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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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顿住脚,表情哀致。她果然已经不在乎了,他的一场爱情,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怨得了谁?自作自受。他垂首而立,很久之后方颔首,“也许这样……对她好一 些。我知道她不能原谅我,也不想见到我,我不敢再在她面前露脸了,就远远看着她吧!”言罢对齐王长揖,“待殿下御极,请为她指一门好婚,要挑个稳重靠得住 的,保她今生富贵无忧。”

齐王很吃惊,“你打算放弃了么?”

他抿唇笑了笑,不放弃又如何?自己已经没有 时间了,拖累着她,难道三个月后再让她经历一次生离死别吗?够了,已经太多次了,她终究是血肉之躯,也会坚持不住。他低头想了想,“有些东西我给不了 她……殿下若有好人选,一定告诉臣,臣要亲自把关,人品过得去,才能安心将她交给别人。就三个月内吧,三个月后臣要闭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关呢。三个 月内办妥,臣心里也就安定了。”

齐王看着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才能把心爱的姑娘拱手让人?他们之间的纠葛实在一言难尽,他 自己虽从未暴露,其实也参与其中了,因他的大业连累了国师,所以他也有责任。他欠着一份情,必然满口答应,“我物色过后先同你商量,待你首肯,我再替郡主 说合。这么一大摊的事,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我心里明白得很,届时论功行赏,国师想要什么?”

要什么?并不是所有要求皇帝都能满足的,比如莲灯,他现在最大的渴望是她,他能下旨让她赏他个笑容吗?他叹息,继续盯着太阳出神,“臣没有什么要求,如果要论功行赏,就请殿下给莲灯上个公主封号吧!过去的十六年她太苦了,今后当安享尊荣,一直到老。”

齐王没想到这种苦情的戏码会在国师身上上演,从他记事起,就对他充满敬畏。一个不老的人,掌管天文历法百余年,有大智,有深谋,结果却栽在情字上头。到如今强取豪夺或是低声下气都不管用了,似乎除了成全,没有别的路可走。

国师对他有定国之功,小小的封赏不足挂齿。他道好,“让定王世子袭爵,莲灯封公主,锦衣玉食一样都少不了他们。可是……国师当真舍得把她送进别人怀里?”

他不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道:“舍不得……又如何?我算错了一些事,就要自己承担恶果。眼下那位不知在哪里,找不到他,我怕他会回来危及莲灯。”

“我已经命人加紧搜查了。“齐王同他一起下台阶,在太液池边上漫步,试探着问他,“如果尊师一心要莲灯,你何不……”

何不把她赠与他吗?他忽然有些生气,忍得住任何打击,却难以忍受一向敬重的恩师对他的女人动情。他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能把莲灯送给他。

“他 如今活着,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渡亡经》只召回他的两魂六魄,还有一魂一魄在天地间游荡。回不来,性情便难定,莲灯不能跟一个没有自控能力的人在一 起,他会伤了她的。再说他的时日也不得长久,经书找不到,神魂逐渐涣散,至多一年半载,身体慢慢枯萎,到最后也是个死。”

齐王对 国师口中的世界了解甚少,也很难有人能够懂得他看到的一切。就像阴与阳参差,太阳之下堂皇光明,但在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还存在着数不清的魑魅魍魉。国师 是游走在两个世界的人,有时候懂得越多,心就越累。揽得住明月,挽不住清风,憾事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更多。

“失了一魂一魄,是不是就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嗯了声,“魂魄齐全,才懂得压抑自己的感情。如果不齐全,恶的那面不加掩饰,与兽无异。”他掖着两手望湖光水色,喃喃道,“我和他说了,务必找到《渡亡经》。他太急躁,问不出所以然,一气之下竟把定王杀了。眼下经书下落成谜,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 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齐王,兹事体大,总要隐瞒些,对莲灯将来也有好处。让他知道他在闭关,随时会出山,在皇权大得飘飘然时有忌惮,对莲灯兄妹也会网开一 面。至于他的死讯能隐瞒多久,应该是放舟老迈的时候。彼时各自都上了年纪,如果再有变故,那么也算平顺了一生。得不得善终,看他们的造化。

五 日之后定王大军终于入了关内道,辰河交兵符,那十三万人被分作十队分派到各处,大股势力分崩离析,已经对中原构不成威胁了。大明宫才开始向外传播圣上死 讯,丧钟鸣响的次日清早齐王即位,一场九曲十八弯的夺嫡之战终于落下帷幕,齐王再无敌手,又可以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了。

莲灯在院 内静坐,接到了新皇敕封,封她做同安公主,辰河袭父爵,并各有宅邸、田地、仆婢的赏赐。她对什么头衔不看重,匆匆忙忙奔出去找辰河。辰河进城后便入宫面 圣,她还没来得及见他。到宫门上等,应该就能遇上的,她让人套车送她去,甫上朱雀大街便见他骑在马上,由几个随从护卫着,从黄土垄道上缓缓而来。

她跳下车,大声喊阿兄。辰河忙下马来迎她,兄妹见了面悲喜交加,辰河捋她的头发,上下打量她,“还好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她说没有,问阿耶的梓宫在哪里,辰河黯然道:“在黄河上游相了个地方安葬了。阿耶总在惦念中原,葬在那里,日夜听得见黄河奔涌,他就不会孤单了。”

莲灯极慢地点头,“这样也好,入土为安,也免得再颠踬了。”

辰河应了,又道:“圣上让我留在长安,以后不回碎叶城了。”

莲灯仔细留意他的神情,“阿兄不高兴么?”

辰河似乎有些惆怅,不过很快又一笑,“我还没来过长安,一路看来富庶繁华,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蒙陛下盛情,我觉得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大漠上风沙漫天,对我的身体也没益处。”

莲 灯暗里松了口气,她知道男人的想法与女人不同,收缴了兵权就一文不名了,心境要是窄一些,可有段时间要煎熬呢。还好辰河看得开,他不像阿耶恋栈,不看重名 利,更愿意活得自在。她牵了他的手说:“我以后不想与阿兄分开了,我离开碎叶城后遭遇了很多事,觉得很累,想在阿兄身边好好休息。”

辰河温煦对她微笑,像小时候一样,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不过很可惜,她不能和辰河住在一个府里。她有她的公主宅,因为兄妹都大了,又都没成家,即便是手足,也要避嫌。所幸定王府离她的府邸不远,步行也就一炷香工夫,她想见他很方便。

命运兜了个大圈子,到最后停在了这里。有时候回头想想,就像做梦似的。从阿菩将她挖出沙坑,到如今的锦衣华服,她被愚弄得晕头转向。最后拿一个公主头衔作为补偿,所有的事就算了结了。

昙奴说罢了,“就这样吧,你现在衣食无忧,我就可以撒手了。”

莲灯听了只是笑,“我已经派人和萧将军说了,他可以筹备婚事了。你就从这里出嫁,风风光光做将军夫人去吧!”

昙奴飞红了脸,还是显得犹豫不决,“我这出身……实在配不上人家。”

“怎么配不上?哪里配不上?你虽没有父母,却有我们。我和转转是你的姐妹,就算我们来路不怎么正,好歹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公主。”说着自己笑起来,她们这样的人,一路横冲直撞着,现在竟处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奇事。

昙奴这才安稳下来,低头想了想说也是,“我自己没出息,却有两个有出息的姐妹。你们得了道,我也跟着升天了。要我嫁人不难,可我走之后,你一个人怎么办?”

她唔了声道:“我早晚也会嫁的,你守着我,不能守一辈子。现在不去做将军夫人,等萧将军娶了别人,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你不必担心我,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愁的?”

一个公主的头衔,已经是余生富足的保证了,除了感情方面的问题,确实没有其他可忧心的。昙奴至此功成身退,可以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了。萧朝都单等她发话,只要点头,马上登门提亲。威风凛凛的云麾将军,到了这种时候猴急又腼腆,从头到尾面红耳赤,可笑又可爱。

请人合八字,排黄道吉日,大婚的时间定下了,就在三月初六。莲灯不太懂那些,请傅姆帮着操持,自己偶尔参与挑选东西。晦气了这么久,借着喜事冲一冲挺好,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免惆怅,离昙奴成亲还有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临渊的时候也不多了。

每常想到这里都提醒自己自省,他的生死和她没什么关系,听到死讯大不了有点难过,但不会造成太大困扰……她低头坐在重席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有点饿,面前的红漆盘里码着透花糍,她捻起一块,莫名发现没有胃口,又放下了。

天色已晚,九色和佳人回去休息了。它们新婚燕尔分外甜蜜,莲灯有时看着它们出双入对,羡慕得不行。屋子大了,仆婢多了,心却空了。她闭上眼,撑着额头打盹,忽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一凛,料想又是他来了。

她直起身,果然见半个身影投在窗纸上。还未等她轰人,门砰地一声就打开了。单薄的烛火照亮门外一小片地方,他一身玄袍立在那里,袍角盘金线,烛火闪烁,金芒也隐隐闪烁。她微有些吃惊,惶然看着他,他眉眼间严霜凛然,不等她说话,提袍迈了进来。

第75章

????“你……”她怒目望着他,“又来做什么?”

他恍若未闻,摘下衣架上的斗篷扔给她,“跟我走。”

他今天有些不寻常,同前几次的态度有天壤之别,她感觉不到其他,只是满心的恐惧,压都压不住。仔细审视他,除了目光和神情有异,别的似乎没有分别。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临渊,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人来了。

她旋身提起刀架上长剑,拔出青峰指向他,他垂眼看了看,不以为然,“就凭你,也想杀本座?”

她很害怕,手微微颤抖,却固执地紧抿住唇不说话。他看着她,嘴角浮起嘲弄的笑意,“你与他已经恩断义绝了,这样很好,那就回本座身边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尖声说不,“我哪儿都不去,你别做痴心妄想。”

“为什么?你不是恨他吗,本座对你好,疼爱你,你跟我走,有什么不对?”

他的思维永远和常人不一样,现在还能好好说话,也许一眨眼就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他来去无踪,宅邸中的戍卫都没有发现异常,她向外看了眼,他撇唇一笑,“你要叫救兵吗?没人拦得住本座,不过多添些伤亡罢了。”

是啊,没有人能阻止他,她不自救,只有死路一条。她用力握紧了剑柄,“阖城都在抓捕你,你还敢来?”

他皱了皱眉头,“谁敢抓捕本座?”

她轻轻发笑,“如今的大历已经不是你的天下了,你是已死的人,既然有机会死而复生,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他对她的话很认同,“本座就是想离开长安,不过得带上你。”

她恶声道:“我不要同你在一起,你还不明白吗?”

他 原本还带着笑意,听到这番话,倏地放下了脸,“你不喜欢本座,所以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带着那孽种一起?”他的愤怒来时便是惊天动地,猛地一运气,这绣房 四面的门窗皆洞开,外面的风灌进来,吹灭了案上的烛火,鼓胀起她的两袖,画帛凌空飞舞,恍惚要把她带上天去似的。

她却顽强,依旧拿剑指着他,他对这种冒犯很反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敲落了她手里的剑,没有了锋棱,她一下落进了他怀里。

他的手强行捋过她平坦的小腹,“还好已经解决了,否则今天又要伤你了。你喜欢孩子吗?要孩子不难,我们可以生。”

她啐了一口,“谁要和你这老妖怪生孩子!”言罢徒手向他面门袭去。她得了临渊的内力,对付起来不那么容易。然而有情和无情,结果是不一样的。她可以轻易拿簪子刺伤临渊,却完全奈何不了这老妖怪。他接她的招式不留半分情面,一心要制服她,力量与速度令她难以招架。

他出掌如雷霆,她勉强抵挡,被他击中便钻心的疼。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弄伤她,嘴里说着喜欢爱,却可以随时要她的性命。就像与兽相搏,一不小心就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到最后她实在无力抵挡了,他方收起攻势,只控住她的双手,把她紧紧嵌进怀里。

“不 吵不闹多好,本座舍不得伤害你。”他靠在她耳边说,亲了亲她的耳廓,“莲灯,你走后我一直很想你。本来打算亲自找你的,可那头又放不下。《渡亡经》找不 到,我和他都会灰飞烟灭,所以我需要人手,五湖四海替我打探……定王世子来长安了,我刚才去定王府看过他。你向他打听过没有?他知道那半部经书的下落 吗?”

她骇然道:“你把辰河怎么了?”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远远看了一眼而已,并未将他如何。”

大军归附中原之后,原本围绕在辰河身边保护他的人都撤离了,现在他要害他,辰河便是死路一条。她不得不服软,抓着他的衣袖道:“辰河不知情,如果他知道经书去向,现在绝对轮不着你来追问,早就落入临渊手里了。你不要碰他,他是个文弱书生,和你们不一样。”

他不解地看她,“你很关心他?”

她抑塞道:“他是我阿兄,我自然关心他!”

“那你亲我一下好么?”他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我就不去找他麻烦。”

他的要求再无礼,她也拿他没有办法。蜡烛早就熄灭了,朦胧的一点光从外面渗透进来,她咬牙闭上眼,敷衍地亲了他一口。他不满意,“本座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 前是怎么样?以前是噩梦,她连回忆都感到恐惧。可是他却很享受的样子,紧紧抱着她说:“本座发现离不开你了,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同你在一起。你爱过我的, 对不对?哪怕只有一点……你也一定爱过我。先前俗务太多,我没有时间陪你,接下来我们日夜在一起,我会做得比他好。”

他像得了个 新玩具,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又一下。莲灯只觉得耻辱,她握紧双手,恨不得立时就杀了他。他对她的愤怒置若罔闻,替她披上斗篷道:“本座可以原谅你不告而 别,下不为例就是了。现在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关外。你不是喜欢落日长河吗,我们回鸣沙山,白天看日出,夜里坐在沙脊上唱红狐狸。”

她 忽然鼻子发酸,她一直向往这样的生活,没想到向她许诺的会是这个人。她曾经那么卑微地求过临渊,她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奋斗,赚钱养活他,他只要貌美如花就可 以了。但是他不愿意,挑挑拣拣,嫌这嫌那。也许都是因为他心怀天下,可惜他的心里装得太满了,已经没有地方能够容纳她。

她仰头看他,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人,有一瞬也产生错觉。她对他是否还有感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四周围云雾暾暾,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见他的脸。她无法自控,着了魔似的,糊里糊涂顺着他的话说:“看日出日落,唱红狐狸……”

他温和地微笑,“你唱过的,那次宴席之后。”他轻轻哼给她听,“红狐狸红狐狸,在戈壁滩上跳来跳去……”

“临渊……”她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颈,“这么久,你到哪里去了?”

他说:“东奔西跑,找《渡亡经》。没有经书,我活不了多久。我缺了一魂一魄,不找回来,我就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知道经书的下落,告诉我在哪里。”

她绞尽脑汁,她应该知道,可为什么想不起来?她捧住了头哀声说:“在哪里呢?我也在找,可是找不到。”

“你不要我了吗?”他低头说,“没有经书我会死的,你要看着我死?”

她摇头,“不要,不要你死。”

他抚抚她的脸,“那你爱我吗?”

她说爱你,“我爱你。”

他的心颤了颤,即便知道是术数蛊惑了她的心智,这刻也觉得满足了。看来经书的线索她是真的没有,逼她也没用。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好歹有她,走这一遭也不算亏。他抱着她密密亲吻,“我也爱你。”

她蒙蒙靠着他,像个讨糖的孩子。他的嘴唇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点起脚尖回应他,漂泊了太久,终于能够停下歇一歇了。就这样吧,别管他是谁,只要相爱就可以了。他说要带她走,她愿意跟他海角天涯。急匆匆牵他的手出门,“我们走,回鸣沙山去。”

忽然天崩地裂般的一声骤响,连脚下的土地都震颤起来。她猛然打了个寒战,就像烧红的烙铁被丢进了冷水里,从一个极端落入另一个极端。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被人用力一掣,掣到了身后。

“师尊要带她去哪里?”

她迷迷糊糊听到熟悉的声音,大梦初醒似的左右看,四周燃起了火把,五官灵台郎带人将这里团团包围起来。她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夜风呼啸,吹起他的发梢,迷了她的眼。她闻见他身上的沉水香,才知道是他来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想去鸣沙山,中途被截了下来。头晕得厉害,隐约听见昙奴的喊声,她定了定神打算过去,耳边却又响起国师的声音,“莲灯,到我身边来。”

她挪了挪步子,那声音逐渐扭曲,变得很慢,变得断断续续,然后是临渊的断喝,“对一个女子用幻术,师尊有脸做出这种事来!”

昙奴趁乱把她夺了过去,春官和冬官横刀挡在她身前。她晕头转向,看那边,师徒两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袍,在火光下正邪分明。

可是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身形,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莫名有种恐怖的感觉。她抓紧了昙奴的手,眼神呆滞地调转过来,“我们走吧!”

昙奴以为她还没清醒,在她脸上拍了两下,“醒醒!”

她不懂,她是不敢看,接下来也许会有一场苦战,两位国师斗法,不知道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的对决。临渊功力欠缺,会不会吃亏?万一不敌他,她若是亲眼目睹,恐怕不能承受。

她慌慌张张往后退,“我不要看,我要走。”

昙奴明白过来,搀着她疾行,身后又传来呼喊,一递一声叫着莲灯。

他们连声音都是一样的,她的心不住悸动,却不敢回头。那两个人她都讨厌,不管是他还是老妖怪。可是眼泪却不住落下来,她哆嗦着说:“昙奴,我好害怕……太害怕了。”

昙 奴了解她,其实她的坚强都是伪装的,真正爱过一个人,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她在决定拿掉孩子的最后一刻还在争取,如果那时国师能够出现,她不会放弃,也 不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太多的阴差阳错,注定了这段感情波折不断。如今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她嘴里说恨,巴不得那个人去死,却在预估他会失利前准备逃避, 因为不敢看他落败的样子。当真没有情,应当冷眼旁观不是吗?可见她还是爱他的,只不过迈不过那道坎,气难平罢了。

“你先去前厅吧,这里我来盯着。”昙奴话音刚落,一阵疾风横扫过来,风里带着戾气。亏得莲灯眼明手快,扬手一拂,一枚柳叶镖铮地一声钉在了旁边的梧桐树上。昙奴惊魂未定,反身咬牙咒骂,“好个不要脸的老妖,竟想杀我!”

他的目的很明确,“莲灯不能走,留下看我们师徒决一雌雄。胜者得你,如何?”

将她当成战利品,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她原本不想在场,既然走不了,只有面对了。

“你们师徒相残与我不相干,这里是公主府,要斗回你太上神宫斗去,别脏了我的地方。”她凛凛道,“我也奉劝国师一句,眼下内讧,实为不智之举。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没有经书,谁也活不长久。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师徒一场,善始也需善终。”

国师的要求很简单,他看着面前那一手调理出来的徒弟,含笑道:“为你续命不是难事,就算只有半本《渡亡经》,我也可以做到。但这之前,你我应当好好谈谈条件。我为你续命,莲灯必须跟我走,你看如何?”

他听后哂笑,“师尊将我当成贪生怕死之辈了,我是师尊看着长大的,我的脾气师尊知道。半本经书,召回来不过半条性命,不要也罢。师尊目前的情况如何,自己清楚,短短一两年的欢愉,何苦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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