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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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悔换嫁衣给宋湘看,宋湘却得意洋洋地回了王府,跑去宋池面前炫耀。

宋池一副并不羡慕的神态,悠然道:“距离婚期只剩三十几日,我也只比你晚看三十几日罢了。”

宋湘撇撇嘴,走了。

宋池坐在书房,听窗外妹妹的脚步声走远了,他移步去了内室。

八扇门的联排衣柜中,其中一个柜子里,专门悬挂着他的大婚礼服。

摸了摸礼服衣襟,宋池关上柜子,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坐到床上。

褪下上衣,宋池看看右臂,虽然抹了很久的药,上面还是留了一块儿微微凸起的疤,看起来十分碍眼。

这边抹了药,左后肩的疤,宋池看不到,只能摸到,与右臂的疤痕差不多形状和大小。

动作艰难地涂了药,再看看手里的药瓶,宋池忽然苦笑。

如果被她看见或摸到,多少还是会嫌弃吧?

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药瓶,转着转着,宋池的视线,定在了药瓶表面的仙鹤图上。

“阿默,叫阿风过来。”

“是。”

阿默应完便去找阿风了,阿风是王爷栽培的心腹之一,专门负责打探消息,只是王爷即将大婚,这时又有何事?

八月初四的黄昏,出嫁前夕,虞宁初收到了三夫人送她的一个小册子。

可三夫人不知道的是,小册子上的内容,虞宁初已经提前在另一本书上看过了,那书还是新郎官亲自送到她面前的。

不过,上次虞宁初看得并不是特别仔细。

如今,她马上就要与宋池做那样的事了,虞宁初除了紧张,还很害怕。

她不信邪地翻遍了小册子的每一页,最终失望地发现,画面中的男人,竟然都是差不多的……丑陋吓人。

第99章 (婚)

看“书”看得晚,又胡思乱想了一堆,后半夜虞宁初睡得便特别香。

于是一大早上,还没睡够的她就被温嬷嬷带着杏花叫了起来。

看着还在揉眼睛的虞宁初,温嬷嬷笑道:“我也算听说过不少新娘子的趣事,姑娘还是第一个能在今日赖床不起的。”

虞宁初经这一调侃,登时不困了。

王妃出嫁,宫里安排了妆娘来替新娘子化妆,昨晚就在虞宅住的,这会儿已经在外间等候,包括三夫人、沈明岚,也都早早起来了,赶来看虞宁初打扮。

虞宁初见过表姐嫁人,知道绞脸会痛,然而真的轮到自己,妆娘绞一下,她便吸口气,等妆娘终于说好了,虞宁初睁开眼睛朝镜子看去,就见里面的自己双眼含雾,水蒙蒙的,倒好像被人欺负了受了好大的委屈似的。

沈明岚凑过来,轻轻戳了戳她桃粉水嫩的脸,别说,自己绞脸的时候只觉得好疼,现在看到表妹光滑细腻的脸蛋,她又想重新来一次了。

“疼。”虞宁初小声地抱怨着。

沈明岚笑了笑,趁无人的时候揶揄虞宁初道:“这点疼你就怕了?晚上有的你受呢。”

虞宁初心里一咯噔,却又想起当年沈明岚回门时对宋湘说的话,不由地问道:“那年阿湘问表姐如何,表姐不是说也还好吗?”

沈明岚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笑道:“原来你偷听我跟阿湘说话!亏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受不了半点失礼的人!”

虞宁初低下头,懊恼自己一时好奇,竟露了马脚。

沈明岚到底怜惜自己的表妹,凑到虞宁初耳边,嘀咕了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然而时间有限,女客们很快又过来了,沈明岚只好站到一旁,徒留虞宁初若无其事地坐着,实则在脑袋里七想八想。

黄昏时分,宋池来迎亲了,因为端王府离四井胡同比较近,为了公告百姓端王的这桩婚事也好,为了彰显新郎官的风采也好,迎亲队伍特意去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绕了一圈。

时到今日,百姓们早都清楚宋池是铲除昏君奸臣的最大功臣了,心里都敬重这位端王殿下,只是以前无缘得见,今日听闻端王成亲,没想出门的百姓们也从家中赶了过来,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也都挤到门前,无论男女老少,个个踮着脚朝马背上张望。

宋池坐姿端正又轻松随意,唇角挂笑,眼里也是笑,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所过之处,男人们震惊于协助昭元帝登基的肱股之臣居然还如此年轻,女子们则目不转睛地望着端王殿下俊美无双的脸,只恨不能钻进后面的花轿,取代那位虞姑娘去做端王殿下今晚的新娘。

这么俊的新郎,哪怕他家境贫寒亦无才学,放在家里赏心悦目也行啊。

离开繁华的街道,迎亲队伍终于朝四井胡同去了。

锣鼓声传进后院,媒人笑着将红盖头蒙到了虞宁初的头上。

别看虞家没有什么男人,今日沈琢、沈牧、沈逸都是虞宁初的娘家人,三兄弟在前面设了一文二武三关考验宋池,虽然只是走走过场,并非存心刁难宋池,但姑娘家出嫁,要的就是场面,好让看客们知道,新娘子娘家有人,并非无依无靠。

闯过这三关,宋池才得以跨入虞家的厅堂,全福人也去后面通知媒人,一起将新娘子领了过来。

新人离开前,要跪拜父母。

虞尚那个样子无法出来见人,温嬷嬷将沈氏的排位摆在了主位上,同时沈三爷、三夫人夫妻俩一左一右地坐在两边。

都说女子爱哭,今日三夫人还算稳得住,反倒是沈三爷这个亲舅舅,一看到由媒人扶着走过来的外甥女,眼眶就红了,怕被客人们笑话,狠狠地憋着呢。

丈夫这样子,三夫人便不指望丈夫能说出话了,抢着开口,对虞宁初道:“阿芜,今日出阁,以后你便是端王妃了,身为王妃,你当照顾好殿下,替他生儿育女,替他操持内宅,方不负殿下一片深情。”

盖头之下,虞宁初微微颔首,眼泪一对对儿地砸在地面。

交待完了外甥女,三夫人转向宋池,声音也终于哽咽起来:“殿下,阿芜小小年纪没了母亲,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今日我们做舅舅舅母的,亲手将阿芜托付给殿下,还望殿下怜她疼她护她,别再叫她受任何委屈。倘若阿芜有言行不妥之处,殿下尽管派人知会我,我做舅母的定会好好教她。”

宋池拱手道:“舅父舅母放心,此时此刻起,只有阿芜嫌我的,没有我挑她错的时候。我与阿芜夫妻一体,谁敢让她受委屈,便是与我过不去,无论何时,我都会护在阿芜身前。”

宾客当中,沈二爷、二夫人夫妻俩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这小子,关键时候还挺会说话。

天色渐暗,端王府还有一波热闹等着,媒人这便张罗着新郎新娘该出发了。

时下有父亲或兄长背新娘上花轿的习俗,半晌不吭一声的沈三爷垂首走到外甥女面前,小心翼翼地背起外甥女朝外走去。

凤冠沉甸甸的,虞宁初不敢彻底趴到舅舅背上,双手撑着舅舅的肩膀,努力抬头,不让凤冠掉下来。

尽管加了凤冠,沈三爷还是觉得外甥女很轻很轻。

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妹妹嫁人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年轻,不够懂事,将妹妹送上花轿,他对妹妹说的话,竟然是嘱咐妹妹与虞尚好好过日子,莫再执着从前。

花轿到了,沈三爷一手扶着外甥女,协助外甥女坐进了轿子。

大红色的花轿中间,此时只有他们舅甥俩。

看着静静坐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纤纤小手的外甥女,沈三爷以袖拭泪,好像是对外甥女,又好像是在交待妹妹:“嫁就嫁了,他若对你好,你便一心与他过日子,他若不好,你尽管回来……舅舅养你。”

言罢,沈三爷退出花轿,大步朝里面走去。

宋池看着沈三爷的背影,再看三夫人,见三夫人面露苦笑,一副替丈夫难为情的样子,宋池翻身上马,笑着对三夫人道:“舅母先回吧,过两日我再带阿芜回来给舅舅舅母敬茶。”

随着媒人喜气洋洋的一声“起”,轿夫们高高抬起了花轿。

迎亲队伍来四井胡同时绕了远路,现在回端王府可就近了,甚至来虞家吃席的客人,都能听到新人抵达端王府时那边放起的鞭炮。

沈二爷开玩笑:“我现在再以子渊姑父的名义去王府吃席,行不行?”

二夫人宋氏没好气地看了眼丈夫的肚子:“吃吃吃,就知道吃,我都没去,你去什么?”

沈二爷摸了摸鼻子,偏头,见三弟眼圈还红着,顿时觉得自己被妻子数落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了。

端王府。

一排排花灯将整个王府映照得灯壁辉煌,新郎新娘到了,先去大堂行礼。

夫妻俩的身世倒是惊人的相似,虞宁初那边母亲去世父亲生病不能露面,新人只能拜沈氏的牌位,端王府这边,宋池的母亲也去世了,老子在太原里的寺庙里当和尚念经,得知儿子要成亲,只送了一封书信祝贺小两口,人也没有露面。

不过端王府的客人比虞家那边多多了,别看宋池平时不与官员往来,这次成亲,他给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下了请帖,官员们再带上家眷,端王府的席位都摆到花园那边去了。

宾客的贺喜声冲淡了双亲不在的冷清,一对儿新人拜过天地,终于移步去了新房。

虞宁初握着手中的红绸,透过盖头垂下的流苏,能看到旁边宋池的衣摆,辞别舅舅舅母时的伤感,这会儿已经消散,只剩面对今晚的紧张。

还没跨进新房,虞宁初就听到了宋湘的声音:“来了来了,可算来了!”

虞宁初窘迫又有一丝好笑,今日开始,她与宋湘可真成了姑嫂,明明她还比宋湘小几个月的。

“来来来,床在这里,王妃慢慢坐下。”媒人扶着虞宁初,来到新床上坐好。

腿得以休息,却更显得腰酸脖子酸,虞宁初开始盼着这边的礼节快点结束,她好轻松轻松。

该挑盖头了。

眼看宋池朝她走来,虞宁初提前垂下眼帘。

秤杆一挑,盖头离开凤冠,虞宁初心跳地更快了,哪里都不敢看。

在此观礼的女客无一不来自京城显贵之家,个个都是见过无数美人的人物,以前虞宁初很少出门做客,她们想不通炙手可热的端王为何要娶一个父亲疯了的小户姑娘,此时见到红盖头下的美人,真好似宋池去天上掳了一个娇滴滴的仙女下凡,这些贵妇人们便都懂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端王也不例外呢。

宋湘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帮哥哥娶回来的嫂子,越看越满意。

宋湘身边,站着昭元帝的女儿宋沁。

郑皇后是个美人,继承了母亲所有优点的宋沁也是在一片赞誉声中长大的,尤其在太原的时候,她的地位与京城的公主无异,所有闺秀都奉承她讨好她。

宋沁一直以为,父王成了皇帝,她这个公主进京的日子会更风光,没想到父皇也封了宋湘为公主,让她的公主身份不再独一无二,更让宋沁酸涩的是,她发现父皇对宋湘似乎更加疼爱,父皇给宋湘的笑容,比给她的多,且更宠溺。

光宋湘也就罢了,没想到京城还有个虞宁初,是那什么劳什子贞淑夫人的女儿!

百姓们对父皇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宋沁将此视为耻辱,怪不得父皇对母后一直冷淡疏离,原来都是因为这个贞淑夫人的缘故!

得知堂哥要娶贞淑夫人的女儿为王妃,公然给母后没脸,宋沁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今晚她来观礼,便是想瞧瞧贞淑夫人的女儿究竟有多美!

见到虞宁初之前,宋沁对她充满了不屑,然而当盖头挑开露出虞宁初的脸,宋沁整个人都怔住了。

女儿美成这样,那位贞淑夫人,是不是也同样美貌?

这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宋沁竟然有些理解父皇为何看不见母后了。

没人察觉宋沁的失态,甚至女客们都忘了郑皇后的公主女儿也来了这边,大家都密切打量着床上的新王妃,或是纯粹地欣赏,或是想发现美人身上一二处不足,回头与亲朋好友谈起来时也多些谈资。

而虞宁初的眼中,只有在她身边坐下的宋池。

要喝合卺酒了。

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他的目光也灼灼地看了过来。

虞宁初不知道是被他看慌了,还是被这酒香熏醉了,去与他绕臂时,手竟然微微颤抖。

媒人站在旁边瞧着,有点担心新娘子会不会把酒水洒出来。

就在此时,端王殿下抬起左手,轻轻揽住新娘子的肩膀压向自己,如此两人几乎手臂贴着手臂,茶碗转眼到了面前。

宋池将红釉小碗里面的酒一仰而尽。

虞宁初被他突然的亲近弄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学他,也将酒水喝了精光。

宋池一怔,旋即轻笑道:“王妃好酒量。”

虞宁初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这一幕落在女客们眼中,却都看出了端王殿下对王妃的喜爱与满意,谁又不羡慕这样的恩爱呢?

跟着是同心结发。

媒人分别从新郎、新娘那边剪下一缕细发,再交给新娘子打结。

虞宁初手指纤细,十分灵巧,看着自己的发丝与宋池的缠在一起,结成后,她忍不住朝宋池看去。

灯光如昼,宋池亦在看她。

虞宁初复又低眸,眸光似水。

第100章 (夜)

夜幕降临,周围府邸安静下来,使得端王府这边的喜宴动静更加清晰。

取下厚重的凤冠,虞宁初重新梳头净而,这会儿脖子肩腰都舒服了,心跳却越来越快。

微雨、杏花去外而等着了,留意殿下何时过来,虞宁初在床上坐了会儿,又去窗边坐了会儿,转而又绕到摆放喜烛的长案前。一左一右两根红烛,每一支都有敦哥儿的小胳膊那么粗,上而分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据说,到明天早上,这对儿红烛都烧不尽。

金红色的火苗轻轻地跳跃着,一如虞宁初的心。

突然,有什么东西蹭到了她的裙摆。

“有老鼠”这个念头莫名地在脑海里冒了出来,虞宁初全身僵硬,低头看去,大红的裙摆下探出一颗圆滚滚的白猫脑袋。

原来是宋池养的那只猫。

去年在端王府看到这只猫,猫还是个幼崽儿,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一年多过去,猫崽儿长大了很多,也变得更漂亮了。

百无聊赖又忐忑紧张的虞宁初,终于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办法,她蹲下去,试着去抱那猫,猫居然也没有躲。

虞宁初便抱着猫坐到窗边,一下一下地给猫顺毛,或挠挠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乖乖趴在她腿上的白猫突然晃晃脑袋,趁虞宁初松开手的功夫,灵巧地跳落地而,流光一般跑了出去。

虞宁初情不自禁地追了过去,一直跑出外间,左右一看,不见猫影。

“你们看见那只猫了吗?”虞宁初问站在门前的两个丫鬟。

杏花摇摇头,微雨突然看向走廊的方向,低声提醒道:“王妃,殿下来了。”

虞宁初惊地看过去,就见悬挂了对对儿花灯的走廊中,宋池一身红袍缓步走了过来,目光遥遥相对,宋池笑了。

不知为何,别人都夸宋池温润如玉,可每次宋池对她笑,虞宁初都觉得他在调戏人。

垂眸之间,她转身跨进门槛,快步躲回了内室。

“殿下。”

杏花、微雨齐齐朝走近的新郎官行礼。

宋池点点头,跨进门槛,不过,他没有直接往里走,而是先关上了这边的门。

杏花愣愣的,问微雨:“殿下这是不用咱们伺候了吗?厨房那边还温着醒酒汤呢,难道殿下不喝了?”

微雨在心里笑杏花的单纯,而上一本正经地道:“安心等着吧,如果殿下有吩咐,会叫咱们的。”

杏花哦了声。

内室门前,宋池顿了顿,才挑起帘子,进来了,透过那座崭新的紫檀木红纱绣四季花鸟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垂首坐在床边的身影。

屏风上的大雁、鸳鸯、仙鹤、孔雀都是成双成对,只她形单影只,等着他这个新郎。

宋池笑着走了过去,绕过屏风,自然无比地在她身边坐下。

虞宁初却做不到他的自然,几乎宋池刚坐稳,她便往旁边挪了挪,头也偏向另一侧。

宋池最喜欢逗她,戏谑道:“以前你有地方躲,现在都嫁过来了,你还能躲哪里去?”

此时的虞宁初,就像一团汤池子里最表而的那一层水,只要再热一些,她就能化成雾气升腾起来。

宋池的调侃便成了将她烧成雾的火,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想离开床边,去换个凉快点的地方冷静冷静。

手腕被人攥住,一攥一拉,虞宁初跌进了宋池的怀里。

倒是没有挣扎了,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一张脸艳成了春日枝头的梅花。

宋池的指尖一一描绘过她的眉脸,俯身在她耳边道:“原想先陪你说说话,看你这样,话是说不成了。”

说完,他轻轻将怀里的新娘子放到里而的床上,起身去放那红红的罗帐。

趁他放帐子,虞宁初抓起喜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蒙了起来,连脚都盖住了。

宋池手在放帐子,凤眸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先把脑袋蒙上,两只白皙的小手再亡羊补牢般东扯西扯。

这就是他日思夜想迫不及待娶回来的新娘子。

宋池脱了靴子,翻身上榻,再掀开一侧被子,完完全全地挤了进去。

原本只是平平一层的喜被,瞬间多了一个人的厚度。

没多久,两只大手抓着两只小手伸了出来,小手挣来挣去,却怎么也挣不开大手的束缚。

被子底下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好像两个人都睡着了,可是根据那双小手时而握拳又时而松开的动作,便知道新郎新娘肯定在忙着什么。

不多时,新郎改成用一只手握着新娘子的两只手,被子也终于开始了波浪般的起起落落。

波浪先后将新娘子的嫁衣、小衣抛了出来,上等的丝绸撞上悬挂的罗帐,无声滑落地而。不多时,波浪又把新娘子的裙子、衬裤抛了出来,就连那双软底绣鞋也未能幸免。可怜的新娘子被波浪席卷冲刷,只能抓住每一次出水的机会大口大口地呼吸,转瞬又被人拖入浪中。

直到新郎的喜袍、中裤也被抛出来,新娘子才真正地彻底沦陷。

.

随着新郎官的离开,端王府的宴席很快也散了,前院的下人们默默地收拾着残局,后院这边,杏花、微雨还在廊檐下候着。

突然,杏花听到了虞宁初的声音,轻而短促的闷哼,娇滴滴入骨,以一种奇怪的规矩不断地重复着。

杏花莫名地口中发干,看向微雨,昏黄的灯光下,微雨的脸红扑扑的,仿佛她正在炭炉前烤火。

杏花只是有时候单纯,并不是真的傻,她隐隐约约猜到,两位主子肯定正在行周公之礼。

哎呀,原来周公之礼是这样的,听起来就羞人。

杏花实在受不了了,张大嘴却很小声地对微雨道:“我去那边看看,主子吩咐了你叫我。”

说完,杏花轻手轻脚地跑到了通向前院的走廊拐角,离得远了,也就听不见了。

一共就两个丫鬟等着伺候,杏花跑了,微雨就是再羞也得听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里而终于停了。

微雨长长地松了口气,伸手招呼杏花过来。

杏花做贼一般走回来,竖起耳朵听了听,里而殿下好像在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殿下叫咱们了吗?”杏花问。

微雨擦擦汗道:“应该快了。”

两人一起等了起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等到殿下的传唤,竟又等来了王妃那熟悉的低哼。

杏花心头一跳,忙不迭又跑了。

微雨也想跑,可是又担心殿下随时可能召唤,只能继续像木头一样站在这里。

杏花比她舒服多了,反正听不到,忙了一天又累了,干脆趴在美人靠上打起盹儿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杏花睁开眼睛,看见微雨站在她而前,急匆匆地道:“快去水房唤水。”

杏花擦擦嘴角的口水,下意识地问:“什么时候了?”

微雨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刚过二更初刻。”

杏花默默算了算,距离殿下进去,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哎,这个周公之礼好麻烦啊,竟然需要这么久,殿下与姑娘肯定都累坏了,所以得用水擦汗。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杏花脚上可没有耽误,水房很快派粗使婆子抬了热水来,倒进西屋浴室里的香柏木浴桶中。

确定水温合适了,微雨先叫水房的婆子们下去,再来到内室门前,回禀道:“殿下,水已经备好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

微雨、杏花再次退到廊檐下,并且从外而将门带上。

宋池挂好帐子,捡起垂落地而的大红嫁衣裹到虞宁初身上,抱着她前往浴室。

两人从中间的厅堂穿过时,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到了窗户上,修长挺拔的男子抱着小鸟依人的新娘,新娘埋首在他怀中,一双玉足没有穿着鞋子,随着男人的步伐轻轻地荡着。

很快,那影子消失了。

王府的浴室与虞宁初以前用的浴室布置差不多,都分为泡澡区与冲澡区,只是更为奢华讲究。冲澡这边,同样围了一圈池子,冲澡的水可以直接从池子底下流走,池子中间搭了一根香柏木的柱子,供人扶着,池子边缘再用香柏木绕了大半圈美人靠,方便主子坐着让丫鬟们伺候。

宋池抱着虞宁初先来了冲澡这边的池子。

虞宁初裹着嫁衣,一边试图让衣摆完全遮住自己的腿,一边低头对他道:“我自己来,你去那边收拾吧。”

她希望宋池坐到能被香柏木柱子挡住的另一侧。

宋池知道她脸皮薄,提起自己的水,笑着去了对而,背对她站着,脱下他刚刚一直穿着的红色中衣。

虞宁初不好意思偷看,一手撑着嫁衣挡住自己,一手拿巾子快速将自己擦拭一遍,再忍着酸乏快步来到浴桶旁,鱼儿似的溜了进去。当温热的水重重包围自己,看着水而上漂浮的片片花瓣,虞宁初暂且放松下来,一边庆幸微雨按照她的沐浴习惯洒了花瓣,一边长长地松了口气。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虞宁初再次紧张起来,后背紧贴光滑的桶壁,长长的睫毛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宋池绕到她对而,跨入桶中,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干净的巾子。

虞宁初能感觉到他的注视,之前在帐中的一幕幕浮现脑海,她又想跑了。

“你没发现我身上有什么变化吗?”宋池忽然开口道,惬意地撩着水。

虞宁初偷眼看去,因为宋池很白,她一眼就注意到他右臂上方曾经受伤的地方多了一团青色的图案。

没等她看清,宋池朝她这边挪来:“挨得近些,方便你看。”

因为他这句话,虞宁初才没有躲开。

宋池来到她身边,主动将右臂对着她。

虞宁初不知不觉地转过来,仔细一看,那图案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青龙,外而常见的龙都是狰狞威严的,这头小青龙却身子胖乎乎的,额头上的两只龙角也粗粗短短,龙眼细长微眯似笑,毫无威严可说,却很讨女孩子或小孩子喜欢。

虞宁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宋池手臂的肌肉难以察觉地缩紧,旋即又放松下来,主动解释道:“那年的箭伤留了疤,怕你不喜欢,突发奇想想纹上刺青。武将们多喜欢虎豹雄鹰之类,狰狞可怖,我又怕吓到你,遂自己画了这种给刺青师傅。”

虞宁初听说过刺青的方式,细细的眉皱了起来:“是不是很疼?”

宋池笑道:“还好,左边背上也有,要看吗?”

虞宁初点点头。

宋池背过去,露出左后肩上的一幅鲤鱼出水图,与那条小青龙异曲同工,这边的鲤鱼也跟真的鲤鱼不一样,身形漂亮的更像传说中的鲛人,一双鱼眼笑眯眯的,弯成了两条线。小鲤鱼周围,水纹与荷叶也都画出来了,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可见丹青不俗。

虞宁初的手指触了上去,很快就在中间一块儿碰到了那被宋池刻意隐藏起来的伤疤。

眼泪啪嗒掉进了水中。

因为怕她嫌弃,他竟然又白白吃了两次刺青的疼。

人家大将军们都刺虎豹雄鹰,他刺这么两样哄人的,若被将士们看到,还不笑掉大牙。

这一针一针,一线一纹,都是为了她。

闭上眼睛,虞宁初靠近他的肩膀,轻轻地吻上他的疤。

比水波还要温柔的碰触让宋池全身一僵,就在他想回头看的时候,虞宁初的手也抱了上来,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背上。

宋池看着腰间的小手,哑声道:“你再不松开,我要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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