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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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亲王顿住。

徐滢凝眉望了眼宋澈,说道:“我们世子在身为亲王世子,当今圣上宠爱的侄儿。臣子间地位可谓无人能比了。按说普天之下没有人敢冒得起这个险对我们世子下手,可是偏偏在廊坊就出了意外。此人不但伤了世子。而且到如今还没有露出半点踪迹,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这几个月廊坊那边的事大家都没有放松,的确是没有再发现可疑人的踪迹,再加上宋澈并未伤到要害,接下来又忙着他的婚事,端亲王还的确没再把这件事时刻放在心上。

眼下猛地听她提起,就不由道:“你的意思,莫非这两件事情还有联系?”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徐滢一脸恭谨地,“不瞒王爷说,这两个月里世子也跟我说了不少卫所里的事情,我的意见跟世子基本一致,袭击他的这些人跟这些年暗中蚕食驻军土地的人是一批人,他们袭击世子的目的应该不是为私怨。

“中军衙门如今又在我们王府手上,世子对扰乱军纪者绝不肯姑息,必然伤及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会以性命相胁。我想,既然他们能够袭击世子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他们既有伤世子的胆子,当然也会有破坏我们婚事的胆子。”

端亲王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说到那些人会来破坏他们的婚事那也太扯了吧?就算真有人破坏婚事,那也只能算是内宅争斗的手笔,那些能够花那么多年来蚕食驻军土地的人,会有这份闲心来坏他们的婚事?有这份本事,怎么不直接伤宋澈的性命?

他眼望着她:“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

徐滢摇头摊手,“我若是有证据,早就直接让商虎他们去抓人了。但是这种事情,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窗花是颖姑娘剪过来的,她没有理由故意弄些乌糟的窗花来恶心王爷和世子,我相信,这里头绝对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还故意栽赃到颖姑娘头上。

“如今颖姑娘对我误会挺深,如果这件事我不查清楚,那么很可能太后也会厌恶我。太后厌恶我,我们世子夹在中间就很为难,如此天长日久,我们荣昌宫必无宁日。王爷,此人之居心,比起在廊坊暗袭世子的手段来可一点都不输!”

端亲王眉头揪成苦瓜结一样盯着她。

这丫头向来刁钻,今日又不知道冲着谁来。不过正如她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和皇帝当初那些年也是抱着这样的提防心才安稳走到后来的。再有,程淑颖也确实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因为事情穿帮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可他还是皱了眉头:“要说到是暗袭澈儿的人下的手,本王还是不信。”

“王爷。”徐滢拢起手来,“我们世子是王府里的宗子,是您的继承人,若不是此人做的,那这王府里又有谁会有这样的胆子?”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说道:“要不然,咱们把所有见过这匣子窗花的人都叫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端亲王盯着她看了半晌,抻腰道:“传万夫人宁夫人。”

第224章 是我做的

传话的人到了容华宫,正小憩的万夫人就从美人榻上坐起来了。

抓了只金锞子,塞给来传话的太监。太监迟疑着塞进靴筒,说道:“世子接连恶梦,世子妃很担忧。”

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容易留话柄。

太监出去了,万夫人眉头皱了皱,转瞬又舒开了。

宁夫人这里却是满腹狐疑,她没有给金锞子,直接到了前殿。

端亲王见人到齐了,便说道:“本王记得当日颖丫头送窗花来的时候,澈儿并不在府。隔了几日之后那窗花才由阮全拿出来。那窗里的蛀虫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谁来说说?”

万夫人闻言立刻看了眼徐滢。

徐滢定坐不动。

宁夫人略有些坐不住,凝眉连看了万夫人两眼,说道:“王爷许是记错了,妾身也是大婚前日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窗花,据说颖姑娘是交给万姐姐的呢。”

万夫人面色从容,稍带微笑说道:“颖姑娘确是交到妾身手上的,那日里世子不在,妾身受托代收。说起来也怨我当时琐事缠事行动匆忙,竟未及当场打开匣子过过眼,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弄出那闹心的事来。是妾身的罪过。”

她这样自谦地谢罪,直让人都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而她也是对眼下情形心知肚明。程淑颖心性不稳,前几日徐滢他们进宫,必是已察觉到程淑颖对她的敌意。她能反过头来疑心到她也在她意料之中,但那匣子窗花早就被宋澈扔了,死无对证之下她又能把她怎么样?即便是那窗花还留着,她又岂能证明那虫就是她做的手脚?

只是想想她为了告个状还兜这么大个圈子,谎称什么做恶梦,真真好笑。

以为这样就能说动王爷治她的罪了么?真是痴心枉想。

她以稳操胜券的姿态把目光投向徐滢。

徐滢的目光亦是晶亮晶亮地,她说道:“万夫人说她拿到匣子时连看也不曾看过,匣子就直接进了库房。能进入库房的做手脚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潜藏在府里的武功高强的能手。二便是手持钥匙的人。这两者都不能忽视。”

万夫人扬唇道:“库房钥匙一直在妾身手上,世子妃莫不是影射妾身罢?”

“没说你呢。”徐滢笑笑,“怎么会是你?我们说的这人是当初偷袭世子的刺客。”

刺客?万夫人顿住。

徐滢解释道:“匣子里的窗花不会无缘无故长虫,颖姑娘也没理由这么样恶心世子。夫人又说连看都没打开看过。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在廊坊暗袭过世子的人算是我们的仇人,想来这匣子窗花定是他们故意使的手段。”

万夫人愣了半日道:“那刺客既有伤人之能,又岂会使这些小把戏?”

她居然不是直冲着她来?她在搞什么名堂?

“我方才说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徐滢道,“世子受伤不过三月,如今凶手仍未找到,夫人怎知他们不会再度行凶?夫人又怎知这毁窗花的小把戏背后没有隐藏他们更为险恶的居心?世子可是王府的宗子,他的安危岂容来得半点疏忽?他这连日里恶梦缠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夫人身为庶母却如此想当然,未免让人寒心。”

万夫人怔然无语。

端亲王抚着无名指上的大翡翠戒望着她:“你有什么话说?”

徐滢拐弯抹角一大通,拿宋澈安危为筏子,不过是维护他这当公公的体面罢了——万氏到底也是给他生过子嗣的,纵然她是有错,被她一个才过门的新妇下了她的威风。他这一家之主脸上岂会光彩?

他感念徐滢的心意,因而愈加不愿和稀泥。

“王爷,妾身知错。”

她连忙垂了头,心慌地望着脚尖。

徐滢笑了下,继续道:“库房门窗无损,东西却被动过了,可见此人乃是持着钥匙入内的,不知夫人那几日可曾将库房钥匙移交过什么人?”

万夫人乱了阵脚。现在是答有还是没有呢?能拿到她钥匙的都是她的心腹,交代他们出来跟承认自己有什么分别?若说没有,那不更不得了吗?谋杀世子的罪名。可不是人人都担得起的。她有跟荣昌宫争争长短的胆子,却没有拿命去赌的胆子!

“伤我的人会武功,钥匙在你手上,容华宫也有会武功的男人。既然不是你,那就必定是宋鸿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坐在旁边当花瓶的宋澈忽然就开口了。

“世子!”他们居然怀疑宋鸿!

宋澈站起来,“颖姐儿将窗花交到你手上,你说你没打开看过,到我手里的却是一盒子蛀虫。你说你是冤枉的,我跟世子妃也相信你是冤枉的,可这手脚总得有人做,既然伤我的人会武功,宋鸿又恰好会武功,那么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屏息半刻,脱口道:“鸿儿跟这件事没关系!”

“那谁有关系呢?”徐滢扬唇望着她。

她咬咬牙,顿觉手脚发凉。

原来她卖这么大关子,竟是在逼着她招供!

她字字句句指向那莫须有的刺客和宋鸿,但实际上字字句句里的意思却是在把她往墙角里逼!

她不承认那窗花是她做的手脚,那么宋澈就会一口咬定宋鸿,或者咬定他跟那刺客有关系!端亲王自然不见得会相信他们的话,可他必然也猜得到那窗花里的虫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滢纵然拿不出她挑拨她和程淑颖关系的证据,而她又怎么能证明她们母子跟这件事没关系呢?

这个才不过十六七的臭丫头,竟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自己千小心万小心,结果竟还是掉进他们的坑里!

“去把宋鸿给我找过来!”宋澈勃然怒道。

商虎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下去。

万夫人急走两步:“慢着!”

宋澈睥睨她,徐滢扬唇望着她。

她双唇颤了颤,顶着一张忽白忽红的脸哑声道:“那不是什么刺客做的,是我做的!”

她知道宋澈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不会吧?”徐滢啧了声道,“夫人可是王府的有功之臣,这些年王府内务由你管得井井有条,你怎么可能会跟刺客勾结呢?我们就是疑心这疑心那个,也不敢疑心夫人啊,还是去请常山王过来问问情况好了。”

“不用找他!”万夫人怒急道,然而转身跪在端亲王脚下:“王爷饶命!是妾身洒了点心屑进匣子,但妾身绝没有跟刺客勾结,我只是恨颖姑娘轻视妾身……”

徐滢道:“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做的?”

“阮公公还有容华宫几个宫人都能作证!他们都亲眼看见是我!”万夫人急得眼都红了。(。)

第225章 戏猫之鼠

端亲王望着她,手里一只镇纸已经握得铁紧了。

徐滢扬唇未为所动。万氏狡滑如蛇,即便是松了口,也不过是为自己打掩护。端亲王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在原则之内并没有特别偏心谁,她这么急迫的护着宋鸿,一半是真为了儿子,还有一半不过是做给端亲王看的罢了。

果然,这里大伙还没来得及出声,她便就又开口了。

“妾身虽然只是个侍妾,也是王爷的侍妾,她颖姑娘一来便对妾身颐指气使,又将王爷置于何地?妾身这么做绝不是为了要给世子添堵,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只是替王爷不值而一时冲动……”

徐滢如今是世子妃身份,端亲王又心知肚明,她跟徐滢斗嘴舌没好处。既然争不过那就不争,冀北侯不被端亲王所喜她是早知道的,那程淑颖也确是被太后纵得未把人放眼里,如今把错由推到她身上总还能撇清几分。

徐滢心里冷笑,撩眼望着她,“你跟颖姑娘什么仇怨,大可以跟王爷告状,怎么能拿世子的大婚之事撒气?往后是不是不管谁给你了点什么气受,你都得把气撒在我们世子头上?夫人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既能掌中馈,又怎会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宋澈也没好脸色:“颖姐儿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你不过是个妾,你还想人家怎么敬你?把你当王妃敬么?”

在他的眼里是没有妾这号存在的,他可是连人家阁老的面子说扫就扫,还能顾及你个侧门抬进来的妾?只不过这两人一个是经过皇帝允许进王府的,一个是经太后允许进府的,没把柄在他手上他便懒得理会罢了。

“还请王爷禀公执法。给我个交代,不然的话我可会天天作恶梦的。”

说着他还瞥了端亲王一眼。他要是不严惩万氏,那么谁都别想睡好觉。

纳了妾又管不好,还左一个右一个往房里收,真是有病!

万夫人面红耳赤。

端亲王脸色更不妙了。

他倏地沉下脸:“这没你的事!你回去,让你媳妇留下!”

宋澈可不干,他怎么能让徐滢一个人面对这些不省油的灯?

徐滢没有说话。她相信端亲王不会和稀泥。也不会做出袒护妾侍的事来。可毕竟这是万氏先动手。虽说她犯的不过是个小错,若不是有可有牵扯到太后,她压根都不会惊动端亲王。但她万氏既有胆子算计她就得有承受后果的准备,她是不可能轻饶她的。

这里正僵持着,一旁静坐的宁夫人忽然站起来,走到端亲王面前也跪下:“王爷信任妾身。允妾身与万姐姐一道打点世子大婚琐事,虽事先不知这窗花之事。到底也算失职,此事不光是万姐姐有错,妾身也有错,妾身自请停发月例一年。以示警戒。”

端亲王扭头望着她。宋澈则扭头望着徐滢。

徐滢见到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也是转过了目光来,略顿之后唇角那笑意便就有些发寒。

她只当这王府里万氏是个不省油的,却没想到这宁氏才是个真有计较的。

她虽然不肯放过万氏。但规矩摆在那里,万氏犯下这错并没有到要论去留的地步。她并没有真伤到宋澈什么,便是依挑拨之罪论处,也至多不过是就此交出中馈带着她那班人迁居别院而已。

她只要影响不到荣昌宫,她才懒得理她是死是活。

可宁氏这么样一顶,事情却不妙了。

她宁氏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自请连罚一年月例,那万氏不赏道一丈红岂不是都对不起她?

徐滢过门不过三天,太后皇帝还有宫里那么多人都在瞧着她怎么当这个世子妃,宋澈和宋鸿宋沼都是端亲王的骨血,真把万氏就此往死里逼,落个刻薄狭隘的名声,对她来说可有半点好处?就算撇去这层不理,她为着个小妾去破坏跟端亲王之间的良好关系值不值?

再还有如今宋鸿还没成家,万氏因这件事成了尼姑或是死了,宋鸿心里会怎么想?此事的由头还是她和宋澈引起,宋鸿到时候心里不把他们给恨死?就算她乐见万氏赴死,宋鸿却是端亲王的亲儿子,日后他们又要怎么对付他?一样弄死他?

这般种种都会成为日后宫里不喜于她的潜在理由。

所以她才没有一来就直接揭开万氏的面目,而是步步为营成全端亲王的体面。

端亲王是个明白的长辈,她也用不着以撕破脸的方式去闹。

宁氏这一跪,不是在罚她自己,一年的月例于她来说算什么?就是三年不发也动不到她根本。她这是将刀柄朝她自己,刀刃却是冲着她和万氏同时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冲温婉的宁氏笑了笑,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王爷,”她清了下嗓子看过去,“看来是我们小题大作了。我虽然很为我们世子委屈,但我们眼下正值喜期,并不宜生戾气。万夫人许是也有苦衷,如果王爷没有意见,我看这次就适当罚一罚,大事化小算了。”

“这怎么行?”宋澈拽着她袖子,满口不答应。他可是奔着以绝后患的目的来的,眼下又说大事化小,合着他接连两夜的“恶梦”是白做了?

“行的。”徐滢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端亲王虽然没有要万夫人的命的意思,但是也皱起眉头:“你何必委屈求全?此事有本王作主,王府内院还有许多空置的别院,若不成迁去田庄也成。你是世子妃,这规矩不能乱!”

虽说万氏这么些年也还算安份,他与她也不是没有真感情,但她居心不良,不但拿宋澈的婚事作由头,还意图挑拨有太后为后台的程淑颖与徐滢的关系。这却万万不能忍。太后原先就对他们选中徐滢有成见,若是被万氏挑拨成功,日后徐滢岂不时常要穿小鞋?

往日她背地里跟宁氏斗心眼也倒算了,他反正谁也不帮,如今动到了王府宗妇头上,他岂能算了?

在徐滢开口的当口,地下的万氏也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宁氏下跪请罚的时候她以为自已已经完了。却没想到徐滢会出面求情!她满腹希翼地望向徐滢。

“王爷的心意儿媳领了。”徐滢沉吟道。“只是儿媳刚过门便闹出将庶出小叔子的生母挤出王府的话去,儿媳到时候在皇后太后面前也不好交代。我的意思是,让万氏交出帐本对牌。再每日里去王妃灵前颂经超度满一年便罢。”

端亲王凝眉:“这样就行?”

她点头:“这样就行。”

既然王府里的侧妃们前赴后继地跟她斗起了心眼儿,那就斗吧,凭什么让她宁氏坐收渔利?

端亲王深深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双目一寒望着万氏:“去把帐本对牌交出来。与世子妃对帐交接!日后如若再犯,但凭世子妃处罚!”

万氏连忙俯地叩首。又转为跟徐滢叩首。起身的时候目光扫过近处的宁氏,那里头的怨毒便如秋水一般阴深了。

宁氏不动声色。

这里徐滢扫了她一眼,却是又与端亲王道:“回王爷的话,儿媳毕竟才进家门。自己宫里许多事务都皆不熟悉,暂且无暇担起这么大的担子,我看这中馈恐怕还只能请宁夫人暂领。”

端亲王微顿。

宁氏也怔住。

徐滢冲他们笑一笑。愉快极了。

宁氏想把她当枪使干掉万氏然后成为众矢之的,这算盘打得不错。

万氏吃了这次亏。往后也不会再蠢到来撩拨她。而宁氏打的什么主意万氏必然知道,居然想趁机以退为进借刀杀人将她后路封死?万氏在她徐滢面前硬不起来,在她宁氏面前却不见得会手软。索性她将中馈交到宁氏手上,让从此还得看她脸色行事的万氏去活剥了她好了。

这渔利,还轮不到她宁氏来收呢。她当她是猫戏鼠,却不知其实是鼠戏猫。

王府中馈本就是她徐滢的,早一日迟一日收回来有什么要紧?除了往宁氏头顶摆把刀,她也乐得卖个人情给端亲王。何况下次她们再撞到她手里,她收拾起来谁也不能说她半句不是,不管是端亲王还是宫里。

“宁氏,你可有什么意见?”端亲王皱眉望着已然处于怔愣中的宁夫人。

宁夫人陡然打了个寒颤,双唇启了启,望见对面万氏眼里的怨毒,直恨得悔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在旁边瞧了半日下来,是确定徐滢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才会横下心来上这么一出的,她料定端亲王怎么着都会罚她一罚,而宋澈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万氏的!可谁知道她徐滢居然翻手云覆手雨,一双眼睛把所有人的心思都看透,说放了万氏就放了万氏!

这还不算,她还把中馈直接从万氏手上夺过来塞给她!留下万氏在王府对她来说已是个麻烦,又怎么禁得这中馈转到她手上?万氏还不得绞尽脑汁把她给撕碎了!

她这才晓得这徐滢的厉害,她手上不沾一点血,却在一步步把她们往死里逼!

她背脊里透着冷汗,嘴唇张了几次,才找到声音:“妾身,妾身难当大任……”

“宁夫人谦虚,我听说你也曾代理过中馈一些时日,怎么会难当大任呢?”徐滢望着她,“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你那一年的月钱也不必扣,你就好好管着这家务事,只要不出丁点儿差错,就当是将功赎罪了,如何?”

听到这“不出丁点儿差错”,宁氏背上冷意又强了点儿,她放了个万氏在王府虎视眈眈地盯着,又怎么可能不出丁点儿差错?!这不是成心把她架到火上烤吗?!

她没说话,端亲王却已经扬了手:“就这么着吧!”

他王府的中馈权倒还成了个烫手山芋了!

第226章 得陇望蜀

这里人散了,剩下的就是万氏与宁氏交接的问题。

徐滢跟在一路黑着脸的宋澈身后回了荣昌宫,进门给他沏了茶,又递了点心,他的脸色也没见好转半点。她只得把来龙去脉跟他讲明白:“咱们不能光看眼前,今儿她宁氏要是不横插这么一杠子,我也不会放过万氏的。”

宋澈心情好了点,但还是冷哼:“那你又为什么要传她过来?只传万氏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咱们的婚事是她们同时都有参与的,当然不能只传某一个。”徐滢吃着沏给他的茶。

宋澈抢过来:“就为了赌这口气,把中馈便宜了宁氏,多划不来!”他自是希望把所有都给她的。

“才不。”徐滢嫣笑道,“我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主儿。”

宋澈望着她,忍不住往她颊上轻捏了一把。

这里宁夫人与万夫人在平日里议事的芍药厅办完了交接,当着蒋密他们的面,也不能说什么,双方也就各自揣着一肚子心事回宫了。

万夫人如今除了对宁夫人落井下石的怨恨,对徐滢已是心有余悸,徐滢身份摆在那里,自己不过是个贵妾,大梁续娶的王妃都只能称之为次妃,与原配待遇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徐滢既有手段,她岂会还不知死活地跟她斗?

但这个宁氏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了。

宁夫人这里也是如同怀里揣了块烙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原以为自己出现得恰到好处,哪料到反在徐滢手里吃了这么个闷亏,内里有个万氏在王府盯着她。对外这还是徐滢敬着她给了她脸面,稍有不豫端亲王也没好脸色给她,她还真是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这里正愁得火烧心,太监尤荣又进来了:“夫人,伍大人着人来请示明儿徐家亲客来府备宴的事呢!”

一听这话她心里的愁火越发旺了。

徐家这边这几日也在筹备去王府认亲的事。

这是娘家人头回上婆家认门,按理说家里包括老太太以及长房二房所有人都得去的,大姑奶奶如果离得近也得去。然而徐老太太还是有自知之明。这里杨氏以未亡人不便在女儿新婚里露面为由推辞不去,老太太便也就坡下驴给辞了。

徐镛的意思是徐冰和冯氏也不要请,免得到时给徐滢丢脸。但气话归气话,真不请她们,那就显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少些雅量,而且也未免落了话柄予人。

于是除杨氏与老太太之外都去。徐冰长这么大都还没进过王府,激动得挑了几日的首饰衣裳。

徐滢成亲那排场诚然差点闪瞎她两眼。但因为早有了心里准备,而且出嫁的时候她也没去前堂,并没有亲眼见到世子来迎娶时是怎么个隆重法儿,所以倒也罢了。如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去王府的认亲宴上。她可是世子妃的堂妹,而且还是娘家唯一的妹妹,脸面可大得很。

这么有脸面的娘家人去赴认亲宴。怎么能没件体面的衣裳呢?

徐滢成亲的时候王府曾经礼送过大批锦缎给各房,各房里也都制了新裳。但左看右看下来,也还是没有一件如她的心意。

“总共才做四套,这三套都是前几天穿过的,剩下这套颜色这么寡淡,怎么穿?”她把衣服甩到床上,烦恼透了。

丫鬟不敢吭声,只默默地又叠起来。府里姑娘们的定例每季也只有六套衣裳,就是逢喜事也只能添多两套,如今二姑奶奶成亲一下就给她添了四套,她倒还不满意。

“人家成亲,又不是你成亲,你不穿这颜色莫非还穿大红大绿的不成?”冯氏坐在旁边,横着眼把丫鬟手上的鹅黄色云锦长褙子拿过来,“你就消停些罢。咱们是去王府,人家是王府的世子妃,不是去张三李四家。”

她徐滢如今风风光光嫁到王府去了,徐冰跟崔家这边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她哪里还有心思跟她讨论什么衣裳。

徐冰皱眉道:“上次我记得王府里送衣料来的时候,是有匹蔷薇紫的云锦缎子的,落到谁手上去了?”

冯氏睨着她:“你也那是云锦的料子,三房才是世子妃的正经娘家,老太太不给三房又给谁?”

说到这里她到底忍不住闷气。

这徐滢真是太鬼精了,暗地里早就搭上宋澈不说,而且还在皇上赐婚之前抢着把家给分了,如此这些送到府里来的礼才会拣好的送到三房,倘若没分家,什么云锦的缎子赤金的首饰,还不全得尽着她们先挑?这死丫头真是太可恨了,太阴险了!

“三房拿那么艳的缎子做什么?”徐冰站起来,“三婶是个寡妇,她又不能穿!老太太也太势利了,知道三房有脸了便什么好东西都往三房推!老太太和三婶都用不上,那缎子分明就应该给咱们的!”

冯氏心里烦着,也没耐烦跟她解释这个中道理。

旁边丫鬟却是暗地里撇嘴,莫说三房已经分了家,就是没分,杨氏才是正经的亲家太太,王府送来的东西除了老太太,全给他们三房都给得。冯氏这当娘的若能及时提点这些,徐冰也不至于在徐滢手下吃那么多亏了。

不过这些话犯不着她们说,三太太人极好,老太太也向着他们,大少爷如今又赐官成了守备大人,日后三房必然强盛,她们倒宁可把这份心思往三房里跟前使使。

“母亲不如去把那匹缎子拿过来吧?”徐冰放软了语气,攀着冯氏手臂道,“那匹缎子的蔷薇紫太漂亮了,上面的织绵也是少见的精美,少说也值好几十两银子呢,这时候正合适拿来做件夹袄。”

冯氏记得那匹缎子,但她并不想再去三房讨没趣:“何必非要云锦?这蜀锦的也不便宜。”

“到底不如云锦的强,颜色也不如那匹抢眼。”徐冰又摇她胳膊:“这蜀锦的是不错,可母亲忘了,这个月初八就是秋表姐的喜期,我不是还得留件新的去赴喜宴么?您去把三婶那匹云锦给我讨回来给我做袄子,这件织锦的我等去冯家再穿。”

王府地位可比冯家尊贵多了,她当然得弄件最好的。

第227章 真该打嘴

冯氏差点把这个忘了,赐婚的规矩是百日内成亲,冯清秋是六月里赐的婚,婚期便定在十月初八。

冯家虽然这几个月里也断了往来,可是到底冯玉璋还在,她当女儿的若是连娘家侄女出嫁这样的大事都不回去露个面,也平白遭人诟病。

“母亲!”徐冰又撒起娇来。

她想了想,唤来刘嬷嬷:“把上次王府送的那匹藕合色织锦缎子拿去三房,就说我嫌色沉,跟三太太换换那匹蔷薇紫的。”

三房这里杨氏因为徐滢出嫁,平白觉得院子里空荡起来。日间料理家务还不算什么,到了晚上心事就重了,前阵子因为陆翌铭闹出那事后徐滢跟她说过的话总还回荡在脑海里,再想想那些年徐镛兄妹确实没少在徐家吃亏,心里愈发难受。

早上起来情绪也有些怏怏。

苏嬷嬷沏了碗参茶给她吃,帘外丫鬟就来禀说刘嬷嬷过来换缎子。

近来徐镛武举高中,徐滢高嫁,府里往三房伸足的人简直已络绎不绝。除了黄氏和老太太,前来寻徐镛这大哥联络感情的二少爷徐飚和三少爷徐惜,还有府里见到风向已变便折回来逢迎讨好的各路丫鬟婆子。

冯氏倒还没来讨过没趣,这时候又来换的什么缎子?

帘子一动阿菊又走进来,把丫鬟们在长房打听来的话跟她一说,苏嬷嬷便就冷笑了:“这是瞧见咱们大姑奶奶出了阁,敲回去的手又伸出来了。”看了眼杨氏,她说道:“就说歇了罢?我去把她给打发走。”

以往都是这么着的。

杨氏捧着茶碗默了半日,见她走到门槛下却是又把她唤住:“传她进来。”

刘嬷嬷只怕徐滢,先前丫鬟拦着不让她进来时她还犯了难。以为三房当真如今底气足了,如今见杨氏又发话传进,心里便又踏实了,可见牛牵到京城还是牛,即便生了个会攀高枝的女儿,也改不了杨氏窝囊的本性。

进门见完礼,说了来意。她又涎着脸道:“娘家妹妹去王府作客穿体面些。世子妃脸上也光彩,三太太这会儿把缎子给了奴婢,眼下去叫人赶工也还来得及。”

阿菊气得瞪了眼过来:“刘嬷嬷这话真叫好笑。我们世子妃的脸面倒要靠你们姑娘来给了么?我们太太才是王府的正经亲家太太,如今三房又已分了家,除去老太太,我们三房全得了也没人敢说什么。你们倒好,如今反还来索咱们的东西!”

刘嬷嬷笑道:“姐儿怎么这么说话?三房虽是分了家。如今可不还是住在咱们徐家?这家业可是传到咱们大老爷手上来了的,世子妃在咱们府里出嫁,怎么能三房全得也没人敢说?再说那蔷薇紫的缎子三太太也用不上,倒不如疼了自个儿的侄女。”

阿菊气到已经掐手心了。杨氏往常并不准她们与人起争端,因此她们也忍惯了。但这老虔婆未免太可恶!她咬牙将旁边针线篮掼到桌上,继续做起她的针线来。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望着杨氏。

杨氏冷眼瞧到这里。眉眼微顿,望着她道:“这是你们太太的意思?”

刘嬷嬷倒不敢承认。

杨氏冷笑着:“我没有什么缎子可以跟你们换。你们太太要是不喜欢王府送的缎子,可以退给我。阿菊她们正好也要添冬衣了。还有,”说到这里她眼神掠过来,“可不是我们要住下来,是大老爷留着不放我们走。不过既然这不是你们太太的意思,那你这嘴也该打。”

刘嬷嬷闻言顿住。

旁边阿菊话头知尾,立刻上来往她脸上甩了两巴掌。

刘嬷嬷牙齿都快被打松了!面前杨氏声音仍然软软糯糯,但说出来的话却夹着骨头透着刺。

还没等她反应,杨氏又与苏嬷嬷道:“滢姐儿爱吃酥软的点心,你去准备些大枣桂花什么的,明儿我做几样你跟着大爷他们带过去给她。另外我给她收着的那些小晚候的玩意儿你放在哪儿了?也给她带过去,当个念想。”

她们这里说着话,刘嬷嬷已插不进嘴,慌忙退出来。

徐冰这里正伸长了脖子等衣料,听刘嬷嬷添油加醋把话一说,立时跳起来:“把咱们的缎子拿去给丫鬟们做冬衣?她杨氏竟敢这么说!”刘嬷嬷挨不挨打她不管,她只关心她要的衣料子!

冯氏听了也是气得七窍生烟,这杨氏还真是小人得志,才做了几天王府的亲家太太,这就敢跟她摆起谱来,居然还把她的人给打了!

“也罢!你这就过去跟她说,后日我们娘俩就不去了。请他们自行再安排人去罢!”

徐冰听得这话却是愣了,这怎么能不去?她可是早盼着这一天呢!她可是要以端亲王世子的姨妹的身份去王府作客的!

“要不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无奈劝着冯氏。

虽然这气受得窝囊,可比起不去王府,只好又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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