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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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家长开始把两人的婚期提上日程,以前说起,迟灵瞳沉默不语,现在再提,她仍然不说话,但微微一笑。

于是,萧子辰悄然开始准备婚礼了。结婚好像比订婚麻烦多了,他又是跑青台,又是去省城,忙得很。

冬,渐渐深了,地处南端的滨江迎来了第一场雪,是场小雪,不大,纷纷扬扬地飞了半天,没等地面染白,就停了。气温冷得滴水成冰,迟灵瞳从图纸上抬起头,跺跺脚,呵着手,站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冲一杯奶茶。

萧子辰今天是下午的第一堂课,她也闷了一天,想着不如出去转转,顺便和他在外面吃顿火锅。想起火锅,不禁咽了咽口水。

锁门时,接了通电话,是化妆师的。“真是大快人心啊!那个…那个跑到你订婚宴上去闹的女人,哦,电台主持节目的,出事啦!”

迟灵瞳一愣:“你说重点。”

“她主持黄金档走的不是寻常路,不知谁漏了风,人家老婆跑到电台去闹,和她打了起来。电台迫于压力,把她调到了其他部门。她活该倒霉,又发了趟高热,把嗓子给烧坏了,现在讲话像只公鸭子,电台里的人都把她当笑话讲呢!”

她拦了辆出租,向司机说了孔雀的地址。又开始飘雪了,风呼呼地刮着,大衣下摆不停地摆动。她呵了一口气,瞬间化作白白的一团。

掏出手机给孔雀打电话。手机关机中。她黯然地闭上眼,握着手机的手战栗得厉害。孔雀已经习惯了五光十色的生活,让她返朴归真,她会疯的。

车在风雪中艰难地驶到了孔雀的公寓前,她下了车,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埋着头往楼梯口走去。

一辆黑色的君威停在楼道前,她眨了几下眼睛,瞪着那熟悉的车牌,愣在台阶上,像耳鸣一般,头嗡嗡地直响。楼梯上方响起了脚步声,她突然转过身,将自己隐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我已经帮你约了医生,明天你再检查下,有可能嗓子只是一时有恙,服点药,过一阵就会恢复的。”清清冷冷的男声,平和却有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如果不能恢复,我就是生不如死。”沙哑的女声哽咽着。“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欺负我,我哪会自暴自弃,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迟灵瞳悄悄地探过头,从树枝间看过去,只见站在台阶上的萧子辰淡淡地笑了笑,孔雀两只眼哭得又红又肿,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千娇百媚。

“就是嗓子恢复了,我也有可能主持不了节目。”孔雀仍在抱怨。

“你不要多想,那些都是小事。我该走了。”萧子辰转身下台阶。

孔雀突然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头贴上他的后背。“子辰,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萧子辰僵直了身子,掰开她的手,“在我的能力允许范围之内,我会尽量帮助你。”

“子辰,知道吗,我从来都无法忘记你。我好想你,不要走…”孔雀仰起脸,两眼是泪,委屈得直撇嘴。

一片雪花落在迟灵瞳的眼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掸去,悄然地离开了。既然孔雀已经有贵人相助,她就没必要出现了。

人心本善,都是同情弱者的。男人的心并不是铁做的,也会柔如丝绸。如裴迪声,哪怕宋颖背弃他,做了他的大嫂,她一遇到意外,他还是第一时间奔过去;如萧子辰,哪怕孔雀是因为别的男人受到伤害,他还是愿意给她提供帮助。

她出了小区,走街窜巷,想找辆车回憩园。雪天,出租车的生意太好了,居然没有一辆是空车。她也不着急,慢慢地往回走。

天色越来越暗,雪停了,换成了冰雨,她的脸冻僵了,手脚都麻木了,大衣也湿了。她茫然地站在街头,突然发现自己辨不清方向。 一辆汽车“嗖”的一声从她身边驶过,蓦地又急促地倒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她似乎没有察觉,还在慢慢地移动。

“灵瞳,你怎么会在这?”萧子辰从车上跳下,发怒道,“你疯了,不知道外面在下雨吗?”

她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抬起了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哦,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你打电话让我买呀,唉,你怎么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他只注意到她全身湿透的狼狈,无暇去理她的不对劲,拖着她,把她推进车里,忙用纸巾帮她擦。她的脸冷得像块冰,像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任他所为。他看着她连毛衣都湿了,叹了口气,发动车,飞快地驶向憩园。

她坐在他身边,侧目看到他烟灰的大衣后背上清晰地印着两枚红色的唇痕,她闭了闭眼,感觉心底深处长出了一簇刺,在风中剧烈地颤动着。

一到家,他就把她推进了浴室,开了热水,等浴室里雾气腾腾,再动手帮她脱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她让他出去。

他怔了下:“那好吧,我去煮点姜茶。

温热的水滑过冰冷的皮肤,她的知觉一点点恢复。她洗了很久,他怕她晕倒,不放心地跑过来几趟。

她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还有一杯红糖生姜浓茶。

“一点都不能留,统统都要吃下去。”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生怕她有发热。

她慢吞吞地吃着面条,神情有些疲倦,但没什么异常。

“今天在学校忙吗?”她问。

“和平时差不多。”他回答。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呀?”她抿了一口姜茶,又烫又辣,忙把杯子推开。

他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快速地回道:“没有!”

她笑笑,继续吃面。

帮着收拾完碗筷,她向书房走去,他拉住了她。“你今天受了冻,不要写帖了,早点睡。”

“我答应读者今天要写庭院,做人不能失去诚信。”她低下眼帘,抹开他的手,把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十点,她准时地关上电脑回到卧房,他没有睡,坐在床上看一本原文书。

“我身子有点冰,有可能感冒,我们分被睡吧!”她打开衣橱,想拿被子。萧子辰拧拧眉,伸出双臂,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掖好被角,瞪着她,“我体质比你想象的强。”

她浅浅一笑,乖乖地由他脱去外衣,睡在他的身侧。他俯下身,她身上有着沐浴后清爽的香味,很好闻。“想喝水吗?”他见她嘴唇干干的。

她摇摇头,闭上眼。

他将原文书放在床头柜上,拧灭了台灯,也躺了下来,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真不知道你是我女儿还是我爱人,真是操不完的心。”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依稀可以听见他缓缓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的味道充斥着四周,她的心里酸了起来。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纳了他时,为什么他就不能是个例外呢?

今天是帮助,如果明天孔雀过得仍然不好,他还是丢不下,仍要关心、担忧,这样子算是豪情仗义,还是算余情未了?爱情真是又简单又复杂。

热度在预期中升了起来,头越来越烫,她晕晕沉沉地坠进了梦中。醒来时,室内仍是暗暗的,但她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漏了进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杯,还有一盒快克。

“子辰…”一出声,发现自己嗓子也是哑哑的。

没有人回应,她撑着坐起,披衣下床,几个房间转悠了遍,没看到萧子辰。她看看时间,都下午一点了,想不到睡了这么久,萧子辰大概是上班去了。

微波炉里有做好的饭菜,她热了热,吃了一点,又吃了药,重新上床。半梦半醒的,眼一睁,天已黑了,萧子辰还没回来。

她给他打电话。

“有没有好点?”电话的那端很安静,萧子辰声音清晰得如同在隔壁。

“嗯,好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有点事,你不要下床,等我回去给你熬粥。”他像是很急,不等她说话,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她对着手机怔了怔,鬼使神差的,她飞快地拨了另一串号码。

这次没有关机,可是无人应答。

她轻笑摇头,起身一件件地穿衣,再裹上围巾,戴上手套。她不想等着别人迟到的解释,也不愿坐在屋子里猜测,也不想听到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如果注定一些事要发生,那么就让它来吧!她会好好面对。

一个人的退出,胜过三个人的纠缠。衣服、钱物、住处都能与别人共享,唯独感情是自私的,容不得一点一滴的缝隙。她不希望裴迪声的故事再现,她不任性也不取闹,不说重话,不逃不避,她会尊重所有的事实。 要,就是完完整整。不要,就断得干干净净。不是要他视孔雀如洪水猛兽,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他应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和公平,这样背着她算什么?

外面,天寒地冻,和屋内的气温相比,有如地球的赤道与北极。她踩着冻僵的路面,慢慢地走着。憩园离市区颇远,出租车不多,她站在路边等着。

“呃,是迟小姐呀!”一辆车缓缓地在她身边停下,一个女子笑着摇下车窗。

“你是?”她依稀觉得像见过这女子,可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妈妈和关厅长是朋友,你订婚的时候,我们有来道贺。”

“哦!你好!”迟灵瞳笑了笑,呵呵手,那天晚上客人太多,她想也许敬酒时打过照面。

“要去市里?”女子问。

“嗯,这边出租车好少。”

“那搭我的车吧,我正好要去市区。”

“可以吗?”

“可以呀!”一声轻笑从车内传来,后座的车门开了。“上车吧!”

“我妈妈。”女子笑着替迟灵瞳介绍。

“麻烦阿姨了!”迟灵瞳点点头,上了车,借着路灯看到车内的中年女子鼻尖上有颗黑痣。

“谈不上,迟小姐可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中年女子笑着说。

医学院附属医院。

萧子辰捏着手机,面对着雪白的墙壁,眼睛像胀痛般,微微有些眩晕。消毒水的味道,捧着药盘穿梭不停的护士,喧闹的走廊…这些场景不止一次在他脑海中闪现过,他想可能是在香港遇到的那场意外令他印象太深刻了。

“子辰。”耳鼻喉科的李医生手中抓着资料向他走来,孔雀一脸惶恐不安地跟在后面。

“检查的结果怎样?”李医生是声带方面的专家,也是医学院的客座教授。

李医生瞟了眼孔雀:“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孔小姐由于长期从事谈话节目,积劳成疾,声带有些炎症,正好又碰上发高热,炎症加重。”

“那有办法治吗?”孔雀紧张地问。

“治是有得治,但要孔小姐配合,远离烟酒、一切辛辣食物,按时休息、服药,尽量少讲话,有个三个月,应该会好转。”

“什么药要吃三个月?”

“中药。西药只能治表,无法治本。你这炎症只有慢慢调理,才能彻底恢复。你们等下,我去开药方。”李医生冲萧子辰点点头,转身进了办公室。

“中药,好苦哎,子辰,可不可以不吃?”孔雀皱着眉头,粉唇噘起。

萧子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吃不吃是你的自由。”

孔雀斜睨着他,扭了扭身子,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干吗这样冷漠,人家只是想让你安慰几句罢了。”

萧子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看了看手表,“你现在已经认识李医生了,我打过招呼,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他,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

“子辰,你不管我了吗?等下,我接个电话。”

她低头从LV包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号码,她笑着冲萧子辰扬了扬手机,“到底是聪明女,嗅觉很灵敏,居然挑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你说我是接还是不接?”

萧子辰脸色大变:“我先走一步。”

“你干吗这样慌张,我们又没怎样。其实,她昨天就给我打过电话了,因为你在,我把手机给关了。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怕是等不及来看我笑话吧!”孔雀倾倾嘴角,眼里满是讥讽。

“我很不想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你都非常非常的失败。现在这样的局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以后,不要再与我们联系。”萧子辰冷冷地闭了下眼,转身就走。

“子辰,”孔雀惊慌地上前欲抓住他的手臂,没等她伸手,萧子辰已像风一样冲到了楼梯口,转眼就没了踪影。

不管萧子辰的车速有多快,还是晚了一步,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

萧子辰握着钥匙,嘴唇哆嗦着,他颤抖着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她好像走得太急,手机也没带,搁在桌上,他翻了翻,最后一个号码是打给孔雀的,再前面一个是给他的。

他走进卧室,保温杯里的水还余半杯,药盒敞着,床上的被子凌乱,他伸手拭了拭,还有一点温度,应该是刚起床不久。电脑旁,她一直不离身的链表和卡地亚腕表静静地躺着,秒针滴答滴答,听得他心惊肉跳。

昨天,她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风雪中,幸好他看到,不然怕是会冻成个路雕。她说想去超市买点东西,那条路根本不是去超市的,他觉着她有点异常,但他没有点破。她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他摇头。她疲惫不堪地向书房走去,说做人要有诚信。她从衣柜里抱起另一床被子,要与他分被睡。

萧子辰狠狠砸着自己的头,跌坐在沙发上,她知道孔雀出事了,她也知道他去见了孔雀,她是在试探他。“该死的。”他低咒着,心里面乱成了一团。他们已经亲密如此,已经谈婚论嫁,她还是如惊弓之鸟,还是不信任他,还是一遇到事,转身就逃。

“咣当!”萧子辰愤怒地挥起手臂,不小心扫落了花架上放着的金鱼缸,几条红身黑尾巴的金鱼惊恐地蹦跳着,水泼湿了半张沙发。

萧子辰无视地上的金鱼,俊容扭曲成一团,真的有点生迟灵瞳的气。天这么黑,气温这么低,还生着病,你这是要让谁心疼?他苦笑,越过一地的狼藉,走进厨房,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打火机的火苗颤动着,他急促地凑过去,点上一支烟,狠命地吸着,中间根本不停息,一支到头,立刻接上另一支。

他就这样靠在橱柜上,也不知道靠了多久。冬夜的厨房,安静得连窗外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在,这个屋子就像是空了一样。

“咝…”烟又燃到了尽头,烫着了指头,他抽痛地发出声音。他试着让自己冷静,天这么晚,她应该不会离开滨江。他把她可能去的地方想了下,先拿起手机给迟铭之打电话。

“瞳瞳没回来呀!会不会和朋友在外面逛街?你打她手机啊!”迟铭之说。

萧子辰看看桌上的手机,叹了口气,“她没带手机出门。这个时候客运站还有车去宁城吗?”如果她去宁城,在路上至少要五个小时,差不多半夜才会到。

“你们吵架了?”迟铭之听出了萧子辰语气中的无助。

萧子辰沉默不语。

“你在家吧,我马上就来。”迟铭之察觉到甘露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忙打住,挂了电话,抓起外衣就往外冲。

迟铭之一踏进萧子辰的公寓,倒抽一口冷气,“你们打架了?”

萧子辰抿紧唇,脸色青白,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是我情绪有点失控。”

迟铭之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狼藉,朝房间里看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子辰犹豫了下,苦恼地笑笑,“孔雀出了点意外,我去看她,灵瞳知道了,误会了,我回到家,她已不在…”

“瞳瞳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孩子。”迟铭之打断了他。“你是不是瞒着瞳瞳?”

“我不是故意要瞒,而是不得不瞒。她太敏感,几乎是草木皆兵。”萧子辰痛苦地闭上眼,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我去帮助孔雀,不是同情她,不是心怀不舍,而是因为她是灵瞳的好友,我必须让她好起来,我不要让灵瞳因为和我在一起有任何压力。”

迟铭之半晌不出声,眉蹙着,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许久,他抬起头看着萧子辰,“我非常溺爱瞳瞳,但从不偏袒。可我现在却要指责你几句,这件事,你真的做错了。”

萧子辰愣住。

“婚姻不是一间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以后就能永远保持洁净了。婚姻,不管是怎么样开始,都会是磕磕碰碰地一路走来。我与谭珍从相爱到结合,生下瞳瞳,在外人眼里,我们过得是那么幸福、温馨,我没有想过在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会牵着另一双手。是我经不住诱惑,不够坚定,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妻子。如果当初甘露出现时,我对她有一点坦承,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担心失去她,怕伤害到她,一直瞒着掖着,结果还是伤她至深。男人是需要像座大山,为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可男人终究还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有弱点,他也需要女人的抚慰,该做英雄做英雄,该做狗熊做狗熊。只有彼此坦承,心才不会有缝隙。”

萧子辰欲接话,迟铭之摆摆手,继续说道:“瞳瞳既然承诺了你婚姻,那么她就不可能轻易放弃。说她对你不够信任,你又对她全然信任了吗?你这样瞒着,她怎能不多想?毕竟孔雀是你的前女友。同样,站在孔雀的角度来看,你背着瞳瞳照顾她,她必然以为你心里面有了她。如果给不了女人希望,那么男人就要做得绝情,这样她才会死心。子辰,你和灵瞳真的需要沟通沟通。婚姻不是一朝半夕,想走得长久,你真的要改变改变。”

萧子辰默默地转过身,看着窗外萧索的灯火,心头犹如巨浪翻卷。他错了吗?

迟铭之走了,让他天亮后和谭珍通电话。他好像刚眯了一会,就听到有人“啪啪”地敲门,睁眼一看,五点,天还黑着。

“啪,啪”,又是两声急促地敲门。

“谁?”他披衣下床。

“子辰,是我。”关隐达宏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灵瞳回来了。”萧子辰一喜,忙打开门。门外站着脸色冷峻的关隐达和一脸惊慌的谭珍。

“灵瞳呢?”萧子辰探头往外看了看。

“瞳瞳真不在家?”谭珍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直掉。

萧子辰心一沉,“出什么事了?”

关隐达镇定地扫了扫屋内,“子辰,灵瞳昨天什么时候离家的?”

“她没有去宁城?”

“没有,没有,瞳瞳她被…绑架了。”谭珍瞬间哭得像个泪人。

萧子辰甩甩头,他一定听错了。“不可能的,昨天傍晚时我们还通过电话,她有点发热,睡在家里,然后…”他慌张地抓住关隐达的手臂,“绑架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隐达神情沉重,“我是半夜接到电话的,是用滨江郊区的公用电话打的,说灵瞳在她们手里面,条件是要我送她们出国。为了避免撕票,这件事暂时没有声张,我和你妈妈连夜回的滨江。”

“绑匪是谁?”

“南方非法集资案的主犯吴青和她的女儿,她们已经出逃四个月,一直不能抓捕归案,她们把赃款都已转往了国外,她们想出国逍遥法外,不知怎么会找上了灵瞳。我们打灵瞳的手机,关机中,子辰,灵瞳这些日子有遇到什么诡异的人吗?”

萧子辰嘴巴半张,有如石化了一般。“没有,她们可能已经跟踪了灵瞳几天,昨晚灵瞳刚好独自出门…”萧子辰闭上眼,后悔得恨不能砸死自己,如果他回来早一点,拦住瞳瞳,那么什么也不会发生。或者如果他没有隐瞒,瞳瞳也不会独自出门。

他突然从玄关处拿起车钥匙往外跑去,“天冷路滑,几个女人一定不可能走太远,我要去找灵瞳。”

“我已经派人分几路追过去了。你太喧哗,会对灵瞳不利的。”关隐达追上去。

萧子辰点头,“我知道,我要去看看,待在屋子里,我会疯掉的,灵瞳她…她还生着病…”

他头一转,急匆匆下楼。

“你不要走太急,等下,子辰…楼梯灯怎么坏了?”关隐达回头来牵谭珍的手,“小谭,你不要慌,慢点走,瞳瞳一定不会有事。”

“千万千万要快哦,老关,时间拖得越久,瞳瞳越危险。”谭珍哭得气都接不上来了。

“我知道。”

黑暗中,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紧接着,状似有人滚动的声音。

“不好,子辰跌倒了。”关隐达大叫,加快了步子。

慌乱的萧子辰在黑暗中一脚踩空了台阶,连着滚了十多级楼梯,跌倒在拐弯口,双目紧闭,额头上一片鲜红,手掌血肉模糊。

黑色的奥迪在乡村公路上风驰电掣,两边的树木齐刷刷地往后倒退。冬天的午后,太阳像微微发光的盘子,挂在空中,看似明艳靓丽,其实没多少温度,懒懒散散地照着。

车内开着空调,倒是暖得宜人。迟灵瞳动动僵硬的四肢,扭过头对坐在她身边的吴青笑了笑,“能麻烦你帮我解开外衣吗,我有点热。”

吴青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迟灵瞳有一点动静,吴青就立刻紧张地瞪着她。迟灵瞳的脚和手都用绳索绑着,本来吴青想在她的嘴巴里再塞块手绢,迟灵瞳说她晕车,要是一路上不讲话,她有可能会晕迷不醒。吴青看看她惨白的脸色,没有继续。当发觉自己被绑架之后,迟灵瞳表现得很冷静,算是很合作的人质。

吴青怔了怔,侧身为迟灵瞳解开外衣的钮扣。迟灵瞳长舒一口气,“谢谢!”

吴小青从后视镜里瞟了眼后座,秀眉拧成一个结,被迟灵瞳那一脸的气定神闲搞得有些恼火。“迟灵瞳,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你安稳点,不然我就把这车开到河里,咱们三个同归于尽。”吴小青也是千娇百宠的千金大小姐,远离一切奢侈的享受,东躲西藏四个月,她已接近崩溃的极限。

“小青,你别吓她。她现在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吴青说道。

“我知道。”吴小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泛白了。

迟灵瞳嫣然一笑,安慰道:“不要担心,我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她真的有些同情吴青母女,捆绑她时,手都在哆嗦。唉,都是养尊处优的人,显然很不擅长此事。如果她力气大点,估计想逃不太难。

吴小青将她骗上车之后,她一看到吴青鼻尖上那颗黑痣,这特别的标志,一下让她联想到谭珍描述过的在逃的非法集资案的主犯吴青。母女俩不等她回神,扑上来又是捂口又是绑手绑脚,她都没挣扎,她觉得这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镜头,突然成了真,让她感到无比的惊奇。同时,她又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解脱感。这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上帝忽然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到绿草红花、碧蓝的天空,春天重新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如果亲眼所见萧子辰与孔雀在一起,看着孔雀对他撒娇,看着他惊慌地向自己解释…其实,戳破真相,犹如在心口又添一刀,疼的还是自己。

不如不见。他的温柔、体贴,已让她产生的眷恋,现在的她可能已没有勇气决绝地转身。这不,契机来了。不要听谎言,不要去猜测,不要胡思乱想,暂时远离与他有关的一切,让炽热的情感降温,让彼此的心绪沉淀,然后再决定何去何从。

乡村公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车颠簸得厉害,这是迟灵瞳唯一不能忍受的地方,她晕得都认不得东南西北。她真的讨厌一切交通工具。

“妈,车要加油了。”吴小青看了下仪表,油表亮起了红灯。

“前面有个加油站,停一下吧,我也要给关隐达再打个电话。”吴青警觉地看看车外。天冷,农户们都待在屋子里,路上车和行人都很少。

“不准出声。”吴青恶狠狠地瞪着迟灵瞳。

迟灵瞳点点头,“你要和我关伯伯说什么?”昨晚出滨江时,她听到吴青给关隐达打电话,说要立即办两份护照,要两张去多伦多的机票,不然她就撕票。

吴青斜睨着她,“如果你的关伯伯真的关心你,这半天事情应该办得差不多了。我们总得约个地方见面吧!”

迟灵瞳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我有个建议。”

“说。”

“你可以要求我关伯伯办三份护照,带上我。”

吴青一愣:“什么意思?”

“你想想啊,不管你和我关伯伯在哪见面,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管辖区,法网恢恢,你一交人,不等你上飞机,怕是立刻就进牢笼了。只有你把我也带上飞机,挟持我到国外,那么,你们才会得到真正的安全。”

“妈妈,我同意她的建议。”吴小青扭过头叫道。

“好好开你的车。”吴青眯起眼,凝视着迟灵瞳,“你没理由帮我们!”

“我说我也想出国呢!”

“你随时都能出国。”

“不,我现在就想出国,能走多远走多远,浪迹天涯,等我倦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

“你受了什么刺激?”

“只是不想和某个人待在同一个天空下罢了。请问你们相信爱情吗?”

“不相信。”吴青母女异口同声回答。

迟灵瞳眉眼俏皮地弯起,“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我要去一个没有爱情的异国他乡,一个人静静地生活,谁也不认识,就当是重生。”

吴青狐疑地眨眨眼,“你不是刚订婚吗,难道他伤你很深?”

“我和他现在的状况就像头顶上悬着块大石,晃晃悠悠的,说不定哪天就砸下来了,说不定也许就砸不下来,我不想捏着颗心生活。你们呢?”

吴小青撇了下嘴,接话道:“以前追我的男人很多,像苍蝇似的围着,有一个还为我自杀。可是我妈妈的公司一出事,他们瞬间就跑得没踪影了,比兔子还快。我爸爸也是,背着我妈妈和公司里的职员鬼混,表面上还装得和妈妈多恩爱,直到我妈妈有天把他们捉奸在床。男人,他妈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好了,好了,不要乱讲话,加油站到了,你镇定点。”吴青拍了拍吴小青的肩膀,不放心地又看看迟灵瞳。

“我会乖乖坐着,现在,我们可是一伙的。如果你能把我手脚松开,那就更好。这样子挺难受。”迟灵瞳低头看看脚,好像肿了。

吴青打量着她,好半天,才说道:“一会上路后,我会看你的表现再作考虑,你合作点。”

“一定,一定。”迟灵瞳头点得像吃米的鸡。

吴青看四周没有异常,拿起一件大衣遮住迟灵瞳的手和脚,向吴小青使了个眼色,下车向加油站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吴小青用眼角的余光瞄着迟灵瞳,探头对加油工说:“麻烦把油箱加满。”

冷风从车窗里吹进车内,迟灵瞳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你说这到哪了?”

吴小青为了让神经放松,低头抽出一张CD塞进音响,“不知道。”

加油工呵呵一笑,“再走三百多里,就是青台市了。”

青台…迟灵瞳自嘲地倾倾嘴角,绕来绕去,怎么还在这片天空下啊!

音乐响起,一个忧郁的女声在车内飘荡,吴小青用头点着节拍,从包里掏出几张老人头递给加油工,吴青一脸疲倦地回来了。

“怎样?”吴小青等吴青上车,关严车窗,系上安全带。

“他同意了,见面地点约在青台机场。”

“那儿没有直飞多伦多的航班吧?”

“是没有,但有她同行,你担心什么。”吴青冷冷地瞥了一眼迟灵瞳。

她没有听她们在讲什么,她整个心都沉浸于在车内的歌声中。

我看见停歇着的天空/我听见没有节拍的风/仿佛只有我心中/还有梦/有没有唱不完的情歌/有没有不坠落的烟火/我和你总是擦肩而过/对你的思念还是那么多/说再见不一定再遇见/说承诺不一定会出现/微笑和哭泣的脸/一点一滴沉淀/会是最美丽的画面

我和你总是擦肩而过…说再见不定再遇见,说承诺不一定会出现…迟灵瞳默念着这两句歌词,一遍又一遍。

“你在哭?”吴青看到迟灵瞳脸上的泪啪哒啪哒往下掉。

“我说过这样绑着很难受,你听到没有?”迟灵瞳嘴唇颤动着。

“老关,是瞳瞳的消息吗?”医院的走廊里,谭珍拽了拽关隐达的手臂。

关隐达合起手机,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目前瞳瞳不会有任何事情,我刚让人查过,电话的方位是青台市下面的一个小乡镇加油站附近。”

“那快让人去抓呀!”谭珍急了。

关隐达摇头:“我们要考虑瞳瞳的安全,不然她们会狗急跳墙的。让她们一路平安地去青台。”

“我们就这样等着?”

“我已答应了吴青所有的要求,放心,一切我都布置好了。”

“你要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好。”

关隐达内疚地摸了摸谭珍憔悴的脸颊,“小谭,对不起,要不是我的关系,瞳瞳不会被绑架的。”

“干吗说这些,瞳瞳不会怪罪你,我也不会,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谭珍泪眼婆娑。

关隐达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抱住谭珍,将头埋在她的发心,“谢谢,老婆!我马上出发去青台,你…留在滨江照顾子辰。”

两人往病房看了看,一个医生轻手轻脚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忙迎上去。

“子辰醒了吗?”关隐达问。

医生摇摇头,“还在昏迷中,但一切功能都非常好,应该马上就会清醒了。”

“他只是摔了一跤,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谭珍问。

“萧教授之前头部受过重创,这一跤又是头部着地,大脑里的神经错综复杂,不知碰着哪根了,不过,情况良好,两位不要多虑。”医生点点头,走了。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要去青台布置一下。”关隐达温柔地看着谭珍。

“不管是好情况还是坏情况,都要给我打电话。”谭珍叮嘱。

“好。小谭,你撑不下去,给迟教授打电话,两人讲讲话,时间会过得快些。”

“不要,这件事你不是说知道的人越少对瞳瞳越有利吗,铭之视瞳瞳为掌中宝,要是得知她被绑架,他会急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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