵,一个老道士噘嘴她尚可忍耐,五个老道士一齐噘嘴,简直称得上奇观。

好在她可以假借练剑转过身去,不必被强逼着观赏这副景象。

那边蔺承佑刚走到门口,迎面来了一名衙役:“世子,有位乐妓要见你。”

“谁?”

“一位叫抱珠的娘子。”

她?蔺承佑点点头:“把她领来吧。”

不一会抱珠在衙役的引领下进了佛堂,她今晚似乎着意打扮了一番,腮上涂了点淡淡的胭脂,嘴唇也比白日更鲜嫩,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角,每一步都走得风情万种,进来突然发现满屋子都是人,吓得刹住脚步,等瞄见滕玉意,表情愈加不自在。

她慌乱敛衽:“见过世子殿下。”

滕玉意奇怪地瞥了瞥抱珠,她该不会以为蔺承佑一个人在此吧。

“你要禀告什么事?”

抱珠咬住唇又松开,唇色瞬间变得红润饱满。

蔺承佑不耐地蹙眉:“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抱珠瑟缩了下,但还是没开腔。

“看来是没事了。”蔺承佑笑着点点头,把脸一沉道,“来人,把这伶人送到大理寺去,无故扰乱官员办案,按律可以仗二十,先打她个二十板,再不老实另行责罚。”

抱珠大惊失色,双膝一矮跪在地上:“奴家、奴家确有要事禀告,没想好怎么说,绝非存心戏弄世子,求殿下网开一面。”

她边说边一个劲地磕头,显然吓破了胆,五道听着那“咚咚咚”的声响,心里颇不忍,这小美人特地打扮了过来,多半存了别的心思,可那又如何,这般绝色,动些歪脑筋也无伤大雅嘛,蔺承佑这臭小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压根不懂得怜香惜玉。

蔺承佑垂眸看着抱珠:“你最好识相点,如再敢东拉西扯。”

“奴家绝不敢妄言。”抱珠头晕眼花,虚弱地把额头抵在地上,心里本来存着点念想,这下彻底怕了,“下午世子找奴家几个去问话,回房后奴家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世子今日问小佛堂和那位逍遥散人,其实卷儿梨上个月曾见过逍遥散人一面,不知卷儿梨有没有跟世子提过这事。”

蔺承佑眼波漾了漾,上个月?逍遥散人半年前就没再露过面,原来中途竟回过长安。

“她在何处见到的逍遥散人?”

抱珠不敢抬头,一五一十说了。

那日是初八,萼姬特准抱珠和卷儿梨去菩提寺上香,不巧抱珠身子不爽利,卷儿梨只好同其他小娘子出了门,回来后她悄悄对抱珠说:“主家天天派人去洛阳捉拿逍遥散人,谁知那道士竟藏在长安。”

抱珠忙问怎么了。

卷儿梨就说:“姐妹们从寺里烧完香出来,顺道到酒肆买绿蚁酒喝,我到对面的店铺替你买桃脯,出来时瞧见一个道士匆匆忙忙走过去,我心想这不是那个逍遥散人么。”

抱珠听了吓一跳,逍遥散人来彩凤楼时她见过,生得红脸虬髯,腰间悬着柄长剑,不像寻常的道士,反有点游侠的作派,他那副模样太不寻常,难怪卷儿梨能一眼就认出来。

“这人不是个骗子么,他在做什么?”

卷儿梨说:“他像是在追踪什么人,可惜街上人挤人的,一晃就过去了。”

抱珠忙道:“主家不是恨死了这道士么,快把这件事告诉主家吧。”

卷儿梨犹豫着说:“这道士看着不像坏人,兴许只是云游在外,并非存心骗人钱财,真要被主家抓住了,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要不还是算了吧。”

二人正商量着,青芝喜滋滋从门外路过,今日不少伶人出门闲逛,青芝也不例外,她怀中还抱着一大包吃食,看样子收获不少。她像是听到了抱珠和卷儿梨的对话,但没进来追问。

青芝刚走,萼姬就进来了。卷儿梨悄悄和抱珠说:“不知她们听没听到我们说的话。”

抱珠说:“萼大娘若听到了,一定会当面追问我们的。青芝就未必了,方才我们声音不小,我猜她听到了几句,这丫头嘴巴碎得很,准保会向主家揽功的。

结果过了好几天,贺明生那边毫无动静,抱珠和卷儿梨就猜测,要么青芝那日没留意她们在说什么,要么青芝还没来得及告诉主家。”

抱珠说完这番话,抬头怯怯看了一眼蔺承佑。

蔺承佑拧着眉思量,这线索至关重要,卷儿梨为何绝口不提。

抱珠似乎猜到蔺承佑在想什么,胆战心惊道:“不瞒世子说,卷儿梨自从被那男妖掳走过一回,精神头便差了不少,本来极爱说话的一个人,最近总是发呆,奴家有时跟她闲聊,她连我们的事都经常想不起来。奴家估计她并非存心隐瞒,而是真给忘了,求世子看在她病体未愈的份上,莫要怪责她。”

滕玉意那头听见,不由一怔,怪道卷儿梨近日总是呆呆的,原来是被金衣公子吓坏了,这也不奇怪,谁碰上那样的大妖不害怕,换作胆小些的,当场吓疯都有可能。

弃智心肠柔软,忍不住插嘴道:“娘子不必担心,卷儿梨一是魂魄受了惊扰,二是曾误入幻境,本来需静心将养,不巧近日又频繁出事,她这叫失于调养,回头我们再给她送些安神养气的符汤,多养些日子就好了。”

抱珠感激不尽:“多谢小道长。”

蔺承佑看着抱珠:“那日过后有没人你们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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