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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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因那晋滁太嚣张了些。目中无人,不将他这堂堂皇子放在眼里。

仪贵妃瞧他面色,就知他心中所想。所谓知子莫若母,他在介意什么,她心里门清。

不免就想到有一年秋猎时正巧见到的一幕。

那时三皇子跟晋世子的关系还不算太生硬,一同围猎归来时,就并排走在一块。

当时她在高台上远远的看着,就隐约觉出不妥来。那晋世子身高腿长,容貌俊美出色,阔步而来时潇洒肆意,贵气浑然天成,与她那身量矮了一截、相貌气质皆平庸的三皇子走一块,可不就将三皇子给衬的跟个小厮似的?

别说三皇子介意,便是她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堂舅或许也不在意。指不定,堂舅压根也没想将衣钵传他。”

仪贵妃正想着往事,冷不丁听三皇子嘀咕了这句,当即轻斥道:“莫要乱说。”

三皇子捏碎了手里的栗子肉:“哪里乱说。谁看不出来,堂舅更爱幼子。”

仪贵妃并未反驳。只是在稍一沉默后,又劝道:“到底不好弄的场面太僵。便是没有你堂舅,不是还有圣上吗。”

别忘了,圣上可是那晋世子的亲舅。

三皇子垮了肩。面上却又多了几缕嫉愤。

等了足足三天没等来信的晋滁快炸了。

尤其是他得了准信,那长平侯府已经应了符家的提亲,马上就要选日子问名了!这消息简直让他肝火大冒,五内俱焚。

三日来,他寝食难安,每日一趟去宫里头打听,可宫里只传信给他说让他等。

这都等到人家开始走六礼了,他要再能等下去,那他就是个活王八!

第16章 来访

黑漆螺钿镶嵌桌上肴馔罗列,林侯爷跟陶氏落座后,就温声吩咐用膳,几位子女便捱次而坐,默不作声的用着早膳。

这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如果不是守门下人突然过来报信,那早膳期间将会如往常般平静,安宁。

“镇南王世子?他来拜访……我?”林侯爷呆了呆。

下人双手呈递拜帖过去:“那晋世子道是有紧急要事,急要与侯爷相商。”

林侯爷搁了牙箸,接过帖子翻过看了又看,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素日跟这晋世子并未交集,那晋世子怎么就突然想起下帖子来拜访他了?

没道理啊。

林侯爷皱了眉,始终想不通晋世子会有何紧要事与他相商。

不免抬头看了眼外头天色,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要去上值了,那晋世子这个时辰拜访,着实令他为难。

他内心是不想见的,可门外那位毕竟是皇亲贵胄,自是不好得罪。捋须稍沉吟片刻后,他叹气一声,就嘱咐下人将人请到府上花厅中。

还是见上一面罢。

待林侯爷离开后,陶氏就吩咐其他人继续用膳。

陶氏并未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毕竟按照往常经验,一般这类下帖来府上拜访他们侯爷的,多是政务上的事,或是有求上门,左右与他们内宅妇人无甚干系。

林苑斜对面的嫡亲哥嫂也不觉得与他们有多大干系。只当是来求他们父亲办事的,所以也心无旁骛的安然用餐。

至于林苑的三哥,至今还在庄子上养腿伤,她三嫂杨氏前些时日自然去了庄子上伺候着,所以他们夫妻俩并不在此间。

早膳过后,各自散去。

回去的一路上,主仆无话。

直到回了自己院子,林苑一路维持的平静面色方终于裂了丝痕迹。

春杏已是完全白了脸,神情惶遽,手脚冰凉。

主仆二人皆知,在晋滁踏进长平侯府的那一刻,她们便要做好迎接一场惊风密雨的准备。

“上茶来吧。”林苑坐在鹤膝桌前揉着额头,心里对这场甩不掉的旧恋情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那晋滁是这般个难缠又混不吝的性子,当年初见他时,她就应扭头就走,连半丝余光都不应留下。

春杏不多时就端了黑漆茶盘过来。

林苑也让她坐下,且喝几盏茶,压压惊。

侯府跨院的花厅,高楼画栏,粉墙飞檐。花厅设有狭长的步廊贯穿左右,前方设露台,每隔一段画栏便高竖望柱。

林侯爷踏入跨院时,远远的便见了正斜倚望柱前,臊眉耷眼的盯着地面一处发怔的晋世子。

这一眼,林侯爷惊了下,差点没敢认。在他印象中,这位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惯常是穿着一身张扬肆意的红衣,骑马游街,甩着长鞭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或吆五喝六斗鸡走狗、或乖张肆意打架揍人的纨绔模样,何曾见他这副峨带冠博,温文尔雅的儒生装扮?

这时晋滁余光瞥见了来人,细眸中情绪当即敛起,忙站直了身,对着林侯爷的方向还算恭敬的拱手做了个揖。

林侯爷也且收起心中惊异,忙回礼过去。待近前了,便客气的笑道:“世子贵步临幸贱地,足让我府上蓬荜生辉啊。”

“是晚辈冒昧打搅了,望侯爷勿怪才是。”

林侯爷抬手邀他至花厅内落座。

待下人端茶上来后,林侯爷怕耽搁上值,便也不与他多叙温寒,直接笑问道:“恕我直言相问,不知世子有何急切要事,要与我相商?”

说这话的时候,他内心还在想着,哪有人辰初的时候就到人家拜访的,未免也忒不讲究了些。

然后他没想到的是,他面前这位,不讲究的还在后头。

但见他话音刚落不过一会,就惊见对面那人忽的起身,朝外侧跨半步,而后猛一撩袍摆,竟直直在他跟前跪下了!

林侯爷骇直了眼。

慌乱起身避让,他万般不可思议:“世子这是何意!”

晋滁未先回答,只慢慢抬手拍两下掌。而后便见他那常随田喜,下一刻就打那步廊外小步匆匆过来,手里头还提着两只肥硕的大雁。

“侯爷,晚辈晋滁心悦贵府千金已久。望侯爷成全,将三姑娘许配于我。晚辈可以对天起誓,自此以后,定待三姑娘如珠如宝,断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语罢,晋滁就从田喜手里接过大雁,恭恭敬敬的呈递到林侯爷跟前。

“望侯爷成全。”

林侯爷眼前黑了两瞬。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大雁,只觉得犹在梦中。

手掌猛地按住桌沿,好半会他方忍怒收回了眼。他朝外侧过半身对着晋滁,猛一甩袖,脸色难看的打紧:“世子还是收回去罢。自古男女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作主张前来提亲之理?天色不早,世子尽早回府罢,就权当无今日这事。”

晋滁脸色骤然一沉。

改将那两只大雁搁在桌上,他没起身,只依旧耐着性子解释:“此事自是已禀了家父,只待年底家父归京,必当亲自带媒人到您府上,补全礼数。”

听他提到镇南王,林侯爷也不好再拉下脸来相对,只得且压怒气,对他解释说小女无福,已许了旁家,只能辜负世子好意。

许了旁家这类的话当真是触那晋滁逆鳞了,那狭长细眸中当即闪过冷怒。却没明显表现出来,只略压低眉眼,遮了遮其中神色。

“要论家世,我镇南王府门第显赫,可比那什么御史家的可强过百倍。林侯爷,若你我两家联姻,你长平侯府的富势定会更上一层。”

他说的不紧不慢,林侯爷却听出言外深意。

当即抚胸怒喘口气,与此同时惊怒的回视。

这是当他是卖女求荣之辈了!

晋滁这时起了身,微掀了眼皮,丝毫不顾对方的惊怒,只又慢声道:“再说了,尚未纳征,就不算正式许了人,令千金依旧是待字闺中。所以,丝毫不耽搁林侯爷将令千金,许配于我。”

听得这般混不吝的说法,林侯爷差点没气撅过去。

怕再在此地耽搁下去,他就忍不住要出口恶言,遂丢下句有事告辞,便一拂袖就要离开。

“林侯爷。”

身后那咬字发重的声音令他不得不停了步子。

晋滁摘下腰间系着的相思结,拿在掌心里细微的摩挲着。他半眯了细眸,神色几许变幻,似在迟疑与坚决中反复游移。

“晋世子若无事,那老夫便就告辞了!”

在林侯爷即将踏出花厅的那一刻,他猛地听身后传来一言——

“我与三姑娘情投意合,望侯爷莫棒打鸳鸯才是。”

林侯爷的面色彻底龟裂。

“休得胡言乱语!!”

“侯爷如不信,招来三姑娘问问便知。”晋滁握紧手里结扣,朝他逼近半步,眸光犀利如刃:“听闻昔年侯爷也曾拆散过府上大姑娘姻缘,硬逼她嫁给韩国公府,毁她一生。今时今日,对于府上三姑娘,侯爷可又是要,故技重施?”

最后四个字宛若利刃毒箭,径直扎进林侯爷心底,血淋淋撕开一道口子,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陈年旧事。

林侯爷的脸色当即大变。

林昌盛与林昌熙坐上府中马车去衙门上值时候,还在疑惑的想着,那晋世子究竟是与父亲说了何等要事,竟让素来以公务为重的父亲,破天荒的请了足足一日的假。

最关键的是,那人竟还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晋世子,实在让人想不通,他能有和要事还能与父亲商量。

着实奇怪。

陶氏此时却惊疑不定起来。

刚他们家侯爷派了他那常随悄悄过来传话,让她瞒着下人耳目,带苑姐儿去跨院花厅一趟。

花厅不是,不是有客来访吗?

对,她想起来了,下帖来拜访的还是那镇南王府的世子。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

陶氏惊出了一身汗。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苑姐儿与符家都开始走六礼了,快的话,转过年就要出嫁了。侯爷这时候却提出这般要求,她简直很难不胡思乱想起来。

脑中不期又闪过一张含泪的脸。

陶氏的手开始打颤,脚底也站不稳,身体也在打晃。

“太太!”林苑掀帘进来时,恰见陶氏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上前扶住她,搀到榻上坐下,“太太这是怎么了?我这就让人请大夫过来看看。”

陶氏却一把扯了她手腕,将她拦住。

“没事,老毛病了。苑姐儿,你怎么过来了?”

林苑就回道:“是父亲托人来传话,说要女儿来太太这一趟。”

陶氏的脸刷的下白了。

林苑忙替她抚胸拍背,又急急令人端了养身茶来,喂她吃下。又温言软语安慰,让她凡事放宽心,莫要忧思过甚。

吃过茶后,陶氏手脚有了力气,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后,就让林苑扶她起身。

“苑姐儿走,娘带你过去。别怕,就算那人是天王老子,也休想祸害了你去。”

第17章 权当提前拜会

花厅中间竖了一道红座红杆的步幛,林苑在步幛里并腿安静端坐着,旁边挨着坐的是面色紧绷的陶氏,步幛外头的桌案前侧身坐着的,则是晋世子与林侯爷。

“三姐儿,这位贵客是你三嫂表亲,论辈分,你当唤他一声表兄。”

室内短暂的沉寂后,林侯爷微沉着面色出口道。

内眷见外客,总得有个由头,自要瞻情顾面,套个体面的说法。会见表亲之名,便再合适不过。

林苑遂礼数周全的寒暄:“问表兄安。”

自那日一别,两人已有一整月未见了,他自是眠思梦想的厉害。如今听那熟悉的柔声细语,晋滁心下几番激荡,如何还忍得住,目光就直勾勾的往那锦绣步幛勾勒出的纤弱身形处盯着。

“表妹安。”他嗓音磁沉的回了声,情意绵绵,尾音都似挟着钩子:“不知表妹近来安好?”

林侯爷见他那副不羁放荡的模样,脸黑了又黑。

掌心猛一按桌子,林侯爷深皱了眉,重重咳了声。

晋滁细窄的眼皮下沉了几分。内心不虞,可到底还是收敛了些,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强自按捺思念移开了目光。

“今日你表兄前来,与为父说了件事。事情涉及到你,因而问你前来当面说个明白。” 说到这,林侯爷声音肃了几分:“三姐儿,此事相关你及侯府上下清誉,你需如实道来不得隐瞒半分。当然,若此间真有隐情,你也一并道出,为父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晋滁听出这后半句意味,心下冷笑,这是当他胁迫了阿苑不成?殊不知,阿苑与他两情相悦,彼此钟情,感情不知有多好。

“表妹莫忧,如林侯爷所说,只需直言相告就是。”

林侯爷害怕阿苑受他威逼跟他好,却不知,他更担心阿苑怕林侯爷责骂而不敢吐露实情。

步幛内传来声温温柔柔的声音:“父亲只管问便是,女儿断不敢有半分隐瞒。”

林侯爷听她女儿声音并不见慌乱或心虚,心神不免就定了几分。朝对面人瞥过一眼后,他望向步幛,径直发问:“三姐儿,你晋表兄说你与他已私定终身,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首先惊的是那陶氏。

“老爷这是何话!” 陶氏当即惊怒而起,气白了脸:“你怎能听信外人一面之词,质疑苑姐儿!晋世子,就算你是皇亲贵胄,家世显赫,却怎能红口白牙的行污蔑之事!”

林侯爷猛拍了下桌子:“你坐下,让苑姐儿自个说。”

陶氏哆嗦着嘴唇不甘的还要再说,此刻却感到手上一阵温热,伴随着轻微的力道拉了下她的双手。

林苑拉过陶氏重新坐下,微微坐直了身体,脸朝步幛外方向侧过,声音清越的回道。

“父亲,并无此事。”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态度明确。

晋滁猛地转头来盯向步幛:“阿苑可是在怕……”

“晋表兄。”林苑直接打断他的话,沉静的声音中带了丝困惑:“在这之前,我与你素不相识,实在不知晋表兄为何要这般与父亲说。便是我们林家从前有哪里得罪之处,晋表兄也不该拿女子闺誉来作伐,实在是过了。”

晋滁如遭雷击。

掌心猛地扣住膝盖,方死死按捺住了想要冲上去质问的念头。却还是不敢置信她当真是这般所想,盯着那步幛上勾勒的影影绰绰的纤弱身形,他试探的道:“阿苑是在怪我冒然过来提亲?未曾与你相商冒然前来确是我不对,可……”

“晋表兄慎言,请莫再说这些奇怪的话了。”

话语清清淡淡,在晋滁听来,她的话就犹如衙门里之人传话时,公事公办的语气,冰冷绝情至极。

林侯爷这会回过神来。刚那一瞬,他突然想到,苑姐儿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得罪这晋小世子的怕并非他们林家,而应是符家吧。犹记那符居敬符御史,当初好像是参过晋世子一本,因他闹市纵马之事。

想到这,林侯爷当真是气怒填胸,愈发觉得这晋世子果真如传闻中嚣张乖戾,无法无天。

“父亲,若无他事的话,我与母亲就先行退下了。”

林侯爷刚要说话,可这一刻对面人却猛地起身,一脚踹翻椅子就要大步冲那步幛去冲去。

林侯爷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胳膊,直眉瞪眼,惊怒的脸都青紫:“世子欲作何!”

晋滁没有继续往前,只站在原地盯着那步幛上轮廓。

“阿苑若是担忧闺誉受损,或有其他之类顾忌,大可不必。宫里头我也打了招呼,只要阿苑点头,我就立马着手准备,届时风风光光的将你迎娶进我镇南王府大门。”

林侯爷跟陶氏骇吸口气。还禀了宫里?

“事既已摊开明面来说,就没必要瞻前顾后,直接敞开来说就是。我不知阿苑你究竟还有何顾忌,若有,那趁着今日不妨一并说出来,我定当解阿苑愁困,让阿苑满意。”

林苑却连停顿都不曾有,直接开口回道:“虽不知晋世子为何一定要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来污我清白,但我还是要郑重的与你说一句,望晋世子自重。大家公子,实不应说出这等毁人清誉的话来,无论是有何理由,目的,或不得已之处。”

这话不轻也不重,可听在晋滁的耳中,却忽轻又忽重。轻的时候好似天际缥缈的云,让人抓不准它的分量。重的时候好似惊雷乍响在他耳畔,震的他耳膜生疼。

“阿苑,你……你!你可真是要为了一时意气,毁了你我二人姻缘?!”

林苑不管这话是不是陷阱,她都不会踩上去。

“父亲,此间事我已解释清楚,若无他事的话,女儿就扶母亲下去歇着了。”

晋滁听出来了,听出来了,她这是要铁了心的与他划清界限!

她是自愿要嫁符家的。

自愿舍了他,而嫁那又老又丑的鳏夫!

头晕了瞬,他仓促的后退两步,手掌猛地朝后按住案面。

“阿苑,你当真不念旧情?当真如斯狠心?”他还是不敢置信的盯那步幛中人,眸底猩红:“昔日种种,难道皆是我一厢情愿?你说过爱我那些,可有寸许真心?你可是……耍我?”

林苑的声音依旧平静:“该说的我皆已说了,若晋世子还是执迷不悟,那我也无话可说。”

顿了半瞬,又缓声道:“不过,表亲一场,我还是真心期望晋世子日后能觅得良缘,安康和乐。”

说罢,与林侯爷告退一声,就扶着陶氏起身离开。

见那影影绰绰的身形毫不留情的越行越远,晋滁猛地惊起,往前走了两步。

“阿苑!阿苑!”

回应他的,是耳边越来越远的细碎脚步声。

晋滁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人消失的方向,仿若被人轰去魂魄一般。直待那方人影声音俱消,他方微动了眉梢,恍若大梦一场。

而此时此刻,肩背身心,只觉刺骨冰冷。

面上渐渐敛了所有情绪,漆黑的眸愈发幽暗深邃,好似深渊不可见底,仿若带着某种让人心惊的意味。

林侯爷在旁瞧着不安,尤其是见他额上那块新生的疤痕,突兀的贴在那面无表情的面上,总让觉得仿佛平静藏着什么,似要迫不及待的撕破疤痕狰狞破体而出。

“晋世子,我这府上还有些事待处理,若你这边无事的话……还是请回罢。”

晋滁充耳不闻。目光依旧直直的盯着步幛处。

林侯爷还待再说,却在此刻,突见他笑了起来,先是低低发笑,而后乖诞的放声大笑。

笑声却不见笑意,反而像是逞了满腔的恶意,令人闻之森然。

林侯爷被他骇到,一时失语,竟忘了反应。

大笑过后,晋滁转过身来,折扇一握冲着林侯爷做了个揖,眉宇间乖张肆意。

“今个小婿入府,就权当提前拜会岳丈大人了。”

林侯爷骇的连退两步。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人,犹带惊怒道:“晋世子慎言。”

似也不愿太过开罪他,遂又劝了声:“望世子莫要再执迷不悟。世间好物千万种,并非你喜欢,便硬要说是你的。若是这般,这世上,岂不乱了套?”

晋滁慢悠悠站直了身,掀了眼皮望外头看了眼,腔调慵懒:“天儿不早了,那小婿就先行告辞了,待来日再与岳父大人共叙翁婿情谊。”

不等那林侯爷惊怒的说话,他却恣睢一笑,眸中毫无温度:“林侯爷,阖府就等着接旨罢。”

语罢,也不管那林侯爷如何反应,他就一打折扇,仰头猖狂大笑着阔步离去。

林侯爷气的手都犯哆嗦。

“猖狂!放肆!无法无天!”

这等狂徒,他下辈子都看不上!

若圣上真要下谕旨,那他就豁上去,跪死在宫门口!

晚间的时候,林侯爷与陶氏说起这事时,还是难掩胸间愤怒,咬牙切齿的将那晋世子骂个狗血淋头。

“镇南王虽说是马夫出身,但如今好歹也是皇亲贵胄,如何就不知管教下儿子!”面对老妻,林侯爷自然毫无顾忌的抒发胸中怒气,说起那威名赫赫的镇南王,也毫不留情面。

“到底比不得世家大户根基深厚,底蕴非常。便是纵观京城稍有资产的富裕人家,也不见这般教子胡作非为的。也不知当初长公主,如何就鬼迷心窍的要下嫁了。”

听他们侯爷越说越离谱,陶氏就小声提醒,让他莫论这些,毕竟涉及皇家私密事。

林侯爷此时也绝失言,遂就闭嘴不言。

不过说起镇南王,他心下沉了几分,生了几分忌惮。毕竟当初,这位可是为娶公主而逼死发妻的主,饶是今时今日无人敢谈,可其心狠手辣却已深入人心。

不免又想起今日那晋世子,黑沉眸子里那暗藏的令人心惊的意味。有其父必有其子,年纪虽尚轻,却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免叹气一声。暗道,但愿与符家能顺利走完六礼,让苑姐儿安然嫁到老御史家中。

他可不想多了这么个像晋世子那般,如狼似虎的女婿。

陶氏面上不多显,可内心却是心慌意乱的。

他们男子心粗,大概没瞧出旁的来,可她却能敏感察觉到,苑姐儿最后与那晋世子说的话有些不妥来。

那话,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的规劝。

这是极为不寻常的。

苑姐儿情绪不露,她也试探不出再多的来,而对着侯爷,她也不敢多说。内心慌乱不安之余,也生出了与侯爷同样的期望,望能快点过完六礼,再别闹出旁的些什么来。

第18章 镇南王

南疆铁门关,风沙遮天蔽日,戈壁苍茫无垠。

黝黑色城墙上伫立着一位老将,腰带弓矢,手持铁枪,此刻正迎风而立,聚精会神的观着城下的对阵演练。

城下金鼓齐鸣,青红两方对阵演练,眼见红阵势猛,兵微将寡的青阵渐有不敌,城上老将眼窝深陷的双眸闪过精光,大喝一声:“吴耳纵马出阵!汇合参将,列兵为掎角之势,夹攻掩杀!”

阵中吴耳大喝一声好,当即拍马而出,重整阵型,依计掩杀过去。

城下杀喊声顿时如江翻海沸。

正在此时,一小卒双手举信匆匆上了城墙。

“报!京城内加急文书,请大将军过目。”

老将遂转过身来,深褐色的双眼往那信封上一扫,而后诧异的哦了声。

将手中铁枪搁了一旁,他抓过信件打开来看,一目十行的扫过之后,紫红色的脸膛似有怪异之色闪过。

片刻后,他下颌粗硬的胡须动了动,口中发出些嘲笑来。

“倒是挺敢想。”

户部尚书不单是掌朝廷土地,赋税,户籍之政,更是掌控粮晌,军需,以及对外调拨等事宜。总的来说,有户部牵制着钱粮军器鞍马等资物,他们这些在外大将,便很难私下招兵买马。

长平侯府的林侯爷掌户部尚书一职,户部上下尽听他派遣调拨,若镇南王府跟长平侯府联姻,只怕御座上那位更要寝食不安了。

随手将信件扔给了那小卒,老将吩咐:“烧了罢。年前大公子的信件,不必再传我这。”

“喏!”

此时,御座上的圣上正慈爱的拍拍晋滁的肩。

“伯岐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知道请旨赐婚了。”

“臣都及弱冠了,也合该娶妻生子了。”晋滁笑着说道,又带了丝期冀问:“圣上,那臣与长平侯府三姑娘的事……”

圣上抬手摆了摆,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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