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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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多宝阁有一个暗格,更不会知道他即将在里头存放一批信。

听了女儿这番话,他震骇到无以复加,难道世上真有所谓“预知后事的梦境”?!否则女儿怎能预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担心女儿看到了信上的内容,那是他背负了很多年的沉重秘密,她还小,他不该,也不能让她看到那些东西。

“你——”滕绍嗓腔一下子暗哑了不少,“好孩子,告诉阿爷,你在信上看到了什么?”

滕玉意暗暗攥紧掌心,她没猜错,阿爷果然怕她看到那些信。

如果她的死与这些信脱不了干系,阿爷没理由隐瞒它们的来历。

“阿爷自己为何不说?”她忍怒道,“我梦见的这些怪事一一都发生了,这件事也不会例外。那些人正是为了这些信才害死女儿,阿爷明知会如此,还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女儿吗?”

滕绍脸色愈发难看,回手紧握屏风架,试着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再次看向女儿时,他眸色沉静了几分。

“信上的内容,阿爷不能告诉你,但阿爷敢保证,往后无人能伤害你。”

“阿爷如何敢保证?”滕玉意直视着父亲,“就因为写信人是南诏国邬某?”

滕绍面色变了几变,但他旋即又想到,假如看看到了信中的内容,这孩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要问他的话,也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邬某”了。

他走到书案前,亲自取来一套笔墨:“上次你交给阿爷的画像画得太潦草,阿爷派人找了这些时日,一直未有消息,你再好好想一想那人的模样、招式,只要能想起来一点线索,都画给阿爷看。”

滕玉意愣了愣,不过短短一瞬间,那个沉毅如山的阿爷又回来了,刚才的失态像是从未发生过,阿爷已经开始冷静地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她知道,接下来无论她怎么问,阿爷都不会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她定定看着父亲,滕绍也沉默看着女儿,父女俩的眼神一样地倔强,一样地洞若烛火。

都知道对方想听什么,偏偏父女俩谁也不肯退让。

今夜滕玉意把话剖开了说,无非想要从父亲口中得到真相,比起拐弯抹角去别处寻求答案,她更愿意阿爷亲口告诉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坚信,一旦得知这些信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灾祸,父亲一定会坦诚相告的。

可她终究失望了。

那个秘密,像一座推不倒铲不平的大山,横亘在父亲和她之间。

前世,她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今生,她依旧没法从阿爷口中听到真相。

这让她想不明白。

那封信上的秘密,难道比父女俩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阿爷究竟是要守护信上的秘密,还是要守护写信的那个人?

信封上的“邬某”两个字,像炭火一样煎烤着她的心,但她愤懑归愤懑,却没有忘记阿爷那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父亲刚才的样子,活像被人一把扣住了命脉。

这种感觉不太对,邬莹莹对他们父女来说早已不算秘密,如果阿爷仅是为了在女儿面前掩盖自己与邬莹莹的私情,会那样失态吗?

人们都说,她祖父滕元皓是当之无愧的名将,为了抵抗胡叛,带着两位伯父死守淮运,终因城破兵竭,不幸死在叛军的刀下,却也因此成功扼住了胡叛南下的攻势。提起滕家之名,天下谁不感服。

祖父的画像,至今悬挂在象征着“殊勋盛烈”的凌烟阁内,这是滕家无上的荣光。

父亲长大后,无愧于祖父的忠烈之名,十七岁一战成名,单骑就能斩杀数千吐蕃士兵,军谋武艺,无所不通,神威之名,播于海内。父亲这样的人,不会不懂得掩藏情绪,能让父亲如此失态——

滕玉意心里隐约升起不安。

或许,这信上的内容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这样一想,她动摇了。

要说她重活后心境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比从前更懂得“珍重”,她永远记得前世的那个雪夜,她因为憎恨父亲,毅然决然离开父亲书房的情景,命运何其无常,等她再与父亲相见,便是父亲浑身浴血的尸首。

她甚至都来不及与父亲心平气和说几句话,父女俩就这样阴阳永隔了。

想起前世阿爷那双因为牵挂她而闭不上的双眼,她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也许,她应该信任父亲一次。

经过今晚的谈话,至少父亲开始重视她所谓的“预言”,他要求她重新画黑衣人的样子,想必是在筹谋着先发制人。

她知道,只要父亲正式介入这件事,进展会突飞猛进,或许过不多久,他们就会知道黑衣人的真面目。

思量间,父亲似乎是为了照亮案上的纸和墨,顺手又点燃了手边的羊角灯,等到灯光骤然一亮,滕玉意才发现阿爷的白发比前一阵又添了许多。

她记得阿爷的头发原是乌黑如墨的,但就是在阿娘去世那一年,短短的两月内,父亲的头上就像洒落了大把盐花,陆陆续续长出了白发。

算来今年阿爷还不到四十,竟有一半是白发了。滕玉意有些心惊,也有些难过,一个人到底要背负多少东西,才会苍老得这样快。

她心里的不平瞬间就平息了,她决定暂时忽略邬莹莹的出现,暂时忽略程伯和父亲对她的种种隐瞒,暂时忽略那本该只属于阿爷和阿娘的“雨檐花落”。

她迈动步伐,慢慢朝书案走去。

滕绍几乎是刹那间就捕捉到了女儿的变化,他坚毅的眸底慢慢流露出一种近乎心酸的欣慰。

对女儿来说,蕙娘的死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凡是与蕙娘有关的,都会激起女儿强烈的反应,

很多时候,只要提到她阿娘,女儿就会像一只发脾气的小兽,恨不得在他面前竖起满身尖刺。

可他再心疼这孩子,也不知如何才能解开父女之间的心结,因为他有愧。

他本以为今晚父女俩又会闹得不欢而散,但他没想到,女儿最终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妥协了。

他胸口闷胀难言,女儿竟一夜之间长大了。父女连心,女儿的忧虑他固然能体会,但她追问的那些事,做父亲的永远不可能让孩子知道,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哪怕他费心隐瞒,命运还是跟他开起了玩笑,女儿居然在梦中窥见了信件的一角。

真的只是几场怪梦吗,他惊疑不定地想,会不会有人暗中对女儿做了些什么手脚?可即便有人知道过去的事,为何连尚未发生的事都能提前让女儿知道。

他陷入了沉思。

滕玉意画了几笔不满意,干脆一招一式比划起来:“那个人的手藏在斗篷里,也没见他大动,那根银丝就弹了出来……两次出手对付我和端福,这人都不曾移动脚步。”

滕绍仔仔细细看了一晌:“此人下盘很稳,内力不输端福。长安城这样的高手,找不出几个。你再好好想想,那根银丝是从他身子右侧发出来的,还是从左侧发出的。”

“右侧。”

滕绍颔首:“此人动手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或是听到他身上配件的响动?比如环佩、或是扇坠之类的。”

“没闻到,也没听见。他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过招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

滕绍脸色怪异起来:“玉儿,你会不会以前见过这人?”

滕玉意一愣,其实她早有这个怀疑,因为当晚那人露面时,她身边只剩一个端福了,那人外有斗篷遮挡,手中又持有杀人于无形的利器,面对他们主仆时,完全无需有所顾忌,可此人却谨慎到连一件配饰都没佩戴。

她把认识过的人都想了个遍,实在想不起与此人身形相貌接近的人。

“不太确定,不过我以前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人。”

“要是那人存心掩饰呢?声音本就可以伪装,况且这样阔大的斗篷,除了可以遮掩面容,还可以伪饰身形,只需在肩上缝上布团,就可以加宽双肩,双脚穿上厚靴,便可以增高身量,这对常年习武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如此一装扮,对于一个需要隐瞒身份的人来说却有着奇效。只要斗篷不取下来,没人知道那人的真容。”

滕玉意眼皮一跳,武艺高超,身负邪术,想取她的性命,还怕被她认出来……

她想来想去,一时竟想不起符合这些特征的熟人。

滕绍眉头紧锁:“这人动手前应该做了很久的准备,提前就把我们府里每人的习性都摸透了,他甚至很了解端福的强项和弱点,所以一出现就动用了暗器,这样做一方面可能是想速战速决。另一个原因,或许是知道若是近身搏斗,自己未必是端福的对手。”

父女俩合力一梳理,黑衣人的特征又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第 58 章

滕绍拿起那副画像, 缓缓在灯下踱步。

滕玉意放下笔,忽然问:“阿爷,你会道术吗?”

滕绍一怔:“为何突然这样问?”

“阿爷只需告诉我会不会, 我想打听几件道家的事。”

滕绍温声说:“阿爷当然不会道术。”

滕玉意暗想, 阿爷的神色不似作伪, 那究竟是谁帮她用了这邪术?自打从小涯口里得知自己的来历,她早把身边的亲人都想了个遍,觉得谁都不可能会这种邪门的道术,想来想去,只有阿爷因为常在外征战, 有什么奇遇也未可知。

可这样看来,也不像是阿爷做的。

“我常听人说, 凡是大难不死之人,都会因为在幽冥中走过一遭,沾染上一些阴邪之气,我会突然能做预知后事的怪梦,应该与此有关,身带阴邪之气, 会因此招来鬼祟也就不奇怪了。”

这番话解释了她为何总会遇到邪祟。

“所以照我看,我们没必要去找什么缘觉方丈, 这些怪梦来得古怪,万一被缘觉方丈窥出什么, 未必是好事, 黑衣人的来历是个谜, 在没查明此人身份前,我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半点风声,哪怕是大隐寺的高僧也不行。”

滕绍沉吟不语, 这个担忧不无道理,可女儿最近撞见的邪祟也太多了些,做父亲的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滕玉意补充:“况且刚才女儿也说了,成王世子昨晚因为被这铃铛吵烦了,特意在府内外布了阵,他师承清虚子道长,道法极为高妙,有了这阵法相护,我们何必再去找缘觉方丈?多一个人知道女儿身上有异,就意味着多一份风险,万一京中因此传出什么不利女儿的传言——"

滕绍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女儿的安危,过些日子女儿的境况好转也就算了,假如还是频繁撞见鬼祟,他冒着风险也要带女儿去大隐寺走一趟。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此事先放一放也成,但今年京中有要事要防备,缘觉方丈指不定哪一天会突然闭关,到了那时候,我们想见缘觉方丈也未必见得着了,顶多再等一阵,倘若还是不成,阿爷得尽快带你去一趟大隐寺。”

滕玉意一愣:“京中有要事防备?为何这样说?”

滕绍略一沉吟,此事连不少朝中大臣都不甚了了,他要不是年轻时回京做过几年左武卫大将军,也不会无意中得知皇室的这个秘密。

他回想着女儿说的怪梦,心知有一件事必须尽快确认。

“你先告诉阿爷,你既梦见了彭震会造反,可梦见他是何时起的兵?”

滕玉意算了算:“约莫今年年中就有动作了,朝廷正式下旨讨伐是明年二月初。”

滕绍眼中闪过讶色。

“阿爷为何这样问?”

滕绍缓缓点头:“看来彭震是算好了造反的时机。今年造反的话,恰好赶上圣人需启阵治病,圣人病中无力照管政事,彭震起兵的胜算也就更大些。”

滕玉意大吃一惊,她从来没听说过圣人身怀暗疾。

“圣人得的是什么病?”

滕绍面色变幻莫测,踱到桌案后坐下:“记得上回阿爷就同你说过,圣人认祖归宗前,是在青云观长大的。”

“记得。”

滕绍:“圣人的生母蕙妃是先帝的侧妃,生前极受先帝恩宠。蕙妃怀上圣人时,先帝尚未即位,得知蕙妃怀孕,先帝当即请旨册封圣人为王府未来的世子,此事招来先帝另一位侧妃——怡妃的嫉恨,当时怡妃也怀有身孕,为了固宠,就伙同一位宦官,花费无数心力设下一个害人的局。

“蕙妃临盆之际,遭怡妃的陷害难产而死,刚出生的圣人则被怡妃的人调包带到了王府外。即将杀死掩埋的时候,清虚子道长赶来撞见了,清虚子道长原就是蕙妃的故人,当即掩藏自己的真面目出手相救,救下圣人后,清虚子怕被怡妃的人追杀,就此隐姓埋名,带着圣人隐居在青云观。

“清虚子道长给圣人赐名‘阿寒’,教圣人道术,用心抚养圣人。成王妃则是清虚子道长的另一个徒弟,自小也在青云观长大,与圣人情同手足。

“怡妃得知有人救下了蕙妃的孩子,就利用死去的蕙妃和圣人的生辰八字做了一个阴毒至极的‘七煞锁婴阵’,借着蕙妃冤死后的怨气,来压制圣人的灵根,因有这个缘故,无论清虚子道长如何教导,圣人的心智都比常人要愚笨得多。”

滕玉意一震,用母亲做阵来克制儿子?不说蕙妃母子的遭遇委实太凄惨,这怡妃究竟是什么心肠,能想出这样歹毒的局。

“此事直到十八年后才出现转机。那一年,清虚子道长、缘觉方丈和成王夫妇终于合力找到了怡妃的阵眼,他们渡化已遁入魔道的蕙妃的冤魂,还查出了怡妃当年残害蕙妃母子的真相。

“先帝恨透了怡妃,不但当场赐死怡妃,还废了怡妃的一帮儿女。又得知蕙妃因为阵法的残害误入了魔道,哪怕成功渡化也无法-轮回转世。先帝就请清虚子启阵,将蕙妃的命格与怡妃的命格进行了交换,这样一来,怡妃永生不得投胎,而蕙妃则能顺利转世。”

滕玉意愈发骇然,原来早在十八年前,长安就有人用过所谓的“换命借命”之术,而当时主持换命阵法的人,就是清虚子道长。

照这么说,青云观会不会就庋藏着载有“换命之术”的秘籍?

“圣人被七煞锁婴阵残害了十八年,阵法这一破,虽说能恢复灵智,但体内残留的煞气每隔数年就会发作一次。好在蕙妃虽成为了邪魔,却认出了眼前的阿寒就是自己的儿子,她在自己被渡化之前,主动祭出了自己的锁灵牌,她既是阵眼的‘邪魔’,邪魔甘愿献出锁灵牌,就意味着七煞锁婴阵不再是‘害儿’之阵,而是‘护儿’之阵。

“锁灵牌一分为二,一块没入了圣人的体内,另一块没入了当时在场的成王蔺效的体内。有了这两块锁灵牌相护,哪怕圣人体内的煞气每三年发作一次,也无损于圣人的神智。只要启阵时锁灵牌合二为一,煞气就会马上平复。”

“另一块锁灵牌在成王体内的话……”滕玉意思量着说,“也就是说,每回启阵给圣人解毒,成王都需在场?”

“是。”滕绍说,“圣人这一生都离不开另一块锁灵牌。只要过时辰不合阵,煞气就会危及圣人的神智,换作旁人难免横生歹念,但成王蔺效正直磊落,成王妃瞿氏重情重义,这十八年来,夫妻二人为圣人护阵从未懈怠过,多亏了他们多年来的倾力相护,圣人才始终康健无虞。”

滕玉意暗暗心惊,难怪蔺承佑的那份尊贵,长安任何权豪子弟都望尘莫及,原来圣人与成王夫妇之间,还有这样深的一份羁绊。

“所以玉儿你该知道为何圣人和皇后会这般疼爱蔺承佑三兄妹了,除了一份天然的骨肉亲情,也有对师妹夫妇多年来相护相守的感激和回报。”

滕玉意点点头,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压惊。

滕绍又道:“此事原本不该泄漏,但当年清虚子道长和缘觉方丈渡化蕙妃时,有不少股肱大臣在场,哪怕朝廷对此三缄其口,事后还是漏了一点风声。算算年头,今年又该启阵了,圣人究竟哪一日发作,至今是个谜,不过无论怎样,那之前成王夫妇一定会赶回长安。彭震会选在今年造反不奇怪,只要他想法子阻拦成王和圣人合阵,圣人就无力指挥平叛之战了,那么彭震的胜算也会大上许多。”

滕玉意想了想,想来彭震为此已经筹谋多年了,所以前世长安才会突然冒出那么多会邪术的逆党,好在她已经把此事告知了阿爷,接下来阿爷总不至于毫无准备。

除此之外,她也记得,前世圣人不但身体无恙,还亲自指挥了平叛之征,可见彭震的诡计最终没能得逞。

她正要说话,眼前忽然又闪现了一幕。

那一回因为蔺承佑封了她的小涯剑,害她做了一个极为深长的噩梦,梦里她不但又一次经历了自己死前的种种,还梦见了死后三年发生的事。

记得她的游魂在阿爷的祭庙里游荡,见到不少前来打扫的太监,太监们闲聊之际,突然有人跑进来报信,说蔺承佑在鄜坊府与吐蕃军队对峙的时候,不慎被细作射了暗箭,蔺承佑虽当场捉住了那细作,但箭上抹了剧毒,毒性很快就发作了,蔺承佑心知自己活不成了,叮嘱属下别将此事告诉清虚子道长。

结果消息还是传到了长安,成王和清虚子心急如焚,连夜赶往鄜坊去了……

想到此处,滕玉意心口急跳了几下,后面的事她无从得知,因为她很快就被一个老迈的声音叫醒了。

也不知蔺承佑后来究竟如何了,她本以为这只是个梦,毕竟她生前并未经历过这一切,而且她想不通京中会有谁恨蔺承佑恨到要取他的性命。可现在想来,庙里的那一幕会不会预示着什么?

按照时日推算,三年后恰是圣人将要发作之时,地点又在路途遥远的鄜坊,成王夫妇和清虚子道长为了救蔺承佑,势必会离开长安。

倘或蔺承佑有个好歹,成王和清虚子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合阵都难说。如此一来,圣人体内的煞气必然会冲撞神智。

君主一倒,朝廷必受震荡。

她忙把这个梦告诉了阿爷。

“朝廷已经顺利平叛,彭震一党被剿灭殆尽,朔方军顺利击退了吐蕃大军,蔺承佑成功解救了鄜坊之围,四方捷报频传,结果这时候突然有人暗算了蔺承佑,碰巧赶上圣人发作的话,成王和道长未必能及时赶回来。”

滕绍果然大惊。

“会不会是吐蕃派来的细作?”

“我在梦里只隐约听说那细作在蔺承佑军中待了不少时日,细作暗算蔺承佑的时候,好像谁也没有防备。”

滕绍心里掀起了澎湃的巨浪,一个小小兵士突然暗算主帅,幕后必定有人主使。

暗算了蔺承佑,也就能顺理成章把成王和清虚子从长安调出来。

况且朝中大军在外平叛的平叛、戍边的戍边,京中兵力正是空虚之时。

这的确是一石三鸟之计。如果女儿的这个梦是真,那么除了彭震,朝中很有可能还有人想谋逆。

彭震在明,而那人在暗。

滕绍反复思量,来回踱步,即便他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女儿的话,也需要时间来捋清思绪。

“成王那边,阿爷马上会派人去提醒,成王是个谨慎人,知道后定会全力防备。”滕绍道。

滕玉意松了口气。

“成王一得到消息,朝廷也会有所准备。不过现在只知道彭震有反心,幕后的另一个人,阿爷会尽快着手去查。”

滕玉意忙说:“那人不动声色布下这样一个局,无论城府和谋略都不容小觑,阿爷你——”

“阿爷心里有数。”滕绍欣慰地看着女儿,不知不觉间,女儿的个头都快到他肩膀了,父女俩明明说了一整晚梦里的刀光剑影,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觉得空前踏实。

他把那幅画卷起来:“不早了,先回房睡。你说的这些事很重要,今晚先让阿爷好好想一想。”

父女间的这一番谈话,持续了两个时辰,等到滕玉意回到自己的小院,时辰已近深夜了。

奇怪的是滕玉意丝毫不觉得疲累,心中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有了去处,阿爷坚毅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暗夜独行的幽魅,她脑中的弦不用时时绷得紧紧的,至少不用连梦里都在担心被人刺杀。

她心房充沛,思绪宁静,一觉睡下去,前所未有地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鼻尖上的一阵轻痒把她弄醒了。

“快起床,你这条小懒虫子。”耳边传来阿姐含笑的声音。

滕玉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一双明净温柔的眸子。

她懒洋洋翻了个身:“阿姐你别吵,让我再睡一会。”

“还睡,小道长来了。”杜庭兰把妹妹从被子里捞出来。

滕玉意睡意顿消,赶忙下床梳洗。

绝圣和弃智在花园里等滕玉意,看到滕玉意和杜庭兰过来,高兴地说:“滕娘子,杜娘子。”

滕玉意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我睡迟了,劳你们久等了。程伯已经备好早膳了,我们先去花厅吧。”

这是双方昨日就说好的,绝圣和弃智喜滋滋地点头,滕娘子也不知有什么高兴事,看着神清气爽的,他们把怀中的漆盒递给滕玉意:“这是给滕娘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前面的存稿,修好了就早点发出来了。

明天+后天我得出趟差,不一定有时间修稿子,如果八点没发出来,大家就不要等了。

本章给大家发个红包(等我回来发)

最近天气蛮冷的,我晚上坐在家里码字都有点冷,感觉要提前开暖气了。

大家别熬夜,早点睡。

第 59 章

滕玉意讶笑:“给我的?”

打开漆盒, 面前腾起一片热乎乎的白气,匣子里满满当当的,装的全是圆滚滚的点心, 点心里似乎掺了草汁, 面团透着淡淡的缃色,可惜团子们的形状搓得有点凌乱,不是太瘪就是太鼓。

弃智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观里的三清糕, 我和绝圣一大早起来做的,面团揉得不够好,但味道很不赖的。杜娘子,这盒是给你的。”

“我也有?”杜庭兰笑着接过。

绝圣满脸自豪:“这三清糕的方子是师公的师公传下来的,里头加了几味灵草, 有益气固本之效,每年春夏师公都会吩咐观里做几份备用, 吃了很管用的。我们还在馅料里调了好多灵沙臛, 可甜可甜了, 滕娘子和杜娘子这几日受了惊吓, 吃了这个晚上就不会梦魇了。”

滕玉意望着点心不说话, 透过那香甜的热气,仿佛看见了绝圣和弃智两颗热乎乎的心。

她闭上眼睛闻了闻, 慨叹道:“光闻味道就知道有多好吃了。春绒, 快把这些食盒拿到花厅里去, 早膳我也不吃别的了,就吃我们小道长亲手做的点心了。”

绝圣和弃智高兴极了,没想到滕娘子这样喜欢,看来送点心这主意真没错。

其实直到昨晚睡觉之前,他们都没想好明日来滕府带什么礼物好, 滕娘子专程请他们吃好吃的,他们总不好空手上门,两人躺在屋里榻上商量,一会说再画点符箓送给滕娘子,一会说明日现买点胭脂水粉,哪知这时候,师兄突然回了观里,兴许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他路过廊道上随口说了句:“你们买的胭脂水粉,人家敢用吗。她不是很爱吃点心吗,做点三清糕总不麻烦。”

绝圣和弃智忙跑出屋,师兄已经走了,经堂里的灯还亮着,门却上了锁。那里头藏着异志录和各类道家典籍,往常师兄只要遇到疑难之事,都会到里头寻求答案。

师兄深夜回观来翻看观里的藏卷,看样子在查办庄穆的过程中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两人开了门进去,架上果然少了一本最厚的异志录。

清早起来做三清糕时,师兄也不见回观里,不知昨晚就睡在衙门里,还是办完案回了成王府。

一行人就往花厅去,途中滕玉意问春绒:“阿爷可用过早膳了?”

春绒笑道:“老爷哪像娘子这般贪睡,天不亮就用过早膳走了。”

滕玉意暗忖,阿爷这几日论理该休沐,一大早就这样忙碌,定是昨晚的谈话起了作用,这样再好不过了,阿爷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早些做筹划,父女俩也不至于再像前世那样横遭暗算了。

用早膳的时候,滕玉意胃口奇佳,一口气吃了好些三清糕。

杜庭兰也对这点心赞不绝口。

绝圣和弃智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昨晚府里没再有邪祟来相扰了吧。”

“没有,昨晚我和阿姐睡得可香了。”滕玉意笑着说,想了想又屏退下人,“早上见到你们师兄了吗,庄穆可说了自己为何会被引到香料铺后巷去?”

绝圣摇头:“早上没见到师兄,昨晚师兄倒是回来了一趟,不过他只取了一本观里的异志录就走了,连口茶都没喝。应该是审得不太顺利,不然师兄昨晚就去抓真凶了,不会那么晚还跑回观里。”

滕玉意:“庄穆还不肯说么?”

弃智托着腮:“如果我是庄穆,明知自己被真凶栽赃,昨天被抓住时就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为何三缄其口呢。”

杜庭兰插话道:“此人一定是有什么顾虑。”

绝圣费解:“他都被大理寺抓住了,拒不交代一定会重判的,横竖都是一死,何必替人背个杀人犯的恶名?”

滕玉意思忖着说:“庄穆本就是亡命之徒,一个‘死’字对他来说或许不足为惧,可万一对他来说,还有比‘死’更大的灾祸呢?”

桌上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这时程伯领着厨司的下人们进来了,下人们每人捧着一个漆盒,里头装满了各式点心,加起来足有二十来盒。

“这边是小道长最爱吃的玉露团,这边是春季里新做的其他面点。”厨娘笑容可掬,一盒一盒打开给滕玉意过目,“娘子瞧瞧可还合心意。”

滕玉意细细检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再加几盒透花糍吧,上回小道长来时府里没做,这次正好请他们尝尝鲜。”

绝圣和弃智胖脸不由一红:“都是给我们的?这这这也太多了,我们吃不完的。滕娘子,你太费心了。”

滕玉意不容分说让人把漆盒送到青云观的犊车上:“天气还算凉,点心存得住,你们拿回去放起来,慢慢吃不怕坏。”

弃智和绝圣赧然道谢,一动之下,弃智的袖子里掉出一管紫毫,管身漆釉光亮,一看就知是上品。

滕玉意一讶,弯腰帮弃智捡起那管笔:“这是昨日在墨斋给你们师兄买的生辰礼吧?”

这样的上等紫毫,少说也要十缗钱,两个小家伙对自己抠门,对师兄的事可真够上心的。

弃智忙说:“不是的,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我们没来得及选礼物。这是李三娘子送我们的。”

滕玉意和杜庭兰对视一眼:“李淮固?”

绝圣在旁说:“昨日那些小娘子小公子不是吓坏了嘛,当时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顺路送他们各自回府,这位李三娘子住得最远,一路送下来,车上就只剩她了,李三娘子与我们闲聊,说自打在御宿川撞过一回鬼,晚上就睡得不□□宁,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我和弃智就把身上的符箓都给她了。李三娘子感激得不得了,说知道我们观里的符箓贵重得很,不敢白收符箓,拿出两管在墨斋买的笔硬要送给我们,看我们不收,就说权当孝敬观里的香火钱。”

说到此处,绝圣赧然一笑:“师公他老人家嘛,一向很抠门,很早就定下了规矩,凡是施主主动给的香火钱,一概不得推拒。我们看李娘子人挺好的,况且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之物,也就收了。但是早上弃智跟我商量,说这笔又不能拿来上香,擅自收下总归不好,借着今日出门,不如干脆还回去。李三娘子若是觉得收了观里的符箓过意不去,改日亲自来上香就好了。”

杜庭兰:“原来如此。”

滕玉意垂下眼睫,淡淡喝了一口茶。

这时程伯进了花厅:“娘子,武家二娘子让人送帖子来了。”

“武绮?”

程伯手□□有两张泥金帖子,一张是给滕玉意的,一张是给杜庭兰的。

姐妹俩展开一看,原来前几日玉真女冠观的桃花开了,武绮邀她们今日去观里赏花踏青。

程伯说:“昨日娘子刚走,这帖子就送来了,本来老奴昨晚要拿给娘子的,看娘子和老爷在书房说话也就搁下了。”

滕玉意有些迟疑,白日出去赏个花没什么,可她答应了今日要带绝圣和弃智去山海楼吃饭的。

程伯温声提醒道:“娘子,武二娘的父亲武如筠才被擢升为御史中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滕玉意明白程伯的意思,武如筠官拜宰相,阿爷是威震一方的强蕃,为着不引来朝廷猜疑,滕武两家素无深交,但两家孩子走动走动总无坏处。

杜庭兰也说:“回长安之后你也没好好散过心,趁这机会我们姐妹俩出去玩玩也好,大不了早些回来。”

滕玉意望着绝圣和弃智,心里仍在挣扎。

绝圣和弃智这时也听明白了,忙对滕玉意说:“滕娘子,你出去好好散散心吧,正好今日我们也要去盯梢卢兆安,我们明日再一起吃饭。”

滕玉意只好说:“那明日一早我直接去青云观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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