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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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莹莹的火,拥有摧毁凡间一切事物的力量,彻底断绝它们的根源,了断人的轮回。

红凝抬手想要阻止,却仍被那股大力扑倒在地。

幽幽绿火沾上白色衣角,便迅速蔓延,最终凝集在他的心口,在他体内燃烧,看上去漂亮又诡异。

地上,红凝立即翻身抱住他,眼见那小小火焰燃烧跳跃,仿佛同时也在煎熬她的心,或许是先前斗法心血耗损的缘故,心头一阵阵抽搐,疼得厉害。

白泠转脸,冷冷道:“造下杀孽,你就不怕受天谴?”

陆玖业已回神,知道这次犯下大错,脸色也变了,手一挥,茅屋前的石座轰然倒地,四周阵法随之撤去。

“白泠!”一道白影疯狂地冲进来。

白泠迅速直起身,伸臂将红凝挡住,语气带了几分恳求:“不要动她。”

听到这话,白影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陡然停住,贺兰雪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他半晌,忽然微微笑了,笑得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紧紧捂着胸口:“好,好,你始终还是惦记她,五千年的道行还不够,如今什么都要给她?”

白泠微愣。

贺兰雪伸手指着红凝,笑着摇头:“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一样的讨厌杏花,一样的不爱修仙,她还能是谁?是谁?”

白泠也转脸看红凝,却仍是什么也没说。

红凝木然抱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碧火渐旺,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白泠沉默半日,漂亮冷漠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如同火光一样温暖,却又透着许多无奈与悲哀之色。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他轻声,“父王曾为我卜卦,你是我的劫。”

红凝看贺兰雪:“救他,求你们。”

贺兰雪木然不语。

茶花!红凝挣扎着要起身。

白泠拉住她:“小珂。”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红凝愣了愣,转脸看着他,神情半是不解。

“你不记得了,”白泠看着她,惆怅之色渐渐散去,笑意反倒更多,“我记得,当初师父带你回来,看到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小珂。”他像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总是迟了一步,当初遇上你,你便已经喜欢那个人,让我等来世,父王说你是去报恩的。”

红凝茫然:“什么。”

白泠似很失望,垂眸:“第二世我找到你了,你叫小珂,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可我……却没有保护好你。”

“我杀了你!”贺兰雪冷笑,“人妖殊途,你不死,他迟早也会受天劫,这本是天意,没想到他……舍弃了五千年修行,又找到了你!”

白泠看着她的眼睛,略带希冀。

曾经有过这些事?红凝摇摇脑袋,竭力想回忆,却始终只有一片空白。

他用五千年修行换得今生,她却已经不记得前世。

白泠沉默片刻,语气变得愉快:“不记得才好,你已经忘记他,喜欢我了。”他伸手摸她的头发,略有些迟疑,终是轻轻抱住她:“等了三世,如今我还是能找到你,原打算就这么过一世,想不到你竟肯修仙,我只愿将来能与你同登仙界……”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终于有希望同登仙界,他却难逃此劫。

有凉凉的东西滴落颈间。

我修仙,却不是为你。红凝心中剧痛,眼前迷蒙一片,眼泪滚滚而下,她紧紧抱住他,声音嘶哑:“可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够了。”声音渐弱,身形越发模糊,冰与火相抗,所受煎熬更非同一般。

心火燃尽,便是形魂俱灭。

白泠抬脸,看着贺兰雪:“不要再害她。”

贺兰雪看了他片刻:“好。”

白泠点头,微微一笑:“对你不住。”

贺兰雪也笑。

“来世便忘了我吧,省得难过,”年轻俊美的脸上升起无奈与怜悯之色,留恋,更多的是不甘,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他守护了三世也错过了三世的女子,喃喃的声音似在叹息,又似责怨,“五千年修行还不够,不够么……”

一阵风飞过,带来无数凉意。

面前人影逐渐消失,仿佛被风吹散了,红凝下意识张臂想要护住,却什么也抓不到。

摸摸肩膀,那里的手也不见了。

眼泪被吹干,她独自坐在地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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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转身打破沉寂:“你敢动他。”

陆玖恢复平静:“是他自己要代人受死,与我何干。”

出乎意料,贺兰雪没有发怒,只挑了挑眉:“你也逃不过的。”

话音刚落,她忽然飞身而起,一片浓云立即笼罩在上空,挡住头顶明朗的月光,须臾,无数铜钱大小的雪花飘散下来,落地即化。

陆玖惊:“你……做什么!”

雪尽云收,圆月重现,天地一片澄明,周围景物更加清晰,红凝仍是面无表情坐在地上,却再也见不到贺兰雪的影子。

陆玖似难置信,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遇上这种事,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他摇摇头,不想再多作停留,转身就要离开。就在此时,一道紫光倏地划过长空,紧接着大片乌云飞来,黑压压盖住了天空。

天庭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惩罚更不该这么重!陆玖惊异,开始着慌,想要遁走。

云中霹雳炸开,震耳欲聋,一道耀眼的紫色闪电劈下,其形若刀刃,看上去就是一柄巨大的弯刀,天威遑遑,纵是盘古开天辟地,也难形容比拟。

陆玖跌倒于地,惊恐且绝望:“昆仑斩神刀!”

天火为刀,散鬼之形,灭妖之魂,断仙之根,斩神之灵,紫色神刀毫不留情斩下,眼见就要将他劈成两半!

一道金光自东南方飞来。

“阿玖!”女子的急呼声。

金光如剑,伴有瑞气,恰恰格开那柄紫刀,相撞时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地面不住地晃动。

金光紫电尽数消失,大地回归沉寂。

满天乌云散去,周围光线却明亮如白昼,中间地上站着个男人,紫冠黑袍昭示着尊贵的身份,依稀竟有王者的威仪,眉挺鼻直,下巴蓄着乌黑的短髯,一双丹凤眼十分凌厉,其中满是阴沉狠怒之色。

他身后跟着四个手执法器的随从,神情俱有些愤愤的。

云头按下。

锦绣与陆瑶并肩而立,身后跟着杏仙梅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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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玖安然无恙,陆瑶松了口气,也不急着过去看他,反倒上前两步,盈盈下拜:“北界上仙陆瑶,拜上昆仑天君。”

锦绣亦道:“天君别来无恙。”

昆仑天君不理二人,踱到红凝面前。

红凝抬脸:“救他。”

昆仑天君不答,目中的狠厉之色却减掉了几分,隐约透出一丝黯然。这个倔强的小儿子,和他的母亲一样,一样可以做出蠢事,当初推算到他的劫数,所以强行将他带回,谁料到他又偷偷逃出来,只为与这女子道别,果真天意难违。

半晌,他抬手,就在白泠消失的地方,有蓝紫色的微光聚拢,变作小小一团,缓缓飞入他袖中。

见此情景,锦绣与陆瑶互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当然,凡胎肉眼是看不见这些事的,红凝伸手,慢慢地在地上摸索:“白泠……”

“劫数既完,你最好忘了他。”话音方落,昆仑天君已从她面前走开。

陆瑶始终规规矩矩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旁边陆玖也垂首跪在地上,她低声:“舍弟实是无知,且看家父的面,求天君手下留情。”

“好得很,姓陆的小子!”昆仑天君看着陆玖,皮笑肉不笑,“小儿道行不深,倒劳动北界小辈出手教训。”

陆瑶与陆玖都不敢言语。

锦绣摇头:“人妖殊途,本就是他命中的劫数,天君何必动怒。”

昆仑天君道:“你的意思?”

锦绣道:“陆玖确是罪有应得,当按天条处置,不若来日面见帝君……”

“小儿命丧北界九尾狐之手,本王自与他算帐,”昆仑天君冷笑着打断他,双眉一扬,傲气尽显,“你早已不是什么中天王,如今区区花神也敢接本王的刀,我倒想问问昊天,当真是欺我们昆仑无人么?”

见他话锋直指神帝,锦绣也不生气,微笑:“天君言重了,昆仑族术法独到,门徒鼎盛,能者辈出,连帝君提起也称赞佩服,锦绣怎敢不敬,方才实是情急失手,并无他意,若定要责罚,锦绣认罪便是,如今只望天君以令公子为重,不若先行归去,来日锦绣代为上奏,必为天君求得瑶池金莲露。”

陆瑶何等聪明,忙道:“北界愿奉上灵泉一盏谢罪。”

昆仑天君尚未答言,一随从怒道:“杀子之仇,竟要天君就此罢休?”

“原是失手,天君何必与小辈计较,反倒误了大事,”说到这里,锦绣叹息,“闻夫人只此一子,天君不看锦绣的面,也该……”停住。

昆仑天君果然迟疑,脸色阴晴不定。

锦绣道:“天君信不过我么。”

九界之水极为难得,六界交情都好,最难求的便是瑶池金莲露,昆仑天君明为臣子,底下却与神帝成分庭抗礼之势,本就担心神帝会为难,如今见他肯主动应承此事,思索再三,终是挥袖,冷冷道:“叫陆展去昊天跟前候着,本王再与他理论。”

紫气升起,五人驾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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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算平息,陆瑶转脸看锦绣,嫣然一笑:“今日幸亏有你,想不到阿玖竟闯下这等大祸。”

锦绣道:“也是他火候未到,尚能补救,须速速带他回北界。”

陆瑶点头,低声责骂兄弟。

见红凝仍坐在地上,锦绣缓步走过去,俯身扶她,轻声:“好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红凝推开他,双手仍是在地面胡乱摸索,终于痛哭出声,“白泠呢?前世,今世,我为什么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锦绣道:“他动了凡心,自当历劫,此乃天意。”

红凝不理。

“怎的还不明白?”锦绣拉她起身,安慰,“其实……世间万物都有循环转化之规,你何须难过。”

“那又怎样,”红凝挣扎,“循环转化,我去哪里找他!我呢!”她忽然转向陆玖,恨恨道:“今天不是白泠,灰飞烟灭的就是我,杀人偿命!”

锦绣道:“一切自有定数,你不会。”

红凝看着他半晌,道:“你为什么要为他说情?”

锦绣不语。

陆瑶眼波微动,莞尔,上前作礼:“舍弟确有不是,陆瑶代他向姑娘赔罪,姑娘且看在中天王的面上,饶他这次吧。”

红凝已知道中天王是谁,冷笑:“神仙也讲人情,赔罪就能让白泠回来么?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看他的面子?”

陆瑶笑而不语。

杏仙怎会错过讨好的机会,娇声道:“这是北瑶天女,也是将来的中天王妃。”

红凝倏地看向锦绣。

锦绣没有说话。

仿佛对着面镜子,照得心中一片雪亮,红凝忍不住低头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她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衫,这才抬眸看着他,含笑道:“中天王不用内疚,你并不欠我什么,都是我欠你的,闭关实在无聊,那些药难吃得很,我竟坚持到今天,奇怪。”

空空的地面,什么也没有留下。

眼泪终于再次滚落,她摇头:“他一直以为,我修仙是为了他。”转脸看着陆玖,语气很平静:“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目光太狠,陆玖不安地看姐姐。

红凝收回视线,冷冷道:“天意?我只相信善恶有报,有北界王罩着,有你们袒护,妖狐就能随意杀人,连天劫也不怕,什么仙界,一样的勾心斗角徇私枉法,比人间还恶心,是我糊涂了,那种地方怎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锦绣道:“你……”

清脆的响声打断他,玉簪一折两断,被掷于地上。红凝后退几步:“我红凝发誓,今生后世永不修仙,否则就和它一样,叫我魂……”发不出声音了。

语气坚定,暗含嘲讽,发誓的人一如当初那般决绝。

锦绣俯身拾起两段玉簪,轻声:“总是轻易为别人发这样的誓么。”

凡人的感情,这样的神仙怎能理解?红凝看着他,渐渐地,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变作一抹嗤笑。

她不再理会他,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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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仙碰碰梅仙:“那就是昆仑天君与凡人所生的儿子?”

此事天庭明令禁止再提,但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岂有不流传的,一万多年前,正宗神族与昆仑神族争拥天庭之主,分别是昊天帝君与昆仑天君,两族祖师约定互不插手,让二弟子闯天劫,能者为尊,谁知就在这当儿,昆仑天君却私自娶了一个姓闻的凡间女子,神与人怎能相恋,终于没能度得天劫,至使昊天帝君坐上天庭之主的位置。

昆仑神族失败,此事原该到此结束,不想后来又牵扯出另一件秘密。

当初昆仑天君为避劫,特意闭关修行,却不知是谁暗中将那名女子送上了昆仑山。

得知此事来龙去脉,昆仑祖师立即卜算,果然是正宗神族的人,一时大为震怒,昆仑天君与昊天帝君都是各自族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除了两派祖师,谁能知道他们的命数?因此他认定是正宗祖师指使,有违当初互不插手的约定,率部族登门质问,两派险些在南天门打起来。最终,锦绣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无意窥得天机,不慎泄露,引得部族动心设计,正宗祖师得知,当即削去他天神之位,贬为花神,算是勉强给了昆仑神族一个交代,幸亏锦绣人缘甚好,能算出昆仑天君的克星,足见法力了得,昆仑天君也有些佩服,此事才平息下去。

从天神被打回上神,昆仑天君重修五千年,晋升天神时又险遭大难,那位闻夫人为平息族中怒气,保住天君的道行,主动去了天火麒麟处,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梅仙本不喜杏仙,但提及此事,不免动容,垂首:“想不到昆仑天君也难度情劫,父子都……”

陆瑶蹙眉,见锦绣站着不动,立即瞟杏仙。

杏仙领会,忙上前劝道:“神尊大人数次点化,已尽了主仆之情,是她自己冥顽不灵,与仙道无缘,何必再枉费心思。”

陆瑶也扶住他的手臂,低声:“你还有两年就要晋升天神,天劫将临,若总被这些俗事缠身,帝君与我……很是担心。”垂首。

锦绣默然片刻,点头,带四人驾云离去。

贵公子

灵霄殿外,朝会虽散,神仙们仍未离去,三三两两聚作一处,议论纷纷,北仙界小公子竟失手杀了昆仑天君的爱子,今日朝会上听得奏报,神帝虽未表态,脸色却不怎么好,因事情牵涉到当年的恩怨,不免引得后辈小仙们好奇打听。

锦绣微微皱眉,转过曲廊。

数名仙娥手捧果盘玉壶朝这边走,见了他,忙停下来伏身作礼。

锦绣问:“帝君何在?”

领头的仙娥小心地回道:“帝君与北界王都在金罗殿上。”

锦绣颔首让众仙娥退下,朝金罗殿方向走了几步,迎面又见北界王带着陆瑶匆匆行来,不由一笑,停住脚步。

陆瑶抿嘴,也不行礼招呼,向北界王嗔道:“阿玖也太不像话,我说了多少次,父王总不在心上,这下可好,定要他闯出祸才罢。”

“眼错不见,这孽障竟无法无天了,”北界王摇头叹气,又称谢,“幸得尊神及时赶到,否则小儿性命难保,来日必带他登门拜谢。”

锦绣道:“北界王太客气。”

陆瑶瞟了父亲一眼:“他救阿玖,看的是父王的面子,父王反倒见外起来。”

“说的是,”北界王领悟,看着锦绣笑道,“那孽障是我惯坏了,如今竟制他不得,难得你不见外,闲了且代我多多管教吧。”

“大错已成,所幸还能补救,”锦绣不动声色,侧身,“我这就面见帝君,此事当尽早了却为好。”

北界王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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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罗殿高高的玉阶上,神帝端坐在案前批阅奏章,每批好一本,便有金鸾衔了飞出殿外,见他进来,神帝也不理会。

锦绣不以为然,整理衣袍,上前恭恭敬敬作礼:“花朝宫上神锦绣,参见帝君。”

神帝看他一眼:“你几时变得这般客气了。”

锦绣微笑:“揽了苦差,还指望帝君开恩少骂我几句,怎能不客气些。”

神帝失笑,轻哼:“瑶池金莲露万年一滴,如今只存了两滴,再大的情面也不过如此,昆仑天君自己不上书求赐,你倒会顺他的意。”

锦绣道:“若无九界之水,事情便再难挽回,昆仑北界必会大动干戈,因此锦绣看的不是天君的面,而是北界的面。”

神帝冷眼看他:“果真?”

锦绣沉默片刻,道:“当初实是锦绣之过,才害得闻夫人……如今那位正是她的公子。”

神帝淡淡道:“都像你这般多情,天庭人间也就太平了。”

锦绣岂会听不出话中讽刺,莞尔:“帝君既已有了主意,何不让与锦绣做个人情。”

虽说昆仑天君气焰嚣张,但当初两派约定在,再厉害也始终是个臣子罢了,昆仑与北界真闹起来,那才棘手,神帝执掌天庭只万年,根基尚且不稳,真要借此为难于他,有失气度不说,还会授人话柄,不如安抚为上,君未失德,臣子受了恩,再生事就无理,因此就算锦绣不来求,这金莲露也是要赐的,只不过主动赐去,未免有示弱之嫌,如今锦绣主动提出,也是在体谅解围。

神帝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扬眉,似笑非笑:“都说你多情,我看你还是清醒的。”

锦绣笑而不语。

神帝不再多话,叫进一仙娥,吩咐:“让神后带他去瑶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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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山脚,有处宽大的庭院。

惨白的月光照在窗台上,十分冷清寂寞。卧室里燃着灯,一名年轻男子手持书卷斜倚在床头,身上只着了中衣,显然他的心思并没在读书上,两只眼睛时而不安地瞟向窗外,瘦削的脸映着灯光,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似在生病。

须臾,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男子面露紧张之色,略作迟疑,仍是起身去开了门。

“三郎。”一条人影迅速闪进来,那是个体态轻盈的黄衣女子,云含春黛,纤腰袅娜,生有十分的颜色。

男子掩门,退后两步:“丽娘。”

“三郎也太用功了些!”黄衣女嘻嘻笑,抢过他的书丢到地上,身体缠过去,“夜这么深了,我们还是早点安歇吧。”

男子下意识闪身躲避。

发现他举止大异往常,黄衣女奇怪:“你怎么了?”

手被她拉住,男子忙掩饰:“想是近日生病的缘故,有些困倦。”

黄衣女便不在意,照往常一样搂着他上了床,亲起嘴来,舌尖轻吐,香津暗送,将酥胸不停在他胸前蹭,一双玉手却不知不觉间解开他的裤带,滑向他的下.体,握住捻弄。男子年轻,纵然久病,也万万经不起这番挑逗,加上她手段实在高明,不过片刻工夫,下身旗枪已是昂然挺立,顿时暗暗叫苦,又不敢造次,只得任她抱住行乐。

房中笑声急喘声起。

一场大战下来,男子神色比先前更加委顿。

病虚之体泄得自然快些,黄衣女生性贪淫,未能尽兴哪会就此满足,□上来,嫌他迟迟提不起兴致,索性将脸伏在他胯间,小口含住□,细细品咂。

很快,男子重整旗鼓,挺枪上阵。

黄衣女娇笑着将身体凑上去,二人又合作一处,此时她已然放松警惕,妙目半开半合,脸上升起享受之色,尽情摄取元阳。

男子伸手抱住她,喘息:“还是我来吧。”

正到销魂处,黄衣女只顾贪欢,不疑有他,低声笑:“你快些。”

男子本是满头大汗,勉力支撑,闻言不由咬牙,抱着她翻了个身,用力挺送几下,趁她闭目享受之际,伸手悄悄拉下床头的一面锦帕。

惨叫声起。

美人玉体横陈,一身肤肌宛如凝脂,堪称天然的尤物,然而,她的身下却多了件不该有的东西,那是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男子魂飞魄散,翻身滚到床下:“来……来人!”

被床头照妖镜困住,狐女心知不妙,眼波流转:“三郎,你要做什么?”

灵符在身,男子哪里还会受她媚术控制,顾不得身上衣衫不整,跌爬着扑向门:“姐姐!仙师救我!”

门被踢开。

“妖狐还不认罪?”一名青衣女站在门外,手执长剑,十六七岁年纪,长相清秀,淡淡的笑容有点冷,与年龄极不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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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遇上高人,狐女放弃挣扎。

青衣女走到床前:“摄人元阳,至今已害了十六条性命,今日你落到我手上,也算是罪有应得。”

狐女咬牙,目露杀机:“野道士多管闲事!”

青衣女不在意,剑尖指着她的咽喉:“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打散你的魂魄也不为过,恩?”

狐女惧怕,放软语气:“仙姑饶命。”

“我只是个凡人,不是什么仙姑,”青衣女早已料到她的反应,收回宝剑,“饶了你也行,不过我要件东西。”

狐女松了口气:“只要姑娘饶命,但说无妨。”

“我还没说要什么东西,你就答应得这么爽快?”青衣女俯身抬起她的下巴,扬眉笑了,“我要你的内丹。”

内丹乃是至宝,是修行的证见,炼成十分不易,若真的放弃,多年道行就要毁于一旦,谁肯轻易与人?狐女脸色大变,求情:“内丹除了提升法力,并不能增加修行,于姑娘别无用处……”

“我正是要提升法力,”青衣女丢开她,重新将剑移到她颈间,“害了这么多人,饶你一命已经便宜了,内丹还是命,你自己选。”

语气平静,却能让听的人明白,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内丹没了还可以再修炼,谁也不想落得魂消魄散的下场,狐女恨恨地看了她半晌,终于低头吐出一粒圆润的火红色的珠子。

青衣女拾起珠子放入怀中,收了照妖镜。

失去内丹,狐女现出原形,跃下床,飞快从窗口逃走。

青衣女转身出门。

“姐姐留步,”旁边的男子已整理好衣衫,满面通红叫住她,上前,“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拿钱办事而已,她不会再回来,”青衣女顿住脚步,淡淡一笑,“若非那些人贪图美色,也不会丢了性命,所以我饶她,品行端正,妖邪自然难以近身,我只能救你这一次,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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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地说,此地并不算是荒山野岭,只是略显得有点冷清,附近十来户人家都安静地沐浴在落日斜晖里,宽而直的官道划过山脚,向远处延伸,偶尔有荷锄者走过,道旁是大片的密林,林木掩映间,青灰色檐瓦若隐若现,似有处殷实的庄户人家。

庭园背山而建,两扇大门半掩着,破旧不堪,铁环扣锈迹班驳,门匾上的字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透过缝隙朝里望,只见院子里生满了杂草,显是荒废已久。

青衣女拉拉背上包袱,推门而入。

院子十分宽敞,高壮的柱子,石砌的井台,十几间瓦房布局规整,里面桌案齐全,几间屋子里还摆着破旧的床,想是当初来不及搬走留下来的,可知旧主人必是有些地位的乡绅。然而如今,这里竟落得一派凄凉景象,房梁遍布蛛网,窗台满是尘灰,门板也有了虫蛀的痕迹……

原因只有一个:据说这房子闹鬼。

短短两年里,主人家二十几口人就只剩了一半,请来作法的道士和尚死了好几个,最终不得不搬走,附近村民有大胆不信邪的跑来住,第二日也不明不白变作死尸,出了这等异事,周围人家骇怕,都陆续搬到了山头那边,剩下的没能力搬迁的,也尽量饶道而行,不敢走近,这些桌椅等家具才得以保全。

闹鬼,也正是红凝住进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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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有房间连同水井都检查一遍,红凝选了个干净些的房间,放下包袱,拭净桌上床板上的尘灰,又从井中打盆水洗了洗,最后在房间前后设下几道符,有异类靠近必会察觉,以作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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