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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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紧攥着陆瞻手腕,只觉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皇帝站立处是个极不起眼的角落,打从露面到如今,他脚步未动,不知道在这里已站了多久,起先宋湘以为他是半路撞破的,但此刻看去,他脸色静如平湖,浑身上下松泛自如得像是出来散步——这还正常吗?如果是半路撞破的,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冷静?

陆瞻许是被握得痛了,把手抽出来,反过来将她手掌包在手心里。

灯笼光照耀下的俞妃声音溃不成军:“回,回皇上,臣妾,臣妾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皇帝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听不出喜怒。

俞妃胸脯起伏:“因为,因为鹏儿受伤的事……”

“鹏儿”是汉王乳名。

“因为他受伤,你睡不着就违反禁令私自夜行?”皇帝望着她,“你向来识时务,想来不会跟朕兜圈子。”说完他身后便来了个侍卫,押着一人便推倒在他们跟前。

俞妃看到此人,身姿又抖瑟了一下。旋即她脸色发白地抬头看着皇帝:“皇上何时来的?”

“你宫里的人出来的时候。”

“您怎么会知道臣妾遣人出来?”

“既是已经怀疑上你,你宫里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会瞒得过朕?”

俞妃定住在那里,像是瞬间石化,保持着跪地仰望的姿势望向他。

皇帝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虽然姿势未动,那挺直的背脊却隐隐透露出压抑的怒气。

“皇上。”

身后赶到的侍卫匆匆上来,近身细说了几句之后,皇帝便扬扬手:“掌灯!”

话音落下,先前太监们悄悄画下图案的那片地方立刻就被照亮。而灯光照耀处,墙面上几颗墨团也依稀映入了宋湘眼帘。皇帝转身朝着那图案注视片刻,就立刻转回来面向俞妃了:“你在跟谁联络?”

“臣妾,臣妾……”

不等俞妃把话说完整,皇帝已沉下声来:“带回宫!”

说罢他便大步朝仁寿宫方向走去!

宋湘眼看着俞妃在侍卫押解下跟随而去,扭头也冲陆瞻道:“我们也去看看!”

俩人到了仁寿宫外,宫门已经关了。

陆瞻望着她:“禁宫防卫森严,没那么好入。”

宋湘却道:“你方才没听皇上说吗?俞妃遣人出宫时他就知道了,指不定那时候就已经出来。不然的话我们方才为何没发现他?反过来说,他十成十已经看到咱们去过现场了,那么多侍卫埋伏在暗处,他也肯定知道我们在暗中窥看。既然不介意我们跟到这儿,那么你觉得他还会介意我们翻墙去做个旁听吗?”

陆瞻只觉言之有理。

见宋湘已经去叩门,怕她吃亏,立刻跟了上去。

门开了,门内站着的竟然是王池!……

……

皇帝进了正殿,俞妃紧随其后就进了来,侍卫将门掩上,门那边人影绰绰,不用说,外面也是设下重重防把守着的了。

俞妃倒没有逃跑的念头,别说有人守着,就是没有人守,她一个妇道人家,在依旧能毫不含糊叱咤宅围场射杀野兽的皇帝,她也逃不出这五指山去。她跪在地下,只浑身抖瑟,腰躬得连抻都不能抻直起来!

“如今可以回答了,你在跟谁联络?”

皇帝的声音可以与寒冷相比拟了,没有丝毫别的声音干扰的大殿里,这声音更加给人以莫大的威慑力。

“臣妾没有想与谁联络!”

“那你偷偷遣人画下那些图案是什么意思?”皇帝目光也阴寒,“身为妃嫔,知道与外人暗中勾结会有什么后果吗?”

俞妃十指蜷起来,抬头道:“鹏儿围场中箭,是皇上设的局么?”

“你以为呢?”

“臣妾以为是!”俞妃道,“秦王想害人,不会拿自己的箭动手,晋王要栽赃,也不会选在陆瞻正好路过的当口!下手的只能是外人,而皇上既说早就在疑心臣妾,那这件事,便十有八九是皇上做的了!您这么做,是想逼逼我,看看我会如何应对是吗?!”

“是!但你明白也晚了!”

俞妃颤唇望着他:“臣妾之所以到眼下才明白,是因为臣妾以为虎毒不食子,皇上再铁腕,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

皇帝注视她半刻,缓声道:“你这是要扣朕一顶为父不慈的帽子。”

“臣妾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顺势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跟淑妃比起来,你太能忍了。你哥哥的官,朕说罢就罢了,你的品级,朕说贬就贬了。同样的事落在她身上,少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却像生怕会出头似的,一点声都没吭。但你是这样忍气吞声人吗?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在淑妃面前落下风,并且早前你还爬到了贵妃之位,位居她之上。你今夜还能在朕眼皮底下使花样,便足见你没有什么事情不敢!”

俞妃含泪道:“臣妾纵有万般不是,鹏儿也是皇上的骨肉,您也不能朝他下手不是吗?”

“你既拿着这事纠缠不放,那朕告诉你,他若不挨朕这一箭,来日怕是连命都要丧在你手上!”皇帝回复的话语掷地有声,目光也锐利如刀,“你想想,跟害死皇嫡子的凶手是他的生母、他不得不被她连累丧命比起来,朕为了择清事实而顺势而为伤他一箭,谁对他来说更仁慈?!”

俞妃脸色瞬间垮塌!

“不,”她立刻爬起来,拽住皇帝衣袖:“臣妾没有,皇上,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第374章 绝对的权力

皇帝目光阴冷如冰:“朕的后宫之中,城府最莫测的就是你了。什么意思?你听到朕要找胡潇来问十八年前宁王案子,立刻慌得连茶都淌了,你不该跟朕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儿子,为什么死的,你知道些什么,做过什么,全都说出来!

“侍卫们已经捧着朕的龙泉宝剑在外面了,不要再兜圈子,在这件事上,朕已经彻头彻尾失去了耐性。”

这番话也不过比平时他的语言冷了几分,慢了几分而已,但却已经就像是悬在梁上的白绫,箍住了俞妃的脖颈一样,使她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几十年的相处使她深知眼下他绝不会是夸大其辞,他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夺她一条命,算什么?

她渐渐把手松了,周身关节像是生锈了一样,缓慢而僵硬地后退,萎顿,然后跪坐在地上。

喉头几提几咽,她终于吐出声音来:“臣妾不怕死,但臣妾没有想害宁王,臣妾可以发誓!”

皇帝目光一眨不眨直视着她:“你难道没事瞒着朕?”

俞妃额角有了微亮的汗渍。她再次咽了咽喉头,艰涩地道:“有。”

“什么事?”

俞妃张大了含泪的双眼:“臣妾说了,皇上能饶臣妾不死吗?”

“你还敢求饶?”皇帝眯起眼来。

俞妃含泪苦笑:“若是一样得死,那臣妾何苦要说出来连坐鹏儿呢?恳请皇上赐死臣妾吧!”

皇帝抿唇凝视她,片刻后他道:“那你要清楚了。死了你的儿子,朕还有两个儿子,还有好些个皇孙,少他一个于朕而言并无分别。你若是觉得你厉害,那朕可以成全你,以违反宫禁之罪下诏将你赐死,再赐宁王给你赔葬!”

“皇上!”

俞妃彻底被击垮,揪住皇帝袍角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威胁都只会显得滑稽可笑。

皇帝站起来。

“臣妾说,臣妾这就说!臣妾跪求皇上不要连坐鹏儿,您让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愿意!”

皇帝扭头,轻睨着地下。

“这件事是臣妾的恶梦,臣妾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也没有一时是不感到罪恶的!不知皇上可记得,二十多年前,那时臣妾还只是个才人,皇上忙于国政,进入后宫基本上只去坤宁宫,后宫的妃嫔基本见不得皇上的面。

“那时臣妾年纪小,皇后身边女官患病离世,见臣妾无聊,便传臣妾去坤宁宫帮她处理事务,负责梳理外面递到她手上的奏疏,偶尔皇后不适,也从旁侍奉汤药。前后几年的功夫,这件事情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而在那年的中秋前夕,臣妾在一堆奏疏里发现了一封特别的奏章!”

“什么奏章?”

打从提到皇后时起就进入了凝神静听状态的皇帝不容她喘息,立时催问道。

俞妃说到这儿却目光僵直起来,连吸了几口气,她才扭头道:“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臣妾与后宫姐妹们从不敢不自量力地争宠,但臣妾还是要问一句,您还记得臣妾是怎么进宫的吗?”

皇帝凝结起了双眉。

俞妃见他长久未语,便苦哂道:“臣妾也不敢奢望皇上记得,但臣妾但要告诉您,臣妾是被父亲送进宫的,当时皇上下旨选秀的诏书颁发至各级府衙,我父亲便起心要臣妾拉拔俞家一把,臣妾由此有幸入宫。”

皇帝眉头又皱紧了一点。

“进宫之前,我哥哥有位同窗与我们很熟,经常来我家,我跟他也很熟,连他的字迹笔迹都认得。那日我在皇后案头翻看的奏疏,却就有一本是他写的!”

“他写什么了?”

“蜀地有人私挖铁矿的状子!”

“蜀地铁矿?”

皇帝蓦地挺直了腰背,与此同时窗外也传来了一点异样的声音。

皇帝目光紧盯她:“说下去!状子怎么写的?”

俞妃道:“状子里写着蜀地被发现多处铁矿被偷偷私采,官府派人调查,但对方总是先收到消息掩饰起来。几次交手,最后发现挖铁矿的人来头不小,他们不光是在当地官府里有人,在朝中也有人。时任同知的他便写了这么一封奏疏,借着知府夫人给皇后娘娘递请安折子的机会,瞒住所有人夹带了进宫!”

说到这里她见皇帝似完全被震住,便停了下来。

皇帝无意识地抬脚走了两步,蓦地停住,后又倏地转身:“那封状子呢?你给皇后看了吗?!”

“没有。”俞妃摇头,“那折子正好就落在了我手里,我看到是他的名字落款,又看到竟然是份状子……我想到他与哥哥的情谊,那时候哥哥虽未进京却已经科举入仕了,而他也去了蜀地任职,十分欣慰,也十分担心,怕这折子直接落的是他的本名会留下后患,就去了封信给他,问了些情况,又提醒他行事应谨慎些。

“后来他回信给我,果然就重新写了封状子。看完状子臣妾是打算呈给皇后的,但当臣妾看完信中他回复给臣妾的案子相关内情时,臣妾却觉得呈不出去了!那信里说,说——”

“说什么?!”

俞妃深吸气:“那信里说,私挖铁矿的幕后主谋,是来自楚王府的人!”

楚王府三字落地,便是有一张网,将殿里殿外所有的声音都给按压住了,耳边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得见耳膜内血液的流动声,彼此的心跳声!

“何以见得?”

皇帝声音极轻,却又极稳。

“因为他们有查到,铁矿的流向,其中有一小部分曾流向了楚王府所在的汉阳府!”

“汉阳府?”皇帝又默念了下,缓缓颔首:“好巧,也在两湖地界。”

片刻,他再道:“再后来呢?这状子你是怎么处置的?”

“臣妾虽然进宫不久,也只是个低阶的内命妇,但是楚王府三字意味着什么,臣妾还是知道的。臣妾出身小户,生来胆小,怕他这状子引火烧身,最终引来皇上皇后大肆彻查,而导致他被报复,于是,于是……”

“于是怎样?!”

“于是,臣妾就将它夹带在送往东宫的贡品里,转呈给了太子殿下!”

第375章 不过是私心

殿里烛光摇曳,将投在地下的皇帝的影子扯得稀碎。

隔墙的宋湘屏气凝神地听倾着。

先前在门内等候他们的王池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侧殿,一墙而已,那边的对话声俱已入耳。

俞妃交代到这里,昔年那状子的来历总算有了眉目——既然主动提到了这张状子,那么状子经过她手,这件事应该无假,但她为何要自作主张替告状的人拿主意呢?

“既然杨淳状子里线索有提到楚王府,那为何直到宁王出事,也没有人提及过这一点?”

“正是因为楚王府牵连太大,他也没有实证可呈交,臣妾让他隐去的便是这点线索!”

“递状子的这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皇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姓杨,叫杨淳。”

“他比你哥哥年岁相差多少?”

“……比家兄小一岁。”

“他比俞歆还小一岁,也就是说与你年岁相差不大,一个兄长的同窗而已,你却对他字迹笔迹全都熟悉,以至于进宫许久之后还能认出来?”

俞妃被指中要害,垂下脸庞,避开了他的目光。

皇帝再道:“你截下他的状子,再去信提点,更在了解到蜀地情况之后擅自将状子隐瞒转给了太子,这绝不是一个时任才人的你该有胆子做下的,你这么做,绝不止是基于他是你兄长同窗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你内心在意的人,是吗?”

他面前俞妃的脸逐渐青白。

“是不是?”皇帝再问。

俞妃淌着眼泪点了点头,伏地道:“杨淳曾得家父教导启蒙,自幼在俞家出入。臣妾确实,确实曾心仪于他,但此事他并不知情,且我进宫时他还在备考翌年的春闱,从进宫后,我也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也割断了这份念想!否则的话,我根本不至于在看到那奏章时才与他联络!”

“那朕又怎么知道,你在那之前有没有与他联络过呢?”皇帝伸手钳住她下颌!

俞妃痛得眼泪绽出来:“身为御妻,与外臣私通信件,光凭这点,当时被发现臣妾就要被处死了!臣妾侥幸得逞一回已经难得,如何能做到频繁通信?

“臣妾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少年时的故人染上了这样大的案子,臣妾看在昔年相识的份上斗胆加以提醒,臣妾的初心并非蓄意想乱政啊皇上!”

“可是你的‘并非蓄意’,却害死了朕的儿子!”

怒斥声从皇帝齿缝间挤出来,瞬间将俞妃给震住了。“朕先不管你与告状人之间有何瓜葛,光凭你自作聪明,自私自利地将状子匿名转给太子,引出了后来这么多事,朕就该将你碎尸万段方为解恨!”

“臣妾知罪!”俞妃淌着眼泪道:“一开始臣妾并未想到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之所以递给太子殿下,是因为相信殿下的仁慈和睿智,他能从递状子的方式照顾到告状人的处境,我赌他不会向皇上举报,立刻大张旗鼓地纠查!后来那封状子果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直到宁王出事……”

“就因为朕的太子仁慈,所以你就让他来背负这一切?因为惧怕皇后与朕雷厉风行,伤到了杨淳,所以你就隐瞒下来,直到宁王府出事也不站出来吭一声?!”

皇帝手下用力:“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朕的儿子是被冤枉的,是不是!而你明知他是冤枉的,却还隐瞒不说,任由朕就这么失去了他!”

“宁王出事时,臣妾已有鹏儿了,臣妾背不起这么严重的后果,这个罪,臣妾也认不起啊!”

俞妃哭道:“宁王是皇上的儿子,可是鹏儿也是臣妾的孩子,宁王已经死了,臣妾要是说了,臣妾就一定没命了,那鹏儿,鹏儿也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无耻!”皇帝怒吼,猛地松手,站直身望着摔倒在地的她:“你是因为谁才一步步走上贵妃之位的?是皇后!

“朕或许对你们算不上尽心,但皇后对你无论如何算是仁至义尽,是她体恤你,提携你,甚至相信你!也是她让你有了生下汉王的机会,你这的一切不是朕给的,是皇后!

“太子和宁王一个是她的长子,一个是她的幼子,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自私,太子临终之前面临过什么?宁王又是怎么死的?还有晋王这几十年——皇后善待你,结果你却把她三个皇子都伤害至深!你对得起她吗?

“太子和宁王死后的日日夜夜,你心里安宁吗?每次路过坤宁宫,你不觉得亏心吗?!你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儿子,就可以对有恩于你的皇后的亲生骨肉视而不见!你跟皇后差在哪里?差在胸襟,差在他气魄,差在她有而你没有的这份仁德!

“你毫不费功夫,就害惨了她的亲儿子!简直是死上千遍万遍都不够!”

怒吼声透墙过来,墙这边的宋湘也感受到了身旁陆瞻的愤怒。

的确,俞妃隐瞒过错为的是自己的儿子也说得通,但宋湘却无法体谅她!

杨淳作为官员,举报地方案件是他的职责,也说明他是个称职的官员,但俞妃却仗着身在宫中而胡乱干扰了杨淳的作法!

如果俞妃不是这么自作聪明,又不曾冒险替杨淳着想而从中来上这么一出,那么状子会被皇后重视,接而呈给皇帝。皇帝必然会派遣钦差严查此案,挖矿的幕后主谋都绝不会有机会将挑拨宁王晋王,毕竟状纸上已经明白说出了铁矿的流向!

不管凶手是否真是楚王府的人,有这点线索都足以证明此事有楚王府的猫腻在内。而俞妃隐瞒下这一点,也给敌人争取到了时间和从中作梗的机会,使得他们既害死了宁王,也在晋王与王妃之间、以及与宁王妃之间永远地埋下了一根刺!

所以俞妃一句不是蓄意,就能够说明她的无辜吗?

即便举刀杀人的那个不是她,她也算得上要负一半罪的帮凶!

她所做的这些事,不是出于大局考虑,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她何曾值得原谅?

第376章 你没有资格再见她!

“这个杨淳,去哪儿了?”

殿里这边皇帝负起攥到关节发白的拳头,已继续问下来。

“臣妾不知!”俞妃收住哭声,“臣妾当真不知!自那之后臣妾再也未曾与他联系过,多年后从家兄处听说他也不在蜀地任职了。臣妾只知他当时是铁矿所在地,龙山州知州府的同知!”

“朕要怎么相信你的话?!”

俞妃爬起来:“当年臣妾在坤宁宫发现的那份奏章,臣妾还收着!待回宫之后,臣妾可呈交给皇上!”

“放在什么地方?!”

“在,在臣妾梳妆的那面铜镜的夹层里!”

皇帝沉声:“瞻儿进来!”

宋湘蓦地一顿,扭头向陆瞻。

陆瞻身子如同绷紧的一根弦,听到这里,蓦然松了松,也看了她一眼,随后与王池走了出去。

身为宁王遗腹子,又作为被晋王猜疑伤害过的王府养子,陆瞻是这桩阴谋里的直接受害者,俞妃所说的一切,进一步让这件时隔近二十年的案子暴露出了轮廓,皇帝质问俞妃的每一声每一句,都算得上是敲在了陆瞻的心上!

陆瞻进了门,见俞妃这情形,到底是天子御妻,他不曾多看,垂首来朝皇帝行礼。

“你带上侍卫,与王池一道回宫去把那物事取来!着你们后日一早必得回来,不得有误!”

“陆瞻遵旨!”

陆瞻出了门,宋湘也立刻出到了廊下。

“去把剑拿上,多带些人,小心些!”

宋湘叮嘱。凶手还藏在暗处,眼下又是回京,她莫名就担心起来。

“放心,”陆瞻紧握住她的手,“我绝不会让从前的事情再发生了。”

宋湘点头。

“进去吧。”

陆瞻示意。

俞妃这边明显还没有审完,皇帝也只是唤出了他,宋湘还须留下来。

殿里静默了很久。等到皇帝声音再起的时候,宋湘手里一盏茶已经凉透。

“这些东西,是给谁看的?”

皇帝将不知何时已在手边的一张纸递到俞妃面前。纸上画的几个图案,正是先前俞妃遣太监在山道上所画的图案样子。

“这几个图案,便是当年杨淳追查铁矿案时,他们运送矿石的车马上发现的,因为所有的车上都有这样数量不等的图,所以他照描下来画进了状子里!

“信中他没有说很多,但我猜想这个会是重要的线索。覃家谋杀丫鬟的案子,因为恰好涉及到两湖舆图,因此臣妾便疑心是昔年幕后凶手所为。思虑良久,便打算以此为饵,求证猜想。”

“这图,可有递给太子?”

“有,前后两封状子上,都有画上!所以太子应是有看到的!”

“来人!”皇帝再扬声,“传晋王。”

晋王是当年唯一受太子之命去查案的人,那么如果太子拿到的状子上有这个图,晋王必然认得!

宋湘松开茶盅,不觉贴近了墙壁。

不过片刻时分院子里有了脚步,晋王的声音在门下响起来:“父皇……”

“进来。”

皇帝不怎么高的声音同样充满威严,晋王跨进门,看了眼俞妃,屏气凝神望着地下。

“你见过这个吗?”

皇帝直接把纸怼到了他眼前。

晋王久不曾蒙父皇召见,躺在床上已经入睡,被传到仁寿宫,心里正惴惴,猛然见到俞妃如此,有疑问也不敢说。

眼下看到这张纸,张嘴就要说没见过,即将递出去的那一刹那,他换了个方向再仔细看了看,蓦然就抬起了头:“见过!”

“哪儿见过?”

晋王睁大眼望着地上的俞妃,渐渐浮出一脸的不可思议:“当年,当年大哥差我去蜀地,给我看过的状子上就有这样的图。后来儿臣去往蜀地,也曾经在铁矿的矿石上见过!”

俞妃听闻愣了下,然后转向皇帝:“昔年太子殿下,曾经让晋王去查过这案子?!”

皇帝没理会她,再与晋王道:“你仔细想想,后来可还在何处见过?”

晋王摇头:“再没见过了。即便是当时,儿臣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因为大哥说这是告状的人提供的一个线索,我虽然在铁矿里看到它,但因为后来我拿到了罪证,所以也就不需要它来印证什么。——它是哪来的?”

皇帝没有回答。

晋王也不敢再问。

俞妃却又淌泪问起来:“皇上,当年太子殿下拿到状子后,到底做了什么?”

“这又与你何干?”

“臣妾自知罪无赦,只求皇上让臣妾死个明白,待回头去往黄泉地府,也好向皇后娘娘陈清来龙去脉!”

“用不着了!”皇帝怒道,“你不会有资格见她!你不配见她!”

宋湘听到这里,便转身跨出侧殿。

皇帝盛怒加悲凄,殿里的紧张气氛似一点即着。

“皇上,世子妃求见。”

他抬头看向门口,宋湘已经站在门下了。

“进来。”

宋湘称是进殿,先扫了眼殿里,然后俯身:“孙媳有几句话想与皇上单独说,恳请皇上允准。”

皇帝咬牙,直接走到那边帘栊后。

宋湘跟过去,而后就往下说起来:“如何处置俞妃,自由皇上定夺,但孙媳却以为俞妃留下的这诱饵,于我们还有用处。

“覃家这事的确蹊跷,那叫做冬喜的丫鬟烧的偏是楚王府曾经所在的两湖地界的舆图,覃家纵然不是主谋,山上未必没有他们的帮凶,所以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先埋伏人看看是否会有收获。”

“你想怎么做?”

宋湘绞着两手,最终利落道:“倘若要将计就计,暂且俞妃这里就不能暴露,反正阿楠回京取证,也没有那么快回来,孙媳觉得,关于俞妃的过错,我们暂且先不理会,可等回京之后再秋后算账,眼下还是把握机会诱出真凶要紧。”

皇帝良久没有言语。

以先前他的怒气而言,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不能立刻处死犯错的俞妃平心头之恨,想必也是艰难的。

“你有把握俞妃这边不出篓子吗?”

片刻的凝默后皇帝问。

宋湘深深俯身:“孙媳愿意负责方才这提议之下,俞妃带来的风险!”

第377章 有些念想

皇帝望她片刻,握握拳头,方才抻身道:“你带她走吧。”

宋湘称是,走出帘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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