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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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凤兮宫外燃着两盏镶白玉宫灯,宫人蹑手蹑脚地走动。而凤兮宫的寝殿中,灯火已暗沉了下来,只有落在宫灯里,几个伶仃的烛火明灭晃动着。

  宫人们小声地说,娘娘服用了一剂安神药,已经睡下。

  萧洛隽命令宫人噤声后,便步伐轻缓地入了凤兮宫的寝殿,又让随身伺候的宫女退下,便坐在聆音的榻边,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睡颜。气色比起上次见到她的时候,简直是好了太多,他寻思着背地里是否要给厨娘玄想一点儿额外的奖赏。

  此时正值炎夏,烁火流金,虽在侧殿内放置了一些冰块消暑,但温度依然较高。她裹着轻薄的被子,露出粉雕玉琢的脸蛋,脸颊红彤彤的,如同鲜嫩多汁的水蜜桃上头的红晕。

  聆音睡觉的时候向来警醒,萧洛隽进入殿内的脚步声虽然小,但还是将她吵醒了。

  何况今日她料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萧洛隽应当会过来看上几眼,故而早已吩咐好了宫女卖弄一下苦肉计,体现出了她被今天这一惊变委实吓得不轻,根本就没有喝那安神药,毕竟是药三分毒。

  她虽然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床榻的边缘下陷了一些。明明寝宫这么大,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温热的呼吸,温度像是骤然间升腾起来了一样,原本捂着被子时,还算适宜的温度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多了数分燥热。

  她甚至能感受到萧洛隽在看她,那目光灼热,有如实质,落在她的身上,然后慢慢近了……

  她觉得窝在被子里更热了,更何况夏季的衣裳本就穿得轻薄,在这样如影随影的目光里,连装睡,都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仿若无觉地翻了一个身子,背对萧洛隽。手臂伸到了被子的外头,一阵凉意袭来,这才让她觉得体内燥热的温度有所下降。

  就寝的时候,她只着着寝衣,睡相也随意了一点儿。这么一动,衣袖已经掀到了胳膊上,露出了凝霜的皓腕,她觉得那看向她的目光更灼热了。

  仿佛她的手臂变成了视线的焦点一样,然后……他于昏暗的灯火中,将她的手臂,重新给塞入被子中,给她盖好……

  再之后,聆音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轻轻地贴在她颤动的眼睫毛上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酝酿了一下情绪,睁开了眼眸,露出迷茫的神色,皱了皱眉头,道:“皇上?”

  那个轻吻,最后还是印在了她的额头之上,浅淡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道:“继续睡吧。”

  “哦。”她乖乖地应了一声,仿佛意识还是模糊的,又闭上了眼睛。

  但……这叫她怎么睡?那人依旧在她的旁边,同她的距离隔得极近,一点儿也没有要离开的征兆。聆音翻覆了几下,结果却被人鸠占鹊巢,床榻外侧空出的地方,他和衣卧下。

  她的身体又翻一面过去的时候,正好撞在他的身上。她睁大一双尚带着睡意,仍然迷糊的眼睛,有些委屈道:“皇上,你这样……叫臣妾怎么睡?”

  “那就别睡了。”他也没有退让,将裹着被子的聆音给圈到自己的怀抱里,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似乎有些郁闷那一层被子的阻碍,但是如果直接伸进去,又担心自己的手掌太冰冷,冻着了她的肚子。

  聆音的下巴枕在他的胸膛,似乎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并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明明他们现在的关系,应当是比相敬如宾更差一点儿,总是不欢而散。虽然他尚且算是护着她,但至少……还没这样突飞猛进到抵足而谈的程度吧?

  “今天吓到了吗?”萧洛隽道。

  聆音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朕以为皇后是不会吓到的。”萧洛隽似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将对她的称呼一个个称遍,“皇后……聆音……阿止,朕有点儿改变主意了。”

  许是现在的氛围太过于暧昧,他说话的时候,伴随着胸膛轻微的震动,落在聆音的心里,几不可闻地一动。

  “嗯?”她低声地应了声。那声音似嘤咛,像是一根羽毛,撩动着人。

  “朕以为……”他顿一顿,转了话题,“今后凤兮宫,你若是想让那些人来也行,想把他们拒绝在门口也行,都任由你来决定。若是避让反而让人觉得好欺负,那朕就允许皇后在一定限度内,欺负回去,朕做皇后的靠山。”

  聆音很意外萧洛隽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萧洛隽向来更喜欢她自力更生一点儿。虽然上次暗地里帮助她,让长孙舞从崇安侯府中带来了厨娘,但那也是秘而不宣的。没想到今日会这样挑明,让她可以依靠他。

  ……所以,他们的冷战,要结束了?

  ……所以,之前,只不过是制造帝后失和的假象,让人觉得她不足以构成威胁?又或者,让她不那么劳心伤神?

  聆音半垂着眼眸:“谁都可以?”

  萧洛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聆音依靠在萧洛隽的胸膛,他圈着她,明明两人不再搭话,却依然让她觉得辰光静好,仿佛得了他这句承诺,她在后宫中能够就所向披靡,无所顾忌。

  那是一种非常值得信任的、可靠的感觉。

  强烈的困意再度袭来,她偎依在他的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梦中。而萧洛隽的姿态一直没变,见到聆音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聆音给塞进被子中,隔了一会儿,才离开。

  时间晃到了太后寿宴这日。太后的寿辰由邵贵妃一手操办,正巧邵贵妃身边有一陪嫁宫女在进宫之前,帮忙操办过泰王府中的大小事务,又有宫中资历老的嬷嬷从旁指点,倒也游刃有余,秩序井然,没出差错。

  邵贵妃那日早早就起来打扮妥当,张罗着寿宴的一切事宜。因为先前受了挫,又是在这种同外朝有交流机会的寿宴上,她的打扮比起从前的张扬多了数分的保守,多了几分高位妃嫔的端庄典雅。

  怡妃亦早早到场,穿着水蓝色的绣玉兰长裙,对邵贵妃微微一笑,便落座,淡定地饮茶。

  段晨岫则是由两个宫女搀扶而来。她一手撑着腰,肚子鼓胀如球,每踏一步,都谨小慎微,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落座后一直沉默。

  这回的寿宴,宫中的妃嫔齐聚一堂。连被贬为彩女的王氏也坐在微座,只不过到底是被卷入了谋害皇嗣的事件中,此刻娇美的容颜中也染上了清愁,身体微微有些瑟缩,像是惧怕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了。

  寿宴即将开始,连太后都已经到场,邵贵妃的目光往还空着的凤座上一掠……心里忍不住开始揣测,皇后还没来,是不会来?还是有意要给她下面子?

  邵贵妃正想着,就看到帝后相携而来。

  聆音穿着象征皇后地位和尊荣的锦绣凤袍,金黄色的长裙曳地,裙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旁边绕着千叶梧桐,华丽不可言。她挽着穿明黄色龙袍的萧洛隽的胳膊,眉眼带笑,自带了一种尊贵。宫灯的柔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气质奢华。

  她步履轻缓,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严格的丈量。

  她丝毫没有被旁边帝王的气场压制住,反而让远观的人看着,只想到了几个字:珠联璧合,熠熠生辉。

  聆音落座,迎着众人的打量,目光淡然,间或转头同皇帝交谈几句。那语态亲昵,仿佛帝后之间从来就没有过隔阂。

  今日许是知道自她退居凤兮宫后第一次出现的公开场合,并且也要面见群臣,萧洛隽非常给她面子。虽然他们只不过是在路上的时候正巧遇见,不过据她的推测,萧洛隽应该是刻意在她必经之路等她的。她那时候看到在宫灯之下,面如冠玉的萧洛隽,朝着她伸手的时候,聆音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而此刻,她目光扫过全场,在众臣间看到了精神矍铄的崇安侯。她有孕,她的娘家亦是与有荣焉。崇安侯正同几位老臣交谈着,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

  难得见到孙女一面,虽然只是遥遥相望,崇安侯的余光一直是放在她这边的。她刚刚把目光投放过去,崇安侯的目光就同她撞了个正着。聆音的心里一暖,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安好,让他放心。

  聆音心里微微有些怅惘,如今这样的场合,这种身份地位,到底是君臣有别,同自己的亲人,也只能是相望相思不相亲。纵身处高位,却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的目光轻轻朝着丞相叶风身上轻轻一掠,不过仅是这么一下,就同叶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无视他的目光。

  邵贵妃的父亲泰王也列席其中,还是比较高的席位。他穿着王服,眉目硬朗,倒是有几分五大三粗的感觉。也不知道泰王妃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能够生出邵贵妃和邵姜白这样的绝色美人。

  循旧例,歌舞、贺词、献礼这几个环节是必需的。

  聆音在寿宴上,沉默寡言,脸上挂着进退有度的笑容。风头就让邵贵妃同后宫其余的人一起出吧,至于皇后的地位?她刚刚都同萧洛隽一同相携进殿,也不必担心这些虚名。

  这一点儿,同萧洛隽倒是颇为一致。萧洛隽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因为是寿宴,一切依凭太后的心意而定。太后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附和几句,也不喧宾夺主。

  再往后,便是献礼。聆音送的那一株碧海珊瑚树点缀了夜明珠,看起来如同宝树流光,于暗夜中让人眼前一亮。聆音站了起来,笑道:“愿太后松龄长岁月,万寿无疆!”

  太后亦笑道:“皇后啊,这一胎好好养着,便是最好的寿礼,不必送这般贵重的礼物。”

  聆音娇怯地半垂着头:“母后的寿宴,臣妾自当聊表心意。”

  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场,其余妃嫔各显神通,不过大多数都是中规中矩。邵贵妃送的是一幅书画,乃是前朝名家谢亭所绘。谢亭存世的书画寥寥无几,邵贵妃的这一幅书画,是当年谢亭为当时的太后提笔所绘,在那时便已经价值千金。难能可贵的是,那位太后乃是福寿双全之人,寓意非凡。更何况,泰王乃是后起之秀,成为一方豪强的时日尚浅,并不能比拟世家贵阀的底蕴。邵贵妃能送上这样的一份礼物,算是挖空心思了。

  岳太后也是书香门阀出身的女子,看到这幅书画,含笑道:“前朝谢亭的作品。他的作品几乎绝迹了,没想到还能看到真迹,贵妃费心了。哀家看着,很是欢喜。”

  这算是对了太后的胃口了,邵贵妃面露喜色。

  别出心裁的是段晨岫,她送的是自己绣的双面绣。她的绣功一流,且用料贵重,绣品价值不菲,最难得是在孕中还能有这样的心思,显然心里是十分念着太后的。太后见到那双面绣,笑骂了她一通,但那神色却是非常愉悦的,道:“不用这般费心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让哀家操心。你们这些人,也不拦着姝昭仪一点儿。”

  “回禀娘娘,不关他们的事情,是臣妾想这样做。”段晨岫轻声细语地回着。

  “姝昭仪费心了。”许是在这样的场合,不想展现对段晨岫太过于不同,萧洛隽只是淡淡地夸赞一声,同旁的妃嫔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敷衍。

  “瞧瞧瞧瞧,孕中还这般费心思,多让哀家操心。”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其余的妃嫔送上来的礼物,太后也不过是远远瞧着两眼,不过段晨岫送来的这个双面绣,却是让人拿到了眼前,细细地看着。明明是见多识广的太后,还是非常惊讶这里头的巧思,赞叹了起来。

  这份心思,是将其余的妃嫔都比过了。

  言下之意,是说段晨岫的这份礼物才是真的好,其余的人啊,都不过是送些能用金银买来的外物。她虽然赞叹声好,但到底是觉得稀松平常。

  太后这话一出,邵贵妃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聆音倒是神色淡然,毕竟这事情,段晨岫有她的巧思是她的事,就算她知道段晨岫这样会出风头,也不会浪费时间做这样的事情的。

  因为不值得,也没有必要。

  聆音顶着华冠穿着凤袍,又是在需要提心迎合众人保持仪态的寿宴,故而宴会刚刚进行到一半,便觉得有些疲乏。只不过这种场合提早离席,尤其是在献宝的时候,到底是有几分恃宠而骄,她还是按捺住了。

  她目光往段晨岫的方向看了过去,段晨岫的月份比她还足些,此刻的神情已经露出了疲惫,三番四次地同站在她背后的侍女交谈,显然也是在忍耐强撑着。

  聆音微微一笑。

第13章 太后圣诞

  时间晃到了太后寿宴这日。太后的寿辰由邵贵妃一手操办,正巧邵贵妃身边有一陪嫁宫女在进宫之前,帮忙操办过泰王府中的大小事务,又有宫中资历老的嬷嬷从旁指点,倒也游刃有余,秩序井然,没出差错。邵贵妃那日早早就起来打扮妥当,张罗着寿宴的一切事宜。因为先前受了挫,又是在这种同外朝有交流机会的寿宴上,她的打扮比起从前的张扬多了数分的保守,多了几分高位妃嫔的端庄典雅。怡妃亦早早到场,穿着水蓝色的绣玉兰长裙,对邵贵妃微微一笑,便落座,淡定地饮茶。段晨岫则是由两个宫女搀扶而来。她一手撑着腰,肚子鼓胀如球,每踏一步,都谨小慎微,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落座后一直沉默。这回的寿宴,宫中的妃嫔齐聚一堂。连被贬为彩女的王氏也坐在微座,只不过到底是被卷入了谋害皇嗣的事件中,此刻娇美的容颜中也染上了清愁,身体微微有些瑟缩,像是惧怕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了。寿宴即将开始,连太后都已经到场,邵贵妃的目光往还空着的凤座上一掠……心里忍不住开始揣测,皇后还没来,是不会来?还是有意要给她下面子?邵贵妃正想着,就看到帝后相携而来。聆音穿着象征皇后地位和尊荣的锦绣凤袍,金黄色的长裙曳地,裙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旁边绕着千叶梧桐,华丽不可言。她挽着穿明黄色龙袍的萧洛隽的胳膊,眉眼带笑,自带了一种尊贵。宫灯的柔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气质奢华。她步履轻缓,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严格的丈量。她丝毫没有被旁边帝王的气场压制住,反而让远观的人看着,只想到了几个字:珠联璧合,熠熠生辉。聆音落座,迎着众人的打量,目光淡然,间或转头同皇帝交谈几句。那语态亲昵,仿佛帝后之间从来就没有过隔阂。今日许是知道自她退居凤兮宫后第一次出现的公开场合,并且也要面见群臣,萧洛隽非常给她面子。虽然他们只不过是在路上的时候正巧遇见,不过据她的推测,萧洛隽应该是刻意在她必经之路等她的。她那时候看到在宫灯之下,面如冠玉的萧洛隽,朝着她伸手的时候,聆音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此刻,她目光扫过全场,在众臣间看到了精神矍铄的崇安侯。她有孕,她的娘家亦是与有荣焉。崇安侯正同几位老臣交谈着,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难得见到孙女一面,虽然只是遥遥相望,崇安侯的余光一直是放在她这边的。她刚刚把目光投放过去,崇安侯的目光就同她撞了个正着。聆音的心里一暖,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安好,让他放心。聆音心里微微有些怅惘,如今这样的场合,这种身份地位,到底是君臣有别,同自己的亲人,也只能是相望相思不相亲。纵身处高位,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的目光轻轻朝着丞相叶风身上轻轻一掠,不过仅是这么一下,就同叶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无视他的目光。邵贵妃的父亲泰王也列席其中,还是比较高的席位。他穿着王服,眉目硬朗,倒是有几分五大三粗的感觉。也不知道泰王妃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能够生出邵贵妃和邵姜白这样的绝色美人。循旧例,歌舞、贺词、献礼这几个环节是必需的。聆音在寿宴上,沉默寡言,脸上挂着进退有度的笑容。风头就让邵贵妃同后宫其余的人一起出吧,至于皇后的地位,她刚刚与萧洛隽一同相携进殿,也不必担心这些虚名。这一点儿,同萧洛隽倒是颇为一致。萧洛隽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因为是寿宴,一切依凭太后的心意而定。太后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附和几句,也不喧宾夺主。再往后,便是献礼。聆音送的那一株碧海珊瑚树点缀了夜明珠,看起来如同宝树流光,于暗夜中让人眼前一亮。聆音站了起来,笑道:“愿太后松龄长岁月,万寿无疆!”太后亦笑道:“皇后啊,这一胎好好养着,便是最好的寿礼,不必送这般贵重的礼物。”聆音娇怯地半垂着头:“母后的寿宴,臣妾自当聊表心意。”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场,其余妃嫔各显神通,不过大多数都是中规中矩。邵贵妃送的是一幅书画,乃是前朝名家谢亭所绘。谢亭存世的书画寥寥无几,邵贵妃的这幅书画,是当年谢亭为当时的太后提笔所绘,在那时便已经价值千金。难能可贵的是,那位太后乃是福寿双全之人,寓意非凡。更何况,泰王乃是后起之秀,成为一方豪强的时日尚浅,并不能比拟世家贵阀的底蕴。邵贵妃能送上这样的一份礼物,算是挖空心思了。岳太后也是书香门阀出身的女子,看到这幅书画,含笑道:“前朝谢亭的作品。他的作品几乎绝迹了,没想到还能看到真迹,贵妃费心了。哀家看着,很是欢喜。”这算是对了太后的胃口了,邵贵妃面露喜色。别出心裁的是段晨岫,她送的是自己绣的双面绣。她的绣功一流,且用料贵重,绣品价值不菲,最难得是在孕中还能有这样的心思,显然心里是十分念着太后的。太后见到那双面绣,笑骂了她一通,但那神色却是非常愉悦的,道:“不用这般费心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让哀家操心。你们这些人,也不拦着姝昭仪一点儿。”“回禀娘娘,不关他们的事情,是臣妾想这样做。”段晨岫轻声细语地回着。“姝昭仪费心了。”许是在这样的场合,不想展现对段晨岫太过于不同,萧洛隽只是淡淡地夸赞一声,同旁的妃嫔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敷衍。“瞧瞧瞧瞧,孕中还这般费心思,多让哀家操心。”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其余的妃嫔送上来的礼物,太后也不过是远远瞧着两眼,不过段晨岫送来的这个双面绣,却是让人拿到了眼前,细细地看着。明明是见多识广的太后,还是非常惊讶这里头的巧思,赞叹了起来。这份心思,是将其余的妃嫔都比过了。言下之意,是说段晨岫的这份礼物才是真的好,其余的人啊,都不过是送些能用金银买来的外物。她虽然赞叹声好,但到底是觉得稀松平常。太后这话一出,邵贵妃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聆音倒是神色淡然,毕竟这事情,段晨岫有她的巧思是她的事,就算她知道段晨岫这样会出风头,也不会浪费时间做这样的事情的。因为不值得,也没有必要。聆音顶着华冠穿着凤袍,又是在需要提心迎合众人保持仪态的寿宴,故而宴会刚刚进行到一半,便觉得有些疲乏。只不过这种场合提早离席,尤其是在献宝的时候,到底是有几分恃宠而骄,她还是按捺住了。她目光往段晨岫的方向看了过去,段晨岫的月份比她还足些,此刻的神情已经露出了疲惫,三番四次地同站在她背后的侍女交谈,显然也是在忍耐强撑着。聆音微微一笑。

第14章 贵女献箫

  这次太后寿宴出现的礼物琳琅满目,一样比一样贵重。聆音看着,通过这些礼物揣摩着太后在他们眼里的地位,分析着这些人的财力。

  邵贵妃在这里有一处做得不够妥帖。按照以往,众人送的寿礼,应当要事先摸底调查,再根据礼物的贵重或者礼物主人身份的尊贵程度安排献礼的顺序。至于位分卑微或者送的礼物太不出彩的,为了顾虑他们的面子,会私下安排送出,然后归入太后的库房中。

  邵贵妃这次,在后宫女子的献礼过程中,直接按照位分的高低程度,一个不落地安排,也不知道那些连自己都觉得礼物寒酸、拿不出手的人,心里会该多恨邵贵妃给他们造成的尴尬。

  聆音在凤座上安坐不动,原本抱着无聊的心思,只等着这一轮献礼结束,便借着身体不适为由离场。然而,等到朝臣送礼的时候……她移不开目光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后招竟然出得这般明目张胆,让人措手不及。

  太后寿宴,岳太后硕果仅存的弟弟万安侯岳尔自然不会缺席这样的场合。轮到他献礼的时候,一个妙龄少女捧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玉盒跟在岳尔的身边。那名少女穿着碧色的长裙,梳着凌虚髻,除了固定发型的钗环之外,就戴着一朵粉色的月季,显得清丽脱俗,而那玉盒亦是朴实无华。岳太后的姿色本就是好,这少女同岳太后眉眼间有几分相像,但又多了一份灵动和俏丽,亦是倾国倾城。

  长孙舞在聆音的耳边附身道:“这是岳太后的侄女、万安侯的嫡女岳留思。”

  聆音坐直身体,挺直了腰,认真地打量起来献礼的那两人。妙丽的少女在此刻上来献礼,有什么意味那是不言而喻……

  不过让她打起精神的并非是这个艳丽、极有可能被送入宫中的少女,反正美色于后宫、于帝王,堵不如疏。

  反而是这个玉盒。以岳留思的地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还是这样清水芙蓉的装扮,显然是为了衬托这玉盒里头东西的珍贵。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长形的玉盒,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留思前不久因为惦念太后娘娘的寿辰,自告奋勇要包办这件事情。而正巧她于坊间,遇到了此物,留思觉得此物甚为精美,且纹饰乃内宫所造,当配得上太后娘娘。待拿回了宫中,经过鉴定,却发现此物乃是宫中流出、系前朝不知所踪之物。”万安侯将那玉盒给打开,露出了宝光璀璨的一柄光泽通透的玉箫。无需要任何明珠衬托,也不需要花团锦簇,这柄玉箫就在殿中,发出熠熠光芒!

  而捧着玉盒打扮简约的岳留思,妙丽的眼神,和玉箫的流光,奕奕有神,同这华丽至极的玉箫,相得益彰。或者说,若是她装扮得再华贵一点儿,也会被玉箫衬托得流于俗常。

  殿内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惊叹,太后的眼睛瞪大,难得由心底生出了喜悦。

  而聆音,看到那玉箫发出的华光,又看到玉箫的时候,一颗心沉到了底,倦意一扫而空,浑身遍体生凉,宽袍长袖之下,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扎入掌心而不自知,眼睛盯着那玉箫,片刻不离。

  再之后,她几乎是恍惚着,听万安侯说着这玉箫的来历,说着同和太后多么匹配,如今趁着太后的寿宴献上,物归原主。

  呵……聆音在心里冷笑,原来,这玉箫已经被人暗度陈仓到外头。原来,这玉箫,不仅仅是玉箫,而是至宝——凤箫。

  如今以这样的形式被重新送回宫中,送到太后的手里,多么名正言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凤箫,属于太后!就算凤箫历来是帝后相爱的见证,但是此时此刻,它是作为送给太后的寿礼而存在的。这凤箫,要是赠送给皇后,那必须得太后开口!

  至于这凤箫,是如何流出宫外,也有非常好的借口,是有人心怀不轨,把宫中的东西偷窃拿到外面去卖!而这个人,联合起原来江怀薇同她说的事情,可不就是郑玫的那老相好拿出去的!就算有无数的证据,能够证明凤箫是她凤兮宫之物,她也只能够割爱!哪有小辈去横刀夺爱,抢太后贺礼的!何况这是凤箫,她有什么理由去解释,凤箫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宫中!是不是她早就心怀不轨?是不是这凤箫原来不知所踪便是因为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恐怕这凤箫,根本就是太后趁她不在宫中所盗!也只有太后才能使得动在宫中极有资历的郑玫,只有太后,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让她才找不到幕后之人。

  聆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虽然笑说着贺词,同一堆人恭贺太后重得凤箫物归原主。看着太后那志得意满整个人似乎都年轻几岁的模样,她的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冷沉。她于一派热闹欢腾中低头,长长的袖摆掩住自己的表情,抿了一口清水,情绪变幻莫测。

  太后定然是不愿意同外人说出,这凤箫为什么不在她手中的缘由了。故而,对于凤箫曾经在她的手中,聆音也定然只能配合着缄默,吃了这个哑巴亏。

  聆音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个在后宫中历练无数年的太后了!

  而当这个玉箫成为了凤箫,一个同皇室有莫大牵连的凤箫,似乎很多成年往事,都有迹可循。

  母亲之死,她知道同宫中有些关系。她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因为有尖细嗓音的是太监无疑。但是有些藩王的府邸,也会有太监随侍,所以并不能指向宫中。

  不过,这想法,在这一刻,已经在聆音的心里有了定论。母亲之死,定然同宫里有关系。

  为什么岳太后会知道凤箫在她的手中?

  为什么这个有定情之物用途的凤箫,会落入母亲的手上?

  怪不得,她总觉得岳太后看她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善意,原来……是因为凤箫。

  岳太后,一定和母亲有关系!一定!若是岳太后看到她的真实模样,会不会大惊失色?

  只是,传闻中凤箫遇风则嘶鸣,如同凤唳云霄。为什么凤箫在她的手中多年,她都没有发现会有这样的现象?以至于,她没有认出久负盛名的凤箫?

  而这些事情,淮姨到底知道多少?

  聆音脑海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捋也捋不顺。她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找个人好好谋划接下来需要想的事情。太后敢明目张胆地从她的手中夺走凤箫,那……她在宫中,还会这样容易吗?

  聆音眯着眼睛,看着太后,竭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避免在这样的场合失态,露出马脚。

  她越是忍着,脸上越是笑颜如花。身旁的萧洛隽却还是注意到她此刻的情绪失常,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而后,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凤箫上,他的手探了过来,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聆音心想,还好,这只手的指甲没有扎入掌心,没有流出血。

  只是,她的手到底有些颤抖,汗水粘腻。

  宽袍掩盖了众人的目光,萧洛隽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努力让她放松,然后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因为两只手紧紧交握而让内心变得安定,而是更加怨愤难平。

  如果,如果太后同母亲的死有关,她又该如何面对宫里的这一切?她要如何面对萧洛隽,如何在这宫中当一个皇后?

  她……她会忍不住报复太后的。

  但她此刻只能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她听到萧洛隽低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那是你丢失的玉箫,对吗?”

  聆音的心一顿,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萧洛隽见到有人看过来,放开手,像是正常而随意的交谈一样:“若是皇后现在一点儿情绪都不泄露出来,朕反而会觉得皇后很……可怕。”

  聆音心一顿。可怕吗?她也觉得自己可怕,因为如果那凤箫仅是单纯的凤箫也就罢了。她清楚知道这背后暗藏着的是怎样的事情之后,对于她内心承受之多,她此刻表现出来的算是淡定了。那复仇的火焰,在她的心里炽热燃烧着。而她,表现出来的,却仅仅是这样的小动作。

  像是感受到聆音的不安,道:“放心,总有一天,它会回到皇后的手上的。朕保证。”

  是的,总有一天会回到她手上的,只要她能够一直是皇后。可是她等不了。

  她,更愿意通过自己的本事,拿回凤箫,而不想等到某日,太后把玩厌了凤箫,再仁慈地将它作为对后辈的赏赐,让它重回她的手中。

  而那边,太后爱不释手地摸着凤箫,最后才留恋不舍地让人将凤箫收了起来,转头看向旁边的妙丽女子,道:“岳留思?哀家记得上回看到你的时候,还跟在你的母亲身边,还只是一点儿大,眨眼间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许人家了?”

  岳留思羞涩地摇了摇头,低垂着眉眼,就像是一朵娇弱的、待人撷取的花。

  这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岳家是想送女儿入宫了。

  重得凤箫的岳太后心情显然很好,于是也乐意成人之美。而且岳留思想入宫也表现得太明显,之后若是想再许人,求娶的人也要掂量一二了。

  太后的目光转向聆音,问道:“哀家瞧着留思很好。哀家老了,有时候觉得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陪着也挺好,皇后觉得如何?”

  “太后喜欢就好。”聆音笑道,目光恢复了温润,赞叹了岳留思几句,“这样一个姑娘,本宫瞧着,也甚是欢喜。尤其是刚刚凤箫呈上来的时候,竟没有被那美轮美奂的凤箫给比下去,实在是难得。”

  三言两语间,便定下了让岳留思这段时间进宫陪着太后。至于之后如何,那要看岳姑娘如何争取了。

  怡妃这时候笑着出来打趣:“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嫌弃我们这些人,人老珠黄不够瞧了。”

  “怎么会嫌弃你们呀,只不过还是喜欢热闹一点儿。”岳太后笑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段晨岫,又停在聆音的身上。

  聆音从中看出了些许挑衅的意味。

  “以后啊,就指望你们多添子添福,这宫中,才会真正地热闹起来。”岳太后说着,心情愉悦的样子,但那态度确实带着身处太后之位应有的居高临下。

  聆音就像是看不懂她的挑衅一样,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肚皮上,羞红了脸。

  宴会过半,余下的便再度是升平的歌舞。聆音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场。段晨岫亦借着这个机会,紧随其后。

  段晨岫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好,虽然保持着惯来温和的笑容,但眼底始终掩盖着清愁,许是因为岳家送来的那个岳留思吧。

  既然一同离席,也就免不了寒暄几句。瑶光宫和凤兮宫离设宴的宫殿并不远,她们顺路一同回宫,渐渐走到宫灯稀落的地方。旁边的宫女撑着两盏宫灯,走到前头去探路。

  段晨岫善解人意地说道:“太后的侄女进宫,娘娘看上去很忧心?”

  聆音乐于被段晨岫这样误会,道:“太后原本在后宫不算偏颇,但是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侄女,必然会打从心底里亲近。何况那岳留思看起来姿容上佳,如今这时候又入了皇上的眼……不过毕竟有人常伴太后的左右,做解语花也是好的。”

  段晨岫的眼里蕴藏着盈盈笑意,道:“若真只是太后的解语花便好了。”

  段晨岫这是按捺不住,仅仅因为一个岳留思,便让她往她这边搭话了。

  聆音半垂着眼睛,缓缓地走着,隔了许久,才悠悠道:“昭仪这一胎诞下皇子,到时候宫里便会多一位姝妃,未来的姝妃娘娘,还惧怕一个后起之秀吗?”

  “也对,皇上总是对我们这些旧人,更有感情一点儿的。”段晨岫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非同一般的自信,特地在“旧人”二字上加了重音。

  旧人,这宫里的妃嫔,最旧的可不就是此刻眼前这个一颦一笑皆风情的段晨岫?

  聆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虽然她说这话状若无意。不过,聆音知道段晨岫是真的慌神了。虽然假借着后宫将要出现的潜在敌人,按捺不住来找她,却实则只为了说这句话。

  皇上念旧情,而她段晨岫在皇上的心里,地位非同一般。

  而且还是在今日太后对段晨岫表现出明显的青睐之后。

  越是这样向世人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便是心里越没有自信。

  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段晨岫的想法,让她慌张?不过,会慌神的人,才是最好对付的。

  眼瞧着便到了瑶光宫和凤兮宫的分叉口,聆音笑道:“最应该担心的是邵贵妃不是吗?这岳留思到底能不能常驻宫中,得一个位分尚无定论。姝昭仪此刻更应该摒弃这些烦恼,安安心心先把孩子诞下才是正路。”

  “是。”

  聆音回到凤兮宫,便寻了个借口,让人将淮姨给叫进来。

  不一会儿,那个扮作垂髫丫头的宫女,便低眉顺眼地步入了宫殿之中。

  等到旁边的宫女被聆音勒令退下,寝殿的宫门关闭的时候,聆音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冷沉下来,浑身罩着一层冰霜。

  淮姨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何事急匆匆地叫我来,不知道老人家这时候已经困得要睡觉了吗?”

  “淮姨,你知道我今日在殿中看到了何物?”聆音的神情森冷,刚刚拼命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淮姨很少看到聆音这副神色,一时也收起放荡不羁,敛了敛神,道:“何物?”

  “玉箫。”聆音朱唇轻启,扯了扯嘴角,附带一个冷笑,“或者说,现在应该称为凤箫。作为太后生辰的贺礼,被万安侯岳尔呈了上来。”

  淮姨的神情凝滞了下。

  聆音自然没有错过她细微变幻的表情。那生动的表情,即便淮姨此刻是带着易容的面具,还是展现出来了。

  “淮姨,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淮姨从前经常会说一些语焉不详的话,聆音体谅她时不时地故作神秘,今天却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她的目光冷淡,盯着淮姨,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我母亲的手上会有凤箫?我母亲,同太后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她的死,是不是同宫里的人有关?”

  “我与你母亲也是到了浅沫山才熟悉起来的,那之前的事情……”淮姨本想说之前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是太清楚,抵不住聆音此刻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平静目光。心里暗叹,她一个活了这把年纪的人,居然还害怕小丫头的目光,同时叹了一口气,道:“你母亲从前的事情,我也只知道一点儿。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很多事情,若是她不说,我也知道的不是太清楚。我向来也不会刨根问底问这些事情。”

  “阿止,先帝当年,曾起了废后的心思,而传言是因为你的母亲。当时的皇后,便是岳太后。岳太后本就是锱铢必较的人,对于威胁到她的人,向来是不择手段。虽然先帝这心思后来不了了之,但废后一事终究是皇室的丑闻,而后先帝也觉得自己过于荒唐,岳太后更觉得丢脸至极。事关皇家颜面,便不约而同选择了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我当年也是阴差阳错间,偶然得知有这么一个插曲。”

  “然后呢。”聆音继续问道,“以我母亲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做下坏人姻缘之事。”

  既然说了,便要说下去。淮姨扶着聆音坐下,让她消消火气,免得惊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而后顺手拎过旁边一壶已经冷掉的茶水,大口地喝着,继续道:“这件事,应当是先帝一厢情愿先招惹你母亲的。先帝不知道怎么着就看上了你的母亲……我当年听说先帝荒唐,为博你母亲一笑,微服出宫,是隐瞒了身份同你母亲结识的。否则以你母亲的性格,早早就划清了界限,而非是让先帝得寸进尺。”

  淮姨继续道:“你母亲同叶风是青梅竹马,长年累月的相处,总会产生朦胧的情感,海誓山盟,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什么的,在当年也被传为佳话。叶风那时候还不是丞相,家境也寒微了一些,不过才华横溢,模样也清俊。你的外祖父并非迂腐之人,很是看好这后起之秀。叶家只待择良辰吉日,上门求娶。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叶风得了新城长公主的青睐,耐不住如花美人另投怀抱,最后赐婚的旨意下来,叶风尚了公主。

  “你母亲被叶风的背叛所伤,消沉了一阵子。而那时,先帝乘虚而入……再之后的事情,你母亲不愿意说,我那时候也恰巧离开京城。再回来的时候,那些坊间的传闻已经编出了几十个版本,教人已经分辨不清真假。不过不管过程如何,先帝到底没有得逞,结果是你母亲同一介平民私奔,行踪成谜。你母亲出走的原因众说纷纭,知道得详细点儿的,觉得是为情所伤,你母亲接受不了先帝对她的欺瞒。不管怎样,都同她肚子里怀了你有关系。”

  淮姨的目光中露出了追思的情绪,想到那天一个看起来很狼狈的女人,可即便落魄也不掩饰不了她的惊世容貌,眉目之间虽尽是痛苦之意,却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雍容华贵。

  淮姨稍稍一思量,便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更何况,她从前和她也有一面之缘,这种举手之劳,她自然还是会帮的。只不过,那一夜大雪封城,许是她冷肃的表情太凶神恶煞,想要抓几个接生婆都抓不到,只能够凭着脑海里存在的纸面上的经验,亲自帮助她接生。那过程鸡飞狗跳,她曾烦躁地想要将虞则琬丢在那里不管。不过后来还是抵不过她残存的一点儿良心的谴责,又原路折返。

  淮姨的手曾经染过很多人的鲜血,都能一直面不改色。唯有那一日,满手的鲜血,让她慌了神。后来,她抱着那个血水中眉目没有长开皱巴巴的小团子,冷硬的心里深处某个地方柔软坍塌得不成样子。

  她和聆音的母亲虞则琬的相遇,源于一场兵荒马乱时生命的诞生。前者是刚遭遇情殇,被心上之人利用个彻底,只为了博其他美人一声欢笑的亡命天涯之人;而后者,则是孤身一人,茕茕无依,于雪夜中产子险些一尸两命之人。

  那个小孩,虽然不是她所生,却像是她生命的延续一样。这让她觉得灰暗的想要结束的生命,多了一道璀璨的光彩。

  而那之后,明明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在浅沫山中居住,还能一片风平浪静,摩擦甚少。

  她们最初的交流是很少的,到后来才慢慢地变多了起来。而大多数的交流,都是围绕着聆音。

  “再之后,又隔了一两年吧。先帝也来浅沫山中看过几次,大意是想要你母亲回去。封妃封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那种不懂得浅沫山自由自在的人,总是嫌弃这里太过于简陋。你母亲同他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你母亲拒绝的姿态太坚决,先帝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将你母亲封为了长极公主。”

  “我原先一直以为,你母亲是为叶风伤怀。如今想来,同先帝之间也有一些事情。你母亲的妆奁里头,有宫中之物。我本以为是她曾经被先帝封为公主,又是崇安侯之女的身份,拥有大内赦造之物不足为奇。但她却时常对那些旧物发愣……你母亲虽然对凤箫爱而重之,却一直是藏在妆奁盒的最下层,几乎不曾打开过。我曾对你母亲试探一二,她那时候还很无所谓地对我说,‘还能有什么感情,我是皇上亲封的长极公主,是他的义妹。兄妹的名分在此,阿淮呀,你还在想些什么?’我那时候心高气傲,也不愿意多提及那些男人戳你母亲伤疤,也怕扰了自己的清净,就没有多问。今日听到你说玉箫本是凤箫,觉得这么多年,先帝对你母亲应一直是余情未了,而你母亲……”

  淮姨一遍思考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聆音没有打断。直到此处,淮姨摇了摇头,停顿了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所以按照这么说……我母亲同先帝还有一段感情?甚至有可能辜负我母亲的人不是叶丞相,而是先帝?”聆音摇了摇头,“那我……我是丞相叶风的女儿,对吗?”

  “应当是吧?”淮姨的神色中有些迟疑。

  若不是……聆音摸了摸腹部,双手有些颤抖。

  “你母亲的死,我一直怀疑同宫中有关,只是苦无证据。皇权到底非我这等人所能对抗的,鸩毒,也只有宫中能出。凤箫现在重新回到太后的手中,这也说明了太后知道你母亲和先帝之间的种种。若先帝一直余情未了,那这么多年来,岳太后必然是如鲠在喉,放不下心的。当年的真相,也许,岳太后知道得最清楚。而且……先帝将你母亲封为了公主,想必已经是释怀了,他对你母亲也算是用情颇深,应该没有什么动机要害你的母亲。”

  聆音已经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露出了一个静静的笑:“既然她把凤箫拿了回去,不妨我们来一次夜探晋宁宫怎样?夜路走多了,总会担心遇到鬼的。只要……她心虚。”

  淮姨露出了坏笑,彼此心照不宣地对看了一眼。

  窗前的一盏灯烛火跳动,爆了灯芯。淮姨突然道:“既然你说到了凤箫,我便说一个江湖传闻。传说中,天下有二至宝,凤箫和龙吟,合两者能让人起死回生。凤箫在皇室中多年,几乎销声匿迹了,却没想到居然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说明传闻也许不虚,阿止,我们筹备多年,也许有朝一日,能再见你母亲欢容。”

  “此言当真?”聆音心底一颤,眼睛刹那间就亮了起来,眼底深处有诡异的火焰在她的瞳孔间燃烧,笑道,“这凤箫,我势在必得。”

第15章 身世之谜

  聆音回到凤兮宫,便寻了个借口,让人将淮姨给叫进来。不一会儿,那个扮作垂髫丫头的宫女,便低眉顺眼地步入了宫殿之中。等到旁边的宫女被聆音勒令退下,寝殿的宫门关闭的时候,聆音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冷沉下来,浑身罩着一层冰霜。淮姨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何事急匆匆地叫我来,不知道老人家这时候已经困得要睡觉了吗?”“淮姨,你知道我今日在殿中看到了何物?”聆音的神情森冷,刚刚拼命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淮姨很少看到聆音这副神色,一时也收起放荡不羁,敛了敛神,道:“何物?”“玉箫。”聆音朱唇轻启,扯了扯嘴角,附带一个冷笑,“或者说,现在应该称为凤箫。作为太后生辰的贺礼,被万安侯岳尔呈了上来。”淮姨的神情凝滞了下。聆音自然没有错过她细微变幻的表情。那生动的表情,即便淮姨此刻是戴着易容的面具,还是展现出来了。“淮姨,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淮姨从前经常会说一些语焉不详的话,聆音体谅她时不时地故作神秘,今天却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她的目光冷淡,盯着淮姨,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我母亲的手上会有凤箫?我母亲,同太后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她的死,是不是同宫里的人有关?”“我与你母亲也是到了浅沫山才熟悉起来的,那之前的事情……”淮姨本想说之前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是太清楚,抵不住聆音此刻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平静目光。心里暗叹,她一个活了这把年纪的人,居然还害怕小丫头的目光,同时叹了一口气,道:“你母亲从前的事情,我也只知道一点儿。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很多事情,若是她不说,我也知道的不是太清楚。我向来也不会刨根问底问这些事情。”“阿止,先帝当年,曾起了废后的心思,而传言是因为你的母亲。当时的皇后,便是岳太后。岳太后本就是锱铢必较的人,对于威胁到她的人,向来是不择手段。虽然先帝这心思后来不了了之,但废后一事终究是皇室的丑闻,而后先帝也觉得自己过于荒唐,岳太后更觉得丢脸至极。事关皇家颜面,便不约而同选择了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我当年也是阴差阳错间,偶然得知有这么一个插曲。”“然后呢。”聆音继续问道,“以我母亲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做下坏人姻缘之事。”既然说了,便要说下去。淮姨扶着聆音坐下,让她消消火气,免得惊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而后顺手拎过旁边一壶已经冷掉的茶水,大口地喝着,继续道:“这件事,应当是先帝一厢情愿先招惹你母亲的。先帝不知道怎么着就看上了你的母亲……我当年听说先帝荒唐,为博你母亲一笑,微服出宫,是隐瞒了身份同你母亲结识的。否则以你母亲的性格,早早就划清了界限,而非是让先帝得寸进尺。”淮姨继续道:“你母亲同叶风是青梅竹马,长年累月的相处,总会产生朦胧的情感,海誓山盟,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什么的,在当年也被传为佳话。叶风那时候还不是丞相,家境也寒微了一些,不过才华横溢,模样也清俊。你的外祖父并非迂腐之人,很是看好这后起之秀。叶家只待择良辰吉日,上门求娶。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叶风得了新城长公主的青睐,耐不住如花美人另投怀抱,最后赐婚的旨意下来,叶风尚了公主。“你母亲被叶风的背叛所伤,消沉了一阵子。而那时,先帝乘虚而入……再之后的事情,你母亲不愿意说,我那时候也恰巧离开京城。再回来的时候,那些坊间的传闻已经编出了几十个版本,叫人已经分辨不清真假。不过不管过程如何,先帝到底没有得逞,结果是你母亲同一介平民私奔,行踪成谜。你母亲出走的原因众说纷纭,知道得详细点儿的,觉得是为情所伤,你母亲接受不了先帝对她的欺瞒。不管怎样,都同她肚子里怀了你有关系。”淮姨的目光中露出了追思的情绪,想到那天一个看起来很狼狈的女人,可即便落魄也掩饰不了她的惊世容貌,眉目之间虽尽是痛苦之意,却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雍容华贵。淮姨稍稍一思量,便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更何况,她从前和她也有一面之缘,这种举手之劳,她自然还是会帮的。只不过,那一夜大雪封城,许是她冷肃的表情太凶神恶煞,想要抓几个接生婆都抓不到,只能够凭着脑海里存在的纸面上的经验,亲自帮助她接生。那过程鸡飞狗跳,她曾烦躁地想要将虞则琬丢在那里不管。不过后来还是抵不过她残存的一点儿良心的谴责,又原路折返。淮姨的手曾经染过很多人的鲜血,都能一直面不改色。唯有那一日,满手的鲜血,让她慌了神。后来,她抱着那个血水中眉目没有长开皱巴巴的小团子,冷硬的心里深处某个地方柔软坍塌得不成样子。她和聆音的母亲虞则琬的相遇,源于一场兵荒马乱时生命的诞生。前者是刚遭遇情殇,被心上之人利用个彻底,只为博其他美人一笑的亡命之人;而后者,则是茕茕无依,孤身于雪夜中产子、险些一尸两命之人。那个小孩,虽然不是她所生,却像是她生命的延续一样。这让她灰暗的想要结束的生命,多了一道璀璨的光芒。而那之后,明明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在浅沫山中居住,还能一片风平浪静,摩擦甚少。她们最初的交流是很少的,到后来才慢慢地变多了。而大多数的交流,都是围绕着聆音。“再之后,又隔了一两年吧。先帝也来浅沫山中看过几次,大意是想要你母亲回去。封妃封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那种不懂得浅沫山自由自在的人,总是嫌弃这里太过于简陋。你母亲同他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你母亲拒绝的姿态太坚决,先帝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将你母亲封为了长极公主。”“我原先一直以为,你母亲是为叶风伤怀。如今想来,同先帝之间也有一些事情。你母亲的妆奁里头,有宫中之物。我本以为是她曾经被先帝封为公主,又是崇安侯之女的身份,拥有大内赦造之物不足为奇。但她却时常对着那些旧物发愣……你母亲虽然对凤箫爱而重之,却一直是藏在妆奁盒的最下层,几乎不曾打开过。我曾对你母亲试探一二,她那时候还很无所谓地对我说,‘还能有什么感情,我是皇上亲封的长极公主,是他的义妹。兄妹的名分在此,阿淮呀,你还在想些什么?’我那时候心高气傲,也不愿意多提及那些男人戳你母亲伤疤,也怕扰了自己的清静,就没有多问。今日听到你说玉箫本是凤箫,觉得这么多年,先帝对你母亲应一直是余情未了,而你母亲……”淮姨一边思考,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聆音没有打断。直到此处,淮姨摇了摇头,停顿了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所以按照这么说……我母亲同先帝还有一段感情?甚至有可能辜负我母亲的人不是叶丞相,而是先帝?”聆音摇了摇头,“那我……我是丞相叶风的女儿,对吗?”“应当是吧?”淮姨的神色中有些迟疑。若不是……聆音摸了摸腹部,双手有些颤抖。“你母亲的死,我一直怀疑同宫中有关,只是苦无证据。皇权到底非我这等人所能对抗的,鸩毒,也只有宫中能出。凤箫现在重新回到太后的手中,这也说明了太后知道你母亲和先帝之间的种种。若先帝一直余情未了,那这么多年来,岳太后必然是如鲠在喉,放不下心的。当年的真相,也许,岳太后知道得最清楚。而且……先帝将你母亲封为了公主,想必已经是释怀了,他对你母亲也算是用情颇深,应该没有什么动机要害你的母亲。”聆音已经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露出了一个静静的笑:“既然她把凤箫拿了回去,不妨我们来一次夜探晋宁宫怎样?夜路走多了,总会担心遇到鬼的。只要……她心虚。”淮姨露出了坏笑,彼此心照不宣地对看了一眼。窗前的一盏灯烛火跳动,爆了灯芯。淮姨突然道:“既然你说到了凤箫,我再说一个江湖传闻。传说中,天下有二至宝,凤箫和龙吟,合两者能让人起死回生。凤箫在皇室中多年,几乎销声匿迹了,却没想到居然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说明传闻也许不虚,阿止,我们筹备多年,也许有朝一日,能再见你母亲欢容。”“此言当真?”聆音心底一颤,眼睛刹那就亮了起来,眼底深处有诡异的火焰在她的瞳孔间燃烧,笑道,“这凤箫,我势在必得。”

第16章 夜探晋宁宫

  一支莹润剔透雕刻着凤凰纹路的玉箫,落在一双瘦削而苍白的手上,那人穿着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她的目光落在凤箫之上,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笑容间带着几分痴狂,又似是无悲无喜。

  如今的她,带着一种多年夙愿终于圆满、却无人分享的寂寞感,喃喃道:“虞则琬,这么多年,凤箫终于还是落在该得的人手中。”

  她抬头,正准备将凤箫收入玉盒,晋宁宫寝殿的灯火突然明灭起来。一阵强风刮过,原本开着透气的窗,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再“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谁?”

  岳太后警觉,飞快地朝着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她这些年并不喜欢别人近身服侍,往往都留人在殿外。而长久服侍她的姑姑林盏,因为侄女岳留思要进宫,为了表示对岳留思的亲近,特地让她去给岳留思安排住处了。

  “岳蓉妹妹,你可还认得我?”缥缈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岳太后一个恍然,就看到一个披散长发的白衣美人伫立在她的面前,静如月华,姿色天然,眉眼冷冽,瞳孔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般幽沉,墨色青丝无风自动,衣服空荡,就像是游荡的孤魂。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嘴唇红艳,像是饮血了一般,整个人透出诡谲的感觉。

  那让人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可不就是岳太后忌惮了一辈子的女人——虞则琬?

  这些年她夜晚鲜少有过安生的时候,而这一晚,她真的回来了吗?她要争走她的一切了吗?她是来索魂的吗?抑或者,这仍然是一场噩梦?

  万般的思绪缠上来,岳太后瞪大了眼,第一反应便是拿过铜镜,看自己此刻的样子。她养尊处优惯了,比起同样年纪的妇人来说,显得年轻了许多,风韵犹存,美貌依旧。然而,比起眼前这个依然美貌得让人目眩的人……她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挫败。

  不……如今先帝已躺在寝陵,虞则琬就算回来了,又能和她争哪门子的宠?何况,她居太后高位,她的孩子对她敬重有加,她在世间享受无尽尊荣!而虞则琬,只不过是被一杯鸩酒赐死、流落乡野、背负恶名的孤魂野鬼,她有何惧?

  岳太后收敛了情绪,冷冷道:“虞则琬,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做个孤魂野鬼的滋味如何?”

  “当年的那一杯鸩酒,可害得我好惨。我的魂魄寄存在凤箫里,想了你多年,念了你多年,如今终于又见到你了。”虞则琬幽幽地道,猛然朝前进了几步,足不沾地,逼近太后。太后被那阴森的口气吓得一抖,手不自觉地抓住凤箫。然而那凤箫温度极冷,冷得她指尖一颤。再抬头时,虞则琬已经到了她的近前,那曾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的面容近在咫尺,裹挟着冷意,像是真从地狱中出来的魂魄,带着生冷的气息。

  “不要装神弄鬼。”岳太后狠厉道,晃动手中的凤箫,朝着眼前之人打了过去。白色的身影虚晃了几下,消失不见。

  而这若是梦,也太过于真实。岳太后凝眉,是装神弄鬼吗?

  她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同虞则琬关系最为紧密的虞聆音。但是想到虞聆音那只是中上之姿,于后宫中也只是泛泛之辈,哪里能抵得上从前绝色让她都深深妒忌的虞则琬?别人或许还会被蒙混过去,以为虞聆音是虞则琬哥哥的女儿,但是她不会。她那时候在宫外看到虞聆音的第一眼,心里还升腾起了幸灾乐祸。虞则琬美艳一世,让先帝念念不忘。而她的女儿却长着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副容貌,若非那双眼睛长得实在是太像虞则琬,为她的容貌增色不少,否则那稀松平常的五官凑在一起,怕是连宫中最平常的宫人都比不上。

  故而,眼前之人……

  岳太后亦听说过凤箫的传言,说合龙吟和凤箫一起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她从前都当作别人编造出来的谎言付诸一笑,但是……莫非真能有通鬼神之功效?

  岳太后攥紧了凤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此刻觉得凤箫在她的掌心中的温度灼热。刚刚明明还是如同冰雪一般的冷,现在却又热了起来。

  她警惕地看着四方,又等待了许久。宫殿一片冷寂,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个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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