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星零作品安乐传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帝承恩一路急走,先朝五皇子行了一礼,才领着侍女近到韩烨面前,面容柔婉,眼带关切,“殿下,宫人说您在围场遇上了猛兽,可伤得严重?”

见她出现,韩烨神色未变,淡淡道:“无事,御医方才诊治了,不过是些皮肉伤。”

帝承恩未因韩烨神色冷淡有半点不悦,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炖了补品端上来。

莫霜托着下巴瞧得有趣,眼珠子一转,喊道:“这位娘娘,我也受了伤,劳烦娘娘替我也炖一盅吧,听说雪莲挺补的,记得要多放些在里头。”

莫霜眯着眼笑,完全一副乡姑娘进城的模样,立在一旁的韩越一乐,差点笑出声来。

帝承恩脸色微变,早有消息传来说太子和北秦大公主一同受了伤,这女子一脸张狂,帝承恩自是一早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不过是佯装不知罢了。

“公主多虑了,承恩自是也为公主准备了。”她回转身,淡淡行了一礼。

“承恩?”莫霜靠在软榻上,“原来你就是帝承恩。”像是没看见帝承恩陡然变了的脸色一般,她笑得意味深长,“听说陛下把你赐到东宫成了太子的孺人,怎么说你都比本公主来得早,日后本公主入了东宫,还要请你多指点指点才是。”

帝承恩神情微冷,却垂下眼,回得不轻不重:“公主言重,承恩不敢。”

莫霜见她不温不火,没有半点脾气,挑了挑眉。传言这女子骄傲得很,怎么成了如今这唯唯诺诺的模样,真是无趣。

韩越立在内殿里瞧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暗叹:这么混乱的局面,也亏得他皇兄在一旁稳如泰山。他正欲开口缓和缓和气氛,内殿外隐有声音响起。

“太子何在?”这一声问得威仪沉稳,满京城有底气在东宫如此问话的女子数不出几个来。

韩越朝他家皇兄瞅了瞅,见韩烨眉头动了动,于是闷不作声退到一旁。

“回候君,殿下在殿内休息。”

宫娥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经利落地走进了内殿。来人披着墨黑披肩,踩着一双藏青金纹长靴,直直朝左榻上的韩烨走来。

帝梓元略显深沉的眉眼微不可见地蹙起,直到近到韩烨身旁,见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才缓了缓。韩越在她眉眼一缓的时候甚至感觉到整个内殿的侍从都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数月不见,靖安侯君的这股子威势倒更甚从前了。

“围场密林里有猛兽出没,怎么不带侍卫就跑到里头去了?”帝梓元解下披风,露出了里面的绛红曲裾,显是来得有些急,长发用一根木簪散散挽着,甚是随意的模样。

宫娥小心走近,接过她手上的披肩,又退到一旁。

听见这话,莫霜神色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移过了头。因她一时随性,差点让她和韩烨死在一只黑熊手里,实在太丢人了。

“林中迷路,一时不察就走远了。”韩烨笑着回。

“太医怎么说的?”

“别担心,太医说养半个月就好了。”不同于帝承恩询问时的冷淡,韩烨回的老老实实,不带半点隐瞒。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出太子对帝梓元的特别和耐心。

莫霜面上的笑意一敛,有些感慨。她不经意瞅见帝承恩紧握的手,微微明了,看来这帝承恩对靖安侯君不是一般的怨愤啊。

也是,若她是帝承恩的身份,怕是早就疯了。

帝梓元掀开韩烨的外衣,瞧见他肩上的伤,眉头皱起:“我带了些伤药过来,是长青从泰山净玄老头那拿回来的,效果不错。”

这么一掀,韩烨半个肩膀都露在众人面前,帝承恩坦然得很,没有半点羞涩,朝门口立着的长青道:“把伤药拿进来。”

内殿的宫娥太监齐皆低下头,莫霜瞪大眼,帝承恩尴尬沉默地立在一旁,韩越望着天,假装没瞧见。

韩烨咳嗽一声,微微有些不自在,耳尖罕见的有些红。

长青拿了装药的瓷瓶进来,帝梓元接过,朝房里打量了一眼,开口道:“太子受伤,经不得风寒,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了。”

帝承恩脸色煞白,回转身,“殿下,承恩告退。”说完领着侍女退了下去,竟不敢和帝梓元对眼。

帝梓元眼皮子都懒得挑,望向莫霜,“公主还未正式与殿下议亲,留在东宫也不妥当,我给公主备了伤药,选了几个伶俐的侍女,这一月会在别苑里妥当照顾公主。天色已晚,公主不如趁早回别庄休养,免得误了时辰。”

帝梓元这话说得忒顺畅威仪,众人硬是从她脸上寻不出半点别扭之意来。韩越暗暗咂舌,总算明白太子十几年念着帝家女的缘由来。历经了疆场朝堂历练的靖安侯君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威势,半点不堕帝家派头,比东宫太子妃更像太子妃!

那帝承恩与之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也就只有这个北秦公主尚还能抵得一二,但也显得稚嫩了些。

莫霜被帝梓元的目光压得一滞,挑了挑眉,颔首:“候君想得周到,莫霜先谢过了。我身边有护卫相随,不用候君专门遣人护送。”

“如此也好。”帝梓元点头,神色淡淡。

“太子殿下,莫霜告退了。”

莫霜话音落定,拍了拍手,殿外候着的北秦护卫走进来,将她小心扶到软椅上后就欲抬着她朝外走,却被莫霜打了个手势停下来。

她回转头,望向帝梓元,笑了笑道:“今日是我邀了殿下一同去密林捕猎,殿下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候君雅量些,莫错怪了殿下。”

内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帝梓元抬眼,望着莫霜,突然开口,“莫霜公主,我在晋南时听过公主的名声。”

莫霜挑眉,“哦?候君听过我?”

帝梓元一双眼乌黑清亮,缓缓道:“听闻公主武艺超强,飒爽不羁,北秦的儿郎莫不心仪。我原以为公主必不是那深闺妇人,喜行那拈酸吃醋之事。两次得见公主之言,实在…见面不如闻名。”

莫霜神情一怔,殿内众人低着头,大气都没敢喘,连韩烨也抬首朝帝梓元看去,见她微肃的脸,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以帝梓元的性子,这话已是极重,但偏偏从她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坦荡之感。

“靖安侯君!”莫霜身旁的侍卫统领肖恒面色一变,就要反驳几句,却被莫霜拉住,她深深看了帝梓元一眼,半晌,摇摇头,笑了起来,“候君果非常人,是莫霜小家子气了,肖恒,回别院。”

说完,手一挥,让北秦的侍卫抬起她出了内殿。

殿外,肖恒实在气不过,嗡声道:“殿下,那帝梓元欺人太甚…”

没想到莫霜摆摆手道:“你当她真是为了我的话才动怒,她是因为我害得太子受伤,才会如此。我原本以为那靖安侯君是铁石心肠,对大靖太子全不在意,所以才激了激她,没想到…这两人倒是有趣得紧。”

“殿下,您真不打算嫁给大靖太子,属下看这太子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今日也是他救了公主您,他的武功品性,在北秦也算少有了。”

莫霜摆了摆手,托着下巴,“让我再想想,这等好男人,我比那帝梓元迟了十几年才遇到,着实可惜了。”她露出挣扎的神情,朝一路陪着她入大靖的侍卫长看去,苦恼道:“要不,我放下架子,去争取争取?”

肖恒看着自家喃喃自语的公主,黑着脸,半晌无语。

内殿,五皇子乖觉地领着一众侍从退了出去,唯留下衣衫不整的韩烨和满脸肃容的帝梓元。

 

第一百零六章

韩烨见一殿人顷刻退得干干净净,敛了面上泛红的神色,复又一派坦然。

帝梓元瞅了他一眼,嗤了一声:“在化缘山里就被我里里外外看光了,有什么好装的。想让莫霜知难而退简单得很,你直接拒绝不就成了,以她的性子必不会纠缠。”

帝梓元说这话的时候,眼微挑,带着一股子嫌弃之意。

韩烨看她半晌,罕见的没有半点不悦,眼底微带笑意,朝肩上指了指,“你不是来换药的?你要还不动,我就唤宫娥进来了。”

帝梓元顿了顿,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走到韩烨身旁,弯□,小心将瓷瓶里的粉末倒在他肩上,神情缓和下来。

两人隔得极近,韩烨一抬头,正好瞧见她微挑的眉眼,瞳中的担心隐隐绰绰,瞧不真切。他心底突然安定踏实下来,无论他和帝梓元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又横隔着什么,他们这一生的命途早就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韩烨抬眼,开口问:“梓元,莫霜性子大咧,和安宁相似,你怎么这么不待见她?”

瞥见韩烨脸上的苍白,帝梓元眉头皱起:“你们兄妹俩倒喜欢问一样的话,难不成天下间所有和安宁性子相似的姑娘,我都要喜欢不成?你们这是什么逻辑?我待见安宁,只是因为她是安宁。”

韩烨“哦”了一声,还未开口,帝梓元的声音淡淡传来:“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莫霜,当初在化缘山底我耗了三天三夜才保住你的命,她一晚上就差点全给毁了,这么糟蹋我的功力,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韩烨望着帝梓元面上理所当然的不悦,露出一抹苦笑,“你…倒是直白。”

上完药,韩烨正欲将衣袍穿好,手腕却突然被帝梓元拉住,见她一眨不眨垂眼望向自己,韩烨咳嗽一声,不复刚才轻松,疑惑地唤:“梓元?”

帝梓元却没应,反而眼一眯,将衣袍一把拉下,瞬时韩烨整个上半身都空了出来,这气势不可谓不猛,韩烨一下子怔住。

这时,正巧端着补品的两个宫娥踏进殿内,瞧见自家殿下神色惊讶、靖安侯君一脸用强的模样,惊呼一声。见帝梓元和韩烨同时抬首望来,两人脸色红白交错,腾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候君恕罪。”

这时候闯进来简直太不识相了,自家殿下想着这一日怕有十来年了。

韩烨默不作声,肃着脸。帝梓元眼一眯,遥遥朝两个宫娥抬了抬下巴,“出去,没有吩咐,不用进来了。”

两人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低着头小心翼翼将茶盅放下,飞一般退了出去,临跨出门的时候还极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韩烨脸色一黑,正欲开口,哪知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胸前,他低头,看到帝梓元胡乱碰的手,眼微微一沉,声音重了些,“梓元!”

帝梓元垂首,手在他胸前指了指,一本正经,“韩烨,上次我在化缘山就想问你了,你这里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伤?”

韩烨前几年在西北,身上落了不少伤,他循着帝梓元的手垂眼,瞥见伤口,来不及为刚才的胡思乱想尴尬,神情一变,漫不经心去扯衣袍,“在西北呆了几年,身上哪能不落个伤。”

帝梓元皱眉,“你去西北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这伤至少落了七八年,那时候你在京城里养着,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韩烨胸口处有一道极深的刀痕,以帝梓元的眼力,一眼就瞧出这刀伤应是穿胸而过,至少休养了几月才见好。

见韩烨敛眉不语,她想了想,有几分明了,“我在晋南的时候听说你曾经被细作绑架出宫,禁卫军几日后才在京郊的破庙寻到了你,可是那次受的伤?”

韩烨颔首,帝梓元微有感慨,“你和温朔也算是缘分了,苑琴说是温朔碰巧救了受伤的你,才会被你带回东宫。若当初不出这事,他恐怕一世都是个乞儿,难得有如今的造化。”

“梓元,温朔他是…”韩烨突然开口,瞳色深沉,道:“是啊,温朔和我也算有缘。”

他看着帝梓元,话到嘴边忍了下来。烬言的身份不能说出口,父皇能容忍有梓元的帝家,但决不可能容忍烬言还活着,若父皇知道真相,只会让靖安侯府和他们姐弟处境堪忧。

帝梓元把韩烨的衣袍拉上来,目光在滑过他身上的各种剑伤刀伤的时候凝了凝,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以后多惜着命,这世上什么都能挽回,只有这个不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淡淡的怅然。

世上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多,韩烨却知道,帝梓元是其中一个。当年一夕间帝家满门尽殁,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的感觉。

韩烨迎上她的目光,颔首,应道:“放心,我的命硬得很,怕是除了你,谁都收不走。”

帝梓元懒得和他贫嘴,端了桌上的血燕递到他手里。韩烨接过来,想起一事,道:“前几日你和安宁动手了?”

帝梓元挑眉,“怎么?你要为她出口气?告诉你,我可没留情,她脸上的伤估计到现在还没养好。”

韩烨叹了口气,“心里头舒坦了?”

帝梓元点头,“舒坦了。”她顿了顿,“怕是安宁没有舒坦。”

韩烨沉默下来,安宁把帝家的真相瞒了十年,梓元逼着她在仁德殿前指证嫡亲,这件事安宁不会怪梓元,可却不会原谅自己。她这个皇妹是生性豁达,却最重友情和亲情,怕是心底的疙瘩难以尽除。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总有一天,安宁会放下的。”韩烨缓缓道。

帝梓元叹了口气:“但愿吧。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回侯府了。”她说完,转身朝外走去,行了几步,突然顿足,回转身,望向韩烨,有些灼然:“韩烨,年节的那一晚,你在哪里?”

韩烨微微一怔,眼底似深沉似诧异,“那日我让温朔去了靖安侯府后就去宫里守岁了。”他迎上帝梓元的眼:“怎么?出了何事?”

帝梓元望他半晌,摇头,“无事,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问罢了。”说完打开房门,出了内殿。

门外的脚步声渐不可闻,韩烨倚在榻上,垂下眼,嘴角微微勾起。

“殿下,我姐就这么好?”半晌后,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

温朔靠在门边,眯着眼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韩烨,一脸不纯洁的模样。

“我刚才入宫,一路的宫娥都说太子爷好不容易得偿心愿,拦着我不让进呢!这还是看我姐出了宫,才肯放我进来。京城里都传疯了,说是你受伤的消息一回京,我姐领了一府侍卫奔了三条大街,跌了满城百姓的眼,直接闯到东宫里头来了!说吧说吧,殿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望见这小子欠揍的神情,韩烨整理好衣袍,懒得理他:“你这个时辰来东宫就是来替外面看热闹的人打听消息的?”

温朔见韩烨板了脸色,缩了缩头,讪笑:“哪能啊,这不是一听见您受伤,我就巴巴的赶来了,我刚才问过太医了,说是皮肉伤不碍事,倒是那北秦公主伤得不轻,要休养个把月才成。”温朔拱了拱手,“殿下,恭喜您了,可安得一个月清净。”

“那你还不回去?”听温朔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韩烨没好气摆手。

“嘿嘿,我今儿来还有点事…”温朔走进殿内,行到韩烨面前,颇为羞涩,“我想找殿下您借样东西。”

韩烨挑眉,“你又看上什么了?自己去库房里挑。”

温朔搓了搓手,左顾右望,“这东西肯定没在库房,殿下您说不准还不愿借。”

韩烨被闹得头疼,“你到底要什么?”

“我姐刚入京的时候不是在围场上一箭三雕,还给殿下您送了一副画,殿下…”

韩烨眼底明了,“你想要那幅画?”那画虽是梓元相送,却是苑琴画的。苑琴陪着梓元长大,聪慧机智,京城里少有贵女能比得一二,温朔这回的眼光倒是不错。

“对,我想请金玉楼的老师傅把画裱起来,免得陈旧了,我找苑书打听过了,再过一月就是苑琴的生辰,我想到时候送给她。”

见温朔眨着眼晶亮亮望着自己,韩烨笑道:“你这是借?跟你姐处久了,明抢倒是学了十成十。在书房的书架上,自己去拿。”

温朔欢呼一声,朝韩烨摆摆手,朝殿外跑去,“殿下,等今年你过生辰,我画大靖江山图给你,比苑琴的涪陵山景还要有气魄,到时候一定羡慕死京城各府的公侯,让他们知道,养儿子没用,养个温小爷才能以一敌百!”

少年清越兴奋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飞快散去,韩烨笑了起来,连连摇头,眼底隐有温情。

这对姐弟,一个冷静沉稳,一个跳脱飞扬,性子南辕北辙,真是奇了怪了。

温朔入了书房,寻到一年前苑琴在围场画的《涪陵山景图》,兴冲冲直朝金玉楼而去。

进了金玉楼,正巧广阳侯府的世子赵铭也在,见温小公子揣着一幅画卷稀罕不得地走进来,笑着问:“温朔,殿下又给你什么宝贝了?拿给我瞅瞅。”

温朔一点不含糊,把怀里卷轴拿出来显摆,“世子,这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画的。”

赵铭哎哟一声,忙不迭走过来,“当真?殿下舍得为你说亲了,哪家府上的小姐啊?”说着他望见温朔手中的画卷,恍然大悟,“这不是当初围场里靖安侯君身旁的苑琴姑娘作的画?原来是瞧上苑琴姑娘了,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这姑娘画得一手好丹青,没有数年功夫,难有如今的造化,想必是个有恒心的。”

温朔得意洋洋:“那是。”

当初围场上看客甚多,赵铭也只是匆匆一瞥,隔了一年再看这幅图,道:“真是不简单啊,年纪轻轻,便能有我鲁派之精髓,若是师父见了,定会高兴有人如此喜好他的画风。”

赵铭师承沧州鲁迹大师,妙笔丹青冠绝京城,他能说出此话,算是极高的褒奖了。

温朔咧着嘴笑,忽又听见他颇为感慨的声音:“可惜啊,当初我曾有个天纵奇才的小师妹,同龄人中也只有她能和苑琴姑娘一拼…”

温朔话听了半截,撇撇嘴,“世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小师妹,别是在忽悠我吧?”

赵铭神色一黯,“说来也是缘分,你没听过也正常,这还是你被殿下带回东宫那年发生的事。那时内阁大学士秦中道老大人有一嫡孙女,不过七岁,才名冠绝京城,甚喜作画,老大人亲自带她去沧州,拜在我老师门下,听说老师爱其大才,悉心教导她于她,将其收为入室弟子。岂料一年之后,大靖和北秦开战,秦老大人主管粮草军需,京城里有人盛传他克扣军饷中饱私囊。陛下盛怒,将秦大人父子斩首,秦家一众老小被发配边疆,我那小师妹当时不过七八岁,受颠沛流离之苦,后来死在了去边境的路上。可惜了,那一年我在京城伺候患病的祖父,未回沧州,就连小师妹的模样也没瞧见过。”

“这些年老师一直没有再收弟子,时常在画房内对着小师妹幼时的画作感伤,闷闷不乐,若是她还在就好啦。”

温朔听得很是唏嘘,觉得自己勾起了赵世子的伤心事,颇为过意不去,挠挠头,正欲说些劝解的话。哪知赵铭望着他手中的画却道:“苑琴姑娘的画风不仅像是出自我鲁派,连用笔的习惯也和我那小师妹的如出一辙,若是让她去沧州一趟,见见我老师,说不定能慰藉一下他老人家。”

温朔甚是诧异,“世子,你说的可真?”

“那是自然,老师经常看小师妹的画,我岂能记错。”

温朔顿了顿,眼底一抹光极快划过,突然问:“世子,当年秦家人被陛下发配到何处去了?”

“极南边境之处,哎,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赵世子一边感慨着,一边朝温朔摆摆手,“温朔,我先回侯府了。”

金玉堂内登时安静下来,温朔抱着画轴立了半晌,直到老掌柜连声催促,他才猛地惊醒,面容罕见的有些郑重,倏地出了店门,朝东宫跑去。

 

第一百零七章

又是一日,帝梓元下了早朝,径直回府,洛铭西已在侯府里等着她。

“今儿个有什么新鲜事?”已入了春,这娇弱弱的公子哥偏还半靠在暖呼呼的榻上,抱了杯暖茶,极惬意地窝着,比那小姑娘活得还舒坦。

帝梓元斜眼瞥他,入内堂换了身常服出来才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近月来陛下降旨大理寺,让黄浦翻查这些年的陈案,若有证据不齐的案子,皆可重新审理,还别说,黄浦这个老实人寻了好几桩不大不小的冤案出来,如今朝廷上下对陛下歌功颂德,连带着宫里气氛软和了不少,我见那些宫娥侍卫的腰杆子都直挺了些。”

洛铭西抿了一口茶,抬了抬眼皮子,“这也是意料之中,帝家的事闹得皇家灰头土脸,满城风雨。嘉宁帝做了二十年皇帝,自是知道用什么法子来赢得民意,有什么比沉冤昭雪更来得大快人心,他做这种事是熟手了。”

“这几月他频繁召见老将,厚赏封疆大吏,不就是怕帝家重新崛起,再成大患。梓元,老皇帝可是一刻都没闲着,你不做点事,暖暖身手?”

“不用,到如今这一步,有些事不用我们做会更好,黄浦不仅老实,还是个实诚人。嘉宁帝下旨让他翻查旧案,他自然会一个不落全过一遍。”帝梓元寻了窗边的软椅开始晒太阳,她朝窗外望去,院子里,苑琴挽着袖子,正在替院中的花草浇水,面容沉静娴雅,一派大方。

帝梓元收回目光,“做皇帝啊,其实是个麻烦事。你说陛下这人,惯会琢磨人心了,他一步一步走得妥妥当当,半分错都没有。唯一的错就是做皇帝太久了,以为全天下只有他一个明白人,万民都在他股掌之中,他以为他的朝堂清明得很,却不知其实是所有人合起来骗他一个。这十几年,冤家错案又岂止我帝家一桩,怕是这次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生截断了自己的臂膀。”

洛铭西瞥见她眼底的通透,掩不住眼底的诧异,“梓元,你当初入京时主动降职入大理寺,为的便是这一日?”

帝梓元没有否认,眉眼微顿,“所有人都以为大理寺贵不如内阁,权不如六部,是最无用的府衙,其实不然。大理寺是将天子和百姓连在一起的脉门,大理寺卿若正直刚毅,整个京师的面貌都会焕然一新,上行下效,京师安稳了,大靖才会荣盛。当初入京之前我便让苑琴将大理寺所有官员的生平彻查了一遍,其中唯有黄浦一人不畏权贵,品性公直,是大理寺卿的上佳人选。”

洛铭西接口道:“所以你才会假意降职,先借科举舞弊案肃清大理寺,然后再一步步将大理寺交到黄浦手中。你说得没错,若不是有黄浦的坚持,江南水灾案和钟海的案子都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就连仁德殿上对于帝家之案,他也没有半点偏颇。”

他微一沉默,“梓元,你明知道左相卷入了帝家之案还放过他,是为了苑琴?”

“天下不止帝家一桩血案,也不止我帝梓元一个苦主,姜瑜若提早死了,就算有一日秦家案情昭雪,又有什么用。”帝梓元望了一眼窗外,缓缓道。

“梓元,这些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计划好了的?”洛铭西一向只管百官和朝廷动向,对于帝梓元的事他干涉得极少,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开口询问。见她不语,他面色一变,沉吟片刻,眼底隐有惊讶,“难道入京之前,这些就全都在你意料之中?”

整整一年,京城发生了多少事,几乎完全改变了朝堂局势,若是梓元在一年前入京时就想到了今日之景,那也…

帝梓元听出洛铭西话里的惊讶,回转头,挑挑眉,“不算全部,十之□。沐天府知府贪墨粮食,哄抬粮价我一早便知,水灾却是意料之外,但最后的结果没有改变,江南被肃清,沐王因此被圈禁,左相失了盟友。忠义侯在西北犯案累累,证据全在苑琴手中,随时都可让他入狱。钟海是意外的收获,自我查出他参与了青南山的战役后,他就成为揭开帝家军之事最好的人选。”

洛铭西沉默下来,突然开口,“你当初让钟海在金銮殿上提起青南山一役,究竟是因为时机已到还是…为了阻止韩烨的赐婚?”

帝梓元笑了笑,抱着本书合上眼,“铭西,帝家的冤情已经平反了,至于我当初这么做的原因,还重要吗?”

她的呼吸渐渐平和,似已陷入沉睡中。洛铭西垂眼,半晌之后,望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缓缓道:“是啊,不重要了。”

那日你阻止韩烨赐婚这个事实,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近来,京城里热闹得很,嘉宁帝降旨翻查旧案的旨意一出,百姓朝官一片歌颂之声,可同时也让一些人不得安宁,左相府上犹为如此,说来也好笑,近来左相一派的官员连连被查出牵扯于旧案之中,一时间,大理寺内各部官员轮番过堂,好不热闹。这场有模有样的肃清里,朝臣最感叹的便是这一任的大理寺卿黄浦真是天生一副清官命,成百上千的陈案,他硬是凭一己之力把错案给翻了个遍,且一找一个准,绝不含糊。

听说即便是左相舍了老脸亲入大理寺求情,黄浦也没有半分姑息,不过一月时间,左相一派元气大伤,如此一来,朝堂此消彼长,右相势大,两派难以制衡。

这全然不是嘉宁帝想看到的状况,只是如今民间一片颂德之声,陈案还没翻查完,他决然不能降旨停止,遂只能每日里看着黄浦递上的折子干瞪眼,如今他只希望黄浦少翻出一桩是一桩,快点把这件乌龙事给解决掉才好。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几日后的朝会上,黄浦上奏八年前内阁大学士秦中道一案案情多有疑虑,奏请嘉宁帝寻回秦家发配南疆的族人,重新开堂审理。

听说这案子一出,金銮殿上安静了好一会。八年前秦家的案子不算小,当时更是轰动京师,秦老大人乃两朝元老,和右相交情甚笃,却被查出克扣军饷中饱私囊,那一年大靖和北秦交战落了下风,嘉宁帝知晓后大怒,将秦老大人给斩首了,那时搜集证据的主审官就是左相。

这件案子被揭出来,掀起的波浪就不止一点半点,偏生秦老大人当年名声极好,在朝中人缘深厚,黄浦一提起此案,便得了大半朝臣的响应,拦都拦不住,嘉宁帝在金銮殿上宣布重查此案后,有人瞧见左相那脸都绿了。

黄浦刚踏进大理寺内堂,便瞅见了来回踱步的温朔。温朔一见他就迎了上来,“黄大人,如何了?陛下可有下旨彻查秦家的案子?”

黄浦被他一连声的追问闹得头昏,连忙点头,“陛下已经下旨彻查了,你放心。”

温朔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坐回椅子上,连灌了几口茶水。

黄浦见他这模样,连日来的疑惑再也忍不住,问:“温侍郎,你为何如此重视秦家的案子?”

数日前,温朔入大理寺,言当年秦家之案有蹊跷,恳请他复查卷宗,他知温朔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便应了此事,哪知一查卷宗,还真寻出问题来。当年秦家的案子虽人证物证俱全,但那被秦老大人贪墨的十万黄金却一直没查出去向,他问了不少大理寺老官员,都说当时秦老大人拒不认罪,大呼冤枉,被左相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最后秦家的案子就这么给判了。

温朔倒是个聪明的,案子被揭出来前就将当年涉案的人证给寻了出来,替他省了不少事,待过几日搜集证据重新开堂审理后,秦家的案子怕就能拨开云雾了。

“我只是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这些日子查了东宫封存的卷宗,觉得秦老大人一生清贫,为民请命,何至于到老了犯下如此重案,才会请大人复查。黄大人,这案子当年是左相审理,那些证人可得看顾好了。”温朔沉声道,肃着脸时颇有几分气势。

黄浦岂会听不明白,颔首,“这几人府里我都安排了衙差守卫,如今案子还不甚明朗,谁若动这些证人,不就有了心虚之嫌,等于自己坐实了诬陷的罪名。温侍郎,你能提前将这些人寻出来,是大功一件啊!”

“黄大人过奖了。”温朔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道,“黄大人,那我就先回府了,这件案子劳烦你了。”

“侍郎哪里的话,洗刷冤屈还人青白本就是本官应做的事。”黄浦正色回。

温朔走见礼后出了内堂,脚步声渐远,黄浦微微沉吟,怕是温小公子和秦家有些渊源,否则也不会如此卖力。

东宫的库房内详细记载了过往朝堂的每一件大事,温朔一回东宫便扎进了库房寻找八年前两国交战时的案卷,直到深夜才弓着身子满脸疲惫地走出来。

书房外有宫娥候着,见他出来迎上前道:“小公子,殿下让您出来后去书房一趟。”

温朔顿了顿,点头,跟着掌灯的宫娥一路去了书房。

书房内燃着灯火,韩烨坐于桌前,正在翻看折子。软榻上置放着热气腾腾的糕点和温茶,温朔一进门,鼻子动了动,一言不发行到榻上吃起来,很是稳重,半点不见平日的散漫。

韩烨瞧得稀罕,挑了挑眉,“奔波几日,连这性子都给磨出来了,看来还是将你放远些好,过几年再回来怕是会更好。”

温朔抬头,“殿下,等些日子再把我扔出去吧,京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韩烨原本也只是说说,温朔虽聪慧,却太过懒散,心思不在升官一途上,平日里也是推一步才走一步,没成想这回倒愿意吃些苦了。

“怎么,经了些事,有感触了?”

温朔点头,叹了口气,“官小了,难为民请命。”

“今日黄浦在金銮殿上提出重查秦家的案子,这事你插手了?”

温朔心里头的事向来不瞒韩烨,这次牵扯左相,他才藏掖了几日,此时见韩烨问起,想了想道:“前几日我拿着苑琴的画去了金玉楼,碰上了广阳侯府的世子赵铭,他说苑琴的画风传承鲁派,和他早年的小师妹很相似,他那小师妹是秦老大人的嫡孙女,我顺着一查,觉得当年秦家的案子有些古怪,便去大理寺请黄大人翻查了。”

“你觉得苑琴是秦老大人的嫡孙女?”韩烨皱眉,抬首问。

温朔点头,“殿下,画风可以模仿,下笔的走向却不能,我后来请赵世子细细看过苑琴的画,他也觉得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有如此相同的笔锋。当年秦老大人的家眷被发配南疆,说不定苑琴便是那个时候被我姐给救下的。”

“苑琴确实不似一般的女子,当初我便觉得以梓元的性子,能教出如苑书一般脾性的丫头出来就该谢天谢地了,她若真是秦老大人的孙女,也算是桩善缘。你如今想如何做?”

温朔沉吟,“我官位不高,只能将这件事托付给黄大人,我寻出了当年秦老大人一案的证人,这几日也在翻查旧卷,想查查那十万两黄金的去向,只要找到了黄金,就能证实当年老大人确实是被冤枉的。”

“温朔,现在还没有真凭实据,你凭什么如此肯定这一定是冤案?”韩烨肃眉。见温朔沉默,他道:“是因为苑琴?”

温朔挠头,有些赧然,“也不全是如此,我打听过了,秦府名声极好,秦大人根本不可能在两军交战时突然私吞军饷。”

“接着。”韩烨将腰间的令牌解下,扔到温朔手上,“秦老大人一生傲骨,德高望重,体恤百姓,曾教导过我几日,算我半个老师。当年正值两国开战,此案惹得父皇震怒,没人敢提他求情,便匆匆由左相判了。如今既是秦家还有后人,注定此案不该沉埋谷底,我把令牌给你,你全力相助黄浦,将此案寻个明白,给秦家一个交代,也给苑琴…一个公道。”

想起那个一直跟在梓元身边的丫头,韩烨郑重吩咐温朔。

温朔连忙点头,眼底豪情万丈,“殿下您放心,当年谁欺负了我媳妇,我一个都不放过。”

说完随手提了一叠糕点,拿着令牌又窜回了库房。

温朔一走,韩烨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书房内安静半晌,他凝着的眉头一直展不开,半晌后腾地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房外的侍卫被惊得一怔,看了眼天色,“殿下,这个时候您要出宫?”

“别让侍卫跟着,打开侧门。”韩烨吩咐一句,匆匆出了东宫。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靖安侯门外,大门被敲响。

守门的老汉睡眼惺忪地打开府门,望着门口立着的太子爷,忒没出息软了半条腿,瞪大眼还没回过神,太子爷已经消失在回廊深处。

韩烨一路行来,侯府的侍卫见是他,识相地假装没看见,一个个立得像根木头桩子。闻讯前来的苑书咧着嘴笑,早一步把帝梓元寝房外的人全给撤了下去,吩咐百米内不准靠近,然后溜达着走远了。

帝梓元休息的上华苑静悄悄的,不带半点儿声息。韩烨半点迟疑都没有,径直推开房门,行到床前,停了下来。

月色照进,熟睡的女子面容安静,一脸恬淡。

韩烨沉默地望着她,手缓缓握紧,闭上了眼。

“梓元。”韩烨听见自己格外清晰冷静的声音在书房内回响。

“这一切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好的?”

第一百零八章

房间里很安静,韩烨睁开眼时,帝梓元已经盘腿靠在床头,明晃晃盯着他,眼中神情难辨,“你大半夜的闯进我房里来,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一句,韩烨,你让我答什么?”

韩烨面上是一贯的温和,就好半夜领着侍卫直闯侯府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望向帝梓元,“帝家的案子左相牵着其中,你却没动他,不是给父皇留一线余地,而是为了让父皇相信你回京城只是为了替帝家翻案,给重返京城的靖安侯府蛰伏的时间,也是为了让秦府的案情大白天下,对不对?”

帝梓元未答,眼微挑了挑。她知道韩烨会猜到,却不想会如此之快。

“短短几日,以温朔的势力,他怎么可能碰巧将当年涉案的证人全部找齐,是你在暗中帮了他。”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在怪我将温朔卷入其中?”帝梓元神情沉静,问。

韩烨摇头,“不是。就算父皇不降旨彻查陈案,你也会找机会让黄浦寻得此案的契机,为了苑琴,秦家的案子迟早会被翻出来。”

韩烨眼底忽而涌出些许沉痛,“梓元,这个契机,你从入京开始,选择的不是温朔,而是我。那副当初在涪陵山脚画下的画,就是你送到我手里的线索,那不是礼物,而是为了有一日我能察觉出苑琴的身份,从而牵出秦家的工具。”

“只是你没想到温朔对苑琴上了心,早我一步察觉出此事,反正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你干脆将错就错,让温朔替代我介入此中。左相是父皇的臂膀,靖安侯府重新崛起不过数月,卷入朝堂之争只会让人诟病,所以我们成了你庇佑靖安侯府的棋子,对不对?”

见帝梓元沉默不语,韩烨躬身,直视她的眼,嘴角划过一抹自嘲,“科举舞弊案、江南水灾,忠义侯府在西北的罪行被揭露,还有如今的秦家之事,一步步都按照你所想,全摊在天下人面前。梓元,你把整个京城变成了你一个人的棋局,这一年来,玩得可高兴,可自在?”

韩烨的声音里有难以自抑的苦涩,落在耳中分外悲凉。

“韩烨!”

帝梓元微微蹙眉,几日前洛铭西曾问过相同的话,那时她懒得答,现在越不愿韩烨如此看待于她。有些事虽是她一早谋划好,但到如今,在她知道韩烨这些年为她和帝家做的事后,她怎么可能全然无动于衷,否则当初也不会阻了他的婚事。

帝梓元刚欲开口解释,却见韩烨直起身,退后几步,朝她摆摆手。

  如果觉得安乐传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星零小说全集安乐传千古玦尘还君晚朝神隐上古宁渊帝皇书2帝皇书,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