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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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淑颖害羞了,红着脸偷觑冀北侯夫人。

冀北侯夫人嘴畔却是隐隐含笑,略带宠溺地递了条帕子给女儿,又轻嗔了她一眼。

她跟杨夫人相处得十分愉快,自己本身就不是个爱挑剔的人,杨夫人也是好说话的,既然儿女们各自心许,两家长辈又没有什么不和谐,那么婚期拖迟个一两年也没有什么关系,拖迟两年程淑颖也才十九岁,对于她这做母亲的来说,自然是希望女儿年岁稍大些再要孩子安全些的。

何况杨家还有意让两个小的在京师安家,冲着这份通情达理,那就是再有什么问题也不在话下了。

沈曼用过饭便就回了房。程淑颖拿着封信跟进来,“外祖母来信了。还给你捎了许多东西。”她指着屋里摆着的两只楠木箱子。

沈曼展信看了看,又走进去让丫鬟把箱子打开,是些她喜欢的首饰头花布匹一类。成色都是极好的,每一件也都细心地拿小木匣子装了起来。她看着就不觉地扬了唇,拿出其中一只粉牡丹来在手里,“祖母总记得我喜欢粉色。”

“是啊。外祖母就疼你。”程淑颖嘟着嘴说道。“每个月都不忘给你送吃的穿的,好像我们就会克扣了你嚼用似的。”只是牢骚还没发完她就破了功,立刻又兴致勃勃去看她拿出来的绢花了。

但她又只是看看。连碰也不曾碰的。

沈曼轻拍她的头:“只会说这些便宜话,上个月你过生日,难道老太太没给你送东西?”说着拿出几匹绸缎来,覆在她肩上比来比去。

程淑颖嘿嘿笑了下。

从来没有人吃沈曼的醋。不光因为她失去了父母,也因为她太懂得进退。从来没有让人觉得她不该受到这些宠爱。她的父亲沈大老爷似乎把毕生的精力都花在给她铺设一条安全又安乐的道路上,从教导她以及替她结下善缘。

沈曼挑了几件绸缎头饰给程淑颖,程淑颖只拿了朵绢花而已。

宋澈快马到了徐府,徐镛正准备出门去。见他来了连忙又着人把马牵回去了。

宋澈看他脸上还有没褪去的无奈,不由道:“你干嘛去?”

徐镛脸上微僵,到底指了指内院。红着脸道:“最近不知怎么的,动不动就哭鼻子闹小脾气。刚才不过吃了口买给她的桃酥尝尝味儿,她就非说我是不把她放在心上,成心不让她吃,这不,我又得出去找点什么回来哄哄。”

宋澈冷笑连连,这会儿头疼顶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白他一眼,抬脚跨了门进去。

两人先进杨氏处打了招呼,再往杨沛院子里去。

杨沛正检查叶枫的功课,看见二人来,杨沛放了书,叶枫却几乎高兴得跳起来。

“姐夫姐夫!我已经在学拳了,你要不要看看?”

宋澈哈哈干笑了两下,往他肩膀上捏了一把,他立刻疼得弯下了腰去,再也不敢提什么耍拳的事了。

杨沛佯嗔望着叶枫:“还不下去!”

叶枫抱着书下去。

杨沛盯着他消失在门外,才缓下神色来请他们就坐。

宋澈先问道:“今儿来是想跟舅舅打听件事,当初杨峻与卫氏最后碰面的日子,不知道舅舅可还有印象?”相隔十年的事情,他其实也并不抱多大希望的。

杨沛闻言微顿,未曾回答却先把屋里人都遣下去,而后说道:“世子问起这个,是不是疑心沈姑娘的身世?”

宋澈没料到这都被他猜着,连忙道:“正是。我和滢滢都怀疑沈曼知道杨峻和卫氏的事。”说着便把沈曼到过王府见徐滢的事跟他说了,“我们也没有把握她是不是真知道,但总想在最稳当的情况下去问一问。”

杨沛沉吟道:“她是六月初四生的,而卫氏是头年八月出嫁的。我在第一次看到她时就确认过了。”

宋澈愣住。

卫氏出嫁之后杨峻一直在杨家人的监守下,最少可以保证他们那几年没有接触,卫氏八月嫁,沈曼翌年六月生,这不正好说明她有可能是杨峻的女儿么?可看杨沛的意思怎么又像是不大认同这样?

“只是有可能,并不是完全能证明。”杨沛解释。

徐镛也是直到这会儿才知道他的来意,这里沉吟片刻,便道:“沈曼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本来他们以为这件事跟一个闺阁女子没有关系,所以从来也没有把沈曼纳入视线范围,但没想到她居然可能知道卫氏这段过往,这就难免让人迷惑了。

“除了卫氏说,还会有谁呢?”宋澈冷哼着,他对于一切不忠于婚姻的人都是不齿的,何况他对沈曼父亲的印象还不错。现在并分不清沈曼与杨峻有没有关系,更加让他不高兴。

“她是不是杨峻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大关系。”

杨沛负手道:“就算是他的骨肉,我想那孩子也不一定会帮着他,杨峻罪孽深重,当初若不是他跨越雷池……总之一旦这事被揭露,很可能她整个人生都会被毁。无论她是自私还是不自私,也都没有偏帮着杨峻来欺瞒天下人的理由。”

沈曼并不是宋鸢,她没理由蹈宋鸢的覆辙,顶多也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她会帮着杨峻隐瞒,那就对不住她这聪慧明理的名声了。

第383章 你怕过吗?

宋澈吃完午饭便直接回了王府。

徐滢听他把话说毕,略一沉吟就着侍棋准备车辇去往冀北侯府。

冀北侯夫人午睡刚起,程淑颖没有午睡习惯,率先出来把徐滢迎到了上房。冀北侯夫人在半路把阿陶接了过去,胖娃娃一搂在怀,她脸上顿时已眉开眼笑。

程淑颖自然问:“早上曼姐姐才去过王府,表嫂怎么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冀北侯夫人又横眼睨她:“怎么说话的,你表嫂过来串个门不成么?”

程淑颖吐舌头,摘下腕上的金铃铛去逗阿陶。

徐滢与冀北侯夫人道:“我来还真是寻曼姑娘来的,早上她到我那儿,答应给个头面样子我的,我瞧着下晌无事,所以就来了。”说着又笑道:“也不知道她睡醒了不曾?不如我去闹闹她好了,且请舅母在这里帮我看看阿陶。”

冀北侯夫人自无不应之理,徐滢便就留下素锦侍棋,只带着画眉往沈曼院子里去。

程淑颖自然要跟随,徐滢为免冀北侯夫人起疑,因此并没有拒绝。

沈曼得了沈老太太寄过来的东西,整理了半日,刚坐下来准备给沈老太太写回信,听说徐滢来了,那笔尖就顿了一顿。

却也只有片刻,她便就放了笔,收了信,着人下去沏了香茗。

徐滢由程淑颖伴着踏入院门的时候,浓郁的茶香便就扑面而来。

沈曼立在廊檐下,像朵清风里的蔷薇花,微微含笑迎着她们。

徐滢笑道:“你这是明前的龙井。”

“就知道世子妃品味不俗。”沈曼扬唇行万福,把她们往屋里请。

屋里弥漫着家俱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檀香。赘饰不多,但举目望去无一处不是精致绝伦。

沈曼让了她们在西窗下的胡床上盘腿而坐,床角摆着一瓶杏花,衬着家俱的黯色,很醒目。

徐滢看着对面的她点香,忽然道:“不知道杨乘云平时喜欢点什么香?”

沈曼手一抖,香头的灰烬刷地落在炉口上。

徐滢扬一扬唇。将桌上的茶杯挪到手中来。

沈曼把香炉盖子盖上。扭头与程淑颖道:“我在宝香阁订了几盒胭脂,颖姐儿帮我去取一下。”

程淑颖只得又站起来,从秋痕手里接过单子出了去。

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俩了。

沈曼望着桌面有很久没有说话。徐滢也没有催她。仿佛此行就是为了跟她在这里听时间怎么从耳边流逝似的。栏外不断随风敲打着窗门的花枝,则像是好奇偷窥屋内的顽童。

焚香的味道渐渐浓郁。

“我不认识这个人。”过了许久,沈曼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不认识。”徐滢从善如流,“连我都不认识她。你当然就更不认识。你是我们所有人眼里进退得宜高贵端方的沈家大姑娘,这一点没有人会否认。我保证。将来也绝对不会有人质疑你的人品和名声。”

沈曼目光微动,眼底有了些许波漾。

“但你肯定知道我会来,是吗?”徐滢深深望向她道。

如果她猜不到这一步,她便不会特地上王府露出那些音讯给她。她怎么能怪她不主动交代?不管她是不是杨峻的私生女。她的存在都会使沈家难堪,使她自己难堪。破案捉贼是朝廷的事,跟她一个闺阁女子毫不相干。她没有义务抛却道义站出来交代这些。

她说,是大义。不说,是本份。

没有人会傻到冒着事后自己独担灭顶之灾的风险来坦诚交代她所知的一切,换成是徐滢自己,她也不会不顾后果地这样做。

沈曼把头垂下来,微垂的肩膀像是收起来的翎羽。

“我听说过你从前一些事。”她说道,“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有过彷徨无依的感觉?”

“有。”徐滢吐气,身子微微往后面仰了仰,“我也曾经害怕拥有的一切会失去,家人,朋友,还有交付出去的信任。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会使你睡觉的时候都恨不能睁开一只睁望着这人世间。”

前世里她哪里会有如今这么轻松,她如今的从容冷静,无非是从前见过的刀光剑影太多,寻常伎俩已激不起她什么情绪来罢了。她初初见到袁紫伊时也是充满着防备,只是袁紫伊的痴缠让她逐渐放下了心防。

安稳恬静,从来就不属于没有父母亲人可依的那些人。

“你说的很对。”沈曼微微扬起唇角,从徐滢的角度看上去,这笑容里却带着着涩意。她说道:“我母亲过世之后到如今,我从来没有沉睡过超过两个时辰,从来没有哪一天半夜醒来不是害怕着我将成为一个一无所的人。

“但这种感觉,在我得知他居然还没死的那天开始,就变得更加凶猛了。”

徐滢略顿,“你早就知道了?”

沈曼微哂,“那天我去徐家串门,无意中听到两耳。但直到今早,我才确定。”

徐滢默然。

杨峻与卫氏的事是极私密之事,就是外人听见一两声也绝猜不到杨峻头上,但是作为沈曼,她当然很容易察觉。她知道卫氏与杨峻的事,自然也能猜到害杨家孩子的凶手。

“我不明白,令堂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你?”她问。

如果卫氏真心疼爱女儿,她不应该把这种事说出来给女儿添堵。何况卫氏死时沈曼才六岁,且不说她一个小姑娘家能不能受得了,再有万一她不小心把这话说漏嘴了呢?沈家那规矩也不会比杨家小吧,没了娘的沈曼那时又如何自处?

一个当娘的,竟然都不考虑这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否又该庆幸沈曼是知情人?

“是两情相悦的力量吧?忍不住,就说了。”

沈曼低嘲了一下,垂了头,给她又沏上茶。“我觉得人很好笑,看中眼了一个人,就仿佛从人到心都是彼此的了似的,旁的什么人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其实挺自私的,我永远不能明白这种心情,也不想把余生都奉献给别人。”

“人之常情。”徐滢扬眉。

她端起茶来抿一口,默半晌,缓缓抬眼看她道:“多谢你理解我,但我能帮你们的并不多,只知道护城河畔有间檀缘书舍,它的前身曾经是座私宅,家母出阁之前,曾经在那里种过一株金边茶花。”

第384章 十年河东

护城河一到晚上,就会被两岸的灯火照得通明。

城北这带更是如此。

这里是富商云集之地,不但宅第华丽,商铺也多如牛毛。

但即便如此,檀缘书舍设在这当中,还是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附近多是茶楼酒肆,文人骚客们喜欢临水叹咏,时常走过路过都会进门来逛上一圈,书舍生意不错,伙计们经常忙得连水都喝不上一口。范舟捧着茶坐在铺子后方的帐房里,像任何一个圆满尽到了职责的掌柜一样悠闲而从容。

十四年前他还是云南窦府的一个二管家,拿着每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云南人都长得偏黑,但他是个南方人,身材修长皮肤细嫩,对本地粗手粗脚的姑娘实在看不大上眼。娼馆里的窑姐儿也没有什么耀眼的货色,有几家头牌不错,但去一趟就得花去他两个月的例钱。

他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被边境的烈日一烤,一颗心也躁得收不住。

窦旷的次媳也是中原过去的女子,皮肉丰厚得来骨架又小,让人无端想起这样的妙词。最难抵挡的是天热的时候她穿一身轻薄的裙装,胸前便如揣了两只兔子般轻轻地蹦动。窦二爷回祖籍祭祖那两个月,他觉得她在他面前蹦得都快要晃花眼了。

他还记得那是个圆月满庭院的夜里,夏蝉不知疲倦地在树上树下啼鸣。他打着灯笼去查二门上的锁,迎面就碰上了从窦夫人房里出来的她。她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胸前那两团撞得他都快晕了,他借机扶了她的臂膀,她居然没有罚他。

后来。他们“偶遇”的次数就很多了。

再后来,他就很顺利地爬到了窦二爷的床上。

当然一开始她还是推拒的,还试图跟他讲讲规矩道理,但是他又哪里看不出来她正经的表面下那颗浪荡的心?原先窦二爷在府的时候,丫鬟们就曾偷偷里传过他们房里隔三差五就要传热水的。丈夫不在那么久,她岂还能熬得住?

那夜里真是。

后来他们又度过了无数个般的晚上。房间里,花园里。甚至是窦旷夫妇所住的正房后头。越是危险的地方他们越是觉得过瘾,越是刺激的时刻他们越是激烈,他总也忘不了她那柔若无骨的躯体。阅女无数的他居然不甘于与她舍弃这段露水情。

可是出差的窦二爷总会回来。

而且窦旷也似有察觉,他只好想办法消除他的疑虑,并且下圈套给他让他无暇他顾。果然窦旷被缠得再也没办法理会他们,而与此同时窦二爷也被他遣去四处周转。他又得以与她苟合下去。

但这一切终于还是因为她的怀孕而败露了。

他同样无法忘记他被打得完全感觉不到痛了的那个晚上,也无法忘记窦夫人以及窦家上下瞪着他时恨不能凌迟了他时的扭曲脸庞……

但是。没有会人想到十二年后的他还会安适的坐在这京师的书局里,穿着从前窦旷也舍不得穿的云锦,喝着他们一年也难得喝上几两的明前新茶,揣着无法计数的金银财宝。过着未来无法预估的风光荣华的日子。

他对这一切很满足。

也一点都不后悔。

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杨峻有点疯狂。

虽然他们各自都有仇要报,但他觉得他永远也不会有胆子去撩动朝廷,他的志向没他那么大。杨峻是不怕死的,他怕的只是在他死的时候没有把仇报完。没有做到让人人都对他闻风丧胆,没有让杨家人都匍伏在他的脚下。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本事的,十二年里他不但发展了一股暗中势力,替他腐化掉各大军营卫所的将军,以购买或要挟的方式变相侵吞大量屯田,这些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梁朝廷虽然小毛病不断,但整体上可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都肯定他们推翻不了这个朝廷。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窦家已经败了,杨家再一败,他们就可以退出京师败头换面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现在,他们就等着借冯清秋来搅乱大局,然后找机会给杨家扣个足够抄家灭族的罪名了。

他的几房侍妾已经在南边某个宅子里等他,他才三十出头,他也还想娶妻生子。

“掌柜的,三爷请您进去。”

正思绪漫游之间,有人进门来禀道,并且顺手还替他点着了桌上的灯。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原来天色早就黑尽了。

他觉得有些饿,放了茶,起身往内院走去。

这座院子是杨峻早年购下的私宅,据说自他与卫氏互通心意之后,就常常在此碰面了。

杨若礼死后杨家全家搬离京师,杨峻这宅子也就荒了下来,直到后来他假借火势离开杨家,才又重新把这宅子翻修成了个书局。

因为是私会之所,所以除他与卫氏之外竟然无人晓得。

想到这里他不由嗤笑出声,人常说读书明理,杨家人读那么多书,这脑子却读到了狗肚子里,对个嗣子当嫡亲的儿子看待,给的月例比杨沛还只多不少,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怎么想的!杨峻要不是衣食无缺,当初又怎么能偷偷置下这座宅子?

没有这座宅子,他们就只能另觅住所,说不定也隐藏不到这么好。

所以说,世上的人吃亏可不能怪别人太坏,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蠢。

他稳步跨进二门,迎面就见杨峻正站在院中的山茶树下,凝望着点缀其上的朵朵金边红花出神。

这株茶花,他知道是杨峻当年从云南移回来送给卫氏的。

杨峻因为哮症而离京过几年,那几年也是他至为关键的几年。

他不但借此机会游历了许多地方,接触了许多江湖人,而且也遇然结识了回乡祭祖的窦二爷,——没错,世界就是这么小,后来他们又在云南相识,共同促使了窦旷拉上崔涣一道私开银矿这件事。

如果没有他离京的那几年的经历,杨峻断断也没有后来的疯狂。而杨家居然还傻到在拆散他和卫氏之后相信他已经浪子回头,给他嘘寒问暖,还给钱他答应他外出游历……杨家这么蠢,就是像窦家一样落到家败人亡的地步也不算很冤枉的。

他自信地这么想。

并且又把身子往下躬了一点,以恭谨的姿态走上去道:“三爷用饭不曾?”

第385章 事出意外

杨峻侧转身来,扬眉道:“看来你也还没吃。”

范舟垂头一笑。

杨峻道:“我在等余蝉。”

范舟略顿了下:“他不是出京了吗?”

柳余蝉便是杨峻这些年里拢下的臂膀之一。但很多时候连他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以琴师的身份游走在京师各权贵子弟当中,借此收集许多旁人都不会注意但对他们来说却极有用的消息,而且被程筠引为至友。

早些天冯清秋从西湖楼回去,柳余蝉就出京了。

因为杨峻担心这事里头有诈。

“又回来了。”杨峻凝起双眉,“情况有些不妙,他南下这一路发现,五军营下面卫所全部在彻查田地去向。这应该是端亲王与宋澈下令并且号召的,但这件事我之前却并没有收到消息。”

范舟也是怔住。

五军都督府之前虽然都有动作,但却并没有太把这个当回事,在他们眼里,少点屯田并构不上十万火急的大事,而且侵占屯田的地界是以中军营为中心往四面扩散的形势呈现,可见边境上还是不会存在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扯上疆土的事儿,显然别的事情都好说。

可是这次他们都开始彻查了,是打算收网了吗?

“余蝉他如今到哪儿了?”他声音里不觉也多了丝急切。

“方才收到消息,已经进了城门,估摸着快到了罢?”杨峻顺势往对面角门处看了眼,而后转身回了房。

范舟跟进去,只见屋里酒菜都已经摆好了,他闻到这香味,有些饥肠辘辘。

但杨峻既然把他叫了进来,他又不能退下去用餐。

“坐吧。咱们先吃。”杨峻指了下首,然后拔了酒坛塞子。

他接过来倒了酒,然后才坐下。

他跟随杨峻十二年,但却极少跟他同桌用餐。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这十二年里,他们从最初的狼狈不堪,到后来的渐入佳境,名义上是主仆。但这界限却早就被模糊。

他执了牙箸,正要给他布菜,门外却忽然传来几声蟋蟀叫,紧接着,杨峻从袖子里掏出只寸来长的小玉笛。拢嘴吹了两声,就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窗外灯影微晃,有人影往这边走来。

范舟例行起身迎出门外,就见长身玉立的男子带着四名护卫快步往这边走来,正是柳余蝉。

“范兄!”柳余蝉匆匆跟他抱了拳。

他颌首,伸手示意他进内。

杨峻已经着人上了碗筷,等他们二人就坐,四名护卫立时无声退到了暗处。

“什么情况?”杨峻一面给他斟酒,一面问。即使是关注着这件事。他神情里也不曾露出丝毫急切。

柳余蝉也默契地将酒干了,才说道:“我本是奉三爷之命南下苏州的,可是一路上不但发现五军营下所有卫所都在彻查将官贪腐的情况,当我们去到苏州的时候,甚至发现杨家周围还多了不少路人装扮的高手。”

“杨家周围有高手?”杨峻眯了眼。

范舟也凝了凝双眉。

如今形势越发不利,宋澈他们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张贴告示下令捉拿他们,但必定是已经知道他的真身份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注定不能在京师久呆。反正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谋逆,坐拥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和田产,已足够令他们这帮人享乐到老了。

于是杨峻一面盘桓在京与宋澈他们周旋,一面派柳余蝉南下朝杨家下手。本来他们的计划里还包括宋澈和徐滢。但是要动他们俩还得仔细谋划,眼下形势变得被动,只要能给杨家扣上个必须诛九族的罪名,他们也算是捞回本了。

但杨家附近出现那么多高手又是怎么回事?

“可曾看出是什么人?”他问。

柳余蝉又给自己杯中斟满。然后才望着他们道:“他们都是一色的精壮汉子,目如雄鹰反应机敏,而且彼此之间还偶有交集,看着并不像是江湖人,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宋澈他们往杨家派去的侍卫。要么,就是朝中锦衣卫的人。”

屋里有片刻静默。

如果宋澈都往杨家派人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先行猜到他们的目的了。如果他们的计划都已经尽含在他们的预料中,那他们岂不是很被动?

范舟看向杨峻,杨峻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此外倒是没曾发觉了。”柳余蝉道,“不过,我在苏州的时候,曾听说了沈家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杨峻凝眉问。

“沈家两年前有人疯了,据说沈家大老爷的死与他们大姑娘有关。”

杨峻面上顿住,而后道:“后来呢?”

“后来那疯了的人自然是死了。沈家上下对这件事讳莫如深,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内情无从探究。”

杨峻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缓缓扬开唇,那笑容就略显狰狞地浮现在他脸上。

他喝一口酒,摊手道:“与那孽种有关,这不是很好么?让沈丘的女儿来背这个黑锅,可把我撇了个干净。不会有人想到人是我杀的。”

他笑得极得意,得意到齿锋里都透着一丝阴寒。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杨家是,沈家也是。他沈丘明明知道卫氏并非完壁,却还瞒着世人留她当枕边人,这种人,我不杀他杀谁?他敢动我的女人,而且还生下了女儿,那我是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柳余蝉颌首:“只可惜我与程筠交往这么久,也始终没有机会朝沈曼下得了手。”

“你不必自责。”杨峻端起酒杯,“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有的是法子收拾。只是我不想因为死个她而弄得满城风雨罢了。”

范舟忍不住点头。

突袭沈曼很容易,难的是这么样一来程家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到时候激怒了皇帝与端亲王府,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柳余蝉点点头,吃了口菜,说道:“眼下形势这么严峻,我们恐怕没办法冲杨家下手了,不知道三爷还有什么示下?”

“自然是——”

杨峻这里话才开了个头,突然间窗外灯影一闪,窗顶廊檐下两盏灯笼竟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第386章 待宰的猪

屋里几个人都立时屏息。

杨峻将灯吹灭,屋里静到连呼吸声都已听不见。范舟与柳余蝉也都自觉地护在他左右。

窗外响起一片轻而稳的脚步声,是熟悉的护卫们的声音,他们都很默契地掠向四面墙头了,还有几个人正守护在屋子的四角。此外还有竹叶轻轻抖动,杏花枝不时地轻敲着门窗,月光浅浅地投落在地上,前面店堂里以及街头的声音听着都像是隔了千重山万重水。

“怎么回事?”范舟等了片刻不见有新的动静,沉声问道。

廊下被晃灭的灯笼重新被点了起来,有护卫进来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耗子,忽然扑到了灯笼上。”

范舟松了口气,看了眼杨峻然后坐下来。

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身份,被柳余蝉带回的消息一吓,居然就草木皆兵了。

他喝了口酒压惊,借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柳余蝉跟随杨峻的时间没有他早,但是因为他读过许多书,又会许多歪门邪道的本事,因此也很快攀升成为杨峻身边像他一样得力的干将。老实说,他是有些不服的,他一个后来者凭什么爬到跟他平起平坐的位置?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从来不敢让人知道,一则显得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二则杨峻也不会容许他们内斗的。所以他不得不学着柳余蝉的镇定,虽然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就是虚张声势。

“你回来的时候,没有遭到什么人跟踪吧?”杨峻忽然与柳余蝉道。

“没有。”柳余蝉道,“我是趁夜而入的,而且跟护卫们都是分批进入,我跟在一辆驴车后头,进了城后又连绕了几个圈子才往这里赶来,我敢肯定没有人跟踪我。”

杨峻微微点头,略顿,抬手道:“吃饭吧。”

屋里便就只听见杯盘轻碰的声音。

虽然护卫进来证实方才只是虚惊一场,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勾动了众人心里的惶惑。杨峻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凝重与沉默也表达了一切。

很快一顿饭吃完,杨峻擦了手,起身道:“我们进书房说话。”

书房其实并不是简单的书房,是整间宅院里最私密也最安全的密室。

它建造在二进东厢两间耳房夹壁之中。宽只有五尺,长也不过九尺,不仔细研究,往外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屋里各处在你想像不到的地方,还藏着各种武器。它的墙体也比别的墙更厚,也不怕有人偷听。

杨峻进了耳房,推开靠墙的柜子,从露出来的三尺高门口弯腰进入,屋里没窗但顶上有风口,因此点了灯不会灭,但外面也看不到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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