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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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霜的左脸颊因为上次密林受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痕,这次她出现在韩烨面前不遮不躲,很是开朗,就连韩烨也不得不佩服她天性中的豁达自在。

“哦?公主见过父皇了,不知谈了何事?”韩烨微微蹙眉,问。

莫霜瞅他一眼,“能有何事,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日后能结秦晋之好,我正努力着呗!”

“公主。”韩烨一怔,眸色深了些许。

莫霜见他如此,噗嗤一笑,“殿下无需惊慌,我说笑的,大兄让我带了些礼物呈给陛下,至于国书里定的婚事,我准备等东骞使者来了,再和陛下长谈。”

韩烨眉宇一展,莫霜身旁的肖恒隐隐动怒,碍着韩烨的身份,只冷冷道:“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难道我家公主还配不上你不成!”

莫霜见这个二愣子侍卫犟脾气上来了,急忙用拐杖一推,“肖恒,我不过和殿下说笑两句…”

肖恒一身的铜皮铁骨,胳膊惯性地一挡,拐杖飞得老远。莫霜伤了腿,本就是金鸡独立的状态,这下可好,咔嚓一声,剩下的一只腿折响,踉跄着朝地上倒去。

当然,韩烨直挺挺立在这也不是吃素的,莫霜落地之前,他简洁有力的拉住她的臂膀,扶住了她。

不是俗烂的温香软玉戏码,莫霜只是搭着韩烨的手立着,但这也足够让御花园里外的宫娥侍卫大吃一惊。他们的太子爷清冷倨傲得很,这么多年也只把一个靖安侯君放在心上,何曾对别的女子如此纡尊降贵过,看来这个北秦公主倒是有些特别。

肖恒愣在原地,看着莫霜,纳纳地不敢上前,“殿下…”

莫霜笑笑,一把拂掉额上冷汗,“没事没事,就是折了一下,上点膏药就好了。”

韩烨朝身后的小太监摆了摆手,“去请太医入宫,公主,此处离华来阁近,不如先去休息,等太医入宫诊断了再回别院?”

莫霜瞅着自己离威武不屈的刚猛模样渐行渐远,苦着脸点头。

韩烨眼中隐有笑意,扶着她小心朝华来阁走去。

肖恒迈着碎步,小媳妇一样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小径上,原本跟在莫霜后面的两个宫娥望着几人远去,谈论起来。

“翠馨,咱们要不要跟上去服侍?”

“你傻了啊,殿下对这北秦公主上心着呢,要不哪能眼巴巴的自己送到华来阁去,咱们当然不能跟着,你看那个北秦的大块头,就不会揣摩上心,迟早被他们的公主教训!”

“噢,你说的对,你说咱们大靖这么多贤惠端庄的大家小姐,殿下怎么偏偏看上北秦的蛮公主了?”

“谁叫人家是公主啊!哎,以前咱们大靖还有个帝家小姐,现在帝小姐成了靖安侯君,怕是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两人说着回转身,朝小径外走去,却猛不丁瞧见不远处的身影,骇得脸色苍白,慌忙跪倒在地。

“奴婢见过候君。”

“奴婢见过候君。”

帝梓元一身绯红曲裾,不知从何时开始,立在小径外的桃树后,神情淡漠,眸色深沉。苑书站在她身后,眼扫过地上的宫娥,眉头皱起,望着帝梓元的眼底微有担忧。

“起来吧。”帝梓元淡淡一句,抬步走过小径,朝宫外的方向行去。苑书急忙跟上。

地上跪着的宫娥待她走了,才忐忑不安地站起来,低头匆匆出了御花园。

这般喜怒不动于声色的靖安侯君,着实太可怕了。

不远处的沅水阁上,帝承恩立在二楼窗前,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她早就猜到帝梓元和太子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皇家背着帝家满门血仇,帝梓元和太子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如当初一般相处。被嘉宁帝忌惮,被太子疏远,她就是要等着看,帝梓元在把她害到这个地步后,自己能落个什么下场!

她关上窗户,心情甚好地整理了衣饰,朝上书房而去。如今她每过十日入一次宫禀告东宫动向,为了得到嘉宁帝庇佑,这桩事倒是不能省。

傍晚,赵福将帝承恩送走,重回上书房,见嘉宁帝神情和缓,颇为惊讶,转念一想心里明了,看来御花园的消息陛下也知道了。

也是,如今太子殿下只要不把帝家的闺女放在心上,哪怕是看上了哪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子,陛下想必也是高兴的。

“陛下,看来北秦的莫霜公主对了殿下的脾性。”

嘉宁帝颔首,颇为感慨,“想不到当初母后的一步棋,到如今竟会有这般效果。”

太后?赵福一愣,“陛下是说北秦的国书是…”

“当时朕欲将帝承恩赐给太子为妃,太后秘密遣人去了北秦,和北秦王定了莫霜与太子的婚事。朕知道此事时正是帝梓元的身份被掀开的时候,便没有阻止,任由此事如太后计划的一般继续进行。”

“太后娘娘高瞻远瞩,如此一来,就算靖安侯君是太子殿下中意的人,怕是殿下也不能驳了北秦国书,让两国陷入交战之险中。更何况那莫霜公主性子豪迈,出身高贵,如今也得了殿下青睐,老奴恭喜陛下了。”

嘉宁帝案首,忽而神情一冷,“就算是娶北秦公主,也比他心心念念着帝梓元要好。”他顿了顿,“今日大理寺里头有什么进展?”

赵福恭声回:“陛下放心,秦家的案子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凭相爷的手段,理应全都拂干净了。”

嘉宁帝冷哼一声,“若不是帝家在晋南的雄兵虎视眈眈,这件事又有帝家介入其中,朕不想遂了帝梓元的意,否则朕必不留他这颗毒瘤,祸害朕大靖朝堂!”

赵福见嘉宁帝面容森冷,心底一怵,想到另一事,还是忍不住问:“陛下,再过几日东骞的使者就要到了,您是打算把太子殿下的婚事和安宁公主的婚事一起定下?”

以安宁公主的才干,若是嫁到东骞,实在太可惜了。

嘉宁帝顿了顿,罕见的沉默了片刻,摇头,“朕不会将安宁远嫁东骞,安宁是朕的长女,兵法韬略不逊于任何男儿,他们区区一个皇子,也敢肖想!”

“陛下的意思是…”

“大靖适婚的公主又不止安宁一个,等定了太子和莫霜的婚事,大靖和北秦成了盟友,朕许他东骞另一个公主,他们若是不愿,难道还敢同时和两国开战不成!”

嘉宁帝神情张狂,赵福连连称是,也舒了口气,退至一旁不提。

不过半日时间,太子在御花园中遇上北秦公主,并亲自扶她至华来阁休憩的消息被传得漫天飞舞、绘声绘色,百姓除了叹这北秦公主好运道得了储君之心外,便是感慨他们的靖安侯君怕是真的和太子殿下缘深分浅了。

幼时得太祖赐婚,佳话传天下,到如今一君一臣的结局,让人平白唏嘘不已。

眼见着又过了几天,秦家的案子还是没有进展,离嘉宁帝定下的十日之期只剩四日。

温朔每日在书库和大理寺两边跑,越来越沉默,差点急白了少年头。韩烨瞧在眼底,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此事已过将近十年,所有证据都被湮灭。更何况他是储君,姜瑜乃一朝宰辅,哪怕再怀疑,他也不能领着侍卫将姜家的府邸全给掘开,去寻那十万黄金的下落。

倒数第四日晚,韩烨正要就寝,内殿外响起小太监支支吾吾的声音。

“殿下,丽水阁的主子求见。”

帝承恩被嘉宁帝赐到东宫后,便被安置在丽水阁,但她向来知趣,从不在晚上来韩烨休憩的内殿。

“让她回去,把女戒抄写十遍。”韩烨皱眉,一瞬的犹疑都没有,脱了外衣径直朝床榻走去。

“殿下,帝主子说她有黄金案的消息,还望殿下赐见。”

房门外的小太监也是满头大汗,太子对帝承恩有多冷淡,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瞧出来。但殿下对温小公子的稀罕更是众所周知,最近温小公子为了黄金案忙前忙后,小身板劳累成了纸一般薄,他们这些东宫的下人又岂会不知太子代殿下急在心里头。

果不其然,内殿静了静,然后传来太子清冷的声音。

“让她进来。”

 

殿门被推开,帝承恩走进寝殿,停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小心抬头朝前望去,韩烨着一件里衣,披着薄薄的藏青外衫,沉眼望着她。

“见过殿下。”帝承恩适时的低头,露出光洁的脖颈。一身桃红宫装,娇弱清丽,幽静的夜晚,别生风情。

床榻处半晌无声,帝承恩惴惴抬首,瞥见韩烨淡漠的眉眼,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面容苍白。她做这种半夜求见自荐枕席的戏码,韩烨时堂堂储君,以后怕是更不会瞧得上她。以前她是帝家女,能名正言顺陪在他身边,以朋友处之,如今不过是一个可怜卑微的东宫孺人,还是一个用来监视他的细作。下山半年后,帝承恩再望着韩烨,生出了无力的悲凉感。

韩烨漫不经心地在帝承恩娇弱的面容上扫了一眼,冷漠开口:“前几日在书房外,你听到了孤和温朔的谈话?”

帝承恩稳住心神,点头,“是。”

“你如何知道左相藏金的地方?”帝承恩下山不过半年,势力全无,如今也是仗着嘉宁帝庇佑才得以保全性命。若不是知道她当初和左相沆瀣一气,或许会知道内情,韩烨根本不会让她入殿。

帝承恩长吸一口气,“殿下如今想必也知道我入京后和相爷联手过几次,殿下若愿相信我的话,便相信,若不愿相信…”

“你。”韩烨打断她的矫情,冷冷开口。

帝承恩收了声,没有回答,只道:“若殿下肯答应我两件事,我一定将左相藏金的地方双手相奉。”

韩烨皱眉,“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件事,我希望殿下承诺保住我的命。”帝承恩自嘲,“我帮了殿下,迟早会被陛下知道,到时肯定性命不保,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还有呢?”

“第二件事很简单,后日明王娶孙媳妇过门,我希望太子参加庆宴时身边伴着的人是我。待晚宴一过,我便会告诉殿下藏金的地方究竟在何处。”帝承恩抬眼,目光灼灼,迎上韩烨墨黑冷沉的眼,半点不惧。

到如今她能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若求不得韩烨半点垂怜,至少也要成为他用得上的人,用尽全力在京城皇亲中站住脚。这一生如此漫长,只要帝梓元不入东宫,总会有她重新爬起来的一日。

“好,孤答应你,”帝承恩敢放肆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有确焀的把握,就算是后日她才肯出,离父皇定下的十日之期也还有一日时间,足够了。韩烨颔首,应下她的条件,突然开口:“帝承恩,左相是我父皇的臂膀,你若将消息透露给父皇或是左相,他们都会好好赏你,为何来报于孤?”

“殿下。”帝承恩抬眼,眼底神色苦楚,“当初承恩回京是为了殿下,这份初衷到如今依然未变。只是殿下心里只念着帝小姐,瞧不见承恩的心意。”见韩烨沉默,她上前一步,问:“敢问殿下,如今待帝小姐之心可还如过往的十年一般?”

韩烨猛地抬首,神情沉下来,冷冷朝帝承恩望去。

“殿下,我确实骗了您,可您有没有想过,我不过是受帝梓元安排进入泰山的蘀身,这一切我身不由己,帝梓元才是那个真正骗您的人。您这十年面对的从来就不是帝梓元,一直是我。您每一年送到泰山的礼物,收的人也是我,感受到殿下心意的还是我。帝梓元根本没有念过殿下半分好,她若真的感念殿下的情谊,就不会在仁德殿上逼安宁公主将太后定罪,也不会逼死您的亲祖母…”

“帝承恩,孤要如何做,与你无关。”韩烨的声音淡漠而清冷,打断帝承恩愤慨的话,“帝梓元值不值得孤念着,也与你无关。”

帝承恩滔滔不绝的话戛然而止,她望着神情冰冷的韩烨,脸色青白,咬着唇突然转身朝外走去。哪怕是在皇宫被揭穿身份受人看低时,她也从来没有像刚才一般难堪灰心过。

帝承恩终是明白,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看她不过尘土。

内殿安静下来,韩烨靠在床榻上,揉着眉角,面上涌出疲惫之色。

帝承恩得再不成体统,有句话是对的…梓元从来没有感念过他这十年的情谊。

或许她会想着、会念着,但终究他的存在不敌韩家加诸在帝家之上的血仇。

两日后,洛铭西入了靖安侯府。

书房内,帝梓元正在翻看帝家各地密探送来的密信,见到他有些诧异,“你今日怎么来了?”嘉宁帝忌惮着洛川的兵力,对洛铭西出入靖安侯府可不怎么喜欢。

“再过两日秦家的案子就要定了,我让人查了你的三处可疑的地方,其中相府大宅和城郊的别庄都曾经修葺过。”

“你的意思是黄金必藏在这两处之中?”

洛铭西点头,“十万两万金不是小数目,京城里天子耳目众多,若是修葺宅邸,秘密送些东西就很正常。只是左相太过稳妥,竟在同一年修葺了这两处,现在一时还无法确认出是在哪里。”

“如果是修葺宅邸,只要仔细询问当时出入相府和别庄的匠人,一定会有线索,苑琴,你马上着人去查。”帝梓元朝一旁立着的苑琴抬手吩咐。

苑琴神色也是一振,点头出了书房。

“只剩下两天了,未必能查得出来。”洛铭西见苑琴出了房门,才叹了口气。

帝梓元神色冷凝,“哪怕只剩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况且十日之期是嘉宁帝定下的,一府冤情何等重要,这等荒谬的圣旨,何需遵守。”

洛铭西朝帝梓元瞅去,“梓元,当时在仁德殿上,只要你出构陷帝家的密信是从左相府中寻出,他必受千夫所指,姜家亦早就土崩瓦解。你难道没有想过那次放过了姜瑜,很有可能在这次秦府的案子无法将他定罪?”

“当然想过。”帝梓元搁下笔,“姜瑜心思细密,证据早就被他毁了,秦家的案子只能证明是别人构陷,牵连不到他身上这种后果我也想过。”

“那你还坚持如此?姜瑜在朝中二十年,势力根深蒂固,他若不除,对我们日后的计划是个阻碍。”

帝梓元抬首,道:“铭西,姜瑜对我而言重要不过苑琴,我比谁都清楚,将来苑琴能帮我的,将远远超过现在我能赐予她的。”

洛铭西怔住,继而明了,感慨道:“我明白了。”

他以前不明白为何帝盛天会选择帝梓元,如今一步步走来,才算看得透彻。

能利落放弃最好的机会铲除嘉宁帝的臂膀,或许看上去既愚蠢又过于重感情,但其实恰恰相反。

他们或许只能看五十步,而帝梓元计划所有事,都是从一百步开始。

见洛铭西神情微动,帝梓元问:“怎么,你还有事要?”

洛铭西回过神,颔首,“这几日我查相府时,发现一件事很奇怪。”

“何事?”

“相府的密探在查温朔入东宫前的过往,姜瑜是个沉稳的人,这次行事虽隐秘,却很急躁。”

“温朔?”帝梓元挑了挑眉,“秦府的案子一直是温朔在推动,但温朔一直在东宫长大,无亲无故,难以威胁,他应该是想查出温朔的亲眷,看能不能受他所制,这也算正常。你让人暗中阻拦一下,别让左相得逞就是。”

以左相的性子,将相府所有势力全部调动,只是为了抓住温朔的把柄,好像有些反常。但梓元的猜测也属情理之中,洛铭西点头,瞥见她眼角的沉郁和疲惫,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等秦家的案子落定后再仔细查这件事吧。

“今晚明王府有喜事,你可会去?”

“去,明王在帝家之事上并无偏颇太后,这件事我还承了他的情,自然要去。你先行一步,我去书房寻些父亲收藏的书册,拾掇两本作为贺礼。”

此时已日落西山,帝梓元瞅着天色也不早了,朝洛铭西摆摆手出了书房,朝侯府深处而去。

帝梓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洛铭西叹了口气,神色微黯。近日京城里关于韩烨和北秦公主的传言满天飞,梓元面上瞧着没事,但只要真正熟悉她的人,都会察觉她的笑容浅了不少。今晚的喜宴,若是韩烨也会出席,以梓元的性子,不定会出什么事。

靖安侯府是京城里除了皇宫外最大的宅邸,耗一年之功建成,数月前修葺时,帝梓元下令只将前半座宅邸修葺一新,然后将帝永宁和帝家族人早年居住的后府院落及书房只是清扫了一遍,然后全都封了起来,未做任何改变。

她踩着木屐一路行到归元阁,望着古旧的书阁,沉默凝眼。父亲当年的书房便是这座归元阁,这座书阁的名字还是她在韩烨的奚落下想出来的…

韩烨…这几日不经意想起这个名字的次数好像多了起来,帝梓元敛眉,摇了摇头,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归元阁内有股陈旧的气息,能让人感觉渀佛回到了十年前一般。就因为如此,帝梓元不常来后宅,回忆得久了,心会柔软,她要走的路还很长,还不到要靠回忆来过日子的时候。

帝梓元知晓她父亲素来喜好收藏些莫名其妙的杂书,归元阁里的藏书怕是不比皇宫内阁里的少,她径直行到最里头陈书的架子前,托着下巴琢磨哪本适合那个半只脚踩进了棺材的老亲王。

算了,赠他一本民间大厨钻研的菜谱,养养生也不错。帝梓元眉毛一挑,从架子里抽出一本《北派佛跳墙》,她随手翻了翻,瞅见一封薄薄的信笺被夹在书里。

会藏在这本书里,应该是父亲的信笺。哎,反正亡故的人也没啥**可言,还不如满足她的好奇心。帝梓元麻利地打开,在看到内容的时候怔了怔,神情微有沉色,她凝着眼忍着烦闷看完,却在合上信的瞬间收住了手,猛地重新展开。

其实这封信很普通,不过是一个人对那个温吞又少根筋的前任靖安侯絮絮叨叨地念了些近日景况,倒倒苦水罢了。若不是送来这封信的人身份有些不一般,否则这只是一封友人之间尚显亲密的书信。

帝梓元沉着眼,望着信笺最后头盖着的天子印玺,嘴角不轻不重勾起,竟有微微悲凉之意。

十年前的帝北城,父亲在宗祠前自尽时,猜出他如此相信的挚友,一心效忠的国君才是那个把他推进万劫不复之地,一手毁灭帝家的人时,是不是就和她现在的心境一样。

父亲,是你冥冥中不得安息吗?所以才会在我以为帝家已经沉冤昭雪的时候告诉我…我寻出的根本不是真相,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一年前,深秋,帝北城张灯结彩。那时帝梓元只有七八岁年纪,扔了马车,撑着一股子劲头骑马奔回了帝北城。过几日是靖安侯的笀辰,她日夜闹着要回来参宴,靖安侯只得将儿子送到京城,换回了这个皮实闹腾的闺女。

刚进府门,便听得老头子去了九华山,帝梓元转身跃上骏马,扑哧扑哧爬山去了。其实靖安侯那时候年岁也不大,三十而立,正当壮年,帝梓元从小喜欢和他蛮着干,自懂事起就唤她这个爹为老头子。

出了帝北城,帝梓元花了一个时辰才在九华山的半山石亭里寻到一个人喝着小酒的靖安侯。

靖安侯瞧见自己半大的闺女,指着满身尘土的她脸色一板,“大姑娘一个,回府了也不梳洗梳洗,这般模样,成什么体统!”

帝梓元嘿嘿一笑,窜到靖安侯面前,将石桌上的茶水一顿牛饮,“老爹,你当初把我送进咱家军营的时候,咋不想着我也是个姑娘家。如今看陛下真收了我这个儿媳妇,入了京城琴棋书画一摸黑,后悔了吧。”

靖安侯眼一挑,“谁敢说我闺女不行。”他回帝北城半年,把帝梓元一个人留在京城,本就心疼,若谁再敢说她闺女半句不中听的话,他也不是个软和的人,一准上门踢馆去。

“老爹,凭咱们帝家的名声,谁敢惹我啊,我在京城里一向可都是都横着走!”

帝梓元是个什么脾气靖安侯岂会不知,韩家的小太子是个温厚老实的,这丫头吃不了亏。两家放在平头百姓里,也算世家,只是终归帝王之家不比寻常百姓,靖安侯拍了拍帝梓元的脑袋,给她倒了杯茶,语重心长,“梓元,你现在还小,陛下只会觉得你性子烂漫,等你日后入宫做了皇家媳妇,切不可如现在一般放肆张狂。”

靖安侯难得有郑重的时候,帝梓元敛了嬉笑的眉色,悄然立直。

“梓元,爹跟你说,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天无二主,咱们帝家当年的功劳再高,也不能越过皇家的界限,否则对晋南和帝家就是一场灾难。你要记住,作为臣子,效忠君主是本分,作为帝家人,守护百姓也是本分。”

帝梓元自小聪慧,明白靖安侯话中的意思。若不是怕皇室对帝家不放心,父亲不会将她送往京城,履行太祖当年定下的婚事。

只是她是个叛逆的性子,立时便昂着头笑嘻嘻问靖安侯,“老爹,那将来如果有效忠了君主就护不了百姓,护了百姓就难忠于君主的一日,咋办啊?”

帝梓元在靖安侯自尽在宗祠的那一日起,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连一刻都不愿想起帝永宁,也刻意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她一直在责备靖安侯,他怎么能因为几封不知真假的勾结北秦的私信,放弃了晋南的百姓和帝家老幼,就这样背着骂名死在冰冷的宗祠前。他怎么能将帝家留给只有八岁的幼女,为什么不能活着证明自己的青白?

十一年后,帝梓元望着手中这封毫不起眼的信笺,铺天盖地的悔恨席卷而来,无比清晰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对话。

那时候,靖安侯看着她,神情平淡而认真,笑了半晌,起身,望向山下的帝北城。那里城池屹立,缕缕炊烟遥向天际,和乐安宁。

“君重不如国,国重不如民,梓元,此话,你当谨记。”

这句话,是父亲坚守了一辈子的底线,她怎么能忘!

信笺被死死攥紧,她沉默地靠在书架上,望着指尖处的印玺,哽咽难言,身子微微颤抖。

这是嘉宁帝当年和父亲往来的信笺,韩仲远在信中笑言近来疲懒,日后送往靖安侯府的密信只盖印玺,不落私款,并约定唯两人知晓。以父亲的性子,只要是嘉宁帝吩咐的,他必不会再告诉第二人,那密信往来的秘密就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当初那封被她珍而重之、以为是太后渀笔的密信同样只落了天子印玺,没有落款。

天下间能写出那封密信的唯有嘉宁帝,十一年前让父亲发兵西北的人…是嘉宁帝!

父亲忌惮的根本不是太后,他猜出布下这一切的是韩仲远,为了帝氏一族和远赴西北的八万将士,才会抛下年幼的子女,自尽在帝北城的宗祠前,来告诉那个远在万里的帝王…帝家所有的威胁已经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

可是结果呢…嘉宁帝判了帝家满门抄斩,太后还是将八万帝家军屠于青南山,他父亲的死没有换来皇家任何怜悯!

只有屠戮和鲜血,猜疑和背叛。

“小姐。”迟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似是感觉到内的不寻常,苑书探了探脑袋,小声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要是不想去明王府,我让管家跑一趟,说您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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