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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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兴歪歪扭扭地大笑着出去,谢荣留在窗下静坐下来。

采薇垂头给他添酒,夕阳将她的投影落在桌案上,壶上纤纤五指像朵吐信的兰花。

谢荣举杯饮尽。采薇双手渐移到他的衣襟,低着红透的脸来替他宽衣,明明很简单的事,她的手势却因紧张而微颤,目光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谢荣垂眸盯着她,忽然捉住她的手,从怀里缓缓摸出张银票,放到她手里:“出去吧。”

采薇脸色一白,抬头道:“爷是嫌弃奴家么?”

谢荣看着她,温柔地道:“不嫌弃。但我要走了。”

他掸掸衣襟,站起身。采薇忙爬起来,静静随在他身后相送。

谢荣边调去刑部任右侍郎的消息三日后就下发下来了,而与此同时,大理寺也把骆七放了出来。虽然收押骆七的旨意是皇上下的,可是皇上面前自有太子说服,因而这层也并没有费什么周折。

谢琬收到这消息便就出了门。

而这个时候殷昱刚刚从营里回府,听得这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就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突然下旨把骆七放了,也不知道是何用意?”庞白头疼的说。

人常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太子殿下的心意,却比女人心还要深——他不是有意犯上,而是世上确实能够参透太子心意的人也没有几个。这骆七明摆着就是有问题的人,眼下就等着大理寺在皇上的施压下招供出来,他却居然把他放了!

殷昱沉思半晌,说道:“我也猜不透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骆七这一出来,肯定会有人想要杀他灭口,我们眼下就得紧跟着他,看看来杀他的人是谁?”

庞白与公孙柳互视一眼点头:“主上说的不错,那么殿下的意思莫非也跟主上一样?”

殷昱起身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里正说着,武魁忽然大步进来:“主上!琬姑娘来了!”

殷昱双目微凝看向门外,只见夕阳下果然款款走来头戴帏帽的一人。

进了门,她把帏帽取下递给身后的邢珠,直望着殷昱道:“骆七出来了,你知道了吗?”

九月的天气还有点热,她的鼻尖上凝结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而她的脸庞在热意的氤氲下,显得更细腻了。殷昱余光扫了眼外面觑过来的许多双目光,不着痕迹地把她转过来背对着门口,说道:“知道了。——这么热,你过来干什么?”

武魁粗手粗脚地递来方飘着幽香的汗巾。殷昱接过来顺手替她印了印,又放了回去。

谢琬浑然不觉他的小动作有什么异样,双眉微蹙说道:“我觉得骆七这一放出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他若是死了,我们岂不就再没有线索了?得想个法子先从他这里套出话来才是。”

谢荣的晋升虽然让她觉得意外,可是细想之下谢荣这次做了这么大牺牲,季振元为了平息内部恐慌,也迟早会对他有些安抚手段,升他的职也在意料之中。眼下人家太子首肯,季阁老亲自调拨,她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如今她跟谢荣的斗争已经不光是两个人的私怨,自从插手内阁开始,就已经上升成为了党争,所以在对付谢荣的路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像动动王氏谢棋那么简单了。

眼下的谢荣就像是覆着层层盔甲,不把他身上那层甲剥离,她的手再手也伤不到他的根本。

“没错。所以我正准备出去盯盯他。”殷昱点头道。正想让人送她回去,忽然又把话咽了回去,十多天了,他才刚刚看到她……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他说道,“这件事很重要,为了判断精准,我需要有个人时刻从旁作个参谋。”

“一起去?”谢琬张大眼。

“没错,一起去。”殷昱道。然后看着她:“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许你会对我有帮助。”

201 是他

谢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吧,这件事的确很重要,万一骆七被人先行下手灭了口,再去找线索就很难了。可是她跟着去真的有用么?

殷昱却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说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谢琬不满地瞪他:“你才是臭皮匠!”

殷昱笑起来,拉着她大步往出门往后院去。

到了座富丽堂皇的院子跟前,殷昱把她推进院里,人站在门槛外说道:“等会我让邢珠拿身衣服过来,你扮成男子,如此便没人认识你。”

谢琬闻言恍然,穿着身上这衣裙出去,的确容易引人注目,不由得佩服他想得周到。

殷昱带上门出去了,她环顾着这院子,原来是府里的正院,进了屋,锦绣膏梁不必说了,想必是他手下的人按照原先他东宫里的住所原样安置。既然是他的住处,她便不方便进去。退出来转到西厢,推门望着,这里是间书房,正要抬步而入,却见正面墙壁上竟然挂着一幅松岗图……松岗图!

殷昱换好衣裳在前厅等了小片刻,谢琬便就出来了,穿上男子劲装,束着男子简单发簪的她看起来竟十分帅气,只是神情有些异样。殷昱以为她是不习惯这样装束,倒也并没放在心上,打量她两眼,便就引着她往外走去。

谢琬随着他到了前门下,武魁已经牵了几匹马过来,然后把其中两匹马送到他们跟前,二马一高一矮,一公一母,一匹傲慢一匹温驯,殷昱看着谢琬,小心地扶了她站上马凳,等她跨上小母马的马背,便将马鞭递给她。

“别怕。早就给你驯好了的。”

谢琬确实不怕,在丛林里都驾着马车那样亡命地奔跑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殷昱跨上隔壁的赤兔,与武魁道:“骆七回去必去码头。你们暗地里紧跟着,天黑前他们应该不会下手,等我到达之后听指挥。”

一行人分两拨往码头前去。

邢珠她们也都更过衣裳换了马,所以一路上并不曾引起什么人注意。

出了城门,人便稀少了。谢琬从殷昱房间里出来便没做过声,殷昱瞅了她两眼,说道:“在想什么?”

谢琬随着马步的慢行而缓缓道:“在想一个人。”

殷昱道:“什么人?”

谢琬眯眼看着天边的云朵,说道:“不想说。反正你又不认识。”

说着她试着用力一跨,小母马往前飞奔起来。

殷昱微顿,连忙驾马跟上去。

去京师码头的路谢琬不是头回走。果然如殷昱所说,天黑之前他们到达了殷昱营房。

原本把总是没有独立营房的,可是殷昱可不同一般人,虽说别的优待给不了,拨栋小木楼出来让一个人住着。还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一行人趁着夜色上了楼。很快骆骞就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

“主上,骆七已经回来了,现在已经让人贴身跟踪。”

殷昱嗯了声,说道:“注意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除了防备有人暗杀,还要预备人下毒。如果有可疑情况,立即跟踪对方。然后来禀报。”

“是!”

骆骞又没入夜色里。

随身跟着殷昱的秦方等几名暗卫分别出了门去。邢珠顾杏留下来保护谢琬,殷昱道:“你等等。”也不知道做什么,然后就下了楼。谢琬正举目打量了一圈,然后去看窗外江面上的漕船,他忽然就领着个手提着大食盒的护卫回来了。

原来是去弄吃的。

邢珠连忙帮手摆碗筷。殷昱却打发了他们去隔壁,原来她们俩的饭也一并送了上来。

殷昱跟谢琬拿碗盛饭。动作自然流畅。

谢琬接过饭的那刻有些微的出神,殷昱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低头吃起来。

从来没有这样子跟一个人吃过饭,这样嘈杂的江边却很安静的屋内,很像是田庄里安静悠闲的小户农家。亲切而安然——也许让人亲切的不是环境,而是人。

她想起先前在殷昱房间里看到的那幅松岗图,图上蹲在地上给小女孩揉脚的男孩子,不远处的大松树和站立在车旁的小厢还有护卫,一切看上去都像实地呈现在眼前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场景的人,是不会画得出来这样的画的。

原来殷昱,才是那个真正救了她的人。

这一路过来她都在回想她跟他相遇以来的点滴,他说他从前来过清河,是七年前吧?他在颂园她的书房里见到魏暹画的那幅松岗图时,他也说要画幅松岗图给她,还说他画的一定比魏暹好,就是指这幅图吧?

还有他说他怕她再把他忘了,也是说忘了七年前的他吧?

他却不肯告诉她。

她叹了口气,低头扒了一大口饭。

殷昱给她夹素烧茄子,她闷不吭声地吃了。他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温声道:“好吃吗?”她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他笑道:“好吃就好,我做的。”又给她夹了道红烧鱼,“这些都是我做的。知道你挑食,怕你嫌弃我这里伙食不好,所以特地去下了厨。”

谢琬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角有点酸涩,又闷头吃起饭来。

“主上!”

门口忽然闪进来武魁,正要说话,见着殷昱正拿绢子替谢琬拭额上的细汗,不由又顿在那里。

她不是来儿女情长的,她是来办正事的。谢琬迅速收拾好心情,放下碗道:“武将军进来说话吧。”她知道武魁原是东海那边的先锋营的将领,是跟着殷昱出生入死过的,因而十分尊重。

殷昱朝门口点点头,武魁走进来,禀道:“主上,果然已经有人出现了,方才骆七去漕帮总舵回话,卑职便发现有两个人混在人群里跟踪他,如今已经让人去盯这两人的梢了。”

殷昱看了眼窗外天色,说道:“仔细盯着,眼下还早,应该还会有人来。”

武魁领命而去。

谢琬这里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刚才这么一说,倒是也提醒了我。骆七这么重要,肯定是有许多人想要灭他的。只怕连漕帮里头都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这些人也不能不防。”

殷昱道:“太子殿下居然会把他放出来,这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事情都需要临时布署。——你先把饭吃了,然后在这里歇会儿,这里有秦方他们暗处护着,不会有危险。我先去看看武魁他们。”

谢琬点头,目送他出了门。

这里邢珠二人吃完饭也即刻过了来,谢琬虽然惦记着殷昱那边的事,却并不敢乱走,守着窗户看了大半个时辰的江面,殷昱才匆匆回转来。

“跟我来!”

他牵着谢琬的手下了楼梯,借着人少处往骆七那边去。

骆七小木楼的右边便是片小树林,殷昱牵着她一直进了小树林内,然后在一棵被砍过的树墩处停下来。借着树墩的掩护,从这里抬头可以看见骆七的窗户。

谢琬悄声道:“查到什么情况?”

殷昱眉头紧凝,说道:“里面除了我们的人外,还有两拨人。而且其中一拨人的武功路数,与曾经暗杀我的那些人一样,都是来自东海。但是另一拨人不清楚,他们比前一拨人的来历还要诡异。”

“不是漕帮的??”谢琬脱口道,按理说为了避免骆七延祸帮里,漕帮很应该也不容于他才是。而骆七出狱之后他们便把他直接接了回来,这也能够说明他们并不希望他就此流落江湖,造成更大的影响。

“在这两拨人面前,漕帮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殷昱盯着窗口,说道。

谢琬于是也盯过去。只见那窗口黑黝黝的,压根看不到什么,而她这样毫无实地应战经验的人,也根本察觉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正在泄气之时,身后邢珠忽然凑过来以气息声吐语道:“有人出来了!”

谢琬抬头望去,果然见那窗口里有人悄无声息地跃了出来,谢琬喉头一紧,殷昱飞快握住她的手往下蹲:“别出声!是东海过来那些人!”

那人从窗口出来后,便往左侧岸上掠过去,谢琬忙看着邢珠她们吐唇语:“快去追!”

邢珠顾杏看了眼将谢琬护得严严实实的殷昱一眼,迅速地跟了上去。

谢琬忧心地看着殷昱,“不知道武将军他们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人追出来?”

殷昱也面色忧急,不过看上去依然镇定。“他们不会对付不了这些人,没出来我估计是被什么人缠住了。——别怕。”他伸开手臂将谢琬揽在怀里,目光仍然紧盯着楼上窗户,他的动作这样自然,显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其实不太合适,因为谢琬趴在他胸前,听见他的心跳是那般平稳沉着。

跟他贴得这么近,谢琬脸上有点发烫。可是如今她却没有什么特别不自在的感觉,因为她已经知道他是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她,他就是在松岗上救她的那个少年的事实,他如果早说出来多好,她就可以早些信任他。

她把脸稍稍转开一点,以免太烫而露了形迹。

而他的心跳在这时忽然加速了,咚咚地响声有如擂鼓。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目光炯炯的双眼。

202 靠近

她脸上更热了,连忙把头退开一点,说道:“看着我干什么?还不盯窗户。”

他目光盯着她的手,“你把我抱这么紧,我怎么看?”

谢琬顺眼看去,果然自己两只手把他揽了个死紧。顿时如被开水烫了般松开来,攀着木墩去看楼上。

殷昱看了绷紧着的脸片刻,也扬唇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窗口很平静,再也没有人出来。今天没有月亮,江面上的灯火透过树梢映进来,微光下她的脸只看得见个模糊的影子。可是即使这样,他也对她的面目印象深刻得如同在心里镌刻。

“琬琬。”他道。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

“靠近点。”

“……”她偏头望着他。

他眼望着楼上,重复道:“靠近点儿。离得太远容易让人发现。”

谢琬抿着唇,小心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才挪了几寸,就觉得挪不动了,她的肩膀抵住他的胸膛,温热的感觉像电流传来。她不安地想退回去点,但是也退不了了,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扣在胸前。

力道并不紧,但是也让她轻易逃离不了。

他目光望着前方,声音却不是很稳。“我要娶你。”

像是知会又像是宣誓,尾音咬得斩钉截铁。

谢琬脸上又有火在烧了,这会连也心跳也跟着起哄,咚咚敲得她快要窒息。

“你在说什么?”她挣扎了下,想维持表面的平静。

事实上这样的距离下,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他究竟在说什么。她脑子里嗡嗡的,像有好多只苍蝇在飞舞。

殷昱转过头,伸手将她的脸偏过来,使她面对着他。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只看得清楚半边。但他的目光是晶亮的。她呼吸里满是熟悉的他的气息,她从来没有离他如此之近,不知道原来他的呼吸声是这样的,他的心跳又是这要的。

“抬起头。”他在耳边说。

她机械地把头抬起来。双唇就刚刚好碰上他的鼻尖。

她的双唇像是要焚烧起来!而他微顿了顿,鼻尖顺势往上移,他的唇就在距离她一片指甲不到的地方停住了。他的气息凌乱地落在她脸上,她能够感觉他双眼里的火热,也能感觉到扶在她肩膀上一双手掌的力度与热量,她屏息片刻,身子后移,从他的掌下抽身出来。

而他也并没有坚持,看着她站起身,随之也起了身。

两个人在几乎看不见面目的黑暗里对视。方圆几丈内都十分安静,只有江面和码头传来有声音。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里的暗涌

谢琬忽然撇过头,快步往树林外走去。

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急促而悉梭的声音,忽然间树林外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异响,就像是很小但是很尖锐的哨声。身后殷昱突然道了声“不好”。几步飞蹿过来将她揽住,就地打了两个滚!然后就听噗噗两声,两枝短箭正射在方才谢琬所站之处的树干上!

他们居然被人发现了!

谢琬睁大眼看着殷昱,殷昱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快速地道:“闭上眼睛!”然后打横揽住她站起身,对准林子那头飞奔而去!

身后的脚步声如雨点般传来,衣袂划动树枝的声音也呼呼如风。谢琬只能紧揽住殷昱的脖子,任凭他带着她往前急纵!

“主上!快上船!”

前方突然急掠过来几个人影,是骆骞带着几名暗卫,殷昱脚步不停冲出树林,往泊在岸边的一条小船掠去!

船头站着秦方,殷昱刚刚抱着谢琬在船头站稳。秦方便撑着船滑向了江心。

“划回去!”

殷昱将谢琬放下,便转头吩咐秦方。

秦方道:“主上!有骆骞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少废话!邢珠她们俩还在岸上,骆骞他们不知道!”

殷昱劈头冲他一顿厉斥。秦方再不敢多言,立即掉转船头往岸边去。

殷昱回到船舱。看一眼谢琬,说道:“没事吧?”

谢琬忍住脸上尚未褪去的不自在,摇摇头,问道:“能看出是什么人吗?”

殷昱凝眉:“应该就是追杀我的那批人没错。”说完他看着她,走到她身边,语气缓下来,“我想上岸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秦方他们几个会在这里护着你。”

“你去吧。”

谢琬点头。

殷昱舒开眉头,捏了捏她的手,转身出了舱。然后紧接着船头一抖,一道人影便掠向了岸上。

谢琬平住心情,在船舱里呆下来。

耳边充斥着江船的声音,脸上的烧意也就渐渐冷却下来。

形势的危急已让她不能够思考那些事,解决眼前事才是要紧的。

此行有危险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亲临这一刻时却又让人有着格外的紧张,因为究竟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既然一刻也等不着便要置骆七于死地,那么也就越发显示出这背后的人动机之阴险。

秦方把船在江心来回游动,她并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在哪里?但是她并不担心,只因为这一切是殷昱安排的——即使方才经历过那样的一幕,她对他的信赖也没有改变什么。可是她又有着不安心,因为他此去面对的对手极可能是要他命的人。

她刚才的抽身退出不是因为她排斥他,而是她的理智告诉她并不能继续下去。

他也有理智,所以他没有坚持。

她无暇去思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作怪,使得她竟然可以容忍他那样的接近。

可是她很清楚,她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的担过心,谢琅不必她这样担心,舅舅舅母没有机会让她这样担心,只有殷昱,他的处境是这样危险,即使他曝光在普天之下,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命比寻常庶民珍贵,可是还是有人想要这样地置他于死地。

她相信,方才追过来的那些人一定已经知道了藏身在树林的他的身份,武魁他们久久没有出来,兴许就是已经被对方窥破了身份,那么这样一来,骆骞他们几个能够护他对付得了对方那些人吗?还有邢珠顾杏,她们究竟有没有遇险?

她在船舱呆了片刻,终于坐不住,走出船舱正要跟秦方说话,秦方却忽然掉转了船头往上游行去。

“怎么了?”她问。

秦方道:“主上他们已经去了上游,我们过去接应。”

谢琬听得这话,不由得松了半口气。

虽然不知道秦方是怎么知道的,但他们私下里肯定有自己的联络方式。

抛却那些私心杂念,这里小木船已经很快到了距离码头三四里路的上游,这里渐渐清寂无人。秦方把船泊了岸,很快就有人上了船来,到得谢琬面前牵住她的手跳上岸,然后默不作声牵着她往岸上走。

谢琬早认出是殷昱,因而全程不慌不忙,很快到得一块空旷的河堤上,邢珠顾杏的声音忽然从大槐树下传来:“姑娘可还好?!”

谢琬连忙道:“我很好!你们呢?”

邢珠道:“我们有惊无险。追踪的那个人在回京的半路上突然掉头发难,而且同时他的几个同伙也紧跟着冒出来,我们险些避不及,但是却在那时候突然又来了几个蒙面人替我们解决了危机。我还以为是殷公子的人,但等我们回到这里时,骆大哥他们却说不是!”

这时候骆骞他们也都出来了,听见邢珠的话骆骞点头道:“我们暗卫这边总共十二个人,秦方带着两个人在江面等候,我带着七个人挡住了追杀主上那批人,而另外两个则在营房守卫。武魁那边一共六个人,也一个不少。所以绝不是我们的人。”

“那会是谁呢?”谢琬凝眉看向殷昱。

“我只知道这些人对我们肯定没有恶意,但我也能肯定,他们不是护国公府的人,因为外公答应过我这案子交给我来查,所以他们不会插手。再者霍家的人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藏头露尾。”殷昱看了眼码头方向,再道:“而我到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了,骆七也被他们带走了。”

“这么说,是一无所获?”谢琬道。

“那倒也不是。”骆骞道:“我们也擒到了追杀主上的两个人。”

“主上!那两个人服毒死了!”

正在这时候,廖卓急步从暗影里走出来,身后两人则一人扛着具尸体。

骆骞武魁面面相觑,这下可算是真的一无所获了。

现场静默了会儿,殷昱走到尸体面前,从怀里掏出颗夜明珠,蹲下去察看。

谢琬也随着蹲下来,只见被掀开的面巾的尸体脸上,两个人俱都大睁着眼睛,有颜色深沉的血从七窍流出来。

“是中的鸠毒。”

殷昱道。然后一层层剥开尸体上的衣衫,然后一寸寸地察看。

衣服里什么也没有,看得出来为了这次行动,他们早做好了一切准备。殷昱仍没放弃,以食指中指无名指同时按压只穿着贴身中衣的尸体肉身,而谢琬则拿起剥落在地上的衣物,命邢珠点着火石在旁查看。

看了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问殷昱道:“你说你怀疑这些人来自东海?”

203 涟漪

殷昱道:“有什么问题?”

谢琬凝眉道:“这些衣服和鞋子面料的质地都很普通,而且,是京郊本地产的粗纱纺制的。而且这鞋底也是这带很传统的制作工艺。”她在清河开了那么多年绸缎铺,这些衣料不说闭着眼都能说出来历,至少这样细辩下来,是绝不会错的。

如果衣服的质地还可以入乡随俗,那么像他们习武之人,穿鞋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尤其这种惯于夜行的人,一双合适的鞋子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这些都是钱壮闲聊时说起过的。东海离京师虽然不算十分遥远,可是也有千余里,他们怎么会突然间改变生活习惯呢?

“你是说,他们不是来自东海,而是根本就是京师本地的?”殷昱站起来。

谢琬抿唇道:“我只是很怀疑,并不能肯定。

“不妨这样想想,如果他们是京师本地的,那我们可以发挥想象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然后再仔细想想,殷曜除了郑家这股力量,会不会还有别的力量支撑着他?因为殷曜只靠郑家这一股力量的话,只怕很难成功晋位。而他们又是凭什么拉拢季振元为他们效力的呢?”

一席话,说得在场人面面相觑起来。

殷昱沉思片刻,说道:“殷曜和季振元这方面我确实有想过,但是我却没想过追杀我的这股人也有可能来自于殷曜,眼下你这么提出来,接下来我倒是可以往这方面查查。”

谢琬点点头,“虽然不一定正确,但是查过之后也能排除。”

殷昱低头看着地上尸体,又说道:“除此之外,从尸体的肌肉和韧带来看,这些人都受过很严格的训练,而且应该是以死士身份养成的同种训练。

“能够养成这样的一批死士。至少得十一二年的时间,而十二年前殷曜还刚满周岁,我也还没有立为太孙,我不明白的是。难道这个人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在计划杀我了么?”

听到这里,谢琬也不由动容,十年时间,一个人能够在京师众目睽睽下伺养十年死士,光这份隐藏力就不由让人瞠目。不知道这幕后究竟又有只什么样的黑手?

这次追踪算是以失败告终。殷昱这边受伤了两个人,邢珠手臂上也落了道轻伤,不过都无大碍。而骆七被新的神秘人带走,不知是死是活。武魁他们当时也都没有料到这层,在骆七的小木楼上与死士们对恃时,骆七则被人捂住口鼻带出了房门。

能够在高手如林的两方人马下将同样身负武功的骆七成功带走。来者背景绝对不会简单。可惜不光是谢琬还是殷昱,对这些人的来历都无从揣测起,而唯一见过他们的邢珠顾杏还有武魁也都对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终归还是有了点线索。

近天亮时一班人打道回府,殷昱天亮后即要执勤。可是他得送谢琬回去。

回去的路上仍然沉默,但比起来时,胸膛里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殷昱不时地侧头看谢琬,目光柔和而悠长。谢琬也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的心像是飘浮在水面上,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是奔走在黑夜里。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涟漪。

四更时分一行人到了枫树胡同,谢琬看了眼殷昱,不知道该如何进门。殷昱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上前拍开门,与门房道:“我有事见你们大爷。”

门房见得是殷昱,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请了他们入内。

男装的谢琬低着头紧随在后,并没有人敢把目光投到她脸上。

到了正院,谢琬趁着无人注意别向了去枫华院的路,夜深人静之时本来人就不多,又有邢珠顾杏二人一路相护。倒也无惊无险。

房里玉雪秀姑见得她出门之后便没回转,一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怕谢琅问起,于是晚饭前让钱壮去殷府打听了一回,听说是和殷昱出去,才又莫明地放了些心,遂咬牙扯了个谎告诉谢琅,说是去了靳府与靳亭说话。等到如今见得她终于回来,才又松了一大口气。

洗漱完上床,前院里殷昱居然还在,并不知道跟谢琅在谈些什么,虽觉得不大可能跟谢琅谈骆七的事,但是男人们自有男人们的话题,谢琬也没有多想,辗转了半日便就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起床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吃早饭时谢琅板着脸到了枫华院,鼻子里哼哼盯着谢琬直打量。

谢琬并不知道昨夜殷昱跟他说些什么,一方面不想骗哥哥,另一方面又怕说出实话来气着他,因而只当没看见,闷头吃了两碗粥。

谢琅望着她哼哼冷笑,丢了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然后就背手出去了。

谢琬一口粥差点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嘛!

谢琅的态度莫测成谜,而骆七神秘失踪的事也很快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首先是殷昱与谢琅一道去寻魏彬议过这事,然后是护国公知道了,少不了与殷昱之间又有一番揣测。

这边厢自有殷昱派人跟进,不须提它,而谢琅的婚期却转眼就到了。

枫树胡同近日里喜气洋洋,余氏领着罗升和吴妈妈等人忙前忙后,总算把准备工作都弄妥了,宁大乙这日也带着东兴楼的大厨过了来写菜单,到时候大厨房就交给他们了。魏暹和靳亭的两位哥哥还有齐如铮则陪同谢琅前去迎亲,这边靳亭与齐如绣则要帮着谢琬招待女客。

招待方向自然以齐嵩夫妇为主,而靳夫人作为谢家为数不多的亲眷之一,除了媒人的身份外,亦当仁不让成了招待宾客的不二人选。

在确定这些之前,余氏也曾就这个招待的事问过兄妹俩的意见,觉得如果给了喜帖给四叶胡同,到时是不是也要请谢荣夫妇出面应酬应酬?论起私下大家是一百个不情愿,可这终归是脸面上的事,而且谢荣最近又因祸得福升了正三品侍郎,如果不给面子,也怕他临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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