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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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聚在一起的火海中,渐渐有奇妙的影子飘了出来。一大片萤火虫,深红色的海洋,山鬼一样提着灯笼的美人。山鬼哼着歌,坐在树上向他遥遥招手。他不肯过去,化成美人的山鬼就从树上,从火海中飞了出来,扑向他,搂住他杨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的眼睛更加黑暗,吸食一切魂魄。

越是亮,越是暗,越是让人沉迷。

望月娇妍的脸挨着青年滚烫的面孔,她抬起一只手,怜爱般地擦拭他额头上的细汗,贴着他的唇,呓语般,“还满意么,杨清?”

“你给我下药。”

望月大方点头。

她扬下巴,让他去看桌上的铜酒壶,“我特意去镇上买的,里面有个小珠子是机关,可以旋转。一面是我下过药的酒,一面是正常的酒。你不知道你有多吸引我呢,我怅然若失,总怕睁开眼你就不见了。出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了。反正我就要走了,总得给自己个念想。”

她再在他唇上亲一下,低声,“你一定会记得我的。”

杨清全身无力,整个人被望月掌控。她想做什么,他都反抗不能。自知自己栽倒了她手中,他很冷静。抬眼看她,“我确实会记住你。”

望月伸手抚摸他的眼睛,轻笑,“满心都是对我的仇恨吧?这样的记忆,我要来干什么?!”

她翘着的唇角刷地冷下来,重新一手挑起他下巴,命令一样,“杨清,你给我看好了!”

她再次低头,这一次,目标却不是他的唇,而是他的脖颈,修长颈间滚动的咽喉。

“杨姑娘!”杨清咬牙。

他的衣领被扯开。

“杨望月!”

锦带、腰带、玉坠、宽袖,全都被扯开。

望月感叹,“多不容易,你终于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了。”

杨清的眸子里带了跳跃的火光。

与他平日的温和何等天差地别。

青年的衣衫半解,他盯着她半天,吸了几口气,闭了目,长睫覆眼,一副放弃的模样。少女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半晌,湿热的唇,贴上了他的眼皮。隔着薄薄的眼皮,望月在亲他的眼睛。

很是温柔,水一般。

杨清的眼皮跳了跳,睁开了眼。

再次睁眼后,杨清的眼睛平静,不起波澜。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望月捧着他的脸,竟不能继续下去。

望月:杨清你闭眼后都想了什么?为什么之前还一副烦闷炽热的模样,现在就像性冷淡了一样?

望月哼笑,“你看,你根本反抗不了我。我完全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可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清说,“知道啊。怕我药效过了。”

想象杨清药效过后会如何对付她,望月打个冷战:不,我并没有想到那么深远。我只是想引导你发现,我是尊重你的意愿的好么?

望月幽怨地看着他,“杨清,你就没有心吗?你看我喜欢你喜欢到这种地步,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要的并不多,只是想临走前,给彼此一个深刻的印象”

杨清“嗯”一声,“你做到了,现在的印象就挺深刻的。”

望月:

望月吸口气,扬起下巴,眸中有狠意,“你非要这样跟我对着干是么?逼急了我,任何大局我都不会顾,我能跟你死耗下去。你是正道楷模,是云门长辈,地位崇高,下面还有一群仰望你的小辈,等着你拿主意的弟子。我却什么都没有。你耗不过我的,杨清。”

杨清看她半天,“那你要知道,你这么做,下一次见面,我未必能饶你。”

望月说,“我不在乎。”

“你会为今晚的事情付出代价,从我这里。”

“我认为值得。”

“那就来吧。”

“嗯?”

“亲我。”

望月诧异低头,呆呆看着杨清。

他眼角飞斜,眸子半垂,青黑覆压。低着眼,面容秀气,雅致春意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柔和。他衣衫凌乱,整个人身上的柔光,将周围覆盖一大片。平淡地说话,语气听不出什么来,可就让人口干舌燥。

一种荡漾的、让人欣悦的美。

听清了他的话,望月嗷呜一声,就捧着他的脸,重新将唇贴上去。

青年侧着脸回应她。

杨清妥协。

望月激动。

面颊绯红,心脏急跳,大脑混沌。她的心高高飞起,无处可落。

亲了好久,分开后,望月深情凝望杨清,叹,“好爽。”

杨清:

望月推他一把,又装可怜,“亲都亲了,你应该不介意给我一点反应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啦!”

杨清说,“难道我该说‘爽死了’?”

望月一愣,被他逗笑,趴在他肩头,双肩颤抖,笑出泪花。她歪过头,轻轻在他发间亲一下。

当然,这是吻别。杨清给她最后的奢侈。亲过了,她就该信守承诺,离开这里,离开他。然后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见。

望月想:啊就算杨清是被她逼得没办法,能屈能伸才给她亲的。但毕竟是给她亲了嘛!

果然,她与杨清还是有缘分的。

望月喜滋滋想。

喜滋滋地接受杨清充满怜悯(?)的吻,喜滋滋地把被撩拨到一定境界、浑身无力的人丢在院子里吹冷风,自己背着包袱离开,再喜滋滋地回味最后那个吻。有杨清这个吻在,不管魔教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全身充满了力气,不觉得任何事情困难。

杨清说下次见面,她会后悔。

望月心中不以为然。

哼。后悔什么啊?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随着时间推移,杨清会忘记最后一次闹的不愉快,只记得那个亲密温柔的吻。到时,他对她满满的爱意和性吸引,哪里会记得她霸王硬上弓的不满啊?

不久后望月就后悔了——她向来与杨清无缘分,基本一分开不主动找,就别想再见面。却没料到,命运居然在她得罪杨清后,这么“照顾”她。

连一个月都没到,她又在做坏事时,或准备做坏事时,或是暴露魔教圣女身份时,被杨清撞到。

第15章 教主和圣女天生一对

翌日,江岩等人来见师叔时,发现只是过了一晚上,师叔脸色微白,眼下有青黑,与他们说话时嗓子还有点哑,时而低头掩袖咳嗽。这幅憔悴清瘦的模样,实惹人怜惜。

杨姑娘你是多饥渴,该不会把师叔他给榨干了吧?

“师叔,杨姑娘好像真的走了,”与忧心忡忡的江岩比,尚淮很直接,“刚过来时碰到村长,他说杨姑娘将自家的屋宅和土地送给了师叔你。”尚淮乖乖地交上来房契和地契。其余几个师兄妹在后面眨眼:杨姑娘对师叔当真用心呢。

杨清诧异了一下,半晌,才缓缓点头,“哦。”

难以说清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说,“我去看一下她留下的宅子,然后既然你们已经没事了,午饭后我们也上路吧。”

江岩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师叔你对杨姑娘好上心啊。我还以为师叔根本不理杨姑娘的好心呢。”

杨清说,“我怕她屋中留下什么东西,又是针对我的。不去看看,我心中难安。”昨晚的事,真是给他留下来深刻印象。

众人:有道理。

于是,用过早膳,杨清踏入了杨望月留下的屋宅中。众师侄你推我我推你,怕自己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先留在院子里等人。杨清在门口扫了一眼,望月走得其实很彻底,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整个屋子,就剩下一张床一张桌,连上次看到的墙角大箱子都被她卖了。

这样空荡荡的屋子,青年站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望月留给他的东西。他走到桌边,拿起桌子正中放置的一本书。神情淡定地拿起书,看到封皮,他握着书的手顿了顿,眼神变得几分一言难尽。

追男十八式。

这是他上次在街上撞见少女时,她与江岩在看的书。

魔教圣女望月和云门杨清那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天下到处流传着这种小书,杨清早就知道。

他拿起书翻了翻,才第一页,眼神就变得古怪了——

因为不提书中内容,在前页的空白处,画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像。笔迹与书中印刷完全不同的风格,杨清几乎能想到豆火下,少女咬着笔杆,认真作画的模样。

这是一幅春宫图。

观音坐莲式。

男女双方的脸,正是杨清与望月。

杨清盯着看半天,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昨晚。昨晚,她差点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姿势。

身体的记忆,双唇相贴时的触感,血液的燥热,那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她可真是、真是隔空都要撩拨他啊。

江岩等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师叔站在桌前,拿着一本书在看。唇角半扬不扬,耳根有些红,盯着书在发呆。他周身的气氛变得很怪异,让江岩觉得自己误闯了什么地方。他咳嗽一声,杨清都好像没听到一样,江岩反应有些迟钝,走到杨清身后探头看时,一切都晚了,“师叔你在看什呃!”

杨清刷的合上书。

但江少侠已经面红耳赤地往后躲了,拿袖子捂着脸,“师叔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和杨姑娘的情趣的。”

杨清心中微恼,怪的是望月,她这样撩拨他,一次又一次,才害得他失神,竟没注意到江岩是什么时候走到身后的。几分无奈地看着躲闪的师侄,不管自己心中在想什么,表现出来的,仍是云淡风轻,“回去罚抄十遍门规。”

江岩连忙应了,再不敢在这个屋子里待,寻个理由,就赶紧夺门而出了。

杨清将书扔在桌上,向屋外走去。但走到门口,他侧身回头,看着桌上扔着的书。想了一会儿,他又走回来,将书拢到了袖中收起。

若是望月在这里,定被这个内里风骚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口嫌体正直。

但是望月不在。

杨清带着师侄们一路南下,做门派交给自己的任务时,望月也在南下。离魔教总坛越来越近,正道中人很难摸得到,望月却是当真在走自家后花园一般自在。行了几日,她就到了一座名为“清来城”的小城。

站在城门口,望月仰头盯着门楼上的“清来”二字,不觉对往事追忆。

清来,清来,实际是等待杨清来的意思。

这个城表面是朝廷的领土,私下里,倒是魔教人更占主导地位,是初接见那些投靠魔教的人的地方。但这是城镇隐藏的功能,表面上,它是一座同时容纳魔教人士和白道人士的地方。当年,城镇初建时,曾号召广大民众为这个城镇命名来集资。

望月一掷千金,给城镇命名为“清来城”。

她是公然用一个城镇来调戏杨清,天下人都看得出来。

望月在城中闲逛,刚刚满是感慨地想一想前世活着时的恩怨情仇,旁边几个背剑男子的叫骂声吓了她一跳——

“望月那个老妖婆,可算是死了!天下大兴啊!”

“她就是一颗老鼠屎!呸!”

走两步——

“讨伐魔教!征讨魔女望月!交出来望月,不然我们就打上大明顶!让魔教瓦解!”

“这位兄弟,魔女望月已经死了啊。”

“那也要交出她的尸体!鞭挞十日!挫骨扬灰!”

一路在城中逛,喝酒的男人,唱曲的女人,路上的行人,全都拿“魔女望月”当谈资,各种咒骂,似乎那个可恶的女人刨了自家祖坟一样。望月恍惚:这里不是“清来城”么?私下不应该是魔教的地盘吗?怎么到处都在骂她?她的人缘坏成这样?

好容易走到一家名为“迎客斋”的客栈,望月心情好了一点:这个客栈,是她的手下范浩经营的。明面上是迎来送往的客栈,私下里是迎纳投奔向魔教的江湖人。因客栈在她的名下,范浩很是张狂,在客栈门口挂了牌子,“白道与狗不得入内”。

总算可以进自家地盘歇口气呢。

望月这么想。

快步上前,然后她在客站门口看到一个新做的木牌——“魔教与狗不得入内。”

望月眼皮跳了跳:

她进了客栈,一楼坐满了江湖人士,喝酒说谈,看神情,似都是白道中人。她直接走到柜台前,面对掌柜。掌柜正要开口笑迎客,就见这个少女低声开口,“客栈建于七年前,开张之日,圣教教主曾来题字,将之送给圣教圣女。五年前,圣女下属范浩”

掌柜脸色大变,同样低声,“姑娘你要干什么?”

“我要见你们客栈背后的老板,范浩。”

一个时辰后,望月在客栈二楼的雅间,等来了一个小胡子男人。男人生相精明,衣服满是补丁,习惯性的弓着背,看着便是满满算计。这正是范浩,曾是是望月的下属。

现在,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望月,“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加入圣教。”

范浩怔了一下,目光躲闪,“这你可不能在外面胡说。我们客栈招待的都是白道人呢,跟魔教没关系”

望月坐在桌旁,拄着下巴,一声嗤笑打断,“哦,都不称‘圣教’,改叫‘魔教’了。范堂主你背叛圣教了?”

范浩被噎住,看着面前的姑娘,觉得她好生眼熟,却想不起来。半天,他眼珠子转一圈,露出苦愁的表情,“看姑娘你很向往魔教的样子,算了,我不瞒你了。姑娘,这时候还加入什么魔教啊?魔教都快没了啊。”

“怎么说?”

“因为魔教教主叛出魔教了啊,他大肆杀戮魔教中人,几个堂主、护法、舵主,在他手里不知道死伤多少呢。大家逃的逃,争权的争权,乱七八糟。我亲口听到教主喊他的右护法是‘贼子’呢!姑娘你单说我叛出魔教你说这样的魔教,我敢待吗?”

望月诧异满满,“教主,叛出圣教?为什么?”

范浩大约也是无人能听自己说这些苦水,这次倒说了个够,“大概因为魔教圣女死了吧。不管在哪种说法中,魔教教主和魔教圣女都是天造地设、天打雷劈的一对。他们是公认的一对啊!一个死了,另一个还能活吗?”

“哦。”新世界的大门好像打开了呢。

范浩说的兴起,口干舌燥之余,喝口茶,随意问,“对了,姑娘你怎么对魔教这么感兴趣?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说不出就杀了你哦。”

望月看着他笑。

笑得他毛骨悚然。

望月眨眨眼,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满腹同情地看着他,“范堂主不认识我了么我就是圣教教主的未婚妻啊。大家公认的,圣女和教主天生一对的那个哦。”

“噗——!”范浩口中的茶喷了出来。

第16章 对你无与伦比的喜爱

去年年底发生雪灾,百姓受苦,流民剧增。云门弟子一路行来,即使在热闹的城镇中,也碰到了不少乞讨为生、家破人亡的百姓。云门子弟心善,见到此等现象,便慢下了行程,一路相助。

只是打听之下的结果,让他们很诧异,“以前都是圣教接济我们的!可是今年以来,外面那些名门正派攻击圣教,圣教内部似乎出了问题我们跋山涉水,排队去大明顶山下,向圣教求助。但是听说大明顶已经成了一座空山,圣女死了,教主也失踪了,根本没人管我们!朝廷人那么远,这些年我们都靠着圣教以后可怎么办?江湖上那些门派天天打打杀杀,如果没有圣教,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呸!听说那些门派天天喊圣教是魔教,就算是魔教,也救活了我们这么多人吧?他们现在所为,就是在断我们生路。这就是大派所为?”

这些话,冲击了云门小辈们的三观。

江岩喃喃,“难道我们错了?魔教并不是坏的,只因为立场不同,我们才会与他们敌对?都是普通百姓,说法怎么会差那么远?师叔,也许是我们这些名门的偏见,才认为魔教不可饶恕。但这些普通人,却并不在意这些纠葛。谁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喜欢谁。”

杨清笑了笑,“魔教被称为魔教,自有它的理由。你现在见到普通百姓对它的维护,却还没见过魔教中人素日所为。滥杀无辜,随心所欲,三观崩坏。多少穷凶极恶之人,都是魔教子弟。上代魔教教主之前,魔教曾与我们正道有所缓解,改变了路线,甚至与朝廷也多有交涉。但从上任教主开始,魔教重归邪道。你只见了他们救人,又可曾见他们杀人?见过他们的手段,你就知道,名门正派谈不上多正义,独独对魔教的声讨,是没有错的。”

“正道不一定是善的,现在的魔教,却一定是恶的。你们不必有什么心理包袱。”

众弟子呆呆看着师叔,只剩下茫然应是的功夫。师叔说话平静,语速悠缓,并不带有太多仇恨,但门中人自知道师叔是为他们好。听说少时,师叔全家便是为魔教所屠,才不得不入云门避难。有这般身世,谈起魔教,师叔仍语气淡淡的,可观师叔胸中丘壑。

下午时,刮了阵黄风,天阴沉下来,众人匆匆赶路,只来得及到山前一座破旧小庙。昏夜之交时,下起了小雨,天色极快地暗下,山间雾色濛濛,天气转凉。

云门弟子决定在庙中躲雨时,庙中又来了十来个穿着破烂的流民。流民们本就衣不蔽体,又在雨中行了小半个时辰,进庙时,就冻得全身哆嗦。云门子弟自然热心相扶,可火折子在之前赶路时湿了水,他们原本是习武之人,也不需要火,现在流民需要烤火时,他们就傻了眼。外面的世界黑漆又雨如注,身处的庙中一片空荡,当真让人呆了下。

没有干燥的火折子和柴火,怎么办?

江岩一咬牙,“钻木取火吧。”庙中倒是倒了两桩外面的大树,幸而他们是习武人,钻木取火还是有办法的。

但是努力了半天,因木头潮湿,才窜起了两点火星,还需要人小心呵护,不留心就灭了。

“用这个。”江岩为难时,一只修长素白的手从后递来一本书。

他一看:追男十八式。

愕然:这不是杨姑娘送给师叔的定情信物吗?这样好吗?

没什么妥不妥的。

带着这么本书,杨清本就在犹疑。这会儿有需要的时候,他并不太在意。终归到底,杨望月是个过客。当时也许有点心动,但是都过去了,她身份成迷,他也不会自找麻烦。

就这样吧。

看江岩傻着不动,杨清上前,从书中随意撕了一页纸,蹲下身,递到了那窜被众人保护的小火前。他本是漫不经心,神情庸淡,却在火光中,火焰窜到纸上后,在一瞬间,眸子微凝——

在他手下,在他递到火前的书页上,以很慢的速度,出现了字迹:杨清,今天也要想我入梦哦。嘻嘻嘻。

杨清:

众人:

他手一颤,猛地将燃烧一半的书页从火中取出,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盯着自己手中的书页:正面是魔女望月和杨清如何相亲相爱,背面是少女清秀的字迹,笑嘻嘻地向他问好。

几乎是在一瞬间,记忆将他拉回那个村庄:总是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就向他表白一番的姑娘;站在院外颜如舜华、腰带翩跹的的姑娘;在大街上被他捧着脸、凑上去亲他的姑娘还有,还有在最后,用一壶酒将他压在身下、与他热情舌吻的姑娘。

杨清望着手中的书页,想了想,又撕了别的几片书页,这次小心不烧到火,而是在火上烤。果然如他所料,每一页书的背面,都浮现出了少女的字迹:一幅男女交合的春宫画,画了一半,她估计嫌烦了,在旁边留字迹,“你自己慢慢脑补吧哈哈。”;一两句从古书中摘出来的字句,拐弯抹角地说“好想你哇”,日也思夜也想,你有没有同样想我呢;三两句要他不要劳累,大段描述想象两人日后见面的机会;

“师叔”旁边弟子才开个头。

“用这个。”杨清从袖中扔出火折子,师侄们又是尴尬又是着急,忙带着火折子去帮流民了。

不错。

杨清是有干燥的火折子的。他就是想毁了这本书而已。

可是现在,看到了望月留在书中的秘密,他还想毁吗?

那个爱慕他的姑娘,不知道变卖了家中多少东西,才能买下藏字迹的笔墨。又在机缘巧合的时候,乍然展露在他面前。

她的那片心意,让他痴然而望。

秀丽的青年蹲在火前,望着一页页浮出字迹的纸出神。星河一样的眸子本就漂亮,此刻,更是迸发出了火亮的明光。血液上涌,流遍全身,好像都带了记忆一样。他心中有些烦,又有些惊讶,还带着三分欣喜。

扬着眉,看着那些只言片语,杨清有些忍俊不禁。他将书页收起来,想日后的赶路途中,每天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路程一下子变得不那么无趣了。

生平第一次,杨清有些期待与她的再碰面了——她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每每在他对她失望之际,神来一笔;每每在他对她遗忘之际,给他惊喜。

雨绵如织,自有人心如春暖。同时间,在“清来城”的客栈,隔绝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屋中气氛有些凝重。

满眼算计的男人,一把铁扇挥出,对着桌边安然而坐的少女,满是警惕,“你说你是谁?!”

杨望月侧头,懒散一笑,“你说呢?到这一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怎么,想喊白道人来抓我?叛教而逃的人,口说无凭,谁会信你?”

“或者想喊圣教人来求证?叛教而逃的人,圣教绝不留你生路!”

一句赶一句,坐在桌前的少女眉目轻慢,带丝笑意。砰的将桌上茶盏一摔,她起身而立,向范浩走去。明明范浩才是会武功的那个,才是拿着武器的那个,可在眉目冰冷的望月面前,他气势大减,竟是步步后退。

望月冷笑,“我告诉你,想要一条生路,你只能跟随我。圣教上下,只有我一人能救你。大约,也只有我一人,不在乎你是不是叛教,是不是投靠白道。”

范浩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你不在乎?”他还不能确定这个就是昔日的圣女大人。

望月眨眨眼,方才还气势悍如山高,此刻就垂了头,害羞道,“当然是因为杨清在白道啊。”

“”范浩的嘴角抽了抽。好吧,他有八成把握这个就是圣女了——对那位杨公子迷恋至此,也只有昔日的圣女了。

而望月则笑问他,“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教主为什么叛出教?别再用他与我情深似海这样的鬼话骗我了。我与他关系如何,你是最清楚的。”

范浩沉默下,从袖中掏出一份东西,递给望月。

望月拿过来看,唇角了然的笑一下子变得迷茫——晋江系统衍生研究报表。

下面是一串串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范浩低声,“这是临走前,教主交给我的。说是从姚芙那里拿到的东西。我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姚芙?

望月的眉目更冷了:果然啊,圣教教主原映星叛教,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不叫望月,而是叫姚芙。

范浩有话说得对。

魔教教主和魔教圣女天生一对。

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在姚芙出现后,原映星就变了心。

第17章 杨清你这个坏人

望月和原教主,青梅竹马,患难与共。若非姚芙的出现,魔教教主和圣女,自是天生一对。而在姚芙出现后,教主和圣女良好的关系就破裂了,不知因此生了多少事端。

圣教上下,甚至全天下,若说望月最恨的人,那一定是姚芙。

数年来,她誓要致姚芙于死地;原映星则誓要袒护姚芙到死。

云门应该是最得意的。

一个男弟子杨清,让望月求而不得继续求;一个女弟子姚芙,轻而易举俘获了教主的心。

区别,只是望月不会因为杨清叛教。原教主却不一样。

姚芙走了,他也走了。

留下一堆烂摊子给魔教。

现在魔教残余的战力,有的已经叛教入白道一如范浩,有的在想办法追回教主,有的在报仇,有的在分割既得利益,还有的在内斗抢教主之位。乌泱泱的一团糟,这一切,全是姚芙的功劳。

望月一时意兴阑珊:这样的圣教,作为重生而来的她,既是无人作保,无法回归,又是回归后,无人相助,也不能平了圣教的内乱。

范浩耸肩,反正他已经归顺正道了。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不管面前这少女到底是不是圣女,就凭现在的情况,对方也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管他呢。他对魔教已经仁至义尽,没看他把教主走前留下的东西都交给这个疑似圣女的人了吗?

万一对方不是圣女,却拿了信物怎么办?

哈哈,这跟范浩有什么关系呢。他哪里想得到教主走前,居然随手把信件扔到了他这里。

精神病人思路广,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能理解的。

望月重新展信,盯着上面的字迹——晋江系统衍生研究报表。

下面是魔教诸人的名字。

以原映星为首,望月第二,一排护法堂主舵主随后,基本魔教有声望的人都在上面。

名字后面,是一大片的加减阿拉罗数字。在上上任教主时期,魔教曾入西域跟诸国做生意,已经引入阿拉罗数字。正道那边不通用,魔教诸人却是看得懂的。

望月看不懂的,是这些加减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教主后面的数字高得已经上千了,是正数;而她的数字,则是名单上最低的,负数上百;其他人后面的数字有的正有的负,都无关紧要。

信件有些发黄,应该不是最近才写的。

这应该是姚芙的东西,原映星却交给了范浩。

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他留下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望月也头疼了。

当是时,拿着这封信件,望月研究两天,就丢开不管了。算了,看不懂的谜题,以后总会有答案。当务之急,是找到教主——他绝对不能叛教。他是教主,他要是走了,圣教就完了。白道中人正在想办法分割圣教,如果没人主持,圣教一盘乱沙,根本撑不下去。

哎,怪她不是原来的身份,也没有武功,想找人,以前武力碾压,现在还得靠智商——她智商一点都不高啊,真的。

因这层关系,范浩暂时留望月在客栈住着,不收她房钱。望月当然不会感激范浩,圣教有五位堂主,金木水火土,范浩是土堂主。但与其他几位比,范浩是最墙头草的那个。当初入教是叛了正道,现在不过是又叛了圣教,多正常啊。墙头草的好处是,即使他知道望月的身份,他也不会到处去说——因为没人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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