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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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说的是真的?”淑姐儿栽赃晏驰,还闹出投水撒泼的事来?

“我若没弄清楚,也不敢贸然惊扰程大人您,不是么?程大人若不信,大可传程姑娘出来对质。事关两家家风名声,我也以为总得弄明白才是正理。”

程孟尝原配亡故已久,长女幼时自己也是当男儿般亲自教养,读书识字,习学明理,在他印象里程淑一直是安安份份柔柔顺顺地,跟继母虽不算格外亲密,但也相处正常,可以说没让他操过什么心,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丑事来呢?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但此刻见着晏衡这架势,他自然也不能跟他顶嘴。

对质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看了眼面色如霜的晏衡,拱手道:“世子且吃杯茶,我去去后头就来。”

说完直奔程淑院子,见她果然哭肿了眼睛,正在给程三太太回话,这会儿不禁心已经沉下了一半,。

再开口一问她,她又半日答不上话,问到末尾才抽抽嗒嗒说道:“是驰二爷言语羞辱我,我一时气愤难当才口不择言。

“也不过是无心之失,哪知道晏世子不依不饶,硬要来程家跟爹爹告状!求爹爹饶了我!”

程孟尝愣到说不出话来了,管她什么理由,总之她这是承认干出投湖讹人的事来没错吧??

他只觉血气冲顶,逼近一步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当真栽赃了?”

程淑被他这模样镇得不敢出声了,只知道掩着脸哭。

程三太太道:“事已至此,先息事宁人吧。看看怎么给靖王府赔礼是好?这也没法跟人理论。”

程孟尝指着程淑,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了,最终扇了她一巴掌,怒而回了前院!

“下官教女无方,致其丢人现眼,特向世子请罪,改日定登门再向驰二爷赔罪!”

晏衡原以为有其女必有其父,这程孟尝搞不好也还要耍些花招,正想着怎么怼回去,不想他竟就痛快认了。

见态度也还不错,也就说道:“程大人弄清楚了就好,我就怕搞得像先前程姑娘那般,到了还要反过来咬我们王府一口,这就伤了你我两家和气了。”

“不敢。”程孟尝作了个揖,“下官回头亲去向王爷赔罪。日后也定当严加管教小女,令她知错改正。”

晏衡也就不说什么了,颔颔道:“那我就代家父在府候着程大人大驾光临!”

说完他便就跨步出了门。

程孟尝恭送他到门下,目送他上马,复又咬牙返回了后院。

晏衡出了程家让侍卫把消息递了给李南风,李南风还等着程家跟这家伙扯皮呢,没想到这程孟尝竟然还挺知趣……

这就真是有意思了,程孟尝能知轻重,又怎么教出个这么不着四六的女儿来?难道也是继母的锅?

这边丫鬟说李夫人外出回来了,便不管她了,按下去迎母亲大人。

……晏驰没跟晏衡他们一道走,管卿找了他两圈,他没露面,等他们走出两刻钟,自己才登车回府。

车上他双拳绞得生紧,暗骂了程淑不知道几百遍,原当她是个蠢货,没想到还是个又蠢又贱的货,明明自己揣着那不要脸的心思,被他戳破了居然还去投湖?

可恨那湖水都被她弄脏了,怕是都要臭上三五个月了!

湖水的事当然还可先不理,要紧的是那蠢货竟然跑去晏衡面前挑拨,虽然先前他是收拾了程淑,没着急找他问这事,可是不代表他回头不会问。

他这手臂还肿着呢,这一回去晏衡那杂碎必然来找他,他要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他!

晏驰只觉烦死了。比来之前更烦。

人生怎么这么艰难?

今日回城的路似乎也格外短一点,哪怕他一再喝令驶慢点,傍晚时也还是进城了。

他叹了几口气的工夫,马车又进王府大门了!

他先掀开车帘看了看,门庭倒是清静,那杂碎的马也不在,想必跟李南风又去哪儿消遣了没回来吧?毕竟一天的时间他们才在一起呆了半天。

他下车进了如意门,径直就往自己院子走去。

来迎门的小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时候院门就砰地在身后关上了!

他闻声转身的工夫,一个白影蹿出来,揪着他的衣襟就把他拖着往屋里拽!

“放肆!”

晏驰气极,抱住廊柱便喝骂起来:“我是你哥哥!你想干什么?你敢对长兄无礼,你以上犯上,你该死!”

青寒着脸的晏衡不说二话,掉回来掰开他两只手就继续又拖着他往屋里走!

晏驰气疯了!

“畜生!你不想跟蓝姐儿见面了吗?你想让父亲打断你的腿,立刻给你许亲吗?告诉你,你要再敢对我无礼,回头我就去把你的狼子野心告诉太师!”

晏衡砰地把门又打开了,冲他道:“你去!你有种你这就去!你若不去你就不是人!”

第383章 兄弟阋墙

门外边下人们听到声音都过来了,晏驰把门又砰地一关,死死地瞪着晏衡道:“你有病吗?我又哪里招你惹你了?跟我动手动上瘾来了是吧?有本事你倒是来杀了我呀!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个靖王柿子多能耐!”

晏衡走过来,一掌拍在栏杆上:“竟敢挑唆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来算计我,我便是杀了你你难道还冤吗?!”

晏驰看着那崩裂了的栏杆,咬牙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若不招惹我,我岂会算计得了你?你想杀人,我还想杀人呢!

“我招谁惹谁了?我在家里待的好好的,你这么见不得我清静,你想约蓝姐儿去园子里你自去便好了,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难道我就天生好欺负,活该被你捏圆搓扁吗?!”

“你没招我惹我,我让你去园子里玩玩难道又哪里对不住你了?让你去趟园子你就要拉上不三不四的女人来给我添堵?老子不惯你这德行!”

说着,晏衡又把他给衣襟给攥手底下了。

外头下人虽然不敢扒门缝,听不真切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先前晏衡开门那刹那的场景是人看到了的,以及里头的拳头砸下来的动静也是听得见的。

大伙都知道王妃与侧妃关系越见融洽,这俩兄弟却一天到晚不消停,这还得了?!

正好靖王就在沈侧妃屋里与她和晏弘说话,就有下人拔腿往这边来了。

靖王这会儿在西跨院沈侧妃处,说的却是要给王妃肚子里孩子取名的事。

昨日听得李存睿那一番话,靖王反复仔细想过,只觉得实在不愧是太师想出来的妙计,夜里便也跟靖王妃商量了。

靖王妃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到取名的事了,但是听完也赞成这主意:“咱们年纪都不轻了,衡哥儿那么毛毛躁躁的,还是弘哥儿细心稳重,不管是男是女,这孩子将来有几个哥哥帮着管教,也是好的。”

靖王心下大悦,今日下了衙,等到晏弘也回来了,便就到了西跨院。

当着沈侧妃与晏弘的面,他就把来意给说了。

晏弘和沈侧妃听闻都愣住了。昨儿他们娘俩才顺口提到过这事儿,当时还当笑话儿来讲着,今儿他竟就找上门来了。

“这怎么行?”沈侧妃道,“弘儿只是哥哥,小四的名字怎么轮得到他来取!你快别瞎说了,竟搞这些坏规矩的事情。”

晏弘也推辞:“儿子还稚嫩得很,万万不敢托大给弟妹起名!父亲倒不如晏叔代劳,包准父亲能满意。”

“这有什么不敢的?”靖王道,“你爹我老来又得了个子女,都说长兄如父,将来我们老了,还不是得你们这些当哥哥的管着。他也不敢越过了你们去。

“既有管教之责,你来给他取名也没什么不可。更别说你学识也不输人。”

靖王这话虽是对晏弘说的,可他偏生选在这儿说,沈侧妃又岂看不出来也是说给她听的意思?

她如今吃斋念佛,日子过得挺舒心,是早已经把自己当过去的人在对待这层关系了,别说添一个,就是添一打,她也不觉多。

仅仅只是想到自己两个孩子那些年没爹在身边,衡哥儿与这肚里的孩子却没缺父母关心,也替晏弘晏驰感到些许遗憾罢了。谁知他竟然在这当口提出这个要求……

一时间难免激动不安。

激动的是没想到他还能心细想到这层,晏弘如今算是庶子,肚子里的小四儿却是嫡出,让这个侧妃生的长兄来给正妃生的幺儿取名,这摆明了是敬着他们呀!

他们能这么想,又愿意让孩子们跟自己的两个孩子亲近,这哪里又还有什么遗憾呢?

而不安的是这毕竟是靖王妃的孩子,谁知道王妃能不能答应?

她说道:“你倒是想得好,你又问过衡哥儿母亲不曾?”

“问过了,她答应的。”靖王道,“小莺很赞成,也盼着他们兄弟和睦。”又道:“就是取个名儿,哪有那么多顾忌?别推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沈侧妃攥着佛珠,便看向晏弘。

晏弘听到这里,遂起身道:“既然父亲和王妃都这么信得过儿子,那儿子就恭敬不如从命。”

靖王点头,端茶道:“不着急,你慢慢来。”

“王爷!不好了!”

正说到这儿,下人就急急进来了!

靖王满心正惦着靖王妃有着身孕呢,听到这儿手一抖:“出什么事了?”

“世子和二爷在二爷院里头打起来了!”

“什么?!”

三个人齐齐站了起来,夺路就往外走了!

而曦日堂这边靖王妃正给自己把脉,下人们把消息送到,她也倏地变了脸色,丢下纸笔又出了门:“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还去园子里了吗?怎么打起来了?!”

檀香连忙扶着她:“听说关着门在闹,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靖王妃咬牙切齿,骂了晏衡一句兔崽子,三步并俩地就往西面来了!

院里晏衡刚把晏驰拖到屋里,院门就砰地被踹开了!

靖王率先走了进来,挟着怒意大步走向他们,随后是沈侧妃母子,再有就是大帮下人,瞬间把院子都快挤满了!

“你们干什么?!”靖王停在门下,寒脸怒望着屋里,“关了门打架,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晏衡松开手,横了一眼晏驰,咬牙道:“您问他!你们问问他今儿都干了些什么?!”

沈侧妃与晏弘一阵紧张,俱都戒备地看向衣衫不整的晏驰!

靖王也看过来,眼里带着狐疑:“你又干什么了?”

晏驰今日在园子里被晏衡一打,再经程淑投湖那一闹,回来又被晏衡这么一拖一拽,本就血气不支了。

这会儿再听得靖王这个“又”字,便胀红了脸,大声道:“我能怎么了?我敢怎么?不就是我让眉姐儿喊着一起去园子里玩的程孟尝的女儿,今儿在园子里投湖了!”

“什么?!”沈侧妃与晏弘当先倒吸起冷气来!

第384章 为父之责

“程孟尝的女儿为何投湖?她投湖为什么会怪到你头上?!”

靖王忍不住一阵惊怒。

靖王妃恰好也赶来了,听到这儿也是愣着两眼冲着晏驰看来。

晏驰忿而道:“她老想接近我,被我骂了几句,她就投湖,说是我对她动手动手脚!我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她反过来诬赖我!

“她投湖关我屁事!我也没叫她起歪念,难道她做的什么事情都要算到我头上吗?!”

“那她怎么跟着去的?!”

程家的小姐在自家园子里投湖,靖王实在不能淡定了!

晏驰没吭声。

靖王便又指着晏衡道:“你来说!”

晏衡看向晏驰,晏驰瞪过来,紧绷的眉目间也夹着一丝紧张。

晏衡移开目光,半刻道:“怎么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晏驰怎么把人家逼到投湖的份上!

“就算是程淑心有歪念,那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好在是没有出什么事,程家也还是有顾忌的,要是来个彻底不要脸的讹咱们一把,看他今日要怎么收场!”

要是说出来程淑怎么往园子去的,晏驰十成十会狗急跳墙,晏衡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把话题绕了过去。

晏驰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眉眼间的紧张散去了。

沈侧妃听到这儿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上前冲着晏驰就怒骂:“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什么熟不熟的人都敢张嘴乱喷!这要是闹出人命,一家人都让你给拖累了!”

晏弘也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靖王打仗出身的人,听不得那些阴司,他怒斥道:“你简直给我晏家丢人!”

晏驰连番被骂,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道:“我是给你们丢人了!我是谁?我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

“平日也不见你们多看我一眼,可出了事你们就只知道骂我怪我!你们都很好,就我最没出息,我是生来的孽种,行了吧!”

“畜生!”靖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这是怪谁呢?!”

靖王妃吓了一跳,往前一步瞪大眼望着他!

晏驰哪受得住他这么一打?身子往旁一甩,靠着门才算站直。

他心下一寒,捂脸咬牙:“我难道说错了吗?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从小到大我见过你几回?就算从前不说,这三年呢?我们日夜住在一起,你管过我什么?问过我什么?

“你是我爹,可我长到这么大,除去打我,你可曾主动接近过我?问过我过去十几年怎么过来的?读过什么书,文章写的怎么样?你根本没有!

“你只是名义上有我这个儿子,尽到了你的责任,可你们谁告诉我犯了错要怎么做?我在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又可曾来帮过我?

“就连母亲和大哥,他们也从来只知道骂我,什么时候又告诉我应该怎么为人处世呢?

“你们都是人精,一个个光风霁月,晓大理顾大局,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比不上你们!

“我只有当个木头人,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才能看我顺眼两分,如果我不惹麻烦,你们压根连想都想不起来还有个我吧?!”

晏驰眼睛通红看着他们,“就是今日之事,你们又问过我来龙去脉吗?首先就已把我认定成罪人了,程家那女儿那副德性,我不骂她,难不成我还要曲意迎合她不成?

“她有那么不要脸投湖,这是我能算到的吗?这也怪上我了,总之什么都是我不对就了!

“既然这样,那你们不索性把我拘在屋里,不要放我出来添堵?!”

靖王与沈侧妃母子都怔然站着,方才的激动都已匿于无形。

晏驰咬牙深吸气,望着靖王又道:“你知道我是你儿子,我也知道你是我父亲,但除此之外,你于我而言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你自己想想,你对晏衡,跟对我是一样的吗?你虽然打他骂他,但你对他的关心体贴什么时候少过?

“纵然我有过错处,可难道这世上不是先有爹才有儿吗?你都尽不到为父之责,又何苦来苛责来我怎么做儿子?

“这王府说起来也不过是你们撒欢的地盘而已,跟我有什么相干!”

说完他一拂袖,咬着牙出门去了。

“驰哥儿!”

靖王妃回神追到门边,却只看到他快步冲出府去的背影!

院子里变得跟夜一般寂静,在场人没有一个还能出声。

靖王妃回头走到靖王身边:“你打他干什么?你打量他那身子跟衡哥儿一样吗?”

靖王铁青脸攥着拳,片刻后也抬步出了门。

靖王妃咬牙,沉气瞪着晏衡:“你跟我来!”

晏衡看了眼晏弘,吸气出了院子。

方才闹得人仰马翻的院子,顿时人群四散了。

晏衡随靖王妃回了曦日堂,还没站稳已迎来靖王妃怒声:“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晏衡不知道怎么说。

“快说,你为什么打驰哥儿!”

“刚才不都说了吗?他就是欠打,您怎么还问?”

晏衡不想她追问下去,一追问,就什么事情就藏不住了,但他觉得眼下还不是时候。

靖王妃抓起鸡毛掸子往他背上敲下去:“他是你哥哥!他做的不对自有你父亲你大哥管教,你一个当弟弟的,几时轮到你动手打人?!”

晏衡挨了两下,也不敢吭声。

檀香她们纷纷进来劝阻:“王妃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又不住跟晏衡打眼色。

晏衡想想,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便瞅了个空儿往外钻了。

“我看你跑哪儿去!”

靖王妃扬声斥骂着,又与丫鬟道:“把阿蛮给我叫过来!我就不信今儿我还问不出个因由来了!”

晏衡在庑廊下听见,烦恼地抚了下后脖颈。

先前并没有防着靖王在府,若他不在府,闹了也就闹了,哪能像现如今这样?

他看向瑟索中阿蛮,也只能给他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摆摆手让他进去了。随后又看向管卿,道:“你也去看看人上哪儿去了?”

第385章 为人父母

晏驰直接出了王府。

街头已有了暮色,行人也不多了,他沿着长路往前,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哪里是终点。

王府不过只是他的一个驻地,除此之外算得上亲人的只有沈家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沈家能让他依靠。

人前他是风光的靖王府二爷,私底下,谁能想到他压根就没享受过一天,不,哪怕是一刻的父爱呢?

他摸摸自己肿痛的脸,走到城门下,抬头看看楼上的匾额,在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靖王出王府的时候门下已经掌灯了,晕黄光影映得天色愈发发黑,他立在街头看了看四面,又徒步往人多的地方找了两圈,终是不见晏驰人影。

心下未免有些着慌,让跟来的人四下寻找,又沿着街边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往晏驰常去的地方找找看,竟想不起来他喜欢去什么地方,又发觉连他平日往来的有哪些子弟也是不清楚,心头便又更加茫然,晏驰吐出的那番话仿佛又更加清晰起来了。

他加快脚步沿街行走,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过程里脑海里浮现着当年沈侧妃告知他怀有次子时他的喜悦——

衡哥儿是他的儿子,弘哥儿也是他的儿子,驰哥儿同样是他的儿子,他为每一个孩子的出现都喜悦过。

是一个母亲生的所以不一样?

不,没有这回事。

他相信他都是一视同仁的,先前他在大逆不道地指责他没有尽到为父责任的时候他也是很气愤很不认同的,但他眼下,却的确想不起来关乎他个人的点滴……

“王爷!王妃也出来了!”

侍卫找到他,急急地禀报。

他转身回头,果见一身家常打扮的靖王妃带着人快步朝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傻子,我跟你一起找啊!”靖王妃道。

“不,你快回去,”靖王把她往回推,“这大晚上你出来不合适——”

“就让我一起吧。”王妃诚心道,“其实驰哥儿也没说错,是咱们疏忽他了,不光是你和他母亲,弘哥儿和我都是。

“虽然那件事后我们大家都没有再提,但其实对驰哥儿无形之中却已经有了偏见了。

“我想既然一家人都想朝着和睦团结的方向去,那就不该揪着从前的错处不放,至少应该想办法引导他往正路上走。

“可咱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甚至连想都没这么想过,也难怪他心里委屈。”

“小莺……”

“别废话了,我已经从衡哥儿那问到了他常去之处,我们去找找看。”靖王妃道,“衡哥儿也已经派人去四处城门打招呼了,只要他不出城,咱们就趁夜都把他给找回去。”

“小莺!”

靖王心潮涌动,攥紧了她的手。

……沈侧妃因为在气头上,并没有打算亲自出去寻找,何况已经有府里那么多侍卫出去,她去了也只是添乱。

但等到晏弘来告诉她王妃出了门的消息时她也无措起来,随后也招呼人要出门去。

晏弘把她拦下了:“王妃特意嘱我来告诉母亲在家里等消息的。”

沈侧妃怔住。

晏弘道:“就听她的吧。这小子虽说浑,但到底还是知好歹的,王妃并没有对不住咱们,反而当初舅母在咱们家撒泼时,还是王妃不计前嫌过来帮我们出了气。

“他如今把我们每个人都恨上了,兴许王妃的话他能听一听。”

沈侧妃一想,不由又咬了咬牙。

又立刻道:“那你也去看看!她怀着身子,若是那畜生敢顶撞她,你就是拖也把他给我拖回来!”

晏弘点头:“我这就去!”

……

晏驰没想到常来买的书舍旁的酒馆打烊了。

他几乎没有夜晚出来过,因为身子不好,就连元宵灯市都未曾逛过,城门出不去,他只好来这里。

身体不好,似乎已经成了他身上的一个刺青,一个标识,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自己的母亲,大哥,都觉得只要他能活久点就好。

他那位父亲,也觉得只要保证他能请到好大夫,服用到好汤药就算尽到了责任。

他不明白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给靖王府充数?还是为了让他们有个机会展现为人父为人母的宽厚仁慈?

他在馆子门槛上坐下来。被打伤的手臂持续地胀疼,可哪怕是疼,他也不想回去。

晏衡抱着剑隐在暗处冷眼观望着,靠墙看着地上月色。

靖王妃引着靖王连走了两三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她不是千金小姐,征战十余年,她的体力足能够支撑她走上这段路。

靖王仍是不敢让她走快,眼瞅着越走越远,他也不愿她再奔波下去了,让人去驶来马车,接她回去。

“还有个地方,就在前面,我们去看看,若没在,我就回府。”

靖王拗不过她,随她拐进了胡同。

“驰哥儿!”

靖王妃蓦然止步,盯住前方路边坐着的人唤起来。

晏驰抬头,面上也藏不住惊色。

“驰哥儿,”王妃走上前,轻声道,“你怎么坐在这儿?”

晏驰站起来,望着她还有停在她身后三丈处的靖王。

随后他又闷头快步往街头走去。

“你先别走!”靖王妃上前,“我刚才问过阿蛮了,事情我都知道了,衡哥儿浑,我会教训他的。”

晏驰停下步。

靖王妃继续道:“我不是假惺惺来博你好感的,出来这趟,其实是想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像欺负过你的人那样坏。

“我对你确实有过不满,但是,事情都过去两三年了,我跟你母亲都交心了,我身为长辈,怎么可能还会揪着你的过错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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