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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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容易满足啊!恩恩狡黠地眨眨眼:“虽然我在树林里捡到你,给你吃穿,教你知识,带你玩,对你好,不过这种好……更像是姐姐对弟弟的好,终究是不如妈妈对孩子那么好。

“你要记住噢,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最爱你的那个人,她也是唯一不会计较回报,却愿意为你全心付出的那个人。”

“哦。”艾司似懂非懂,如果说恩恩这么好都还不如妈妈好,那妈妈究竟是有多好啊,“那,那恩恩你不要做我姐姐,你做我妈妈好不好?”

“哈?”恩恩吹着额前刘海,“真是被你打败了,妈妈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她是生你养你的那个人,小宝宝先在妈妈肚子里长大,长到有一天,妈妈肚子装不下了,就会把你生下来,你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嗯,现在跟你说这个还太复杂了,改天带你去看鸡妈妈孵小鸡你就明白了。”

恩恩不想做艾司的妈妈……艾司有点小委屈地想着:艾司真的有妈妈吗?艾司的妈妈在哪里呢?

“你们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但那冰冷机械的声音,让艾司感到错乱,他怔怔地望着恩恩的侧影,不敢说出自己脑中刺痛时捕捉到的声音,他好怕恩恩说的一切就像一个美丽的梦,轻轻一戳,就破了。

走累了,恩恩就地躺在草甸斜坡上,艾司跟着躺下来,学恩恩两只手枕着头,看白云苍狗,花菜很惬意地横卧在两人的腿上。

不去想那些令人心乱的问题,艾司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变幻的白云吸引过去。

“那朵云像棉花糖耶,恩恩,婉儿买的棉花糖好好吃噢,下次可不可以让婉儿再买一个?”

……

“恩恩快看,那朵云像花菜,你看你看,好像花菜噢,哦,变了变了,这下像什么?像条大鳄鱼,花菜变成大鳄鱼去了。”

……

“蘑菇云,恩恩,那是不是蘑菇云?”

……

“鱼鳞云!”

“云上有金光啊,好漂亮啊!漂不漂亮,恩恩?漂不漂亮?”

“哇,像座山一样扑过来了,那些云聚在一起翻过来了!”

……

恩恩吹动额前的刘海,知道只要艾司跟在一起,像以前那样安安静静地吹着风,看蓝天云走是不太可能了:“艾司啊,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将,将来?做什么?”

“所以才要你去想啊,你看看你自己,长得比我还高……”

“是啊是啊,我比恩恩你高五厘米耶。”

“嗯!”恩恩冷眼斜扫,艾司安静下来。

恩恩继续:“你看你长得比我还高,吃东西像头牛,你总要为自己想想,将来要做什么。你是男子汉,总不可能靠我们一群中学生养活吧?你得自己养活自己。”

看恩恩不说话了,艾司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养啊?”

“你得自己找钱啊,有了钱,才能买自己想吃的东西,才有地方住。”

“怎……怎么找钱啊?我不会啊?恩恩你不要我啦?”艾司声音顿时哽咽,红了眼圈。

“所以叫你要努力回想起来啊,在这个世界上啊,只有爸爸妈妈和最亲的亲人,才会免费给你提供吃的和住的。而且就算是父母,在自己的孩子长到18岁大的时候,表示他已经成年了,也要让他学会自己养活自己。看你长得牛高马大的,已经不止18岁了呵?”

“没有,没有!我没有18岁!”艾司骇得坐起身来,拼命摇头,连连摆手。

“我们中国法律规定,到了16岁就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16岁你该有吧?”

“没有!我没有!”

“那你多少岁?”

“我……我……”艾司认真地板起指头,“从8号恩恩你捡到我算起,我,我今天就13天了。”

“13天,13天有你这么聪明吗?13天的婴儿,连爬都还不会,怎么也要算13岁吧?”

“不是13岁,是13天!”艾司努力地更正,要是恩恩这样算,再过3天,自己岂不是就要16岁了,那时候恩恩肯定又要让自己去找钱什么的,说不定会赶自己走。艾司眼角微耷,可怜兮兮地望着恩恩:“恩恩啊,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我没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我还没满13天,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要是,要是艾司一个人在森林里,小蚂蚁、小蚊子,它们都要来欺负我,艾司就会哭得好伤心。恩恩你最好了,一定不会让艾司哭得好伤心的,对不对?”

“哼。”恩恩的唇线上弯,从艾司的角度看下去,真是漂亮极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什么都不会,我们可以教你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如果小蚂蚁、小蚊子欺负你呢,我们也可以暂时保护你,但你终归是大孩子了,总得学会自食其力。所以,快点长大吧艾司,否则,要是假期结束了,你该怎么办哟!”

“假期?什么是假期啊?为什么会结束啊?”

“欸,以后你就明白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回去吧,今天这么闷热,可能要下雨。”

“恩恩啊,下雨是什么?”艾司又开始好奇。

“雨啊,就是水被蒸发到天上,你看过的,给水加热它就会变成气,那气就浮上天,聚集多了,天空承受不住,它又会掉下来……”

恩恩入睡前,果然闷雷阵阵,接着电闪雷鸣,霹雳好似在比赛谁的声响更大,一个接着一个,震得窗户和地板都瑟瑟发抖。

门外有急促的扒门声,恩恩将花菜接进来,花菜最怕打雷下雨了,其实恩恩也怕,每到这时候,她们俩就得同床为伴。恩恩用擦布仔细地擦拭花菜的四肢后,它熟练地跃上床尾,占据了自己的位置,恩恩开着灯,贴着床上一只硕大的泰迪熊,盯着窗外,只期盼闪电早点结束。

“噼啪……轰——”又一道闪电,恩恩惊得从床上跪坐而起,险些尖叫,电光映照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就贴在窗户上。

4

电闪雷鸣中,突然窗户上被电光映照出一个人影,任谁看到也难免心惊胆战,恩恩没有第一时间放声尖叫,算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了。

看清楚来人后,恩恩愤怒地将枕头砸向窗户:“要死啦,艾司,你想吓死我啊!”

恩恩打开窗户,艾司手忙脚乱地爬进来:“恩恩,我怕,是什么,好,好,好恐怖!”又一道闪电,跟着一声炸响,艾司抱着头,浑身一颤,就要往床上钻,被恩恩一把拽住。

“下来,这是我的床,你不能上去!”

艾司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一脸哀求地看着恩恩,“可是,我,我好怕,恩恩,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那边,我可不可以睡在这里?”

恩恩瞄了一眼不算宽大的学生床,再看看艾司的体形:“不可以!”

“恩恩……恩恩啊……”艾司急得快哭了,偏偏没什么好办法,紧张得手足无措,时不时随着霹雳全身一缩,那眼神简直就是花菜的翻版。

“真是败给你了。”恩恩看看窗外,往地上一指,“你,睡地上。”

艾司可怜巴巴地看着花菜,非常不解:“为,为什么花菜睡床上,我只能睡地上?”

“花菜是女生耶,你是男生,你还想……想都别想!”

艾司还不是很能理解女生和男生有什么不一样,既然恩恩这样说,肯定有道理,看来自己只能睡地上了。

地板是干净的,铺一张被单,再盖一张被单就行了,只是,屋子中间多了一个人,怎么看都不习惯,恩恩关上灯,每次闪电,却又都能清晰地看到地板上有个人影猛地缩作一团,被单像抽风似的乱抖。

艾司真的怕极了,牙齿不住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在没有霹雳闪电的空隙,听得格外清楚,让本来就对闪电过敏的恩恩更加心烦意乱。“真是的,这家伙胆子怎么这么小,怕得这么厉害?”恩恩想起自己小时候,闪电来时,总是拼命地往妈妈怀里钻,妈妈会捂住自己的耳朵,或是在耳边唱童谣、讲故事,那时候妈妈都是很爱自己的,只是后来……唉,算了,恩恩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屋子中间那个可怜的胆小鬼,那家伙看起来和班上的男同学没什么两样,其实不过是个三五岁的小孩子罢了。

恩恩重新打开灯:“喂,胆小鬼!”

艾司惊惶地从被单里露出头来,只见恩恩没好气地坐在床边,一撇头:“上去,你睡里面。”

艾司短暂失神,接着就像得了命令的机器,一个箭步飞蹿,扑在床上,用被单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恩恩的床好香啊,艾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死死拽住床单,一脸打死我也不下去的决绝。花菜好奇地昂首看了看,打个哈欠,继续窝在自己的位置,闭眼而睡。

艾司上了床,就没有泰迪熊的位置了,恩恩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找来一根长长的鞋带,竖放在床中央,警告艾司:“记住,你就睡里面,不许超过这条线,你要是敢翻过来,我就拿大棍子,狠狠地打你,比打针还疼,听到没有?”

前几天艾司逗花菜被咬了,被恩恩她们送到卫生所打疫苗,一针扎下去,痛得他嗷嗷直叫、眼泪横飞,哭着闹着要离开,大喊着“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打针算是艾司最为惨痛的记忆了。

“啪!”

恩恩话音刚落,一个霹雳闪过,艾司忙不迭点头,躲在被单里筛糠。

恩恩面朝床外,背对艾司。感受到恩恩的体温和味道,艾司似乎没那么怕了。可恩恩总感觉背后那个家伙,不住地喷气到自己的颈后,一阵莫名烦乱不安,为什么感到脸像火烧似的?为什么心如鹿跳?艾司那家伙有没有越线?他的手脚会不会不老实?真是的,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饶是恩恩神经粗线条,除了自己的爸爸,还没和哪个男生如此近距离地待在一起,就连小时候住在自己家里的文风,也没有过同床而眠的亲密。

不过身后的艾司规规矩矩的,似乎也没抖了,呼吸也渐渐平顺了,恩恩扭头看他睡着没有,却看见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恩恩飞快地转头回来,平息了一下猛颤的心房,低声怒斥:“艾司,为什么不闭上眼睛睡觉?”

“我,我害怕。”身后传来弱弱的语音。

“看着我就不怕了吗?”

“嗯,看着恩恩就没那么怕了。”

莫名心颤,一种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窗外雷声渐歇,哗啦啦的滂沱大雨打在屋顶上渐渐汇聚成浪潮拍岸之音,恩恩放缓了语气:“睡吧,艾司,没什么好怕的,再过一会儿就不会打雷了。”

艾司轻轻“哦”了一声,但雷声一响,依旧一颤,带着床也发出轻响。

恩恩心底叹了一声,转过身来,艾司果然不敢闭眼,四目相对,恩恩的小心脏又是一阵没来由地乱跳,需要深呼吸才能压制那紧张带来的情绪:“艾司,别怕,你乖乖闭上眼睛呢,我就跟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好。”艾司紧紧闭上了眼睛。恩恩整理了一下思绪,轻柔道:“从前,有只小鸭子,很丑很丑……”

雷声渐小,恩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艾司呼吸匀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温润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拂到脸上,恩恩看着熟睡的艾司,突然有了种别样的情愫,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成就感和保护欲,总有一天,会让艾司学会生存的技能,无论他能不能回忆起曾经的事情,也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睡至半夜,恩恩莫名又醒了过来,耳边传来轻微的“噗噜噜”的声音,先是一惊,随即想起,是艾司,这家伙竟然打呼噜!这哪里来的坏习惯!

恩恩很想恶作剧地将艾司的嘴唇给他捏住,想了想终究忍了,心头羡慕这家伙倒睡得安稳,忽然听到艾司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恩恩顿时又紧张起来,白天疯玩出一身汗,晚上又受了惊吓,这家伙不会发烧说胡话吧?

恩恩赶紧伸手搭上艾司的额头,还好,不烫,这才稍微放心,给艾司裹紧了被子。这时候艾司又嘟哝了一句呓语,这次恩恩听清楚了,艾司模糊吐出的那个词是——“妈妈!”

恩恩鼻尖微微一酸,借着夜幕的微光细细端详着艾司那张精致略显秀气的脸,她小心地伸手捋平艾司在梦中拧紧的眉间皱纹,将这个大男孩揽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安抚:“别怕,艾司,我在。”

……

恩恩被花菜舔醒时,天已大亮,窗外放晴,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晰湛蓝,恩恩揉揉眼睛,习惯性地向后反搂泰迪熊,刚一搭上,手感不对!

一下想起,泰迪熊在桌上,床上换了个大活人。恩恩半坐起来,扭头一看,艾司那家伙,双腿蜷曲着,双手合枕侧卧,睡得像个婴儿,格外香甜,恩恩又是好一阵羡慕。

这家伙,害得自己半夜醒了几次,他倒睡得好。

“恩恩啊,起床没有?”爷爷突然在门外说话,“爷爷要去巡山去了,早餐在桌子上,我来看看花菜。”

听到主人叫自己的名字,花菜返身就朝门口跑。

“哦,起来了。”恩恩捂住艾司的嘴,把他弄醒,花菜已经有些吃力地直立起来,前腿搭住了门的横把,“啪”的一声,按钮弹起。

恩恩往床底下一指,艾司刚刚睡醒,听到声音,翻身一滚滚下床去,再一滚滚到了床下。门被拉开,花菜大力甩着尾巴,半立起来和主人拥抱。

爷爷在门外摩挲着花菜颈项道:“昨晚打那么大的雷,你该早点开门让花菜进来,花菜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你知道它最怕打雷了,你们两个都怕……”

“知道啦,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恩恩想把爷爷支出去。

爷爷却蹙鼻嗅了嗅,问道:“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恩恩不解,跟着也嗅了嗅,嗯?好像房间里,是有一点淡淡的骚臭味?循着气味源头,恩恩余光一扫!

“咝——”恩恩倒吸一口冷气,床的内侧,竟然有一大摊水渍,那股淡淡的味道,正是由此而发,更糟糕的是,爷爷的目光,也落到了那摊水渍上!

“是花菜!”恩恩想也不想,先栽赃过去。花菜无辜地看过来,“为什么又是我?”只可惜它表达不出来。

“哦,那没什么,待会儿把床单洗干净就是,你,你还要换衣服,我就先出去了,花菜要好好看着家噢。”爷爷似乎明白了恩恩刚才叫自己快出去的原因,和颜悦色地离开了。

恩恩关上门,依稀听到爷爷给老妈打电话,提到去医院看看什么的,恩恩简直欲哭无泪,但当她目光落到床底的时候,恩恩只觉得怒火中烧!

听到爷爷出门去了,恩恩暴喝一声:“艾司,出来!”

艾司从床底下爬出来,探头看了看:“爷爷走啦?”

“爷爷走没走不关你的事!”恩恩将艾司拎起来,指着床上道,“这是怎么回事!”花菜从小就被培养了很好的习惯,也绝不可能是自己,只能是艾司这个家伙了!

艾司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着头,小声辩解:“昨晚被子……里好热,我屁股上,出了,很多汗!”

“哈!屁股上出了很多汗是吧?我待会儿让你屁股上再开一朵花!”

“我,我怕吵醒你,我怕一个人去厕所要打雷,我怕我下了床,你就不让我再上你的床了。”虽然不知道屁股为什么会开花,但听恩恩语气好像不善,艾司赶紧承认。

“听着!你!永远!不许!再上!我的床!”恩恩要抓狂了,一把将被单扔地上,再一把扯起床单扔地上,猛然想起什么,厉声警告,“这件事情!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婉儿、雅欣、赵磊,一个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噢。”

恩恩抱起床单拉开门,又想到了什么,停了停:“难道我还要替那个家伙洗内裤?绝不可能!”恩恩死死地握住门把手,仿佛要将它捏碎!

半个小时后,雅欣他们来了,见面第一句话便问:“恩恩啊,听说你尿床了?”赵磊一脸坏笑,婉儿也捂着嘴,恩恩只觉得天旋地转。赵磊笑道:“刚才阿姨打电话问表姐,问你平时有没有那什么……哈哈!”

艾司赶紧争辩:“不是恩恩,是我,是我尿床了。”说完惊觉众人目光不对,想起恩恩叮嘱自己千万不可以说出去的,赶紧再看恩恩。

恩恩无语向苍天,深呼吸,微笑:“艾司啊,跟我进来,有话对你说。”

赵磊等人亦步亦趋,被恩恩杀气腾腾的眼神挡在门外,三人侧耳听墙角。

“把手伸出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呜哇……”

“不许缩!”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5

在这个闷热的深夜,17岁的周丽茹挎着单肩包回租住的公寓,过了这个暑期就是高三学生了,接下来繁重的学业和永无休止的课外习题将占据一整个学年。因此,从小懂事的周丽茹没有回老家,打算利用这个假期好好兼一份工,增长自己的人生阅历,也可以挣一份零用钱。

从麦当劳快餐店回到家只有五分钟不到的路程,这也是她选择在这里兼职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过回家途中有条小巷,路灯常坏。小巷是两边大楼生活区背侧,堆满了垃圾,时常发出恶臭。若不走这条便捷小巷,则要多花半个小时绕行。周丽茹每晚十一点才下班,若是不赶时间,她通常都宁可绕行,但今晚不行,看这闷热的天气,她得赶在大雨倾盆前回家。

小巷的恶臭令人捂鼻,隔好远才有一盏发出黄光的老灯,灯泡时不时闪一下,熄了,然后再闪一下,又亮起。

周丽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搭着挎包,快速穿过臭味的重灾区。忽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有个黑影,周丽茹心中一突,脚步放缓,在这少有人经过的小巷,自己可千万别碰到什么流氓。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近了,更近了,周丽茹借助朦胧的灯光,只见来人穿着连帽雨衣,看不清相貌,不像喝醉酒的流氓,或许只是路人吧?

周丽茹心头稍安,继续保持步幅前进,和陌生人擦肩而过时,她心中尤为紧张,甚至不敢扭头去看陌生人的相貌,等到双方侧身而过,周丽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果然是自己多疑了啊。

正这样想着,周丽茹仿佛听见头壳发出“咚”的一声,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雨衣人扔掉从路旁随手抽取的臂粗木棍,将已昏死过去的周丽茹翻转仰卧,取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锋利薄刃,似乎微微摇头,然后毫无怜惜地直刺心窝。夜空亮起一道闪电,闷雷轰鸣。

距离708滨江凶杀案过去快两周了,案件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只是排除了情杀、仇杀、劫杀等一系列符合正常思维的犯罪可能性,进一步通过DNA比对证实了死者确是陈文毅无疑。

凶手的外形特征,停留在一个穿着长衫长裤、戴类似棒球帽、穿李宁运动鞋的轮廓上面,身高一米六五至一米六八,高风甚至通过司徒笑提供的织物纤维锁定了几套长衫运动透气装,但凶手的面貌始终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们所查到的这套衣衫,已经在距离凶案现场不远的垃圾桶里化作了一堆灰烬,而且随访与排查时,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在案发时段有可疑人等从犯罪现场离开。

在司徒笑提供的树叶上,高风也成功提取出DNA样本,只是没有比对目标,依然没办法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那份DNA检测报告被司徒笑打印出来,几乎是随身携带,随时拿出来打量一番,他似乎打算从那些DNA数据中看出凶手的长相。

这些天司徒笑就差没吃住在警局,不是在阅览室,就是缠着高风,但线索断了就是断了,高风也没法变出线索来。司徒笑看了不少国外关于变态杀人狂的案例和无数心理分析材料,不过毕竟术业有专攻,他看得头都大了,也没琢磨出凶手的心理。

“高风,好了没有?你说的那个谁,心理专家,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啊?”一旦案件陷入僵局,司徒笑的头发和胡子就开始疯长,蓬乱地纠结在一起,这两周下来,再和刘显和站一块儿,不熟悉的人都分不出他俩谁大谁小。

高风戴着手套站在毒物分析室的玻璃墙后面:“没办法啊,我们法医鉴证又不只负责你那一个案子,所以我说,有什么消息不能提早告诉你,就你这个水磨工夫,没几人受得了。”

“就看在我的胡子都快遮住嘴的分儿上,你也该优先考虑考虑我吧。”司徒笑赖着不走。

“好了,等我出了这份报告就带你去见晓玲。”高风无可奈何。

“快点吧,今晚可能会有暴雨!”司徒笑催促。

出乎司徒笑意料,那位叫黎晓玲的心理医生居然不是在医院里,而是在天元大厦里租了几间写字楼。据高风所言,黎晓玲是他医学院的同学,毕业后在第三人民医院干了三年,再去美国学习了三年,两年前回国自己出来单干,开了私人心理诊所,终于有了如今的气象。

一头长长的披肩秀发,一张很是秀气的小脸,一副金边小框眼镜,一袭水色长摆连衣裙,文静的扮相使得这位高风口中夸赞不已的女心理医生看起来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听高风说,重案组的司徒笑长官办案狠、准、厉,是我们海角市罪犯的克星啊。”黎晓玲的性格显然与长相不同,主动伸出手来。

“高风的话不能当真。”司徒笑伸手一握,有些愕然这位文静姑娘的手心,食指边缘和四指关节都有一层薄茧,看来这位心理医生绝非外表那么文静。

高风替二人简单引见,晓玲将他们领入自己的办公室,是一间贴着温馨壁纸的干净小屋,不足20平方米,有一张看起来就让人想睡上去的按摩床,舒适的厚皮躺椅,柜子里锁着许多空气芬芳剂,干净的办公桌上有许多小人偶挂件和毛绒玩具。

司徒笑忍不住赞道:“好强烈的心理暗示,进入这里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房间。”

“只是让人放松心情。好了,高风给我的材料我都看过了,其实我觉得,司徒笑警官你的分析已经很不错了。”

“叫我司徒笑就好。”

“别站着,坐。”晓玲用她那修长纤细的手指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资料,姿势很是优美。高风径自冲泡了两杯咖啡,给司徒笑一杯白水,司徒笑只喝白水和不含添加剂的天然饮品,随后高风站在晓玲一侧,俨然一个护花使者。

“那我就直入主题了。”晓玲翻开文件,“你们希望我通过分析这些材料,为你们勾勒出更详细的罪犯心理画像,以尽快找到案件的突破口。不过我要说的是,通过你们提供的这些资料,我能得出的结论与司徒笑长官……与司徒笑你的分析大同小异,顶多专业化术语要多一些。”

“没关系,你说。”司徒笑如挣扎在犯罪漩涡的溺水者,任何一根稻草也不会放过。

“首先,你们对案件的初步判定——高智商变态杀人案,我也表示初步的认同。这种杀人犯我们心理学上称之为精英型淫乐杀人犯,典型特征就是高学历、高智商、无良知。之所以称其为淫乐杀人犯,是因为他们并不单纯地以杀人为目的,而是享受杀人的过程,他们不会因为杀人有丝毫负罪感,反而会在整个过程中亢奋不已,所以又叫快乐杀人犯。

“这类人有阳光的一面,他们往往是社会的精英,学习优异、学识丰富、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收入,通常心理学界认为他们有性欲倒错的心理障碍。这里的性欲并不是指狭义的交配性快感,而是弗洛伊德最早提出的力比多兴奋。libido,指的是性欲、原欲、一切器官的兴奋感知。一名科学家醉心于他的试验,试验的成功固然给他带来惊喜,但整个试验过程中,他全身心地投入会使得他体内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忘记时间、废寝忘食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又或者一名作者在创造笔下人物,灵感泉涌时,会产生一种兴奋激动之情,那种兴奋和激动又反过来激励他们持续试验或创作;好比武侠小说中常常提到的,某剑客为剑而生,一旦拔出剑来,整个人都完全不一样了,这些指的都是力比多兴奋,超脱于性欲之外,一种精神世界上的、全身心所有器官的共同亢奋。能够找到并产生力比多兴奋的人,都容易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成功,但对快乐杀人犯而言,他们则偏执于从杀人的过程中获取足够的力比多兴奋。当然,其中最为明显的表象还是一些原始的性欲,但表现为恋尸、食尸,也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变态。

“除去以上特征,快乐杀人犯的另一特点就是缺失良知。事实上每个人内心都有邪恶的一面,备受压迫的小工,在受到老板责罚之后,可能产生将老板大卸八块的想法。但正常人只是这样想想,这称为自我心理压力宣泄,也就是鲁迅先生总结的阿Q精神。我们不会真的去杀人,因为我们的良知告诉我们,这样做不仅违法,而且将一辈子生活在可怕的回忆和痛苦的内心折磨当中。但良知这个东西,是在人的婴儿时期逐渐培养并发育完善的,关键时期为1到5周岁,若这段时间缺少关爱并且没有形成基本的是非观念,那么这个人的良知发育将受到极大影响,甚至导致没有良知的可怕后果。杀再多人,他们也不会有丝毫内疚。

“会不会觉得很枯燥?”见司徒笑一言不发,美女医生停下来询问。

“哦,不,很生动,我正在学习。”司徒笑清楚什么时候该发问。

晓玲嘴角微扬,露出令人动心的微笑:“那我继续,根据你们提供的资料,初步将罪犯心理画像为精英型快乐杀人犯,其中有几处矛盾的地方。”

“几处?”司徒笑皱眉。

“嗯,首先而言,精英型快乐杀人犯,追求的是杀人过程中的力比多兴奋,他们往往会很小心地选择杀害对象,通常情况下也会很小心地藏匿处理尸体,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他们不需要向别人夸耀自己有杀人的本事,而且高学历和高智商也导致他们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事,他们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让警方抓到证据。可是你们这个案例,凶手却将尸体留在了公众场合,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出名欲。而通常出名欲会出现在生活中缺失关爱、生活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身上,以这点看,与精英型快乐杀人犯是相矛盾的。而通过残杀他人来达到出名目的,通常暗示凶犯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在心理学中划分通常是易于激动、社会适应不良、行为无计划性、无羞惭反应等,这与凶手如此冷静地面对作案过程也相矛盾。事实上,从凶手干净利落地处理掉犯罪衣物,连看都没看陈文毅随身携带的钱夹,甚至懒得去伪装,以及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观察陈文毅并制订周密详细的猎杀计划,都支持精英型快乐杀人犯,唯独留下尸体这一点解释不通。”

“那开膛手杰克……”高风插了一句。

黎晓玲平静道:“杰克并不完全符合精英型快乐杀人犯的定义,之所以有些文献将其归纳在内,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他最终没被警方抓获,一是他有较为精准的解剖技艺。事实上杰克的行为正好暴露了他有较为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无论是邮寄信件,还是选取的杀戮对象,他的心态是清晰可辨的。”

“你刚才所说的矛盾是建立在快乐杀人犯以杀人为乐的基础上,如果……这个凶手不是简单地以杀人来获取利……厉什么兴奋呢?”司徒笑第一次提出疑问。

6

“力比多兴奋,如果不是以杀人为乐,那就不叫快乐杀人犯了,你是想说凶手不是变态吗?”黎晓玲反问,如果这样都不算变态显然不太可能。

“我不是那个意思。”司徒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嗯,这样说吧,我认识一个小偷,他曾告诉我,当他在人群里偷东西的时候,屏住呼吸,微微冒汗,心跳会加速,既紧张又刺激,他很享受那个过程,那应该就是你说的力比多兴奋了。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只是简单地虐杀尸体,已经不再令凶手感到满足,他需要在一个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环境里,去感受那种变态的刺激?”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解释得通。”黎晓玲明白了,“自身处于可能暴露的危险环境下,的确可以令人产生更多的兴奋物质,这源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如果真如你所假设,那么你们可得抓紧了,这个凶手比一般的精英型快乐杀人犯更为可怕,杀人戮尸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在寻求更刺激的杀人方式,如果让他持续作案,我们海角市会像百余年前的伦敦一样,陷入恐慌的。”

“你确定他还会再杀人?”这也是司徒笑最担心的事。

黎晓玲秀眉紧蹙:“如果我们的犯罪心理画像是正确的,那几乎可以肯定,而且我对你们得出的另一个结论也表示完全赞同,从凶案现场和凶手的犯罪过程来看,这绝不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杀过多少人。尸体出现在公众场合,让我怀疑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中杀人。”

“那又会怎样?”高风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一次会给人更为深刻的体会,就像狼第一次吞食到带血腥的鲜肉,食髓知味,他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再品尝其他食物会索然无味。”黎晓玲轻咬嘴唇。

“也就是说,以后这个凶手要再杀人,他都会选择类似的公众场合下手?”司徒笑心寒。

黎晓玲心悸地点点头:“像凶手这样的人很难得到满足,下一次凶杀出现的时间取决于凶手自身的克制力,但他一定还会动手。这东西就像植入实验猴脑内产生多巴胺的电极板,给它一个可以产生多巴胺的按钮,它会一直按动按键,至死方休。而且……”晓玲想了想,露出古怪面容道:“不知司徒笑你玩网游吗?”

“偶尔玩一下。”

“你知道经常打怪会怎么样?”黎晓玲扬起询问的眉梢。

司徒笑一愣,不明白黎晓玲的意思。

“会升级的。”黎晓玲如是说道,远处天光一闪,闷雷遥遥滚来。

“可是,我们线索不够,现在还不能抓住破案的关键啊。”高风有些怪晓玲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黎晓玲长长吐了口气:“好吧,我从我专业的角度给你们两位大侦探一点建议吧。首先,精英型快乐杀人犯选择目标都很挑剔,他们通常会选取拥有某一特征的人群作为目标,长头发的,或是蓝眼睛的;要不就是某类特定人群,比如老人,比如单身,比如陌生旅行者。前者是出于凶手心理的固有偏执,后者则往往是凶手圈定的较容易下手的范围。据已知案例,选取拥有某一特征人群为目标的凶手几乎不会改变他们的猎取目标,对付这种凶手,及早查出受害人吸引凶手的特征最为重要;而后者的可变性则更大,只要是容易下手的目标都在他们可选范围内。”

司徒笑眉心深锁:“这个我们已经排查过了,就目前而言,还没有什么线索。”

黎晓玲不予置评,直接道:“其次,力比多兴奋你们都理解了噢?也就是说,凶手不仅是在解剖尸体时会产生满足,而是从锁定目标、跟踪观察、制订计划到实施残杀、逃离现场,全程都会很兴奋。你们不一定要将所有突破目标都锁定在杀人现场,站在凶手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怎样做,顺着凶手的思路倒捋过去,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第三,某些精英型快乐杀人犯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包括受害者器官、毛发、肢体残端或皮肤等,在无人的时候他们会取出战利品使自己重新获得力比多兴奋,这点对定罪应该有所帮助。

“最后,既然这个凶徒不是第一次杀人,那么以前杀的那些人尸体或许会为你们提供破案的关键线索。”

“他是用盐酸处理尸体的,以前的尸体还会在吗?”司徒笑问道。

黎晓玲否定道:“盐酸无法将尸体完全处理干净,通常杀人犯处理尸体的手法无外乎分尸、酸溶、沉水、掩埋和焚化,其中掩埋是最常用的手法。只有特定环境下,才会采用打磨成粉或喂食野兽这种处理尸体方法,焚化则需要在很空旷的地方进行。但第一次杀人不会像后面处理得这样干净,带有尝试性,会留下许多破绽。针对这个案例,我倾向于酸溶之后的掩埋在人烟稀少的荒野,诸如莲花山、五花台这类地方。若凶手居住在城市核心区且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则需要从下水道和垃圾填埋场找线索。”

司徒笑瞠目结舌地看着高风,这黎晓玲哪像什么普通的心理医生,分明就是半个心理探案专家嘛。

高风笑道:“我说过晓玲不是一般的心理医生。”

黎晓玲微笑:“现在流行鉴定破案之类的电影电视剧,我恰好比较喜欢看,有用没用也能增长见识啊。”

“好了,我们再说下去,就有点一唱一和的嫌疑了。”高风打趣道,“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街边小吃,别有风味,高风和黎晓玲是医学院同学,司徒笑和高风又是高中同学,年龄相若,见识相当,三人经历各有不同,相谈倒也投机。司徒笑也知道,高风那小子哪会那么好心请自己吃饭,分明借花献佛,自己不过是他拉来壮胆的陪衬。回忆当年同窗,时间过得飞快,酷暑闷热,天气有变,三人才惜惜别离,司徒笑开车送高风,晓玲自己开车回家。

刚开车不久,伴随雷鸣电闪,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司徒笑不得不放慢车速,在雨中小心前行。

“怎么样,我说你会有收获吧。”高风一脸的意气风发。

司徒笑“嗯”了一声,黎晓玲最后提的那几条建议确实有帮助,接着却问道:“你对那位美女心理医生感兴趣啊?”

“啊?你看出来啦?”高风大惊。

“得了吧你,看见人家你两个眼睛都发光,连盲人都看得出来。我说,这么漂亮的海龟美女医生可很少噢,要追就得抓紧了。”司徒笑俨然一个过来人口气,虽然他自己也是光棍一条。

“唉,她的条件你也看到啦,就我们那一个月几千块的死工资,干的又是这种高危活儿,我心里还真没底。”

“我看晓玲不像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对自己有点信心嘛,刚才你们聊得不是挺投机的。”

“你不知道,有个年轻富商也在追晓玲,隔三岔五就去做心理诊疗,每周都花上万的咨询费,竞争压力很大啊。”

“哦,难怪她的私人诊所做得那么大,竟然敢开到天元大厦里去了。”

“可不是嘛,如今有钱的人多了。越有钱,心理压力就越大,去晓玲诊所问询的,那可真的是非富即贵,家里就跟开印钞厂似的,哪像咱们,辛辛苦苦奋斗十年才能有套小屋,然后还要当一辈子房奴。”

“知足吧你,起码你还有房奴可当,比我们这些租住单身公寓的强多了。那个富商什么来头?是不是奸商?要不这个案子结了之后我们去查他老底,把他关起来。”司徒笑打趣道。

高风道:“好像姓伍,和他哥哥都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但他好像不怎么管事,都是他哥哥和他嫂嫂在做吧,年轻富商,我说就是一富家公子哥儿。”

“地产商,富家公子哥儿?晓玲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人吧?”

“那谁说得准。”高风默然。

司徒笑突然道:“对了,那黎晓玲不只是心理医生这么简单吧?我看她手上有茧,手臂虽然纤细但灵巧有力,好像是个练家子?”

高风来了兴致:“没错。你也听到了,我和晓玲是同级不同班,你猜我们在大学里怎么认识的?”

司徒笑不假思索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在大学里是击剑社成员,像你这么闷骚的人应该不会有太多交友机会,那你们就只能是在击剑社认识的了,难怪手上有茧,可是指关节不该……难道她还是拳击手?”

“司徒笑就是司徒笑,在哪里都这么厉害,晓玲不仅是我们击剑社种子选手,而且,她从小就习练泰拳,她有个叔叔,曾是泰国轻中量级红箍拳手,很恐怖吧!”

司徒笑嘴角抽搐了一下,如此娇小玲珑的身影,挥动泰拳,那是怎样一道亮丽的风景。

停了停高风又道:“你们俩还是真是心有灵犀哈。”

“怎么说?”

“刚见面就忙着分析对方,打探对方老底。刚才吃饭你上厕所时,晓玲对我说你一晚上都绷着个脸,都没见你笑一下,我说我认识你十来年了,也没见你笑过。晓玲分析说她觉得你有强迫型人格障碍……”

“我会有人格障碍?”司徒笑高声反驳。

“别那么紧张,以他们心理医生的眼光来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有各种精神类疾病,就和感冒一样,只不过呢,病有轻重缓急。晓玲说你太过于专注自己的工作,甚至已经表现出完全忽视生活质量,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人不是机器,案子是破不完的。晓玲让我转告你,你这样搞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和心理都会崩溃的。”

“……”

“对了,还有,晓玲说你提到的那个小偷很有意思,连这种心理活动都和你说,是你朋友吧?”

“朋友,或许是吧。”司徒笑浮现出杨聪那颗大大的头和那干柴棍似的四肢。

快到高风家门口了,雨势愈发大起来。司徒笑手机响起,戴上耳塞,然后一言不发,陡然一个急刹、掉头、加速、掌警灯。高风差点没被甩出车外:“什么情况!”

司徒笑一脸寒霜:“那个凶手,又出现了!”

7

北二环南宁路,距离行将搬迁的客运北站不足一公里,以前曾是小偷聚集区,鱼龙混杂,廉价的旅店和挂满霓虹招牌的歌舞厅林立,虽然后经政府大力整顿,治安好了些许,不过深夜的无人小巷依然是脏乱差的代表,酒醉斗殴事件时有发生。

第二名已知受害者的尸体就是在这样一条小巷中被发现的。

司徒笑和高风成为最早赶到现场的重案组成员,只有几位片区警察维护着现场,由于已接近午夜,地处偏僻,倒没惊动周围的住户。

在第一时间进入第一案发现场绝对是破案的重中之重,司徒笑和高风拉开车门,百米竞速般冲进现场。出示证件后,两人看到了尸体,死者很年轻,似乎还在读书的年纪,空洞的双眼无言地仰望夜空雷霆,无情的雨点倾泻在半裸露的尸身上。

“谁报的案?是谁第一个发现现场的?”高风冲向尸体,司徒笑询问现场片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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