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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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易思则是满脸不可置信。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也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这样。”

  “这不可能!”唐易思咆哮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动起来了,红着眼睛吼道,“我们单义堂用几百条人命,换来的就是一个无用的笑话吗?我们背负了半个多世纪的污名,到后来就只是变成了一个无用的笑话?那我们这些年的坚持,又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人受了几十年的辱骂,又是为什么?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的屈辱,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哈哈哈……”唐易思吼着,又笑了。他苍凉地笑着,疯狂地笑着,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落在地上却溅不起半点泪花。

  何青怡心中也难受得厉害。见到唐易思如此疯狂的模样,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说:“虽然结果是这样的,可他们还是英雄,他们不是汉奸,他们是英雄。”

  “那不一样!”唐易思狂吼一声,“这根本不是英雄,这不是我们要的英雄。那么多条人命换来的,怎么可以是毫无用处的东西?怎么可以?他们是什么,就是被利用的工具吗?你知道我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们这几代人都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吗……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不是英雄?他们怎么可以毫无用处……”

  唐易思状若癫狂,何青怡却无言以对。

  罗四两坐在椅子上,抓着椅子扶手的双手显得异常苍白,骨节高高凸起。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撑着扶手站了起来。此时的他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静,跟疯狂的唐易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低沉着声音道:“我先走了。”说罢之后,罗四两没看任何人,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可是,开门的时候,他却忽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顿了一顿,继续往前走,只是稍显狼狈。

  何青怡看着罗四两的背影,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张蓉蓉也站起了身,什么都没有说,追着罗四两便出了门。

  到了门外,罗四两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又看了看朦胧不清的太阳,只觉脑子有点晕,脚步又多了几分踉跄。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一时间,他只觉心乱如麻,难受得厉害。

  就在这时,罗四两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扭头看去,是张蓉蓉,他不由得苦涩一笑。

  张蓉蓉笑得比他还苦。他们刚才都听到了一个同样的消息,一个足以改变单义堂命运的消息,一个足以让他们崩溃的消息。罗四两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单义堂一直不能被平反了,原因竟然是如此荒诞。这一刻,他心中的疑惑都解开了。

  为什么红叶先生和王三保没有把单义堂的功绩说出来?为什么让单义堂蒙冤这么多年?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死了。他们刚把消息带回去,就遭受了敌人的伏击,死在了战场之上。那本染血的笔记本就是红叶先生贴身放着的遗物。他们根本不知道单义堂的遭遇,因为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罗四两心中一直疑惑,哪怕红叶先生和王三保都死了,难道就没有别人知道单义堂的功绩了吗?难道他们的上司、同僚都在保密范围之内吗?难道单义堂用了好几百条人命换来的情报,都不足以被他们重视吗?但现在,罗四两终于明白了。

  红叶先生就是何青怡的太叔爷。当年何家有两个兄弟,老大和老二都早早地参了军,老大后来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立下了无数战功,才有了今日的何家。老二红叶先生却一直供职于国民党的情报部门。没错,他根本就不是共产党的地下情报人员,当初是为了保密需要,才故意欺骗单义堂的。可怜单义堂一众爱国的好汉就这样傻乎乎地相信了,并为之拼尽了一切。最后,情报是偷出来了,单义堂也被满门抄斩了。

  为什么没人知道他们是英雄?因为他们拿命换出来的情报根本没有半点价值,而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怜单义堂数百位好汉,为了一个笑话而付出了性命。他们到死都畅快地笑着,他们觉得自己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死亡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为什么没人知道单义堂的功绩?知道内情的人死了,偷出来的情报也没有半点价值,谁会注意这些?不会有的。

  为什么卢光耀和方铁口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找不到半点相关记录?因为他们找错了方向,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地下党经手的,怎么可能会有相关记录?又如何帮他们正名?

  可怜单义堂数百老少爷们儿,被人利用至斯,到死都还高喊着“死得其所”。

  可怜卢光耀和方铁口,奔波了大半生,苦熬了大半生,甚至费尽心思复原那套传奇戏法,希望引起人们的关注,希望重查单义堂事件,为单义堂正名。可他们不知道,哪怕复原了那套戏法,单义堂的污名还是洗刷不了。

  可怜单义堂后人,背负汉奸后人污名这么多年,受尽了歧视和屈辱,到头来竟然是这样一种结果。

  秋天了。北方的秋已经很带寒意了,但秋寒不如人心寒。罗四两现在一颗心都寒透了,独自坐在房间里面,茫然出神。这里是苗毅军的房子,罗四两一行三人也来到了这里。

  苗毅军知道单义堂的事情,内心也被狠狠地震撼了。事实上,尽管高管夫一直说单义堂是一群英雄,苗毅军也一直不太相信。数十年来,整个彩门都把单义堂钉在了耻辱柱上,只有单义堂残余下来的那些家族一直坚信单义堂是为国而死。可是现在他们才知道,单义堂其实是别人手下的一颗棋子,一颗可以随意欺骗、随意丢弃的棋子。

  事情的真相已经揭开,单义堂的后人们也陆续知道了这个真相,这一夜多少人未眠啊,多少人的心寒了一片。

  江县。方铁口站在清冷的院子里,星辉洒落满地。夜间的秋风吹来,很冷,方铁口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了,他却浑然不觉,如同一尊雕像立在院落中,只有永恒亘古的悲凉。往日里,方铁口的双眸总是闪耀着智慧,现在他眼中却光芒全失,只余下一片死灰。

  罗文昌披着衣服站在方铁口身后,长长一叹。

  良久之后,如同雕塑一般的方铁口终于动了。他眸子微微动了动,声音沙哑:“好一个红叶先生,好一个王三保,好哇……好哇……”

  湘西张家的机关锻造室,锅炉烧得火热,煤炭燃得猩红。

  鬼马张脱了上衣,抡着铁锤大力敲击铁块,发出“当当”的巨响。别看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一身的腱子肉却比大部分年轻人强得多。

  对面的张瑞安用钳子夹住铁块,不断翻动,好让铁块铸成他们想要的形状。张志峰则在一旁掌控炉子的温度。

  “当……当……当……”鬼马张双眼冰寒,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张瑞安都没有时间翻动铁块了,因为鬼马张的动作太快了。其实张瑞安知道,他大哥并不是想锻造什么东西,而是在发泄,发泄他内心的苦闷。

  就这样过了半晌,鬼马张的汗水流了满身,力气也终于全部耗完了。再抡锤的时候,他手上已全然无力,铁锤掉落在了地上,他的身形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鬼马张手在颤抖,气喘如牛,汗水糊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脚步踉跄地走出锻造室。

  张瑞安和张志峰看着鬼马张踉跄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江南之地,千丝唐家。

  梧桐树下,落叶随风。

  一老者在树下舞动折扇。折扇舞动,六把飞刀围着老者凌空转动,忽左忽右,御空飞行,一如神话小说中描写的剑仙。

  这便是江南千丝唐家的丝法门绝学,六剑归一。

  舞了一阵之后,老者一挥折扇,六把凌空飞行的飞刀,急速向前。只听得“突突突”一阵响声,六把飞刀全都扎在了梧桐树上,排成了整齐的一列。

  “唉……”老者深深一叹,扔掉了手上折扇,脸上全是苦涩。

  津门于家,于小婷匆匆赶回了家里,面露思索,沉默不言。

  晚餐时候,几人都在吃饭,于小婷突然说道:“爸,我有件事情想问您一下。”

  于保国端着碗筷,回道:“什么事情?”

  “您知道红叶先生吗?”

  于保国思索了一下,问道:“这人是干吗的?”

  “这人是民国时期国民党情报机构的一个官员,我太爷跟他打过交道吗?”

  于保国回道:“你太爷交际广阔,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至于这个红叶先生,我倒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来往。怎么了?”

  于小婷摇头:“没什么。”然后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看到了何青怡悄悄给她的东西,那上面除了单义堂的事情,还在角落重重写下了“于黑”两个字,可是前没头、后没尾,两人都弄不懂。所以何青怡没有跟罗四两说这件事情,而是让她回来向父亲询问。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能把自己太爷的名字跟单义堂的秘辛放在一起,于小婷不相信这是巧合。

  何青怡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可何家还是灯火通明。

  何家有议事资格的人都回来了,何青怡刚进家门,也被请到了家里的大厅。她进门之后,发现家里长辈都沉着脸分坐两旁,何老爷子坐在正中,神色沉重得厉害。

  “爷爷,大伯,三叔,爸,大哥。”何青怡一一问好,何家嫡系最重要的成员都到了。

  “坐吧,丫头。”何老爷子对何青怡说道。

  何青怡心情很沉重,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反而充满了悲伤的神色。她也没心思找地方坐,就在门边找了个空地方靠墙站着了。

  现场的气氛依然压抑,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何青怡大伯的儿子,何家年轻一辈里的老大何君安一直往何青怡这边看。

  过了半晌,还是何老爷子先开的口。何老爷子声音已经有些疲惫了,说道:“丫头,本来你不能参与家里的议事,但这件事跟你有很大关系,而且我们的观点也不一样,所以我们才叫你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何青怡顿了一顿,反问:“是单义堂的事吗?”

  “是。”何老爷子简短回答一句。

  何青怡眉毛当时就拧起来了,不满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不一致的?单义堂的污名现在只有我们能洗刷掉,我们是唯一的知情者。他们是英雄,不是汉奸,他们都已经背负半个世纪的污名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何青怡的三叔摇了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帮他们洗刷污名对我们来说真的不难,单义堂当然可以由汉奸变成英雄,可我们呢?”

  何青怡神情一滞:“什么意思?”其他人面色也更加沉重。

  三叔也叹了一声:“丫头啊,你要知道是谁害得单义堂变成这样的,是你太叔爷啊。我们家跟你太叔爷不是嫡系,但他也是何家人。换句话说,是我们何家把单义堂害得这么惨的。”

  何青怡面色顿白。三叔无奈地接着说:“单义堂的案子翻不得,不然我们何家就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了。”

  何青怡咬咬唇,盯着三叔道:“三叔,杀单义堂的是鬼子,不是我们,太叔爷当初也是被骗的,那个计划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没有害单义堂的意思啊。”

  三叔却道:“可他还是害了单义堂啊,没有他,单义堂不会如此。他还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害得单义堂这么多年都无法翻案。就这些,别人就能用口水把我们淹没了。”

  何青怡死死盯着三叔,问道:“可他们是英雄,难道让他们永远被人当作汉奸吗?还有他们的后人,你们也打算让他们永远做汉奸后人吗?”三叔不答,只是缓缓摇头。

  何青怡的眸子已经渐渐涌上眼泪,她一个一个看过眼前这些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你们,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冷血?三叔,你不是从小就教我不能说谎的吗?”三叔话语一噎。

  何青怡已经带上了哭腔,泪水也模糊了眼睛。她看着大哥问道:“大哥,你是我们这一辈里面最大的,我们从小就以你为榜样,你可是最正直的人啊。”大哥也沉默了。

  何青怡泪眼婆娑地看着大伯,颤声喊道:“大伯。”大伯微微摇头。何青怡再看她父亲,她父亲也只是深深一叹。最终,何青怡只能把目光落在了何老爷子身上,却见爷爷的眉头锁得很紧。

  何青怡终于死心了,眼泪决堤而出,愤怒地吼道:“骗子,骗子,你们都是一群骗子。什么英雄,什么信仰,什么正直,什么正义,全是狗屁,你们一直以来教我们的都是狗屁,骗子,一群骗子,我恨你们!”说罢,哭着冲了出去。

  大厅里面再度陷入了安静,可何青怡刚刚愤怒的吼声却还在回荡,这声音不响在耳旁,却回荡在心里。无疑,刚刚何青怡的话语真的刺激到了这些人。

  过了许久,何老爷子才问:“脸红吗?”在座几人神色都不自然。

  何老爷子又问一声:“脸红吗?”还是没人回答。

  何老爷子问第三次:“脸红吗?”几人都低着头。

  最后,老爷子用力拍着自己的脸,瞪着眼睛喝道:“可我这张老脸红了。”他拿着拐杖用力戳地面,一边戳一边痛心疾首道:“都怎么了?你们这些人都怎么了?我们何家这些人都怎么了?”

  何老爷子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几人,嘶哑着声音说:“是富贵日子过久了吗?是你们脑袋上的这张脸金贵了吗?是天天山珍海味把你们吃得脑满肠肥,把你们的良心也盖住了吗?”

  三叔道:“可这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是二爷爷做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畜生。”何老爷子怒骂一声,手上的拐杖朝着三叔砸了过去,“我二叔,你二爷,不管他做了什么,他也是我们何家人。他做错了,那就是我们何家做错了。他的债,必须我们给他还。我一直是怎么教你们的?英雄,不可以被辱没,更不可以因为我们何家而受辱。”

  三叔也怒了,针锋相对道:“可何家的名声呢,你真的一点都不管了吗?家里孩子的前途呢?君安的工作正是紧要时候,你真的忍心把他给毁了吗?”

  何老爷子颤着唇,也陷入了沉默。

  罗四两站在苗家阳台上,怅然看着夜晚星空。张蓉蓉悄然走上来,站在了罗四两身边:“很心烦吗?”

  罗四两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挺失落的。”

  张蓉蓉顿了一顿,却问:“你觉得他们知道真相会后悔吗?”

  罗四两怔住,良久,才叹息道:“也许他们本来就知道真相,只是知道了还愿意拼命去做。”

  张蓉蓉也怔住了:“那我们怎么办?”

  “不管结果如何,单义堂身上的污名一定要洗刷掉,为了那些活着的,更为了那些死去的。”

  “好。”张蓉蓉重重应了一声。

  罗四两从怀中摸出了一枚橡皮和一颗弹珠,放在了手背之上。手背斜着,内部肌肉疯狂蠕动。两样东西逆势上行,艰难爬动。

  张蓉蓉看得一呆。

  一步一步,小球和橡皮来到了手腕两厘米处,稍稍迟滞了一下。尔后,罗四两紧咬牙关,手背肌肉筋骨一阵疯狂耸动。直到罗四两额头渗出汗珠,小球和橡皮才彻底到达手腕处,他的手法彻底臻至完美。

  罗四两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要对那些死去的人有所交代。”

  张蓉蓉用力点头:“可那套戏法呢?”

  罗四两道:“我已经知晓其中门子了。”张蓉蓉露出惊喜之色。

  翌日,戏法界几大世家联名,向整个中国魔坛发了一则邀请,邀请他们在立冬之日到京城见证一场戏法奇迹,一场用几百条人命铺就的戏法传说,一场用半个世纪的污名垫脚的戏法神话。

  冬日源始,偷天换日。

  消息既出,魔坛震惊。

第五章 洗冤单义堂

  群雄会聚

  是夜,津门于家。于小婷偷偷从床上起来,来到了一楼。一楼的书房还亮着灯,她父亲于保国和她师哥徐小刀在书房里面。她没有出声,悄悄躲在门外。

  于保国一根又一根抽着烟,很快,书房里面就烟雾弥漫了。

  徐小刀问道:“师父,怎么了?难道师妹说的事情真的跟咱们家有关系?”

  于保国点点头,沉声道:“原本我以为这些事互不相干,听到小婷说的前因后果,我才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的真相连我都不知道。”

  徐小刀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保国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道:“1949年以后,九大贼王世家死的死、残的残,唯独我于家算是落了个善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徐小刀摇头。

  “就是因为我们曾经立下过大功,所以才没有被清算。”

  “啊?”徐小刀吃了一惊。

  门口的于小婷更是惊讶。

  于保国吸着烟,把当年那一段没人知晓的秘辛缓缓道来。

  冬日源始,偷天换日。单义堂众,是忠是奸?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魔坛之中,无论戏法还是魔术,两门之中的各家传承都齐聚京城,见证抑或是质疑这场戏法奇迹。

  单义堂是什么角色?那是立子行的耻辱,是出了名的汉奸组织,是整个立子行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现在居然有人说单义堂不是汉奸,还是戏法界几大百年世家共同发声,所以整个魔坛都震惊了。各门各派纷纷商讨,并派出了人手来京城一探究竟。

  除了魔坛中人,单义堂的后人也都会聚京城。单义堂除了彩门之外,汇聚了江湖八门,尽管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实力也百不存一,可残余点滴仍旧惊人。

  今日是单义堂的大日子。

  罗四两站在湖天会馆三楼眺望远方,目光怅然。在他身后,一直跟随他的彩门众人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二楼,魔坛中人和单义堂帮众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今天虽说是单义堂雪耻的大日子,但魔坛中人却始终看单义堂众人不顺眼,单义堂众人也瞧不惯对方,两帮人冷嘲热讽,都快打起来了。

  魔坛那边有人冷嘲热讽:“都是些什么人啊?要是没人提单义堂,我们都给忘了,自己还非要跳出来,脑子有病啊。”

  另外一人接茬道:“你懂什么,人家是革命英雄,那当然得出来一下了,接受我们的敬仰和膜拜呀。”

  “单义堂真不愧是单义堂,真不愧是能在鬼子的府邸来去自如的角色,没这份厚脸皮怕是做不到吧。”

  “哈哈……你可别胡说,人家可是抗战英雄。”

  对方嘲讽连连,单义堂众人皆怒目而视。

  单义堂何许人也?单义堂曾经的班底可是江湖八门,金皮彩挂评团调柳。时至今日,八门早就残缺不全,但是能聚到京城来的,必然是有强大传承的。所以面对这份羞辱,他们岂能忍?

  “你说什么?”有一老者冷冷质问。

  那人还浑不怕死,继续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还想打我吗?我怕你这把老骨头都没走到我面前就摔死咯。”

  老者怒而拍桌,声音炸响。全场所有人都吓一跳。桌子上的那杯茶水仿佛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反弹起来。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杯子原本是往上飞的,却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突兀地往前,一路直飞,飞到了那个喋喋不休的人面前,悬空而立。

  全场一惊。老者冷冷喝道:“口吐脏言,洗洗你这张臭嘴吧。”说罢一声冷哼,悬空的茶杯突然一抖,滚烫的茶水倒了那人满脸,一阵惨号声响起。老者这才一抖手,茶杯徐徐飞回,落在了桌子上。

  见到这一幕,练手门门主张士清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江南千丝唐家?”

  没错,这人便是江南千丝唐家当代家主,也是唐易思的亲生父亲。唐易思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苗毅军也看呆了,问高管夫:“师哥,丝法门戏法还能这么用?”

  高管夫缓缓点头,道:“你不知道当年的单义堂是有多强。若说彩门底蕴足有十分,那显露在岸上的只有三分罢了。”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看不惯了,站起来大声斥责道:“喂,你在搞什么?哪有你这样羞辱人的啊?”

  唐家主虎目一瞪,伸手就要抓扇子。见到此景,知晓内情的张士清和高管夫,立刻打了一个哆嗦。

  单义堂当年的生存环境很恶劣,需要与各方势力斗争,这就不是几个江湖艺人就能搞定的,必须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所以,单义堂内部当年显赫的家族,都是有攻击力的。

  唐家人最擅长丝法门戏法,尤擅扇戏,扇子一动,接下来就是要见真招了。所以张士清和高管夫都吓一跳,这老爷子脾气是真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

  高管夫刚要劝。还不等他开口,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笑呵呵拦住了唐家主:“大家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那位站起来打抱不平的哥们儿很是气愤:“谁没好好说话?是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浑然没有在鬼门关混过一圈的觉悟。

  当初罗四两不过在卢光耀手上学了一点残缺版本的扇戏,都能在学校门口御剑吓走几个小流氓。现在人家扇戏的正主都坐在这儿,真要动手,那这哥们儿可就有的瞧了。

  那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子朝着那哥们儿走去,呵呵笑道:“莫生气嘛。消消火,消消火,来,把这个吃了,不生气哈。”说罢,掐着那哥们儿的下巴,往对方嘴里塞了一个东西,然后往他喉咙一拍。

  仅仅一瞬,那哥们儿就把东西吞到了肚子里,都没尝出是什么味道。中年胖子这才松开对方下巴,在他嘴上一拍,帮对方把嘴巴合上。

  那哥们儿用力咳了几下,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愤怒且惊恐地看着中年胖子,质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中年胖子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有点阴森:“五步蛇的毒液。”

  那哥们儿心里狠狠颤了几下,颤声道:“你……你敢杀人?”

  中年胖子反问道:“那你还敢讽刺我单义堂呢。”

  单义堂众人皆泛起冷笑。他们憋屈了足足半个世纪,也被人曲解太久了,今天是单义堂翻身的日子,他们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再憋屈?

  前面被烫伤的那人,看着这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哥们儿,惊呼道:“哥,你嘴唇都发黑了。”

  “什么?”那人更慌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都快站不住了。

  魔坛那边人也慌了,就连高管夫都有些色变。为了这一点点小事就敢杀人?单义堂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鬼马张也从湘西来到了京城,此时不由得对中年胖子道:“孙胖子,就别吓唬他了,一会儿还有正事办。”

  这孙胖子便是当年单义堂皮堂大爷孙无药的嫡孙。他们孙家最擅用药,真药、假药、恶药、邪药,什么都能来。当年孙无药经常去日军司令部,早就用暗药弄坏了他们长官的身体,所以单义堂灭门之后,那个日军长官也没撑几年就病死了。

  孙胖子冷冷一笑:“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我单义堂好欺负。”

  那被喂了药丸的哥们儿听了这话,希冀地看着孙胖子。孙胖子看了看他,道:“但是呢,蛇毒是真的。”

  那哥们儿瞬间瘫倒在地上,差点晕了过去。

  在魔坛中人的怒视之下,孙胖子摊了摊手,反问道:“你们能不能学点医学常识啊?蛇毒只在血液里面传播,到了胃里就没事了。我刚瞧了,那小子嘴里没破皮,不会中毒的。”

  那哥们儿都带了哭腔:“我嘴巴都发黑了,还说我不是中毒?”

  孙胖子大笑,举起右手:“那是我拍你嘴巴的时候给你涂的。”

  那哥们儿一看,孙胖子手上果然有黑色印记。他心中稍安,又问道:“那……那我眼前怎么一阵阵发晕发黑?”

  孙胖子笑得更大声了:“哈哈,那是被吓的。”

  这么一来,魔坛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年轻人终于老实了,没人再敢胡说八道了。众人重新换上了慎重的目光,打量着在场的单义堂众人。

  三楼,驻足远眺的罗四两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后面那群人。看到方铁口的时候,方铁口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罗四两目光稍显凝重,眸底藏着深深的失望之色,沉声道:“就别让大家久等了,我们下去吧。”说罢,戴上帽子,把小辫子藏在了帽子里面,然后拿出红巾蒙上了自己的脸,最后换上了一身青色大褂。

  罗四两捋了捋袖口,目视前方,大步下了楼。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二楼的气氛本就有些凝滞,这群人一来,气氛就更加僵化了。

  罗四两站在台上,目光扫过魔坛中人。凡是被罗四两扫视过的人,心中都不由得颤了颤。红巾蒙面小子的凶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啊。这人虽说不伤人不杀人,却能让人颜面扫地,完全不管不顾。

  罗四两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刚欲说话,却听得楼梯传来缓慢的脚步声。酒楼老板在一楼喊:“有客到。”

  罗四两眉头一皱,还有谁?其他人也是一愣,纷纷看向了楼梯口。

  少顷,楼梯口缓缓走上一位老者。老者面容方正,脸上满是正气,笑呵呵拱手:“不好意思,来晚了,诸位。”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几秒钟过后,全场哗然。

  “老……老罗爷。”

  “天哪,老罗爷终于回京城了。”

  “戏法罗回来了,戏法罗回来了。”

  戏法罗在魔坛就是一个神话,多少人都是听着这个神话长大的,不管是戏法界还是魔术界,对戏法罗的推崇都是无与伦比的。就连单义堂众人都纷纷站起,目视这位长者。

  台上的罗四两则是脑子一蒙,愣在当场。

  一旁的方铁口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目光深邃,望向了罗文昌。

  “呵呵。”罗文昌再度笑了两声,拱了拱手,走上前来。

  “老罗爷。”这是戏法界的称呼。

  “罗老师。”这是魔术界的称呼。

  众人纷纷问好。之前两个被教训的哥们儿,本来委屈地缩在一旁,此时总算找到靠山了。罗文昌素来为人中正,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为他们说话的。

  被喂蛇毒的哥们儿立刻哭喊道:“老罗爷,老罗爷为我做主啊,他们欺人太甚啊……”

  此时罗文昌已经走到场中,径自去了单义堂那一侧。他刚寻了一条椅子,还没坐好就听到这番哭喊,回头诧异道:“你说什么?”

  那哥们儿的嗓子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一样,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脑子也顿时蒙了,傻傻地看着罗文昌。不说他了,对面魔坛中人也全都蒙了,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方铁口却淡定如常,脸上笑意更甚。

  罗四两见到此景,眼眶却有些发热。

  苗毅军和高管夫同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罗文昌微微颔首,略带威严说道:“坐。”

  “是。”两人齐声答应。

  武清也起身甜甜地喊道:“师爷好。”

  对女孩子,罗文昌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依旧严肃古板,微微颔首,说:“坐。”

  “谢师爷。”武清谢过之后,坐了下来。

  魔坛中人心中苦涩,但没人敢说话。

  台上,罗四两顿了顿,调整了心情,问道:“还有人要来吗?”

  “还有我。”还真有人应答。

  楼下传来虚弱之声,一道虚弱的身影蹒跚而来,正是那日以自残唤醒罗四两的赵严军。

  青空凌云

  赵严军一进来,许多人都起身致敬。这段时间,赵严军一直在养伤,身体也没完全恢复,现在是被莫一鸣搀扶着进来的。他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也很是虚浮,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看到赵严军,罗四两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难受得厉害。这位老爷子为他付出了很多,他心中满是羞愧。

  罗文昌和方铁口看着赵严军,心中五味杂陈。赵严军对罗文昌、方铁口点头致敬后,落座在魔坛那一侧,让魔坛中人多少松了口气。

  罗四两在台上驻足一会儿,压下了内心的起伏,才沉沉开口:“今日,我托业内许多前辈帮我组了这样一个局,在此先行谢过。我与在座的诸位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客套的话语也不必再重复了。”

  这话说得在场许多人都神色不自然,但也没人敢站起来反驳罗四两,毕竟没人愿意招惹这个疯子。

  罗四两顿了一顿,语调中多了许多悲伤:“今日请大家过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个故事,一个自不量力的故事,一个傻乎乎撞南墙的故事,一个屈辱了几代人的故事。”

  在座众人都知道罗四两说的是单义堂。魔坛中人纷纷皱起了眉头,单义堂的人却个个面容萧瑟。

  罗四两微微一叹,看着魔坛众人:“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心里,单义堂是汉奸组织,是一群爱慕虚荣、贪生怕死之辈。可是鬼子刚刚占领北平的那几年,单义堂中可曾有人屈服过?为何多年之后,他们才突然向鬼子献媚?”

  在场众人纷纷一怔。这件事情过去半个多世纪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现在的中青年一辈也只是道听途说,谁又能知道这么具体的细节?只是,魔坛在场的几位硕果仅存的老前辈却陷入了沉思。其实从内心深处而言,他们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疑惑?

  “唉……”赵严军深深一叹,眸子中满是深沉。

  罗四两道:“单义堂从来都是以忠义立帮,断然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当年之事,实则另有隐情。那年……”

  罗四两用平静的声音把这件事情娓娓道来,这件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所有的经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蹉跎。

  方铁口目光幽深,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罗文昌和赵严军虽然知道单义堂的事儿,对其中的内情,他们却不甚明了。此时听完罗四两的讲述,他们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但陷入震撼的又何止他们二人?除却单义堂众人之外,所有人都震撼了。除了震撼之外,还有浓浓的不敢置信。他们并不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只是畏惧罗四两的威势,没人敢直接反驳罢了。

  罗四两自然看出他们不信,直接发问:“怎么,你们不信?”

  魔坛中人纷纷撇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慢悠悠说道:“你说的未免也太牵强了吧?这般忍辱负重,这般委曲求全,最后又被人骗得团团转,导致卢光耀寻了半个世纪也寻不到真相……虽说能讲通,可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啊。还有你说的那个戏法,这怎么可能实现?最精妙的厅堂幻术怕也不能吧?小傅,你们傅家最擅长厅堂幻术,你说说。”

  这老者跟单义堂打过交道,也是从民国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老艺人,资历和辈分都很高,所以最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质疑。

  被他点到名字的是西南傅家当代家主傅腾龙,傅腾龙在行内也是老前辈,只有在这种元老级别的前辈面前,才会被唤作小傅。

  傅腾龙跟罗家的关系不错,跟罗四两的父亲还是同辈人,很有交情。罗四两用来听相声的那个进口随身听,就是傅腾龙送给他的。傅家极为擅长表演厅堂幻术,民国时期,傅家上代家主傅天正曾在一位川蜀军阀家中表演过高超的厅堂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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