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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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府近在眼前,温朔望着大门上高悬的古旧的牌匾,缓缓闭上了眼。

靖安侯府书房,烛灯高燃。房外雷雨声不断,帝梓元披了件外袍,立在窗前,眼底看不出情绪。

韩烨被关进宗人府这件事太过突然,以他的心智手段,就算被左相掣肘,也不会冒然做出如此两败俱伤的事来。

洛铭西坐在桌前,翻着朝廷众臣的资料,一抬眼,望见帝梓元清瘦的身影,咳嗽一声,“梓元,明日你可要依计划拜访这些人?”

帝梓元回头,瞥见洛铭西脸上的潮红之色,连忙关了窗,走到他面前皱眉道:“近日你这咳嗽怎么越来越频繁了,我让苑琴来给你看看…”

洛铭西摇头,喝了一口温茶,“不过是天气骤变,受了点寒,从小到大的老毛病了,你也知道。”

见他面色红润了些,帝梓元舒了口气,微一沉默后点头,“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明日自然要见。”

这声音有些低沉,却仍然坚定。洛铭西颔首,未再言语,垂下头有些感慨。他早猜到她做下的部署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哪怕那个人是韩烨。

回廊上突然响起一连串急切的脚步声,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寒气伴着雨点吹进来。烛火闪烁了几下,将房内的人影拉长。

能在这个时候擅闯侯府书房的人可不多,帝梓元瞅见洛铭西脸上的意外,回转头,看见门口的少年,亦是怔住。

温朔一只手扶在门上,脸色泛青,发髻散乱。他全身**的,眼睛被头发挡住,雨水顺着发丝滴下来。

少年的身影格外单薄,握住门板的手隐隐现出青紫之色,像是在努力隐忍着,悲伤又无措。

屋外跟着几个侯府侍卫,正小心翼翼地瞅着他,望着帝梓元欲言又止。

温朔贴在身上的外衣溅了一地水渍,他愣了半晌才努力适应书房里骤然的光亮。他抬首朝屋里扫来,目光落在房内的帝梓元身上,突然怔了怔,牙齿死死咬在苍白的嘴角上,一瞬间便似透出了血渍来。

看到这样的温朔,帝梓元一下就慌了,简直就是手足无措的慌。

“出什么事了?”她挥手让侍卫退下,连走几步,朝温朔走来,还没靠近温朔,就被他狠狠攥紧了挽袖。

温朔竟然在抖!帝梓元眉头一皱,一把将少年脸上的头发拂开,瞧见他泛红的眼眶,直接用手蘀他擦掉脸上的雨水,“到底出什么事了,好好说,姐给你做主。”见少年不语,她又唤了一声:“温朔?”

帝梓元唤得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平时的她。一旁的洛铭西有些意外,他知道帝梓元疼温朔,但从来不知道会看得这么重?

哪怕是对待当年的烬言,也不过是这种地步…

帝梓元的面容近在咫尺,拂在额头上的手温暖舒然。温朔使劲摇头,在听到帝梓元声音的瞬间猛地抱住她,委屈悲凉得就如被弃的幼兽一般,毫无预兆地呜咽起来:“姐,姐,姐…”

帝梓元被他死死抱住,顾不得全身被沁透,心底酸涩得不行,轻轻拍着温朔的背,“温朔,我在这,你到底怎么了?”

温朔一句话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喊她。帝梓元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还好闻讯前来的苑琴的出现,才算阻了一房慌乱。

温朔看见苑琴,也不虚弱得像个娃娃了,忍了鼻音往帝梓元身后一站,脸上有几分潮红和尴尬。

帝梓元舒了口气,这时倒有了指点江山的模样,挥手,“先别在这立着了,去泡个澡,免得受凉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温朔许是觉得有些丢人,也不看苑琴,一溜烟跑出去了,闹得帝梓元哭笑不得。

见帝梓元摊上了温朔这么个活宝,洛铭西和苑琴只好离了书房腾出地方来让两人谈心。

出了书房,苑琴一路将洛铭西送至门口。她正欲回去,却被洛铭西唤住。

“苑琴。”洛铭西的声音落在大雨中,听得有些不真切,“你去查一查温朔。”

苑琴一怔,“公子?”

“无事,我只是觉得温朔今日有些不对劲,看他是不是出了其他事。”

苑琴舒了口气,应下了这个差事。

洛府的马车匆匆消失在雨里。马车内,洛铭西裹着大裘,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他隐隐觉得温朔这个模样怕是知道了韩烨斩左相的原因。查抄黄金的那日左相入东宫,显然是有所倚仗。几日前左相才派人查了温朔,那左相手中的倚仗八成和温朔有关。温朔虽说和靖安侯府交好,可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并不能舀来做文章,至于他的身份,入东宫前只是一个乞儿…

洛铭西想起刚才书房里的一幕,揉了揉眉角。

温朔今日对梓元的态度和往常截然不同,若不是梓元将温朔疼到了心里去,应该早就发现了。

韩烨、温朔、梓元…这三个人会有什么干系?

这些年梓元在晋南,韩烨在京城,他们所有的关联只会源自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梓元离京时…洛铭西转着怀里的暖炉,突然神色一动,生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来。

他抿紧唇,神情晦暗不明,握着暖炉的修长手指显出青白的颜色来。半晌,他低低咳嗽一声,朝后靠在软垫上,长长叹了口气。

哎,兜兜转转,到如今难道真是命不成!

如果他猜得没有错,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温朔的身份会成为梓元前进之路上最大的变数。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柱香后,温朔穿着长青的衣袍回了书房,书房里只剩帝梓元一人。

泡了个澡,他脸上有了血色,整个人也精神起来。见帝梓元在木榻上等他,他垂着头期期艾艾慢慢走近。

帝梓元招手,恨铁不成钢,“快些过来,我让苑琴退下去了,你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大姑娘似的!”

温朔平日听见这话定会不疼不痒,笑嘻嘻耍无赖几句,今日却不愿被帝梓元如此说。他精神一抖小跑着凑到帝梓元对面坐下,沉默地望着她,不肯说一句话。

帝梓元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太子被关进了宗人府,你才怕成这样?”

温朔一怔,藏起眼底的情绪,沉默良久,没有应答。

“不用担心。”帝梓元拍拍他的肩,“我早就让苑书去宗人府查探了,看时间她也该回来了。韩烨是太子,没人敢怠慢他,左相事发在前,他素来得民心,陛下不会重罚于他。再说他身上还担着北秦的国婚,你在侍郎府等消息就是,过几日陛下定会放了他。”

有一点帝梓元倒没说,有她靖安侯府在,嘉宁帝必不会舍弃韩烨,另立东宫,除非他是嫌韩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温朔点头,太子的事不算重,也让他心底安定了些许。他看了帝梓元半晌,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姐,我有话对你说,你好好听…”

温朔的手温温热热的,帝梓元心底微动,朝他看来,神情温和,笑了笑,“有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温朔长舒一口气,正欲开口,房门被叩响,苑书的声音传进来。

“小姐,我回来了。”不同于寻常的大咧,她话语里有些凝沉。

想必是韩烨有消息了,帝梓元微微蹙眉,放开温朔的手,扬声道:“进来。”

苑书推开房门,看见温朔在此也是一愣,但也没瞒他,走近两人道:“小姐,我去宗人府探了一趟,问了守牢的侍卫。陛下在天牢里大发脾气,太子殿下…”她顿了顿,才道:“殿下胸口受了陛下一脚,听说吐了血。”

这消息让两人同时一怔,温朔猛地从木榻上立起来,急道:“苑书,你可问清楚了,殿下小时候胸口被刺过一剑,后来落了病根,他真的是伤在了胸口?伤得重不重?太医有没有入宗人府替他诊治?”

他一叠声地问,见苑书不知如何答才止住了话语,面上有几分讪讪。

帝梓元眉角亦是一皱。当初在化缘山上,韩烨也是胸口受了一剑,旧伤才刚愈。

苑书见这对姐弟一模一样地皱眉,一模一样地欲言又止,眉目间倒是很有几分相似。她忙安抚两人道:“温朔,小姐,你们别急,我问过了,殿下素来身体康泰,又请了太医,最多休养半月就好。”

两人舒了口气,帝梓元挥手让苑书退下,朝温朔道:“你刚才说韩烨以前受过剑伤,可是九年前被刺客掳出宫的那次?”

“姐也知道?”温朔有些诧异。

“我见过他胸口的剑痕,穿胸而过,当时想必伤的不轻。”

温朔点头,“那次殿下在东宫休养了半年才好。”见帝梓元颇为感慨,他突然开口,“姐,其实九年前不是我在破庙中救了昏迷的殿下,是殿下救了我。”

帝梓元一怔,“不是都说是你救了韩烨,才会被他带回东宫?”

当年若不是看在温朔对韩烨的救命之恩上,嘉宁帝岂会同意一个身份低贱的乞儿入住东宫,还对他青睐有加,完全当日后的股肱之臣来培养。

温朔缓缓摇头,眼底有些追忆,望向窗外,飘渺的声音在书房内伴着大雨声响起。

“我自有记忆起就是在五柳街,是钟娘带着我。听钟娘说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温朔回转头,看向帝梓元,声音嘶哑干涩,“记不清父母是谁,家在何处,记不得自己的名讳。那时候我是五柳街的乞儿,没有名字。”

帝梓元神色一敛,听着温朔平淡无奇的声音,突然有些酸涩。哪家的父母,竟会舍得如此好的孩子!

“两年之后,有一日我和其他乞儿去庙会游玩,回来的时候发现殿下一个人藏在城郊的破庙里。那些日子钟娘收养了不少乞儿,她每日为人浆洗来养活我们,我见殿下穿得光鲜华贵,便想从他身上偷些银子回去贴补,哪知被殿下发现了。”

“后来呢?”帝梓元问。

“殿下问我为何偷盗,我告诉他家中缺银,想帮着长辈养活一众幼小。之后殿下说会为我寻个老师,让我读点书,日后好有出息。殿下正欲带我回去时破庙里来了一群混迹街头的恶棍,他们见殿下年纪尚小,又看着富贵,便生了歹意。殿□手不错,伤了他们的头领,那些人发了狠,提刀弄剑就朝我刺来。殿下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一剑。”

温朔的声音一顿,“殿下奄奄一息,他们看闹出了人命,怕事后受牵连,立时散了个干净。”

帝梓元第一次听到和传了十来年的事实完全相反的真相,她突然想起化缘山上毫不犹豫推开她的韩烨,神情有些怔忪。

“我看殿下满身是血,吓得大哭,要去喊大夫,却被殿下阻止了。他让我守在破庙里,哪里都不能去,一定要等到来找他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殿下让我守在那里,是为了让寻他的禁卫军看到我一直守在他身旁,这样全天下就会以为是我救了殿下的命,陛下才不会阻止他把我带进东宫。”

温朔话音微停,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全部真相,如今想来,其实不然。那一年或许殿下觉得帝家之事已经过去,可以正大光明的照顾他,所以才会选择庙会之日故意将他引到破庙,所谓的被刺客掳出东宫应该是殿下的安排。那时殿下或许只想让他拜一个普通的老师,不卷入朝堂,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殿下连一个侍卫也没带在身边。

可是所有的计划被那群突然出现的恶棍打破,殿下受了重伤,命在旦夕。陛下绝不会轻饶牵连进来的人,说不定还会顺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份,殿下为了保他,说自己救了他,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这件事,除了他和韩烨,世上再无人可知。

“殿下一直等到禁卫军赶到,亲□代他们我是救他之人后才昏了过去。那时我吓得六神无主,被禁卫军糊里糊涂带进了东宫。后来殿下醒了,交代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守住秘密,这辈子对谁都不要提起。就这样我成了当今太子的救命恩人,享了九年富贵。”

“姐,殿下救我那年,只有十四岁,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差点替我死了。我欠他的,对不对?”

温朔眼底望着的是帝梓元,却突然想起韩烨照顾他的这些年。他教他握笔时的认真,看他写下第一个字时的高兴,知他顽劣时的苦恼,将他送进考场时的紧张,还有他做了大靖最年轻的状元郎时韩烨的欣慰。

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告诉帝梓元,他是谁。帝家生他,可…韩烨之于他,如兄如父。

温朔的话语停住。帝梓元却觉得这孩子像是一夜之间陡然成熟通透起来,她点头,认真道:“温朔,韩烨待你,如亲兄弟一般,你确实应该好好在他身边护他助他。”

温朔点头,“姐,我知道了。”

“对了,温朔,你刚才想说什么?”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帝梓元想起刚才的事,提起来重问温朔。

温朔沉默下来,半晌后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殿下,希望姐能帮帮他。”

当年他起死回生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他不知道,但如果殿下都被逼到这一步,他的身世一定牵连了更多人。他不能在现在告诉帝梓元他的身份。

“你放心,陛下还要他继承大统,不会动他。你去厢房休息,明早再回侍郎府。”她说着起身走到桌前,翻看洛铭西为她选择的明日要见的大臣名单。

温朔却摇头,“姐,我哪也不去,你做你的,我就在这看着你。”

帝梓元拿他没办法,便只能随他。

外面狂风暴雨,房内却是一片安宁。晕红的烛火下,温朔托着下巴趴在木榻上望着帝梓元,眼都舍不得眨。

过了一会,房内响起他略显疲乏的声音:“姐,我听殿下说你曾经有个弟弟?”

他问得小心忐忑。帝梓元拨动信函的手顿了顿,眼底现出追忆,很是柔软,“是啊,烬言和你一样调皮,也一样聪慧懂事,可惜…”她顿了顿,“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他。”

温朔哑了声音,红了眼眶。在帝梓元看不到的地方,没有应答,神情黯然。

对不起,姐。我不能告诉你,我是烬言。

房间里渐渐听不到温朔的声音,帝梓元转头朝木榻一看,弯了弯眼。温朔趴在枕上早已熟睡,他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却又带着笑意。

如今的孩子啊,真是难懂。

帝梓元起身拿了毛毯盖在他身上,窗外晨曦照进,天亮了,波折的一日终于过去。她推开窗户,望向宗人府的方向,眼底的情绪一点点逸出。

韩烨,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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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帝梓元一早就上朝去了。温朔睡到日上三騀才从暖和的榻上爬起来,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了书房。

侯府外,一呼万应的东宫总管摆了一张笑得忒温厚的笑脸,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口,看见温朔出来,眼底是明晃晃的惊喜。

温朔小脸一板,却不像昨晚一般横眉冷对,只皱皱眉一个人下了石阶径直离开。

这态度已在林双期待之上,老管家差点高兴得一蹦三尺,他舍了一张老脸小心翼翼跟在温朔身后。

随了两条街,温朔凶巴巴的声音传来:“我可没有原谅你,是你自己要跟着的。”

“是、是。”林双笑眯眯的,立刻便答:“老奴出宫半点事,正好借了道和公子一路。”

温朔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又道了一句:“姐说了陛下不会严惩殿下,等几日他就会回东宫。”

温朔说完便又沉默下来,听到身后老头子的喘气声,他的脚步不自觉缓了缓。到底是自小照顾他的人,他有再大的气、再多的委屈也发不出来。

林双见温朔如此,嘴角的笑容越发柔和了。难怪殿下肯为小公子做到这个地步,小公子啊,是真的心慈。

哪知温朔并没如他所想回侍郎福,反而一路出了京城,去了城郊的涪陵山。

温朔一步步爬上石梯,林双微一犹疑,跟上了前。

半个时辰后,温朔气喘吁吁停在涪陵寺帝盛天休憩的小院前。林双不敢造次,留在寺外没敢跟进来。

这时候日头正好,帝盛天躺在桃树下的藤椅上磕着瓜仁。整个京城还能有这份闲情逸致的恐怕非她莫属。

温朔在院外徘徊良久,他第一次见帝盛天是忐忑期待,第二次反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位帝家的老祖宗、曾经一手建立大靖王朝的开国者怕是知道他的身世,否则守岁那一晚对他不会完全一副家中长辈的态度。温朔本就聪明,很多事串起来一想就全明白了。

“进来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懒洋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温朔来回打转的脚步一顿,长舒一口气,走进院子。他行到帝盛天面前,行了一礼,“见过帝前辈。”

帝盛天挑眉,温朔第一次见她时随梓元的叫法,唤的是“姑祖母”,这次上山却是“帝前辈”。

“怎么?你不准备告诉梓元你的身份?”见温朔不语,她又道:“是因为韩烨?”

温朔未答,却反问:“帝前辈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没告诉姐姐?”

帝盛天在藤椅上挪了个舒服礀势,看向温朔,“因为韩烨。”温朔有些诧异。

“他来涪陵山见我,让我对你的身份保密。你是怕一旦你的身份暴露,韩仲远会对魏谏动手?”

温朔点头,“前辈,殿下他为何不肯告诉姐姐,如果说了…”

“如果说了,梓元或许会心软,对不对?”帝盛天接过温朔的话,“烬言,韩烨比你更了解梓元,对他而言,你的身世说出来,只会阻了梓元的路。”

“姐姐的路?前辈是说…”温朔朝京城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殿下呢?殿下不会觉得可惜吗?”

“温朔,梓元不是为了复仇才为皇,韩烨和她从始至终…都走在一个方向上。九年前我从南海归来,看到九华山上满山帝家坟冢时,跟所有人所想的一样,以为自此以后韩帝两家是死局,解不开。”

“那前辈现在…”

“韩烨或许可以解开两家不死不休的结局。”帝盛天闭眼,良久,才响起这么一句:“真是奇了怪了,梓元的性子像韩子安,韩烨却像我。”

她说完挥挥手,“回去吧,你想怎么选都随你,不用问我。”

温朔立了一会儿,应了一声,走出了院子。

寺外,林双左顾右望,直往寺里瞅。大风皱起,山巅无物可挡,老总管被吹得一个趔趄。

温朔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抬步朝寺外走,林双依旧沉默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少年的脚步顿住,温煦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总管,所有事,总会有平息一日吧?”

林双一怔,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不怕死地唠嗑一句:“是啊,小公子,无论什么事,总会有结束的时候。老奴历经了几朝繁华,当年混战了十几年的诸侯之乱,不也照样被帝家主和先帝结束了。这世上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得相信事在人为,人总不能被天欺了去。”

听完这席话,温朔立在涪陵寺山巅,如释重负,静静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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