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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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容羡这是带人去抓容迦了。

阿善已经许久没想起这个人了,自那夜一别,容迦伤重被青鹤救走,她还以为他……

“没想到他还活着。”阿善一提起这个名字心里就发闷,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街道上一盏盏的花灯亮起,她起身道:“咱们再进去逛逛吧。”

湖边有人在放花灯许愿,阿善准备也买一盏,等容羡回来同他一起放。

只是她要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阿善边走边想,虽说容迦如今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但阿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走走停停,她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在看到漂亮的小狐狸面具时,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这个适合你。”阿善正要去拿,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出,拿起了小狐狸面具一旁的兔子面具。

阿善闻言抬头,很快笑开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不知何时,跟在她身旁的修白不见了。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离开许久的容羡,不过他脸上罩了张面具,面容全被隐住。

花灯街上灯火阑珊到处都是人,戴各色面具的人都有。阿善在花灯街中站久了有些视觉疲劳,她揉了揉眼睛往容羡身上贴,抱住他的胳膊,软绵绵埋怨:“你走了好久呀。”

容羡的声音在面具下沉闷,不过他回的很轻,“那我以后不走了好不好?”

“好。”阿善没把他的话往心上放。

拿起那只小狐狸面具看了看,阿善越看越觉得它像之前自己戴的那只,不过那时她的面具没戴一会儿就被容羡拿走了,不得不说这漂亮的小狐狸还挺配他。

“容羡……”

拿着面具举到他面前,阿善正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这只小狐狸面具,容羡就拿起一侧的白兔面具,“这个适合你。”

“我不戴面具,给你买。”阿善顿了下,歪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当初我的小狐狸面具就是被你抢走的。”

容羡沉默,半响笑了笑,“是么,我不记得了。”

先前,阿善有去碰容羡的面具,不过被容羡轻轻躲开了。一开始阿善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觉得自己的脸太惹眼所以戴面具遮掩,如今看着他就这么静静站在自己面前,阿善生出种怪异感。

虽然眼前这男人衣着打扮同容羡都一模一样,但阿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盯着容羡脸上的面具看了片刻,她忽然道:“你脸上的面具真丑。”

要是这人有问题,定会避开面具的话题,然而眼前这个容羡没有,他只是轻轻侧身,柔声望着阿善道:“那善善帮我换一个吧。”

阿善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一半,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她拿起那只狐狸面具。

“你还是戴……”边说着边动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容羡也很配合的微微倾身。随着面具一寸寸脱落,阿善没有防备,在看清男人的眉眼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这不是容羡,他是容迦!

咣——

脱落的面具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很快又被来往的嘈杂淹没。

阿善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容迦竟会伪装成容羡的模样来接近自己,警惕着后退,在看到容迦脚步一动似想靠近她,阿善想也不想转身就跑,一溜烟钻入人群中。

“善善——”

阿善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去,她只知道自己最后一头扎进了人怀中。

抬头,在看清容羡的面容后阿善下意识将人推开,她跄踉了几步质问:“你是谁?”

虽然眼前这个容羡不戴面具,但经过刚才的事情,阿善已经不敢相信哪个才是真正的容羡了。

此时她已经跑到花灯街的街口,没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面前男人的脸清晰如玉。微微眯眸,容羡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我是你夫君。”

仅几个字就已说明了一切,阿善扑入容羡怀中,还有些后怕。

“……”

天底下,恐怕还没哪个男人能大度到自家妻子认错夫君,还能大度到笑出来的,容羡更是如此。

其实今日这事儿也怪不到阿善身上,因为容羡和容迦的身形和气质相似,阿善之前就认错过。再加上晚上花灯会撩眼,容迦又刻意穿了容羡的衣服掩盖声音,阿善第一时间认错也情有可原,好在她平安逃出来了。

今晚阿善终是没能和容羡放花灯许愿,容迦一现身,容羡身边隐藏的暗卫也集体出动,后来不知哪方先出了手,硬是将这好好的花灯会搅乱了。

容羡拉着阿善上马车时脸色并不好,阿善以为他还在气刚才的事情,却不知容羡气的不止是这一件,他是又想起来了,阿善‘失忆’时还曾把玉清认成过夫君,更是抱过他。

“容羡……”阿善不知容羡的思绪飘了多远,还在同他小声解释。

容羡不知是该气她还是该气自己,在阿善靠近时捏起她的下巴,与她对面对道:“看来为夫给你留下的印记太浅了,不然你怎能三翻四次认错夫君。”

“不就这一次吗?”阿善有些懵,她没想起玉清的事情,更是没去想最早前的花灯节乌龙。

这时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南安王府门口,容羡抚了抚袖子,若不是这车停得及时,他倒不介意好好让阿善回忆一下。

“从这里乖乖待着。”容羡没让阿善进府,而是让她留在了马车中。

阿善逛了一天刚好累了,她乖巧窝在马车中昏昏欲睡,本以为容羡要好一阵子才出来,谁知他只进去片刻就出来了。

一个时辰后,离宫多日的容漾终于回宫。

“……”

第170章 与子偕老五

容漾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还带回了那副水晶冰棺。

回宫后, 一切照常,那晚容漾的暴怒就好似是场幻觉, 他每日上朝批阅奏折,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唯有一点, 他命宫人在他的寝宫内造了一间冰室, 自此不准任何人进入他的寝宫。

阿善以为, 容漾这是恢复正常了, 因为他回宫后容羡这边空闲的时间明显增多,只是这样的安生日子没过多久,又出变故。

这天早朝, 新帝容漾一改之前的雷厉风行,上朝时频频出神。旁的些小官琐事也就算了,就连太子容羡上奏的军兵要事他也出神, 等到容羡汇报完,大殿中陷入沉寂, 还是容漾身边的随身太监及时唤了声,容漾才哑声问:“你说什么?”

殿内静的诡异, 容羡眯了眯眸,淡声再次将话重复,只是这次话还未说话, 容漾紧皱起眉头, 在朝堂高阶之上, 忽然吐了口血。

“陛下!”所有大臣乱成一团, 整场早朝被迫结束。

阿善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容漾已经回寝宫休息,容羡代替他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她到时,御书房中还留有几名大臣,玉清守在门口,看到她微微颔首。

阿善不想进去打扰容羡,在门口踌躇站着,她询问玉清:“陛下怎么样了?”

“御医看过了,已无大碍。”

阿善点了点头,随手拨弄着旁侧的梅花树。见玉清穿着单薄,她忍不住关心:“最近天寒,你要多穿些。”

玉清微怔,低声应了句:“是”。

既然人都来了,阿善想着不如就在外面等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她软声同玉清聊天:“也不知道你和修白是有多抗冻,一个两个都穿这么少,真都不怕冷吗?”

“我穿这么厚都冻得要死,偏偏容羡……”阿善也是顺嘴了,差点把容羡体温低抱着他不能取暖的话说出来。

到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阿善冲玉清不好意思笑了下,改口道:“你们可不要跟着容羡学呀,他天生体温低习惯了寒凉,你们还是要多穿些的,哦对了,修白今天怎么没在?”

玉清薄唇很淡一弯,“好似是着凉了,爷准他休息一日。”

“我就说吧。”

阿善听到这话眼睛弯成月牙,“我劝他多穿些,他还不搭理我呢。”

那少年昨日还鼻孔朝天说自己身体好不怕冻,谁知打脸会来的如此之快。

就这么说着,御书房的大门开了,几名大臣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阿善等人都走了,才提着裙子往里走,进去前她塞给了玉清一个小药瓶,“帮我给修白带去,让他一日三次的吃,你没事也吃颗预防一下。”

玉清握紧药瓶应了声好,替她关好房门。

御书房中,容羡正斜靠在椅子上揉额角,见阿善进来,他将人拉坐在自己怀中,在她侧颊亲了亲。“刚刚和玉清在聊什么?”

阿善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他不太温暖的体温,将捧在手中的汤婆子塞入他怀里,随口回着:“没聊什么呀,就随便说了句。”

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不对,你竟然在办公的时候开小差!”

容羡嗤了声,捏起她的下巴意味不明,“是你笑的太开心,我坐在屋内都听得到。”

隐约的酸意蔓延,阿善知道是某个男人又开始吃味了。

她承认,以前的她小女孩儿心性,的确对玉清有过好感,可玉清明确拒绝过她。如今细想,阿善当初对玉清的迷恋不过是依赖,毕竟那个时候只有玉清真心对她,直到现在,阿善对玉清仍保有一分好感,但更多的是感激。

“你能不能大气点。”阿善无奈,不知容羡为何就揪着过去那一星半点的事不放,而且她现在已经和玉清保持距离。

她想,还好她那时喜欢的人是玉清而不是修白,不然就按着修白和她三天两头吵闹的样子来,不是容羡被醋死,就是他把他们二人解决了,当然后者的几率更大些。

“你想说什么?”看出阿善的欲言又止,容羡眸色沉沉凑近她。

按住阿善的后脑,见阿善迟迟不语,他薄唇轻蹭过她的唇角,冷着声音咬字:“我要是大气些,你早不知跟着哪里的野男人跑了。”

容羡才貌双全还有权有势,他这样的男人是万里挑一,可不代表阿善没有追求者。玉清可以不算,就容迦这一个足够让他不踏实,何况阿善这性子极为招男人喜爱,傻傻软软还特别好骗。

察觉到容羡是真有些不高兴,阿善便没再解释。她知道一招百试百灵,于是就主动搂住容羡的脖子,在他唇瓣上用力‘啵’儿了一口。

容羡动作顿下,微微抬头看向阿善,他眉目中还带着些凉,似有话要说。阿善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仗着坐在他膝上的姿势朝他扑去,按住他的肩膀又在他唇上啃了几口。

金碧奢华的御书房内,宫帏重重,两人的衣衫互相纠缠,本是阿善按着容羡,不知何时二人主动权变换,容羡再掌主导。

汤婆子不知在何时滚落在地,阿善察觉到容羡的体温升高,推开他微直起身体问:“还气不气了?”

容羡不说话,捞过人再次吻住,力道越来越紧。

这些天阿善为了孩子调理着身子,没少和容羡在榻上纠缠,她内里还是有些保守羞涩,想到这里是帝王处理政务的地方,玉清还在外面守着,她挣了挣有些抗拒,“别在这里。”

容羡哪里听她的,伸手想去拂桌上的奏折,被阿善及时拦住,阿善软绵绵又说了句不要,容羡沉沉笑着,抱起她翻转,索性让她坐在了雕刻着金龙的龙椅上。

“爷,谢丞相叶老将军等求见。”

情到深处,突兀的声音打断满室柔情,容羡身体微僵眸色暗浓,阿善松了口气,见他不动又推了推他,“快起来啊,有人来了。”

这都是些他不得不见的人,容羡微闭了下眸,调整好情绪站直身体。阿善顺势从他身下钻出,往里室跑时她落了披衣,又折回去捡衣服。

“宣。”等阿善身影消失,容羡才沉沉出声。

“……”

许是得知容国易主的消息,容国边境最近有些不太平,这是近些时日武官最担心的事。

容漾这忽然一病,朝堂上未能解决的事全都堆给了容羡,阿善躲在里室听到文官们的争吵声,透过屏风缝隙,她看到容羡侧颜如玉,正撑着额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

阿善觉得容羡真应该谢谢她,若不是习惯了她时常在他耳边念叨,如今容羡哪有这么好的耐性听这群大臣吵。

武官靠大嗓门,文官全凭着一通大道理,阿善一开始还勉强能听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到了后来,她听着他们的声音昏昏沉沉,一头磕到屏风上把自己吓醒了。

“嘶……”厚重的屏风只微弱一晃,阿善倒抽了口凉气。

原本,她这抽气完全可以被大臣们盖过去,谁知她磕到时刚好都止了声,于是她低低的声音变得清晰,御书房一时间变得更加安静,容羡往屏风后扫了一眼,拿起御桌上的茶盏轻抿,慢悠悠道,“继续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很快又讨论起来。

阿善并不知道,御书房内的大臣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她只是被他们的声音催眠到困倦,后来她趴到桌上睡时,隐约觉得外面的讨论声小了不少,再后来她彻底睡过去,完全没了意识。

容羡抱着阿善从御书房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才走到东宫,玉清急匆匆上前,皱着眉头道:“陛下刚刚宣了南宫复,下令搜寻道玄的踪迹。”

“正合我意。”

容羡眼皮也不抬,脚步不停进入殿内,他淡淡道:“那疯道士行踪不定,修白派人找寻多日未果,若是此时能把他引出来,杀他倒也轻松了。”

阿善还在睡着,并未听到二人的对话,事实上等她知道容漾在找老道长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这两天容漾又恢复早朝,不过他的状态仍旧不稳定,虽不再吐血,但肉眼看着虚弱起来。再后来寻找道玄的暗卫回来,他们没找到道玄,只收到道玄留给他们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四字:

——缘分已尽。

容漾收到字条当即脸色煞白,捂住心口呕了口血昏了过去,之后南宫复和阿善都去给容漾诊断过,无药可解,只因容漾病的是心。

“早知如此,当初何苦互相折磨。”南宫复早早就认识容漾,对他和叶清城的事有所了解。

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容漾宠叶清城,只有容漾身边的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南宫复记得最初容漾眼中的冷漠,他也被容漾的伪装骗了,不曾想这个男人最后竟彻底毁在一个女人手中。

容漾在这之后将自己关在寝宫数日,坐上帝位的他一言一行都被文武百官看着,终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跪在寝宫外要求容漾烧毁叶清城的尸体。

敢提这胆大要求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清城的亲爹叶老将军。

有他坐镇,众大臣也都开始附应,不知是容漾受不得压力还是自己想通了,又一日他从寝宫出来,终于决定烧毁叶清城的尸体。

第171章 正文完结啦

叶清城的尸体是容漾亲自烧的。

那日, 他特意给她换了新衣梳洗打扮, 温柔将她抱到花床上。轻轻亲吻她没有温度的面容,容漾低眸凝视了她许久, 最后他一言未发点燃了火把,眼睁睁看着叶清城被大火覆盖。

余下的骨灰, 全被容漾收入盒中, 放在寝宫的床榻之上。

本以为叶清城的尸体没了, 容漾的心病也该消了, 谁知自此容漾病情更重,直接卧病在床罢朝数日,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容羡处理。

在容漾养病期间, 终是引起一些大臣不满,潜在的容迦党.派死灰复燃,隐有越烧越烈的趋势。朝堂开始内忧外患, 一时间荣皇宫又陷入紧张氛围。

深夜,御书房一派安静。

这几日容羡开始日日宿在御书房, 阿善心疼他只能陪在他身边照看,脱衣正要休息,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爷,宫外传来密信。”

容羡动作一顿, 看到本就没睡踏实的阿善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 哑着声音问:“你还没忙完吗?”

容羡将半解的衣衫系好, 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道:“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如今朝堂四分五裂,除了死灰复燃的容迦党.派,还有一些忠于成烨帝的武将在拉拢官员,意图扶无实权的誉庆王容清上位,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容羡一清二楚。

现下最重要的是平边境之乱,容羡在看完密信后,思索片刻道:“继续追查容迦踪迹,盯紧容清身边那几名武将。”

容清那边不足为惧,容羡主要防备的是容迦。

“……”

已经到冬末了,这天仍寒凉到骨子里,不知从何时起,容国的各大医铺开始挤满了人。一开始还无人在意,直到病人越来越多,随处可见捂着口鼻咳嗽或是晕倒的人,阿善才意识到——

容国出了瘟疫。

如前两世的情况相同,这一世更是提早了,阿善知道此病的源头来自容迦。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称帝,也无法下令斩杀所有医者,所以这病还有的救。

此时瘟疫的蔓延还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阿善为了帮容羡分忧,与南宫复研究了瘟疫的病情,并召集民间医者开始救治预防,及时控制住情况。

因这瘟疫的发生,整个荣皇宫戒严,进出的人都需要御医检查后才可放行,生怕蔓延到宫里。

天寒地冻,阿善待在御医院忙前忙后,荣皇宫中虽还没人感染,但为了以防万一,阿善让宫人每人都领了碗药汤喝,容羡的药她更是亲自盯着煎。

“修白!”

才到东宫,阿善就看到修白从拐角走廊出现,她喊住人几步到他面前,“你这是要去哪儿?”

修白看到她出现怔了怔,不等回答,就听阿善念叨着:“又穿这么单薄出来,你这是身体好了不难受了是吧。”

修白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微微扬起不语。阿善忙着去给容羡送药没怎么在意他,她双手捧着托盘,左右看了看问:“容羡还在御书房吗?”

“已经回来了。”

修白大步跟上阿善,与她肩并着肩走,看到阿善手中端着托盘,他微垂着眸问:“这是什么?”

“药呀。”

这药不仅宫里人手一份,就连宫外的百姓也都在喝。阿善瞥了他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喊他的名字:“修白。”

修白应声停下,眸子静静与阿善对视。

“你该不会没喝这药吧?”阿善表情严肃,“都说了如今瘟疫横行,你就算身体底下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我说的话你都不听,是不是非要容羡来管你你才肯听?”

修白本来面无表情,听到阿善这话突兀弯起唇瓣,挂在他脸上有些桀骜,阿善瞪了他一眼,“你还笑!”

就知道自己管不了这少年,她气呼呼往前走,修白见状赶紧跟上,轻拉下她的袖子道:“好了,我错了好不好?”

真是难得能从修白口中听到认错,上一次这少年对她认错,还是他把她惹恼了,怕阿善同容羡告状受罚才肯低头。阿善以为修白这次也是如此,她狐疑往修白脸上扫去一眼,修白挑眉看她,散漫的态度与平时无异。

“你也去找容羡?”走在长廊上,阿善见修白一直同她顺路。

容羡这个时候回东宫,想来是暂时忙完得了片刻休息,知道修白没事不会往容羡那边跑,她叹了口气心疼道:“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修白扫过她一眼回:“无事,只是例行汇报罢了。”

阿善总算舒了口气,心情愉悦了些。

大概是近日太过劳累,修白的话并不多。阿善同他走了一路,一路上全都念叨心疼着容羡,后来见阿善拿着托盘手都酸了,他沉默接过,阿善诧异道:“转性了呀。”

修白抬眸看她一眼,明明是与平日一模一样的神情,但阿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阿善微微皱眉,直至走到寝房门前,修白被玉清喊住。

“你刚才去了哪儿。”玉清急匆匆过来,“暗卫四处找不到你,有要事找你商议。”

修白面色平静将托盘还给阿善,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口道:“刚才有事处理。”

“既然如此……就先走吧。”睫毛微垂了下,修白几步从阿善面前经过。下了长廊随着玉清离开,他临走时还回眸看了眼,阿善这个时候已经推开寝房的门进去了,袖中冷硬的利器紧贴他的皮肤,修白又理了理袖子,唇边露出凉凉的笑意。

转身,随着玉清继续往前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白衣持剑少年。

那少年眉清目秀,与玉清身边的修白长相一模一样,玉清与少年皆是一愣,少年迅速拔剑呵斥:“你是谁?!”

他才是真正的修白。

“……”

容羡中毒了,就在他喝下阿善送来的那碗汤药后。

这汤药由煎到送全出自阿善一人,她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真正的修白赶来,阿善才恍然明白,原来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修白是容迦,可笑的是她一直未曾察觉。

容迦原本是要扮成修白的模样来行刺容羡,不过因为阿善和玉清的出现改变了计划。计划改变了没有关系,因为他总归是要容羡死,这次他索性借阿善之手下.毒,让阿善眼睁睁看着容羡在她面前倒下。

“容羡,你不要吓我……”阿善轻轻抓着容羡的手,记忆还停留在先前。

她进了寝房,容羡正侧靠在榻旁休息,二人难得能独处温存,阿善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然后她递给了容羡那碗汤药,容羡喝了,接着他……

阿善不能再继续回忆,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人已经完全没了分寸。

阿善不知道容迦给容羡下了什么毒,不只是她不知道,就连南宫复诊断后也摇着头不语。平日里爱开玩笑的老先生第一次如此沉默,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接对修白道:“去告诉陛下吧。”

就目前的状况,容羡都不如卧病在床的容漾。

如今大容国内忧外患,边境的问题没有平息,朝堂四分五裂各成一派,所有人不敢想容羡这一倒会面临什么局面。

“不,还有办法的。”阿善不能让容羡死,她想起那颗被她保留许久的腐.尸虫核珠。

说来也是巧,这颗珠子早前她险些拿给容络用,是柳三娘阻止了她。

核珠如同神丹妙药,的确能解万毒,但它的作用也只有解毒,再加上它本身自带的毒.性,容络当初用了不见得能活,反而会因身体受不住核珠的功效而死的更痛苦。

眼下容羡和容络是不同的,容羡没有外伤,也没有容络破败虚弱的身体。

阿善着急将核珠拿了出来,匆匆往容羡口中送。核珠药效猛烈,服用者片刻就会浑身发热,会一连昏睡几天。

因为这是容迦下的毒,所以阿善并不敢保证这珠子能解的万毒中,包不包含容迦所下之毒,为了保险,阿善还将自己的血喂给了容羡。

纸包不住火,容羡中毒昏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几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一直不现身的容迦忽然出现在皇城,集结大军朝荣皇宫攻来,不过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容迦在攻入皇宫后会忽然收手。

他去了东宫,找到阿善时只说了一句话:“善善,跟我走吧。”

阿善警惕看着他,嘲讽道:“跟你走,这帝位你就不要了吗?跟你走,是不是就能保容羡不死,保天下安定。”

在一片厮杀中,容迦是唯一不穿铠甲之人,他定定望着阿善,就在阿善等着预料中的否定时,他却认真回她:“你跟我走,这帝位我不要了,天下是否太平也与我无关。”

“至于容羡……”容迦声音一顿,“我不知他能否活下来,我只知你今日不跟我走,他必死。”

容迦还不知道容羡有核珠解毒的事情,他只是轻轻道:“回到我的身边,你看着我,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容迦根本就没给阿善拒绝的余地,阿善被他带走时,修白等人已经将容羡秘密转移,容漾病中指挥众军,少了容羡一派的参与,其余几党在叶老将军的带领下不攻自破。

“……”

佛岐山上,阿善已被带回来两日。

这两日中她收不到外界任何消息,云殿外面弥漫着白色烟雾,烟雾之下寸草不生。

阿善不知道容迦究竟要做什么,她每日枯坐在长廊之下,看着殿中央的扶桑神树发呆。这云宫一如既然冷到人骨子里,阿善浑身冰凉,坐在原地却不肯挪动半寸。一件温暖的披衣落下,容迦坐在她身边问:“在看什么?”

阿善不应。

两人的身份似乎调换了,以往都是阿善坐在容迦身旁念叨不停,如今她反倒成了沉默的那个。

容迦一身烈烈红衣垂在地面,如雪的发丝从他颊边滑落,他轻声回忆:“以往你也经常坐在这里发呆,我时常好奇你在看什么,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在你发呆的同时,我也一直看着你。”

“善善,留在这里陪我吧,这次我不走了。”

阿善仍旧没有应他,然而当晚她出现在云殿的边境位置,正蹲在地上研究白雾中的毒气。

她还是要走,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他永远也困不住她。

阿善以为,容迦见她想要逃走会生气,然而他神色淡淡面上无一丝怒气,拉着阿善的手返回云殿,走至扶桑神树下他忽然喊她:“善善,看着我的眼睛。”

阿善面无表情同他对视,良久后容迦睫毛一颤,低低笑开:“你果然恨我。”

以前他不知阿善为何恨他,如今却是知道了。

扶桑神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容迦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他倾身捧住阿善的面容,与她额贴着额低语:“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

容迦心口的伤还未好,容羡当初那箭穿来的毫不留情,他险些再也见不到阿善,不过好在他活下来了。

闭了闭眸,容迦想要抱紧阿善,然而阿善抗拒着他根本就不让他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阿善碰到了他的伤口,容迦闷哼一声将她松开,沙哑着喊疼。

“你也会疼?”

阿善后退一步,无视容迦胸前浸透的血色,她侧过头道:“我以为你不会疼了呢。”

他的心早就该死在第一世中。

“……”

阿善被困在佛岐山的第三日,容迦告诉她荣皇宫的战乱平了,不过对于容羡的事他只字不提。又过了一日,容迦忽然问她:“你是用腐.尸.虫的核珠救得容羡?”

阿善先是一怔,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容迦话中的漏洞,心快速一跳,她明白容羡这是没事了。

与前几日的行尸走肉不同,阿善眸中很快有了光彩,容迦冷眼看着阿善变得鲜活,嗓音波澜不惊不知是夸还是怎样,“不愧是我亲自教出来的。”

无论阿善如今有多抗拒讨厌容迦,她都无法消除容迦带给她的那十余年山上记忆。

看,就连她救心上人,都是用他曾经他教给她的法子。

.

阿善以为,随着容羡的苏醒,容迦这边会有所防备,谁知他还是整日陪她待在这佛岐山上,安静平和仿佛丝毫不担心容羡攻来。

阿善心中隐有担心,她怕容迦早已在山上布好陷阱,正等着容羡他们往里跳。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在被困在佛岐山的第五日,阿善主动同容迦缓和了关系。

容迦伤口未愈,每日都需要擦药,这天阿善主动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按住他的手,“我来帮你擦吧。”

以前容迦受伤归来,都是由阿善帮他上药。似是没想到阿善会忽然主动亲近自己,他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盯着阿善看,就在阿善以为他看出什么问题时,容迦轻轻吐字:“好。”

他似完全不怕阿善会伤害他,侧靠在树下浅浅阖上了眸子,阿善看到他身侧放着一瓶青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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