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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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晚晴在我身后嚷嚷,我踩着小公主的粉色单车载着她,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早知道我就去坐程嵘的车了。

  我完全明白张晚晴为什么这么兴奋。温渺能被选进省队,就说明学音乐不会耽误温渺,这样温叔或许能让温渺学下去。

  “温渺——”张晚晴跳下车后往人多的地方钻。

  “喂,车没停稳……”

  她已经跳了,力气还不小,反向作用力让单车失去控制,我把着龙头掌握不了方向,慌张地大喊:“张晚晴,你害死我了——”

  车子在即将撞上卖桑葚的小簸箕时停住了。

  我回头,程嵘双脚落地,单手扶车,另一只手牢牢抓着粉色单车的后座。

  我长吁一口气,说:“有惊无险。”

  程嵘看着我,脸上隐隐透着不满,开口就是责怪:“眼睛看什么呢?都叫你小心点了!”

  程校草有时候非常不可理喻,有次我滑倒了,整个人滚到地上,沾了一身牛肉粉的汤。我跟他抱怨,他也怪我不小心。

  我气死了,质问他:“我都摔倒了,怎么还怪我?”

  程嵘当时说:“不怪你,难道还怪地吗?”

  但这次明明是张晚晴的问题,我叉腰指着他准备理论,“哐当”一声巨响,周遭爆发喧哗声,声源是温渺家三轮车的方向。

  菜市场人多,那块地方人更多,却又隐隐约约留出了一个包围圈。

  “你们动我试试!”

  是温渺的声音!

  我甩下单车踩到路边石墩上往里看。

  温渺被三个男人包围着,手里拿着削甘蔗的刀。

  小混混模样的人嚣张地道:“动你怎么了,还拿刀,要砍我啊?”

  温渺脖子上的青筋狰狞,犹如一只被彻底激怒的长颈鹿幼崽,凶悍但天真。

  穿牛仔裤黑T恤的男人趾高气扬地看着他,气焰嚣张地逼近,如同鬣狗那样无赖,龇着獠牙伺机而动:“哈哈哈,小朋友手别抖啊!”

  “赶紧找钱,别逼我们动手。”黑T恤男的同伙说。

  我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一百块假钞买五块钱甘蔗,不找钱就掀车。

  被包围的温渺护着妈妈,艰难地做困兽之斗。

  “程嵘……”我下意识地看他。

  程嵘张嘴吐出两个字:“报警。”

  他掏手机,我踮脚张嘴嚷嚷:“我们已经报警了,派出所的人马上就来了!”

  温渺于人堆里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我给他比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清脆的女声在人堆里响起:“报警了,赶紧走吧。”是张晚晴。

  “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警察来了就走不掉了。”围观的人没那么冷漠,纷纷附和。

  为首的男人脸色变了变,三人交换眼神,我猜想这是他们想撤退的讯号。

  在三人没彻底离开之前,我还是有点怕,我看到温渺拿着刀的手也在哆嗦,我想进入包围圈却被程嵘死死拽住……

  哪里的喇叭响了一下,像极了警笛声。那三人一脸谨慎,不动声色地往外撤退。

  “程嵘……”我抓着他的衣袖欣喜地说,“好像成功了。”

  “小事情——”带着点忐忑的声音突然传来,有人拨开人群走进包围圈,对着那几人点头哈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小事情,小事情,不用报警……抽根烟……”

  “嘁——”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嘘声。

  温渺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问:“爸,你干吗?他们已经……”

  温叔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闭嘴!”转头又跟那三人笑笑,一脸的讨好,“小孩子不懂事……”

  围观的人群散了,报警电话掐断了,温叔没把零钱找给他们,但送了一袋甘蔗,又塞了一条烟。

  我们被温叔赶走时已经六点多了,但天还亮得很。

  我问程嵘这是为什么,明明那几个人已经退缩了,为什么温叔还要给他们塞烟?

  程嵘按着我的脑袋说:“丁小澄你乖一点,别说话。”

  我们四个人一字排开坐在桥面上,脱了鞋,把脚放进河里,河水没过小腿肚。我踢着水玩,侧耳偷听张晚晴和温渺说话。

  “事情解决就行了。”

  “他除了欺软怕硬还会什么?”温渺对爸爸跟小混混点头哈腰的事相当介怀。

  “别说,你爸还给他们送烟,有点奴颜婢膝的感觉……”

  张晚晴这话一出,我就转头盯着她看,“奴颜婢膝”这四个字有点过了。

  果然,温渺暗骂一声,一脚踢过去,撩得河水四溅。谁也不愿意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父亲。

  “温叔也有他自己的考量。”程嵘陡然开口,“菜市场有菜市场的生存规则,总有人照管不到的地方。”

  我缩着脖子偷偷看程嵘,想问的没问出来,就听见张晚晴说:“考量什么呀,不就是欺软怕硬呗。”

  “张晚晴——”

  “哗啦——”

  “怎么了?”她挑眉问,完全没发现已经停止踢水的温渺又猛地踢了一脚。

  我想我们都是双重标准的人,我可以说丁太太大嗓门特别粗鲁,但不代表我可以高高兴兴听别人说我妈是个大嗓门。

  “你……”我转着弯给她使眼色,她一点都没明白。无奈之下,我只好强行转换话题,“你答应龚嘉禾的邀请了吗?”

  张晚晴挺翘的鼻子皱了皱,说:“龚嘉禾太恶心了,整天显摆他的苹果手表,我才不当他舞伴呢。”她挺直背,故作自然地开口,“温渺,你的舞伴定了谁呀?”

  这话直译过来就是——温渺,我允许你成为我的舞伴。

  “王胖子吧。”温渺随口说。

  “温渺!”她声音娇娇的,没一点生气的迹象。

  我算是放下心来,佝着背把自己缩成虾米。

  “丁小澄,”程嵘扯我的头发,问,“你不好奇我的舞伴是谁吗?”

  雨过天晴,我也有心情说笑了。

  “我知道呀!”我晃着脑袋特别高兴,程嵘也看着我笑。

  “那你说是谁?”

  我手托着下巴,食指点点鼻子,我就不说“我呀”。

  我眼睛转了转,存心戏弄他,说:“食堂那条许倾城!”许倾城是食堂大厨许师傅养的斗牛犬。

  程嵘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与此同时,张晚晴也被温渺逗恼了:“到底选谁当舞伴,你好好想清楚!”

  突然,一声咒骂传来:“老娘把整个学校翻遍了也找不到人,你倒好,不练琴偷跑出来玩,还恬不知耻倒贴着要当人家舞伴?张晚晴,你要不要脸了?”

  尖细的声音刮擦着耳膜,我们同时回头。

  三米开外是一脸怒气冲冲的张太太。张太太抱着手臂,一脸讥诮:“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

  张晚晴脸都吓白了,哆嗦着喊叫:“妈,你瞎说什么啊!”

  小桥上此刻没有行人,我们都吓得不轻,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张太太盯着温渺,又看看张晚晴,刻薄地道:“倒贴一个卖菜的……”

  “恬不知耻、倒贴什么的,你别以己度人了!”温渺梗着脖子,无视张晚晴难看的脸色,“舞伴的事你放心吧,我就是选食堂那条斗牛犬,也不会选你女儿!”

  “温渺,你王八蛋!”张晚晴爬起来,赤着脚跑了。

  我看着张晚晴仓皇而愤怒的背影,想说谁告诉我雨过天晴来着?

第四章 没资格一起

  气温持续升高,我们在东雅中学就读的第三年也没盼来入学时校方承诺的“装空调”。

  没雨,天气闷热得很,吊扇搅动着闷热的气流,发出令人烦闷的声音,一整节自习课,没谁静得下心。突然,吊扇的嗡鸣声增大了几倍,有好事者往窗外看了一眼,立刻惊呼:“看,八爪鱼!”

  “啪嗒”一声,谁把窗推开了。

  “懂不懂?懂不懂?明明是航模!”所有人转过脑袋看热闹。

  我趴在桌子上,再一次叹气。上一次和解失败,老李彻底没耐心等待了,就座位的问题发出强制性命令,现在我和程嵘成了同桌,而闹得天崩地裂的张晚晴和温渺各自单着。

  程嵘把座位搬到我旁边时,周安妮斜着身子冲我发出无数眼神攻击,冷哼一声接着一声,害我差点没问她是不是鼻炎犯了。

  刺激周安妮的大好机会也被我放弃了,我心里有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唉……”

  程校草抱着一本英文书,撸猫似的摸我的头:“你怎么总有那么多操心事?”

  “你难道一点儿不担心……”

  “哐”一声,悬浮在窗外的航模忽地跟玻璃窗来了个猛烈接触。

  真把我吓一跳,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我往窗外看,好家伙,悬浮的航模上绑着一块小横幅,横幅末端吊着一朵向日葵,横幅上中英文交错。我定睛一看:“天哪——”

  “张晚晴,上面写着你名字!”

  前边的杨超吼着粗嗓子公布消息,没人守堂的自习课忽然像水溅油锅,炸得噼啪作响。

  正闹得沸沸扬扬时,张晚晴撑着讲台边站起来,傲气回复:“杨超,你闭嘴吧!”

  杨超被骂了一句反而更起劲了:“让我看看上面写着啥——张晚晴,May I ?”

  “是舞伴邀约!”

  有八卦的女生趴在窗边往下看,认清始作俑者之后,转头大喊:“张晚晴,龚嘉禾说‘May I dance with you ?’”

  “哟嚯——”

  拍桌子的、瞎喊叫的,闹个不停。

  出动航模来做这事,在场的各位有羡慕也有不忿的。我一眼扫过去,只有温渺盯着自己的课桌,手攥成拳头。

  张晚晴甩着波浪卷的马尾从温渺身边走过,眼睛长在脑门儿上似的,还学着犯鼻炎的周安妮冷哼。

  “快看——”我揪着程嵘的衣袖大呼小叫,期待接下来的场景,以为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然而,温渺就这样放任张晚晴离开,什么也没发生。

  “真没劲……”我撇嘴,转身靠着桌子,看张晚晴接下来的动作,问程嵘,“你说张晚晴会同意吗?”

  程嵘表情欠揍,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张晚晴研究了小横幅一会儿,也不搭理楼下喊叫的龚嘉禾,拿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油性笔,打开窗户,揪着那朵向日葵,在小横幅上写下俩字——待定。

  我托着下巴感叹:“哇,好——”

  “怎么,你羡慕?”

  冷不丁被程嵘问起,我看他,他却还看着英文书。程嵘转头看我,还是百忙之中抽空看的一眼。

  “好老套。”我撇嘴,“十部偶像剧九部这样演啦,龚嘉禾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话不是这么说的,龚嘉禾没新意,但是家里有财力啊!”杨超转过来加入谈话。

  “血吸虫”事件之后杨超单方面跟我和好了,我并没有同意。但是他似乎天生少根筋,很多时候他不是故意搞事情,只是忍不住凑热闹,忍不住哗众取宠。

  “喂,朋友,张晚晴看起来像是会稀罕他们家钱的样子吗?”

  程嵘合上书,轻而易举地从杨超那儿夺走我的注意力,他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那当然是……”我语气矫揉造作,脸上的娇羞几乎满分,被程嵘眼睛一瞥,我立马收敛戏精姿态,乖巧坐好,“那当然是有心就好。不过……江边写字楼那么多,要是有一栋为我亮灯的话,我会超开心的!”

  星城大小算是个造星城,曾经有位“小爱豆”来星城时,他的粉丝团倾尽心力为他买了一座楼的户外广告。这个行为被我称为“亮灯”。

  杨超插嘴:“小姐姐,你这不是向钱看齐,你这是向花钱如流水看齐!”

  我一巴掌把杨超扇回去,附赠一句:“少女情怀总是春,没听过吗?”

  “丁小澄!”

  “嗯?”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程嵘,他下巴朝着另一个方向点了点,成功让我乖乖跟着看过去。

  不妙!

  张晚晴杀气腾腾地杵在温渺的课桌前,拿着那朵从航模上揪下来的向日葵点着温渺的课桌。在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之前,我腾地站起来,喊:“张晚晴——”

  张晚晴应声转头,而我却没了下句台词。

  “干吗?”她问。

  “这个……”我还没想好借口,幸好开完班主任会议的老李及时出现,救我一命,我正气凛然地回答,“老师来了。”

  老李走上讲台,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问责:“怎么物理课代表站着维持纪律,班长却坐着不动?”

  身为班长的周安妮转头瞪我,眼里有杀气!

  老李你误会了,我……算了,我跟周安妮的恩怨不差这一星半点。

  老李照例念叨中考在即,抓紧复习,照例旁敲侧击让大家中考志愿都填东雅。苦口婆心地念叨半晌,他的话锋才由苦转甜:“我们班除了年级第一程嵘,又多了两个出风头的人物呀!”

  老李的褶子脸笑成菊花,还让人猜是怎么回事。

  大家配合他演戏装猜不中,让他高兴半天,他才公布好消息:“艺术班考核成绩出来了,我们班有同学考了专业第一啊!”

  近两年星城越来越跟得上时代潮流,东雅高中部设立艺术班,还模仿各艺术高校艺考一样建立初升高艺术班考核。老李说的艺术班考核,周安妮和张晚晴都参加了,此时提起,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说她们俩。

  班里的议论声如几千只苍蝇同时振动翅膀。有人按捺不住了,高声问:“是谁?周安妮还是张晚晴?”

  周安妮又神气起来,约莫是把背背佳拉到极致,背挺得笔直。

  老李道:“安妮?安妮成绩也不错,不过专业第一是张晚晴!”

  嗨,老李这大喘气!

  “噗……”我揪着程嵘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衣袖里,遮住得意忘形的笑容,“周安妮得被老李气死。哈哈哈,你瞧见没有,跟奥斯卡最佳女演员颁奖一样,老李说她名字时,她都快站起来致谢了!”

  程嵘点着我的鼻子说:“调皮。”

  我怔住,不知道笑了。

  “李哥!李帅哥,另一个出风头的人是谁?是不是温渺进省队了?”

  教室里安静两秒,立刻爆出巨大哄闹。因为温渺是田径队队员,连带着全班人对奥运会田径比赛的关注都多了起来。那时我就做过这种梦,无限憧憬地说:“温渺,有生之年,你一定得让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你!”

  温渺对我这个梦想嗤之以鼻,说:“出息,你就不能去现场看吗?”

  这时宣布温渺进省队,大家都有股与有荣焉的兴奋。

  然而,温渺相当淡定,支着椅背解释:“教练只提了一句,具体进没进还得等名单。”

  我转头跟程嵘求证,还没开口问程嵘就替我解答了:“他说的那个教练是省队的领导。”

  言下之意就是那位教练说话很管用了?

  我喜滋滋地给程嵘抛媚眼,捂着心口说:“程卿,你可真是朕的小蛔虫!”

  典型处女座的代表人物程嵘,闻言脸色一变,拧着眉说:“丁小澄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丁小澄——”老李叫道。

  人倒霉的时候,连点名都会被人点两次。

  “在!”

  老李站在台上,痛心疾首。在我以为大事不妙之时,他倏地笑了,就像寒冬腊月盛开的老菊花,他循循善诱:“小澄啊,你看大家都是白沙洲出来的孩子,怎么就你……”说完,他还叹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我相当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啦?我难道不是全年级最了不起的物理课代表吗?我‘老板’很牛的!”

  主职物理老师兼职班主任的老李瞬间失笑。

  程嵘的表情难得一见地跟所有人同步了,都是一副要吐的模样。谁叫我戏精本色,拍马屁无敌呢?

  但也有我这样的“无敌”搞不定的时候。

  放学之后,温渺走出破除寒冰第一步,正准备跟张晚晴搭讪时,龚嘉禾突然出现了。

  人民币玩家一出场就带着他的电动车抢夺目光无数,再加上一张求而不得的《三体》舞台剧入场券,张晚晴瞬间把温渺忘到天边。

  张晚晴并没有占人便宜的想法,问:“多少钱,我给你。”

  龚嘉禾没要钱,而是邀请张晚晴上了他的电动车后座。张晚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

  “张晚晴——”温渺只来得及喊她名字。

  张晚晴像是才看到温渺一般,说:“舞台剧七点就要入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一阵轰鸣,龚嘉禾载着张晚晴扬长而去,留给我一辆粉色单车和急需安慰的温渺。

  “别想了。”我拍着温渺的肩膀安慰他,“路口有交警,他们很快就会被抓的。”

  温渺瞪大眼睛,仿佛见鬼。

  我说:“开玩笑嘛。不过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当初怎么不知道住嘴?”

  本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我妈,丁太太,常说相骂无好言,越是了解,越是熟悉,在气头上越要控制情绪,因为出口必伤。

  温渺闷声不语,脸上的懊悔不是作假。

  我有心想问他,为什么之前张晚晴旁敲侧击那么多次,他却始终没有一句准话。可看他沉闷的状态,我也不好再提了,随手掏出一条巧克力递给他:“听说吃巧克力能让人开心,你试试?”

  温渺咬下一口,程嵘从办公楼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我俩。

  “程嵘,出来了?是跟你说升高中部的事吗……怎么了,看着我们干吗……”话说到一半时,我声音停了,循着程嵘的视线看向温渺的手。

  手?巧克力?

  巧克力!

  我哆哆嗦嗦地抢夺巧克力:“那什么,渺渺,这巧克力过期了,我换个别的给你……”

  温渺手一扬就躲开了,还看了看包装,道:“还差半年呢。”

  巧克力上还有温渺的牙印,要是温渺拿了奥运冠军,我倒是能把这玩意儿拿出来炫耀,但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上次陪程嵘去见心理医生时,心理医生说的话:他有极严格的心理舒适安全标准。

  也就是说,我把程嵘给我的东西转手送给了温渺,可能导致……

  “这是我给你的东西。”程嵘表情冷漠,目光锁定我。

  他什么时候走到我跟前的?看他这样子,我莫名心慌!

  “给丁小澄的?怎么没见着给我吃点,你也太偏心了吧……”温渺嘟囔着。

  巧克力是不是能让人开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下一秒温渺就不开心了。因为程嵘伸手从温渺手里夺走巧克力,两步跨到垃圾桶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给你的东西你不要,那就丢掉。”

  “咚”一声,巧克力掉进空荡的垃圾桶。

  这一刻温渺的脸,臭得像垃圾。

  “你什么意思?”温渺冷静得很,就是涨红的耳朵不太冷静。

  我把人拦下,劝解道:“处女座嘛,理解一下,理解一下。”我给全天下处女座诚挚道歉,事有急缓,实属无奈。

  “一块巧克力有多金贵,我还不配吃?”温渺较真了。

  我有时候认为温渺和程嵘应该是亲哥俩,都姓“犟”,犟脾气上头怎么说也不听。

  温渺的质问得不到回应,我左右为难,又颠颠地跑到程嵘跟前,试图私下与他协商:“我知道那是你给我的……”

  “那你还给他?”程嵘不肯降低音量,犟着非要掰扯原因。

  温渺自嘲地说:“那看来我是真不配吃。”

  多大事儿啊,至于吗?我心里腹诽,可面前两人表情严肃是真较上劲了。

  “程嵘,我冒昧问你个事。”温渺的语气一点不像是冒昧的样子,反而盛气凌人,“在你心里我算是你朋友吗?”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打断温渺,说:“渺渺,大家都是发小,一起长大的,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要什么意思?”温渺眼睛里邪火翻涌,声音反倒平静得不行,“你知道微信朋友圈‘共友可见’吗?”

  “不知道啊,我又没有智能手机。”他说这话摆明了就是绝交前兆,即便知道我也不说知道!

  温渺涨红着脸,像准备放大招时读条被打断那样气闷,一个好脸色没给我,转头离开。

  得,我又得罪一个。

  “走不走?”

  始作俑者程嵘在我把温渺气走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还催促起我来。

  我应了一声,翻身骑上单车。粉色单车顺着长坡而下,通过十字路口和桥洞,上了通往白沙洲的小桥。

  我知道温渺的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在跟陈医生聊过之后。温渺觉得他和程嵘的关系,仅仅是有那么两个共同好友而已。

  温渺比程嵘更早出现在我生命中,他能成为小团体成员,能与程嵘结交,都是因为我的“阴谋陷害”。

  那年带着我打弹珠、玩沙子的表哥跟着父母去了别的城市,我又无法加入表姐的橡皮筋队伍,陷入孤立无援之时,温渺出现了。一辆小三轮开进隔壁门前,小三轮上的木桶里伸出一个脑袋,不需要别人喊,温渺就自己跳下来,虎了吧唧地问我:“小矮子,你谁呀?”

  我摔了甘蔗跟他打一架。那之后,温渺成了我的第一个小弟,也是第一个带头造我反的小弟。

  那时白沙洲的小孩都排挤程嵘,我却因救了程嵘一命破了例。于是温渺就开始了“清君侧”行动,带着我的“小弟们”造反,围剿我。

  白沙洲大路被绿荫覆盖,一群臭孩子追着我和程嵘,嘴里还喊打喊杀。那场景给我大舅看见了,他回家学给我妈听,还附带了一串“哈哈哈”。

  我妈认为那场旷日持久的“白沙洲战役”爆发的原因是温渺吃醋了——我跟程嵘玩,不跟他玩,他吃醋了。

  我却觉得是温渺觊觎大哥之位已经很久了。于是我想出一个拖人下水的法子,骗温渺吃了程嵘提供的进口零食,然后他成了另一个被“喊打喊杀”的对象。

  温渺被迫逃亡,嘴里还嘟囔:“丁小澄,你阴险狡诈!”

  我笑嘻嘻地让程嵘把进口零食拿给他,忽悠说:“反正已经是叛徒了,不吃白不吃!”

  当时的温渺眼睛盯着零食,咽了咽口水,妥协了。

  所以我想,是不是当初他们成为朋友的手段太不光彩,才导致今时今日这样的状况?

  山地车和粉红单车一前一后驶进程家别墅的侧门,我把车靠边放下,之后张晚晴会先来这儿取了单车再回家。

  “丁小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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