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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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安宁陡然睁开眼,唤了侍女进来更衣。

她揉了揉额角,越来越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每日一闭上眼,慈安殿的小佛堂和无名冢里孤寂冷沉的身影便会交错出现在脑海里。

安宁换上衣,天才微亮,侍女欲言又止,见她神情冰冷,退到了一旁。

安宁取了长鞭系在腰上,一把推开房门,微微怔住。

施诤言一身儒袍,端坐在院子里,身形笔直,面容沉静。安宁看多了他穿着将袍的模样,突然变成名门贵公子的友人让她颇为不适。

“你今日怎么来了?”安宁神色微缓,行上前。

“才这个时辰,你要出府?”

安宁摸了摸鼻子,点头,“去围场练练弓箭,要不,一起?”

施诤言的眼神着实有些渗得人慌,安宁只得委婉提议。

施诤言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没有回她,反而朝一旁低着头的侍女吩咐,“去取些膏药来。”侍女忙不迭挪着小脚朝后院跑去。

“安宁,坐吧。”施诤言朝石椅上指了指,安宁挑了挑眉,大踏一步坐在石椅上,“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出什么事了?”施诤言问得单刀直入,丝毫不给安宁留搪塞的时间。

安宁身子一僵,笑道:“什么意思?京城里安逸得很,我每日好吃好睡的被供着,哪里有什么事?”

施诤言叹了口气,“安宁,我倒情愿你在西北,至少会活得轻松些。”

安宁不喜欢京城,他早就知道,可以前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眉眼里全是沉寂,不见一点笑容。

侍女从院外跑进,将膏药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安宁垂眼看向地面,神情有些茫然,指尖一暖,她猛地一惊,带着厚茧的手突然出现将她握得死紧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手掌因为日夜练弓早已磨破了皮,隐有暗红血块凝固。

青年眉眼沉下,神情微肃,“你的命还要留着上疆场杀敌,这般平白糟蹋了干什么!”

安宁沉默,一语不发。

见她如此,施诤言长叹了一口气,“安宁,太子说你有些不妥,让我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施诤言提及太子,安宁眸中微微动了动,突然开口:“诤言,如果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安宁,你会怎么办?”

施诤言的手顿了顿,抬眼朝她望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旁人没资格说你,你自己说的我也不信,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

安宁怔住,嘴角带出一抹苦笑,“真是实诚的性子,你也只适合呆在西北了。诤言…”安宁沉默半晌,突然起身,背对着施诤言,“如果有一日要你在真相和亲人之间取舍,你会如何去做?”

安宁的声音太过萧索,施诤言难以回答,他有些不忍,缓缓道:“安宁,我们向陛下请旨,回西北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安宁心中有什么结,他自会在西北这一方天地内,保得她平安喜乐。

安宁沉默半晌,缓缓合上眼,“不用了。”

太迟了,梓元已经回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留下来,不再如十年前一般逃开。

深夜,从西北入京城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队人马,一看便是大理寺衙差,中间护卫着一辆马车,这群人日夜兼程,眉间可见疲态。

毫无预兆间,铺天盖地的长箭从林中射出,不少衙差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一群黑衣人从林中冲出,领队的兵部侍郎急忙率领衙差抗敌,但终究敌不寡众,半柱香时间便现了颓势。

马车中被关押的人听见外间杀喊声,掀开马车布帘一角,见黑衣人前仆后继朝马车涌来,哆哆嗦嗦朝车内一角睡得踏实自在的人大声喊:“喂,臭丫头,你不是成天嚷嚷着是来保护我的,本官每日的吃食都被你抢了去,你现在装死做什么!”

刀剑铿锵声愈来愈近,马车木板不时会被钝器敲中,苑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这个成日里作威作福的大少爷惊恐难安的模样,不屑的抬了抬眉。

害死那么年轻的姑娘,本姑奶奶恨不得补上两刀,不让你吓破狗胆,怎么对得起那些冤屈上京的将士!

一念间,黑衣人已经欺近马车门边,一道剑光闪过,直直朝古奇辉命门挥来。

“救命啊!”惊恐的声音被生生卡在喉咙里,古奇辉瞪大眼,骇得差点昏厥。突然一道长鞭挥过,将长剑卷开,苑夺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一脚将古奇辉踢进马车角落里,跃下马车和四周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半柱香后,杀喊声渐止,直到微不可闻,古奇辉听见外头兵部侍郎连连道谢的声音:“苑姑娘,果然不出黄大人所料,确有杀手来灭口,今日多谢姑娘了,改日本官定上将军府亲自向任将军道谢。”

古奇辉没听见那女子回答,只感觉到有人逼近马车,突然马车布帘被掀开,红彤彤的火把印着一张满脸是血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见识过了苑刚才的煞神模样,他只是畏缩的躲在角落里,脸上努力挤出僵硬的笑容来。

“大公子!”苑突然开口,咧嘴一笑,带出几分阴森恐怖的意味,“京城的案子您也清楚,今日刺杀的人是谁派来的,您恐怕比咱们都明白吧。”

古奇辉神情一滞,不肯吭声。

苑低下头,声带嘲讽,“在咱们晋南大山里,虎毒尚且不食子,啧啧,您真是有个好父亲啊!”

说完,扬长一笑,放下布帘,陡然间,黑暗的马车里只剩下古奇辉粗重的呼吸声和满是愤恨的面容。

 

第五十六章

忠义侯在书房里左右踱步,脸色罕有的阴沉,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新提拔上来的大总管古忠推开房门匆匆走进,额上沁着薄薄的冷汗。.

“老爷。”

忠义侯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摆手道:“如何了?”

“大理寺内戒备森严,派去打点的人一个都进不去,黄大人闭府于后堂,也不肯相见。”古忠擦了一把汗,神情小心翼翼。前任大总管锒铛下狱,他这个临时被提拔上来的,自然希冀忠义侯府不受动荡,自己的富贵能长久。

“区区一个寒门进士,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若不是…”忠义侯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阴鹫的扫了古忠一眼,手上握着的玛瑙玉石转了转,“古粟的家眷安置好了?”

古忠连忙点头,“已经送到近郊的庄子里严加看守了。”

“等堂过完了,好好处理掉,免得古粟说漏过嘴,给侯府平生事端。”忠义侯淡淡吩咐,神情漫不经心得丝毫不像一句话便夺了几条性命一般。

想起那两个尚还稚嫩的孩童,古忠打了个冷颤,藏起眼底的胆寒,低声应了声‘是’。

“派往西北的人还没传信回来?”忠义侯皱着眉,问。

古忠点头,迟疑道:“老爷,西北官道山高路远,又有大理寺的衙差护卫一旁,或许他们还没寻到机会接触大公子。”

“不过是带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话,能有多难!黄浦素来善于审问,若是让他察觉了那逆子在说谎,忠义侯府便难以轻易从这件事里摘除出去。去了十天,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最多再过五日,这个逆子便会被押回京城,万一出了纰漏…

“老爷,我派一批人去城外官道上等着,待一见到大公子的车马,便寻住机会交代一番。”古忠急忙出谋划策。

忠义侯不耐烦的摆手,心不在焉道:“宫里还是没有消息?”

古忠一愣,“陛下这几日和太子殿下商量江南事宜,听说不怎么重视大理寺的案子,老爷,大小姐如今身份贵重,陛下看在小姐份上,定会将此时大事化小。”

想到女儿肚子里怀着的龙种和那日赵福模糊的建议,忠义侯摆手让古忠退了下去。

院子里有些冷清,比起一年前热闹繁盛的府邸,忠义侯府如今已败落不少。忠义侯眯着眼,总觉得有些不安。

大理寺戒备森严,派往西北的人了无音信,就连宫里的昭仪也传不出一点有利的话出来…难道这些真的只是巧合?

又过两日,任安乐起了个大早,着了一身简单的儒袍,唤了长青和苑琴一起出去溜大街,这对于任府来说可是件稀罕事,苑琴将整理到一半的忠义侯罪证放下,陪着任安乐出行。

马车行过长柳街,任安乐买了一盒新鲜出炉的叠云膏,一笼狗不理包子,十来串冰糖葫芦,乐和的吃着观赏京城早街的风景,苑琴一夜未睡,面上有些倦容。

“小姐,您在这条街道上已经来回逛了三遍了,您到底想去哪里转悠?”

任安乐瞧着天色,在软枕上挪了挪腰身,吩咐:“走吧,去大理寺,给那位迟早白头的黄大人送点心意。”

苑琴瞅了瞅任安乐手中大包小包的零嘴,打了个哈欠,“小姐,您倒是大方。”

“一家子老小都指望着我过活,我恨不得一个铜钱掰成了两个用,心意到了就好,浪费干什么。”任安乐摆摆手,望着隐约可见的大理寺府衙大门道。

大理寺半月来门禁森严,达官显贵一概拒之府衙外,但是任府的马车隔得老远一出现在街道上,便有衙差入府禀告,任安乐抱着埋过头顶的吃食歪歪斜斜下马车时,黄浦正理了理冠服,摆了一副肃穆端正的脸迎接她的到来。

甫一抬眼,见任安乐整个人被香飘数里的零嘴掩住,黄浦嘴角抽了抽,咳嗽一声,朝左右努力憋着笑的衙差满含威严的望了一眼,忙不迭卷起袖子接过任安乐手里的东西,“任将军,今日怎么…”

“秋高气爽,我闲来无事,便来瞧瞧府里的各位。”任安乐的声音清朗而愉悦,毫不客气将东西塞了黄浦满怀,足下生风朝大理寺内走去。

黄浦抱着东西跟在她身后,短短十来个石阶,硬是跑出了一身热汗来。

大堂内,任安乐打开盒子,各式点心摆了一桌,朝黄浦招手道:“吃点吧。”

黄浦走上前,哭笑不得:“将军今日这是怎么了?下官即便清廉,养家的俸禄还是有的。”

倒也只有这人敢直白的夸奖自己清廉,任安乐笑了起来,“我给你丢了个清水又不讨好的衙门,自己享高官厚禄去了,觉着于心不忍,便来看望一二,大人未早生华发,仍然容光焕发,我瞧着欣慰得紧。”

黄浦闻言叹了口气,“将军倒是说了一句实诚话,大理寺卿确实难为,但…”他面色郑重起来,“将军当初一力在陛下面前举荐于我,为了将军这份信任,下官也定要做好这一府寺卿。”

黄浦朝满桌子点心瞧了一眼,“将军今日前来,怕不是为了送这些东西,可是为了忠义侯之事?”他与任安乐共事数月,知道她从来不做无用功,今日能让她亲自前来的只有忠义侯府的案子。

任安乐朝黄浦扔了一个赞许的眼神,道:“忠义侯府绑来的总管审得怎么样了?”

黄浦眉头一皱,“他一心担上罪名,死咬灭口之事与忠义侯无关,下官惭愧,至今无法从他嘴里审出真相来。”谁都知道指使之人是忠义侯,可古粟却偏偏横了心抗到底,任是他向来铁腕神断,也没有丝毫办法。

“你能把大理寺守得如铁桶一般,已是很好了。”任安乐开口,朝羁押嫌犯的地方望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想见见这个古粟,不知瑜安可否行个方便。”

黄浦一愣,“将军是想亲自会会此人?古粟冥顽不明,下官看他已生了寻死之心,怕是难轻易撬开他的口。”

“无妨,试一试,也算尽了心意。”任安乐笑道。

见黄浦神情疑惑,任安乐道了一句:“我在晋南养了个怪习惯,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虽然那几人远在西北,但守着的也是我大靖国土,此案不明,咱们这些在京城享福的,对不住这些将士。”

想起半月前大理寺前跪满府衙的边关将士和青石板上至今都洗刷不净的暗红血渍,黄浦神情立马肃然起来,他朝任安乐拱了拱手,“若是将军有办法解了此案,钟将军和本官一并欠将军一个人情。”

任安乐摆摆手,起身行了两步,道:“今日之事,乃我一时兴起,还望瑜安不要对别人提及。”

任安乐虽贵为上将军,干涉大理寺审案总归有碍名声,黄浦当然明白,忙道:“将军放心,今日下官只与将军品茶闲聊,其他事一概不知。”

任安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径直朝古粟关押之地而去。

行过戒备森严的右堂和略微昏暗的长廊,牢房里最里面一间关着大理寺最重要的嫌犯古粟。

阴森冷寒的铁牢尽头,突然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敲在人心里头,如钟鼓一般。

角落里,古粟睁开眼,看着突然出现在牢房外的女子,微微一怔。

哪怕是王侯公爵,以黄浦的秉性,这件案子审完之前,都不可能私下见到他,这女子是…望着面前人沉稳素雅的面容,他心地一动,恐怕她就是那位一手将黄浦提携至大理寺首位,如今已入主内阁的上将军,任安乐。

“任将军。”古粟站起身见礼,他在侯府摸爬滚打几十年,纵使已经做好了丢命的准备,可有些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得罪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你认人倒是很准。”任安乐面容不变,淡淡道。

“将军威仪,响彻京城。只是古粟乃一介将死之人,在堂上已经说了全部实话,实在不敢劳烦将军再来此污秽之处。”他垂下头,回得很是卑微。

任安乐瞅了他一眼,突然开口,“古粟,若你在堂上说出真相,我可保你一双儿女万全。”

古粟整个人僵住,骤然抬头,眼中隐有阴狠之意,“任将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堂堂一朝上将军,怎可牵连我的两个稚子!”

大理寺内堂,黄浦正在仔细研究案子的卷宗,突然衙差来报太子亲至,他一愣,忙朝外迎去。

“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堂外,韩烨一身常服,领着温朔迈进大堂,见黄浦面有倦容,笑道:“无事,刚才和父皇商量了江南诸事,路过大理寺,便进来看看,顺便问问忠义侯的案子如何了?”

黄浦暗想这二人倒是心有灵犀,连挂心的事都一模一样,忙道:“下关无能,尚不能从古粟口中问出一二,去西北的衙差也要两日后才到,到时下官会让忠义侯长子和古粟当堂对峙,或许此案会有进展。”

韩烨颔首,交代道:“这件案子事关公侯和边关将士,非同一般,京城百姓皆瞩目于此,卿定要仔细审断。”还未等黄浦开口,他已道:“孤看大理寺外有任府的车马,难道安乐在大理寺内?”

黄浦神色微顿,任将军哟,您这车马被太子一眼就瞧了出来,还让我保什么密!

心里这么想着,黄浦仍是肃着脸,缓缓道,“任将军和臣有几月香火之情,今日特地来瞧瞧往日的同僚,此时正在后堂和其他同袍叙旧,殿下可要同去?”

韩烨是瞧见了任安乐的车马才会入大理寺看看,本以为她是为了忠义侯的案子前来,想不到竟然是和昔日同袍叙旧,着实有些意外。

“不用了,孤在前堂饮杯茶,等她出来。”韩烨淡淡道,朝堂内木椅一座,便如一尊佛般不动了。

黄浦面上坦然,吩咐着内侍上茶,和韩烨细聊,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花。

任将军,您再不出来,下官就要犯欺君罔上之罪了!

安静的大牢内,唯剩古粟惶急的喘息声。任安乐沉默的看着古粟,眼中的冷厉让他缓缓收了声。

“稚子?无辜?”任安乐随手一挥,铁锁应声而断,她推开铁门,走进腐朽阴森的牢房,停在古粟三步之远的地方。

“你的子女无辜,那钟景呢?”她俯□,一字一句开口,“那个姑娘只有十六岁,这个月便是出嫁之期,被□了不算,还在兄长归家之日被活生生吊死在亲人面前,你有没有想过,她无不无辜?她的兄长和所爱的人可不可怜?”

“像你这样丧尽天良之人,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你一双儿女成人后,又有何面目面对世人诘责!”

任安乐眼底的怒火淡漠微凛,对古粟诛杀之心毫不掩饰,古粟骇得倒退一步,瘫在木床边,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只是奉命行事,只是奉命行事…”他喃喃自语,突然回过神来,捂住嘴,惊慌的看向任安乐。

“你在忠义侯身边几十年,他的手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真的觉得你担下一切就能保住儿女?”

古粟顿住,神情渐渐动摇,忠义侯对亲子尚能说弃就弃,他死后,若是忠义侯反悔,他在黄泉之下也不能安息。

可是任安乐…她就能相信吗,她又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任安乐瞧出了他眼底的迟疑,缓缓道:“你不用管我为什么要介入此事,只要你在堂上说了实话,我担保你和一双儿女还有再见之日,待此案了结后,我会送他们远走他乡,改名换姓,不用担着你的罪责受世人嘲笑,一世活得坦荡无屈。”

任安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绿佩丢到古粟身上,然后转身朝牢房外走去。

古粟抓起绿佩,神情大变,这是幼子满月之时他亲手挂上的,他猛地手脚并用朝门口爬去,抓住铁栏。

“将军,任将军!我答应你,我说实话,只要你能保住他们!”古粟的声音嘶哑而希冀,任安乐止住脚步,回转头,“我任安乐言出必诺。”

说完,消失在铁牢深处。

牢里重归宁静,拐角处的阴影里,一双赤红的眸子盯着角落里蜷缩的古粟,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身旁的少女一声不吭的从另一条路朝牢房外走去,他安静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走出牢房,世界陡然变得光明起来,钟海朝面容清秀温婉的少女拱手,神情感激:“多谢姑娘助我平反小妹之冤,请问姑娘姓名?”

苑琴嘴角微抿,“钟将军刚才不是听见了,我家小姐姓任,名安乐。”

“一品上将任安乐。”钟海微微明了,神情郑重,拱手道:“想来日前那些证据也是将军搜集的,他日任将军但有吩咐,钟海万死不辞。”

说完他转身便走,苑琴瞧得意外,问了一句,“你不问我家小姐为何帮你?”

钟海摇头,阳光下的身影格外坚韧,“对钟某而言,世上再无一事能比此恩更重,无论将军缘何相助,钟海皆不敢问。”

“那可不一定啊。”苑琴看着钟海走远,低喃声缓缓响起。

大堂内,黄浦对着太子殿下已经添了三道水的茶杯面不改色,朝内侍招手又要添茶,韩烨摆手,淡淡道:“想不到大理寺内的属臣倒是挺多的,一场叙旧便要小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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