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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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站在原地,傻眼。

杨清走得悠然,才行了几步,不出他所料,身后少女的脚步声再次追上来。被气又被逗,他颊畔忍不住露出笑窝,却在肩膀被再次一撞时,收住了脸上的笑。一低头,看到望月毫不脸红地说,“正好。我其实是要先去趟村长家,再去照顾江少侠他们的。我们还是顺路。”

杨清有些想笑。

被一个姑娘百般痴缠,于杨清是很新奇的体验。在发现少女的心思后,他就不去主动招惹她了。可因为性子缘故,杨清又不会刻意躲人,顶多望月跟着他,他不怎么给好语气罢了。换做旁的姑娘,一个男人不给你好语气,你也该识趣。然而望月是不知趣的人。

纵然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只有她不要的时候,没有她被不要的时候。

即使杨清给了她没脸、不跟她过二人世界,她也缠着杨清一起,顺便照顾下醉酒的云门少侠们。被师叔和半生不熟的少女双双照顾,云门少侠们真是不自在。可是当杨清与望月一趟趟同进同出后,还真觉得那二人般配。

昏睡了一整天,又过了半天,最不胜酒力的江岩也清醒了过来。他很不好意思地向师叔和杨姑娘道谢,尤其对望月觉得愧疚,“都怪我昏睡了一日,忘了昨天跟姑娘的约定,没有去成镇上。该死该死。”

院中花树下,石桌上几盘糕点,杨清与望月挨坐。当对面的江岩道歉时,看到垂头吃茶点的杨清嘴角的酒窝,望月难得心虚。但她一边与江岩寒暄应付,视线却始终跟着杨清走。当看到他吃什么,她连忙跟上;他喝口水,她都巴巴望着他的杯盏。

桌上一盘云糕,杨清吃一块,剩下的一块,被望月手疾抢走。手碰到青年微屈的修长手指。

杨清往旁边挪一下。

望月立刻跟着动。

她还要说,“我不是迎合你啊。杨公子,我和你的口味完全一样呢。你看我们多相配,你喜欢吃什么,我也喜欢吃什么。”

杨清惊讶:“真的?你喜欢榴莲?”

莫非他喜欢?心中这样想,望月肯定点头,“喜欢啊。”

杨清淡下脸,“我不喜欢。我们的口味还是不一样的。”

望月:又被耍了。

江岩:闪瞎狗眼。

一顿茶点的功夫,望月就顾着视线跟杨清转了。

江少侠在不停地道歉,而另一边,杨清正不胜其扰,偏头,手支下巴,看望月完全跟着他的口味走,觉得她真是个很难理解的人。容颜秀气的青年忍不住问她,“你说我要是在糕点里面下点毒会怎样?反正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

“咳、咳咳!”望月被糕点噎住,瞪眼看他。

好半晌,咽下了嘴里的碎屑,望月说,“怎么会?我都是跟着你的那什么走的。你要是下毒,不得先把自己毒死啊?”

杨清说,“我可以提前吃解药啊。”

望月咬下嘴唇,蹙起眉,倒是真的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烦恼中——她是真觉得随时取人性命很正常。

看她低头沉思,杨清转头,掩饰脸上神情。

江岩无语,隐晦地白一眼师叔,“杨姑娘,你别听我师叔的。他怎么可能下毒啊,他在哄你呢。”

杨清慢悠悠,“那可说不定。多少人死在仇人手中呢。”

望月认同点头,“那可不好说。多少人死在情人手中呢。”

杨清挑眉:情人?

望月自信一笑:迟早会是的。

哎!

杨清叹口气,然后自己笑了。

江岩看他们二人的眉来眼去,好是心累,觉得根本没有自己开口的必要。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道,“师叔,你这么对杨姑娘,杨姑娘会误会你厌恶她的。”

杨清说,“那挺好的啊。”

望月即刻反对,斥责地看一眼江岩,“江少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打是亲骂是爱,比起厌恶,肯定是喜欢更多啊。”

杨清说,“那真没有。”

望月宽容地看着他,“有的有的。”

江岩:

好吧,他深刻得到了教训:他特别不适合在师叔与杨姑娘相处时插话。那两人你来我往,气氛怪怪的,他觉得自己真的猜不准。

无论江岩怎么想,望月心情都是很愉快的。虽然杨清总在有意无意地拒绝她,但是她从来没有过跟杨清相处这么长时间。每跟他说句话,都有种赚到了的感觉。持之以恒,她总能打动他。

望月对未来是很自信的,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她丝毫不气馁,完全觉得自己等得起。像现在,就可以借着陈老爷之事,时不时撩一撩杨清。他也是正常男人,当一个姑娘时时刻刻围着他打转,偶有一日不在了,他也会不习惯。

到那时候,就是他爱上她的时候了。

等她撩他撩得差不多了,让杨清知道何为牵肠挂肚了,她再离开他,给二人增加些磨难,到时水到渠成,两人关系肯定突飞猛进。

然梦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望月与杨清之间本无缘分,全靠意外撑着。当再一桩意外到来时,必然迎来分崩离析——

这一日下午,望月再次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准备随便寻个借口,蹲到杨清院子里,死皮赖脸地缠他。不料她刚出了院子,前方就行来一众背剑男女,“你是杨望月?”

江湖人士,茗剑派人,与魔教,那也是死对头。

望月心沉下。

“杨清,救”她转身就往杨清的旧宅方向跑,身后一声嗤哼,利器从后刺向肩胛骨,一众武功高强的男女凌身而来,追向杨望月这个不通武艺的少女。

这是望月昏过去前的最后意识。

第9章 莫敢不从

春日午后,杨清没有旁的事,一如既往地坐在院中发呆。他知道一会儿,那个姓杨的小姑娘又会自动跑过来缠他。争时夺刻,抓紧时间在他面前刷好感。一想到那个小姑娘,他真是头疼又好笑。

他闭着眼,好像都能听到她的唤声。正常时是“杨公子杨公子”,欢喜时是“杨清杨清杨清”。永远不知道适度在哪里,永远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她在村中的风评不太好,在整日追着他后,更是被人鄙夷到了极点。按说旁的姑娘早就脸红了,小姑娘却根本不在乎。使足了劲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就好像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似的。

头疼啊。

不只是她,连云门的这帮小辈们一样让他觉得头疼。

杨清思忖:他是不是该插手下师侄们的正义?再不插手的话,他怕小姑娘都要嫁给他了。

正是此时,江岩与几个师侄匆匆从外而来,“师叔!”

江岩先进来,向师叔问安,目光在院中一梭巡,面上就带了失望之意,“杨姑娘不在啊?”

“世界变化真大,”杨清道,“现在寻她,都寻到我这里来了吗?”

江岩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脸刷的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咳咳,”他不知道怎么说,“听村民说村里来了一帮背剑的江湖男女,好像带走了杨姑娘。”

杨清轻松的神情,慢慢消失,垂下眼,“背剑的男女?”他目光直接刷过神情古怪的江岩,看向他身后的另一少年,平日平和的语气此时也很正常,但总有种严厉在其中,“尚淮,你来说。”

“应该是茗剑派人,”尚淮不理会江师兄的尴尬,耿直道,“我们在村口碰到村民,说来了一帮冷冰冰、很凶的江湖人,问是不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在杨姑娘住处附近的路上看到血迹,没找到杨姑娘。”

“茗剑派的人带走了杨姑娘,”杨清轻轻点下头,“唔,他们也来西南了。看来是要对魔女望月死后的事分杯羹了?”

魔女望月?!

江岩和尚淮互相看一眼,神情都有些奇怪,因为他们想到另一个人了:杨望月。

啊,之前一直觉得杨姑娘名字好耳熟。但魔女望月那个层次的,出了山门后,师叔就没提过,他们自觉师叔和魔女望月之间有些暧昧,也不敢主动问。结果一路到了西南,师叔都没提起这个人,大家几乎快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杨清现在突然提起,他们才想起来——啊!杨姑娘的长辈怎么想的呢,不知道魔女望月声名狼藉么,怎么给姑娘取这么个容易惹人误会的名字啊。

再看师叔低着头似沉思,几个少年眨眨眼:师叔知不知道杨姑娘和魔教圣女的名字好像哦?

杨清五感敏锐,察觉他们之间的古怪,“怎么?”

江岩干笑,“师叔,您不要操心。如果真是茗剑派的人来了西南,带走了杨姑娘,我们会去跟他们交涉的。”

尚淮撇嘴,“江师兄,你是怕云师姐会掺和在里面吧?”

江岩红着脖子瞪他一眼。

杨清慢慢起身,“行了,事已至此,我亲自走一趟。”

江岩一愣,然后小声,“师叔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杨清:

他看眼这帮师侄,大家顿时木着脸不敢多说了。

杨清若有所思——

茗剑派与云门一样是大派,想在魔教圣女望月死后,在魔教那里分杯羹,若真是他们来了西南,云门都派了他这个常年不出行的长辈,茗剑派又怎么会只有一帮小辈出来?茗剑派那里必然有一位长辈带着,这帮师侄们去,讨不了好。

必须得杨清去。

所以事实上,杨清倒真称得上“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再有又多了人,难免联想到魔女望月那里。想到魔教圣女望月,杨清青黑的浓密眼睫垂落,遮住他眼底复杂的神情——

世人总在疑心他与魔女望月有点什么。为避嫌,他连云门都不怎么离开。就这样,在魔教圣女的大肆宣传下,整个江湖都在传两人的八卦。

众人眼中,他清高冷傲,正义凛然,却为情所困;而魔教圣女肆意张扬,心狠手辣,却偏偏爱上正道栋梁。

世人眼中,魔教圣女望月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男女通吃通杀威胁的说法本就不少,吃人的传闻都被多才多艺的江湖人传了出来。

而事实,他们又了解魔教圣女望月几分呢?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谁又清楚呢?

偏偏,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杨清是了解过望月的。她、她想到昔年,她神采张扬,在他面前仰着下巴,受魔教诸人追捧。她也高高在上,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对他一个人低下头。杨清有些出神。

算了,多想无益,人已经死了。

云门诸人都大松口气,若是他流露出点什么情绪,掌门又要紧张地追问他“是不是对望月动心”。不好让众人担心,他还是继续高冷吧。

当杨清亲自出马、寻茗剑派要人的时候,杨望月在一间房中转醒。这是一间布置很单调的屋子,望月坐在床头,双手被缚在身后,几绺碎发贴着面颊,她眼睛幽黑,飞快地扫完自己的处境。

门外有晃动的人影,小声的说话声——

“里面真的是那个杨望月?”

“当然是啊,老爷为了拿下她,还欠了茗剑派一个大人情。”

“听说是个小美人嘿嘿嘿。”

“自然是好看!她刚被送来时,娇滴滴地晕着,那个皮肤嫩的小爷趁人不注意,还偷偷摸了一把呢嘿嘿。”

原来是落到陈老爷手中了。看来云门一直向官府施压,让陈老爷心中不甘,不知怎么求到了茗剑派那里。茗剑派直接把杨望月带走送给了陈老爷,任凭处置。

呵呵。

所以说啊,云门的小辈们太善良太天真。如果一开始把陈老爷一家杀了,不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吗?

她望月,又何必将自己陷入这种境界?

更不可饶恕的是,她与杨清的相处,本就是一日日在减少。陈老爷横插一手,更大大缩减了望月与杨清相处的日子,望月心中的火,就难以压下去了。

她心中冷漠地想着陈家人的一千种死法,被缚在身后的手,则摸寻着绳结,在背后给自己解开。陈家把她当普通小姑娘对待,不知道这半松不紧的绳子,根本捆不住她。

正在解绳子时,门外传来小厮恭敬的声音,“老爷!”

下一刻,门啪的被推开,油光满面的肥胖老头子在众小厮和护院的包围下走了进来。离他最近的护院,还装模作样地配了一把刀,好像真的能飞檐走壁似的。望月坐在床上,眼珠滴溜溜一转,只看着陈老爷压着太阳光进来,没来得及说话。

那陈老爷走到了她面前,啪的一巴掌就挥了过来。少女身子娇弱,望月又有刻意为之之意,一下子从床上跌倒,摔到地面上。她摔得疼痛而狼狈,背后的最后一个绳结,却已经被她趁机解开。

那陈老爷打得痛快,啪的又是一巴掌,“贱人!敢杀老爷我!还敢跟官府勾结威胁老爷我!要不是老爷我旧年与茗剑派有些交情,碰巧他们经过这里,老爷我还真拿你没法了!”

伸脚去踹。

望月掩饰眼中狠厉阴影,却抿着嘴不说话。巴掌、鞋子打在身上,是她多少年没经历过的疼痛。

那陈老爷打够了,喘着气挥手,“你们五个上!给我女干了她!”

望月猛地抬起沉黑明亮的眼睛,乍然而起的光,骇了陈老爷一跳,本能往后退。这种眼神,实在太可怕。

他看看四周,放了心,都是自己的人。再看地上那只能挨打的少女,更加放心了。

他色厉内荏,“都给老爷我上!干了她,把她弄死!呸,贱人!”

望月眯了眼——杨清,我为了你不杀人。但你看,有的人,不杀不行啊。

只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女突地露出惊恐之色,眼睛渗出泪意,奋力地挣扎上跳,扑过去蹭陈老爷的腿,“陈老爷!饶了我!我再不敢了,我被吓傻了,我不是故意的——”

“滚开!”陈老爷又是得意,又是厌恶地把她踢开。

角度、方向、力道,三者相辅,少女被踢到了那个护院脚下。护院正要顺意再把她踹开,就见那少女鲤鱼打挺一样从地上弹起,贴身而迎,明艳的容颜惊了他一脸。一道白光起,腰间的刀,被她抽了出来。

远处,杨清正漫不经心地想着昔日的魔教圣女望月——

她红衣艳丽,长刀在手。飞扬凛冽之势,诸人莫敢不从。

第10章 女罗刹也娇羞

那护院只觉得一阵寒风袭来,眼前一黑又一亮,自己就茫然地被冷兵器的威力往后重重一推。那冷光向他横来,他本能地伸出双手抵在头前,却被劈得两股战战。利器当头,他哐当倒地不起。

旁边猥琐而笑的小厮们和肥硕油头的陈老爷张大嘴,都看傻了眼。

只见那护院根本没什么抵抗之力,就被暴起的少女夺了武器。那长刀又重又长,立起来比少女的个头还高。刀立在空中欲倒,她身子灵活,借势而走,几步就到了傻眼的陈老爷面前,刀抵在了他后背。

陈老爷跪地,“女侠饶命!”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霸气而站的少女,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明明身上脸上还有刚才被打的伤痕,这怎么连护院都被她打倒了?陈老爷也到了她手里?转眼间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啊!

望月握刀,冷眼望着一众人。她身形显小,容颜亮丽,行动间,光彩照人。

打架打得好看的女人最迷人!

指的就是望月。

虽然现在没有武功,无法对付那些习武的江湖人士。但陈老爷不一样啊,他家请的下人都是花拳绣腿,根本没有望月数十年习武的底子在。她拿着刀,就在他们中游刃有余了。

只是,掂了掂手上这把重刀,望月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不及细想,后头传来一道猛风。望月身子灵快低躲,刀横甩而出,那个冲过来的人,被兵器一撞,傻傻地晕了过去。

望月看眼:哟,还是刚才那个护院!

她再一看手中刀,嘴角抽了抽: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这把刀,看起来品质不错,可它没有开锋啊!没有开锋就是一把钝铁,杀不了人啊!陈老爷这请的什么护院?佩刀是为炫耀?装模作样?

人一推就傻,刀一夺就走。

望月顿觉肩上重担压了下来。

小厮们呆呆地看着她把护院敲晕,跪在望月脚边的陈老爷,倒终于想起大叫,“救我!她手里的刀是玩具刀,杀不了人,见不了血。她啊!”陈老爷发出一声杀猪般惨叫。

因为被说“杀不了人”的望月在他话还没说完,就上脚抵着他脖子往下踩。少女力气小,可架不住她角度好、会使力啊。她直接将陈老爷踩在了脚下,顶着他被踩的惶恐的脸,弯腰低头,阴森笑,“我不会杀人,嗯?”

动作利索干脆的,像一头狮子把绵羊踩在脚下。

陈老爷被吓得老泪横流,这次真尿了。

前头小厮哆哆嗦嗦道,“你你你放了老爷!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蠢货蠢货!”脚下的陈老爷正要骂这帮小厮不知道一起上么,一个小姑娘还能把他们全弄倒?但他叫骂了两声,就阵阵惨叫,不敢多话了。

小厮们看老爷被那女魔头欺负,更是害怕了。

望月不理他们,踢了踢脚边人,“死猪,起来,带路!”

陈老爷憋屈地从地上爬起,被那恶劣少女牵狗一样牵出去。门内小厮看她背影,犹豫着要不要暗袭,门外经过来看热闹的陈夫人和一众小妾,突见老爷被一个小姑娘溜着,尖叫一声,“救老爷!你们这群饭桶,快救老爷!”

有陈夫人的吼声,大家这才回过神。

望月就靠着陈老爷这把保:护:伞,手中刀挥舞,挂、劈、扫、截,赫赫生风。她那把刀杀不了人,但一把二十多斤的重物劈下去,力道重一点,怎么也把人撞得头破血流,劈晕劈倒了。而望月围着陈老爷走,步伐古怪,一堆人围着她转圈,却跟不上她。总是脚崴手崴,哎哟倒地,再被少女回身一砍。

她使刀的功法、走的阵法,全是魔教百年之蕴,正宗得不能再正宗,邪得不能再邪,普通人哪里拦得住她?

乌压压,望月周身倒了一片。

“抓了她抓了她!”躲得远远的陈夫人大叫。

大家与望月玩小鸡追老鹰的游戏。

“杀了她杀了她!”陈夫人又叫。

大家一个个挥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扑过去,而望月一看挡不过,又开始踩着奇怪的步伐走了,身后又倒一片抱着脚啊手啊哭叫的人。

“到底是要抓还是要杀啊!”主子下令模糊,所有人束手束脚,欲哭无泪。

大家想哭:还有这女魔头,你这么厉害你就直接杀出去啊,反正我们拦不住你,你干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劈我们啊?

望月一开始用刀用的太不顺手,来人气势汹汹,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打不过嘛,她想换武器。但打着打着,打出了气势,打出了感觉,她就提着这把虽然重、却很钝的铁,跟这帮人打杀。

其实真论起来,望月身上添的伤,绝对要多于这些围攻她的人的。可她虽然处于劣势,虽然身形瘦削,却架不住她强大的气场。她没有武功,挥刀力气不够,很不习惯,常常失误。可她身上有不怕死的精神,再疼的伤到她那里,眉头都不眨,刀就挥砍了过去。

众人都被她这股子气势吓呆了。

而此时,云门众人正跟随带路的茗剑派弟子,快速向陈府行来,欲救走那可怜无辜的少女杨望月。

茗剑派带头的是个白胡子老头子,慈眉善目,却弓着腰面对身后白衣翩翩、气质雅致的青年,“杨师兄,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徒弟欠过那姓陈的一个小恩,小孩子年轻气盛,以为杨姑娘是恶人,才去抓得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们小孩子计较。”

后面的茗剑派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跟在云门弟子身后。

杨清微笑中,几分漫不经心,“得看杨姑娘有没有事。”

“是的是的!”老头子连连点头,松口气。

幸亏这位师兄好说话啊,要是换后头的那几个毛头小子,两派早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杨清脾气是真好,换做别的辈分高的,倚老卖老,肯定说些什么“大派弟子不能仗势欺人”“你要约束你手下弟子”之类奚落的话,但杨清都没有。

杨公子真是高风亮节呢!

大概正是这份淡然随和好说话的胸襟,才能迷倒那恶名昭彰的魔女望月吧。

远处杀得兴起的望月无表情:并不是。

望月迷恋杨清,还停留在他那张脸的初级地步。身子都没有得到,注重什么精神世界的沟通啊。

杨清等人离陈府越来越近,都是习武之人,五感放开,立刻察觉到了府内的不对劲——

“拦住拦住!拿绳子从后套!”

“她力气小!你上去跟她夺啊!”

“包住包住!别让她跑了!”

众少侠凛然,江岩更是狠狠瞪了茗剑派心虚的弟子们一眼,脚步加快,“师叔,我们快进去!他们定在欺负杨姑娘!”

“嗯。”杨清话说的慢,但尾音未落,身形已长纵而走,众人连忙跟上。

杨清神情凝重,收起了平和的心境。他想:陈老爷这么心急地对杨姑娘下手?不是应该审问一二再动手吗?这么多人,欺辱一个小姑娘他心头微乱,难得自省自己是否太慢。若是害了她,他、他他能怎么办呢?

心头所悔,与他推门所见,大相径庭。大相径庭下,太过诧异,竟让他立在庭前,怔然未动——

眼前已是修罗炼狱,地上倒了一片,还有一大片冲去,对着那将陈老爷踩得奄奄一息的凌厉少女。一群人包围,口上不停喊住“抓到她了抓到她了”“你们几个人上,我们给你们制造机会,从后包围”等话。

一个个语气严重。

不了解的,还以为前面是洪水猛兽、千军万马呢。

但前面,只有一个带伤的举刀少女。

“师叔!杨姑娘啊!”气喘吁吁跟来的诸人,都被眼前太过震撼的场景看傻了眼。

望月打得兴起,猛回头,看到一众人后的白衣公子,腿就一软,差点跪了。

杨清正沉默地看着他,眸色幽黑恍惚:

似乎时光轮回,眼前的少女与曾经的女子身影交叠。不同的衣衫,相似的面孔,一样的气势冲天。一样的站在一大片“尸体”中,长衣凛冽,发丝飞扬。一把刀在手,众人惶惶后退。而她回眸间,被血红所染,脸那样白,眉目亮得惊魂夺魄杨姑娘到底是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少女忽地扔掉了手中刀,欣喜地甩开一众小厮,向他冲过来,直冲向杨清怀中。

望月在他恍惚的片刻,就抱住了青年的腰。靠着青年微僵的身子,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抬目潮湿,害怕又感动,感动又娇羞,“杨公子,那些人好凶他们要杀我,我被吓死了幸亏你来救我了!”

杨清:

众人:

要不要脸啊?!

第11章 你是不是想亲我

魔教圣女望月,那是一个已经陨落的人物。

在场的云门和茗剑派弟子,年轻一辈的没见过这个人。而剩下的两个长辈,茗剑派来的是位老人,早八百年就闭关不出了,兼之年纪大记性差,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没有往魔女望月身上联想;能从杨望月身上一下子想到魔女望月的人,在这里,统共就只有杨清一个人。

少女手握长刀、脚踩陈老,四周躺了一地人。那狂妄架势,与曾经的魔女望月何等相似。

他看着她,定定看着她,心口忽冷忽热,背脊僵硬出汗,神情开始恍惚。

然后杨姑娘就毫无预兆地冲了过来,比谁反应都快地冲了过来,还在他愣神的片刻,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在众人无语抽搐的眼皮下,望月不知道自己让杨清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但她知道不能让杨清产生自己“杀人如麻”的印象。这时她多么感谢那把钝铁,只能劈倒人,把人撞倒,却杀不了人。若非那把钝铁,杨清现在看到的,就是血流成河的现场了。

主要是,她没想到杨清会来找自己,且来得这么快。

她习惯了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她不知道原来他对一个陌生人会这么好。

杨清心头复杂难言,殊不知望月心情比他更复杂?

千言万语无法诉说,到口边,望月娇滴滴说的是,“我头好晕,好害怕杨公子,幸好你来了。他们欺负我,你看我都受伤了”

她确实受伤了,额头有伤,身上各处也有血迹,将整个人往杨清怀中送,让他看自己没有骗他。

顺势,靠着杨清胸口,手柔柔搭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

云门的标配,向来是白衣玉冠,非仙似仙。因地位的不同细节上有差异,但大体上都是宽锦白袍。杨清,更是如此。他穿白衣,衣袍宽大,飘然多姿,近看远看都好看得像芝兰玉树。

但是靠着他,会发现他被宽大袍子遮掩下,身形颀长瘦削,线条流畅,肌肉紧实。伸展盘错的修长骨架各自蔓延,锦衣名缎般,低调而华美。

望月心动:他穿贴身束袖劲衣,才能显出身形的完美。像魔教的一些服饰他若穿上,会迷倒自己的!

杨清心思不属,还被人摸把豆腐,一下子回神,抓住少女在自己怀中蠢蠢欲动的手。低眼看少女狼狈下的一双明亮露骨的眼,他默一下——唔,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问,“姑娘头晕?”

望月欢快点头,顺势往下倒,“哎呀,头好疼,受不了了,杨公子你快抱抱”

话没说完,杨清突然搂住她的腰,望月尚未惊喜,整个人腾空,被他扔了出去。她一声尖叫在嗓,还没发出来,就被身后七手八脚的云门弟子接住了。前面的杨清回头看她一眼,“江岩,杨姑娘头晕,要晕倒了,需要人抱着。你快抱抱她。”

“啊?!”江少侠傻眼,脸和脖子飞快红了,看向脸色难看的杨望月。

杨清吩咐完了,转身就往院子里的炼狱场走去,身后穿着茗剑派服饰的老头子,也赶紧跟上。院中,陈夫人等人正围着陈老爷肥胖昏迷的身体大哭,口中嚷着,“来人啊!我要报官!杀人了!老爷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要为老爷报仇,让那贱蹄子去死”

杨清声音平静,内有波涛汹涌,“夫人看这样如何?既然是杨姑娘动的手,夫人要为陈老爷报仇,不如我等诸人散开,让夫人与杨姑娘决一生死?”

陈夫人立即低头,不嚎了。

远远听着的望月愣一下,轻笑:杨清真是蔫坏。明明知道她一个人把整个院子里的人干翻,还说让陈夫人与自己决一生死,那不就是让陈夫人到自己这里来送死吗?

杨清见陈夫人不喊了,才温和道,“这个方法不好吗?那我们想别的办法吧。”

他是一心要遮掩,把杨望月的事情压下去了。陈夫人只能委屈咽泪,“您说。”

近边,望月没有再欣赏下去杨清的风采。因为江岩见她浑身是伤,提出赶紧处理伤口。望月也时刻想以最美丽的面孔出现在杨清面前,当即点头。江岩等少侠去寻药材纱布等,云门中的几个女弟子带望月随便找了间屋子,帮望月换衣服、包伤口。

望着这些进进出出的年轻弟子,望月手捧腮帮:云门的年轻孩子,都单纯善良得犯傻,让她嗤之以鼻。

可就是这种傻劲,几日相处,竟让她对他们产生了好感。

她素来觉得白道中人皆是假正经,没看他们怎么编排自己死后的事吗?可江岩这些弟子,却被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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