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尤四姐作品禁庭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禁庭 作者:尤四姐

文案:

一座禁城,困住两个人。

繁华盛景之中,她是最惊艳的一道流光。

当爱?当防?

算得尽机关,算不尽命盘。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秾华、殷重元 ┃ 配角:持盈、崔竹筳 ┃ 其它:

晋江金牌推荐

一座禁城,困住两个人。繁华盛景之中,她是最惊艳的一道流光。当爱?当防?算得尽机关,算不尽命盘。

十六岁的秾华少年侠气,为替竹马报仇,入禁庭为后,从而卷入一场政治斗争。

男主强大、轻度自闭,作者用婉转笔锋演绎古代版网恋成功案例,值得一看。

第 1 章

  桐月中,今年的春分来得比往年都晚。闰二月的缘故,原本清明时节天还微凉,如今却已经换上春衫了。

  昨夜下过一场急雨,空气里残存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秾华推窗看,楼台灯火,远近笙歌,在晨曦中渐渐凉了下来。建安城中多杨柳,待得日上角楼,一阵醺风吹过,漫天都是纷扬的柳絮,宁静而强大的,包裹住整个煌煌帝都。

  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恍惚下过春雪似的。她低头一吹,柳絮身轻,佯佯坠下楼,随风又飘开去了。

  崔竹筳来时,折了枝新柳递与她,“黄门已经在外候着,你准备好了吗?”

  她颔首,提裙迈出门槛,复回头看他一眼,“先生,我此去必要达到目的。如今不是我需要他们,是他们需要我,对不对?”

  崔竹筳眸中浮光隐现,欲劝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我入不得大内,万事需靠你自己。你要小心,宫中和外面不同,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要控制得当。”

  她嗯了声,忽而婉媚一笑:“汴梁离建安很远,待我到时,先生会在那里等我吧?”声音渐次低下去,几不可闻,“我能依靠的,只有先生一人了。”

  她在他腕上一按,很快收回手,由女使搀扶下了台阶。他怔了怔,那力道留不住,也当不得细品。回过神忙赶出去,她立在车前对来接应的黄门客气道谢,“有劳中贵人了。”然后登车,两边垂帘放下来,驾车的拔转马头,扬鞭朝铜雀大街方向去了。

  绥国的皇宫建在凤山上,从中瓦子过清河坊,再往前就是和宁门。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走丽正门,得绕个圈子从东便门进大内。黄土道虽平整,偶尔轧到瓦砾,车便狠狠一颠簸。她抓住围子上的腰箍,手指用力嵌了进去。

  今天是清明,以前每年都要出城扫墓祭奠亡母,今年倒好,故去十几年的母亲突然活了,变成了当朝太后。想来过去一直是爹爹骗她,这秘密隐瞒了那么久,在他过世两年后终于还是捂不住了。也是很多的机缘促成,崇帝驾崩,改元太初,现在坐朝的是高斐,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母亲这些年是怎样费尽心机遮掩的。她只是可怜爹爹,明明可以走得远远的,却要忍受屈辱留在建安。造一座衣冠冢,碑上刻着爱妻,每天隔着望仙河远眺禁苑高墙。这么做,终究是割舍不下,爹爹是爱着她的。

  因为被爱,所以抛夫弃女,有恃无恐。她不像爹爹那样大度,她讨厌那个所谓的母亲,郭太后必定也不喜欢她。但因为这段血缘尚且存在利用的价值,彼此不得不隐忍罢了。

  车轮滚滚渐至门禁,她挑帘往外看,宫苑巍峨,那门楼高得令她无法想像。她曾经跟在爹爹身后远望过,隔了几重里坊,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现在立在它面前,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无形中巨大的压迫感笊篱似的倒扣下来,她心头徒地一紧,连呼都变得异常沉重。

  如果退缩,也许还来得及。可是不能,她要去钺,要接近殷重元,身后就必须有绥国做后盾。她知道两国正在联姻之时,宗室之中已经没有适婚的公主可嫁了,现在认亲,必有他的妙处。他们所求,正是她想要的,错过了,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车前放了一张朱漆矮凳,小黄门擎起手臂让她借力,她从车上下来,两边禁卫见状拦阻,遥遥问话,“来者何人?”

  黄门取出鱼符呈上去,“奉太后之命带女郎入宫,请效用①放行。”

  那效用验过鱼符扬手一挥,禁卫散开了,引路的黄门呵腰比了比,引她直往大内。

  毕竟还是有些紧张,她用力掐紧两手,待到慈福宫时提裙上丹陛,风从指间流淌过去,冰凉彻骨。

  垂首进正殿,但见一片绣着凤纹的裙角飘进视线,她裣衽叩拜下去,“小女秾华,恭请太后长乐无极。”

  她伏身在地,一双手探过来,微颤着扣住她的肩头。太后难掩哀伤,哽声道:“秾华……好孩子,快起来。”

  她这才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这位同在一座都城,却阔别了十五年的生母。

  郭太后虽然已是太后,但年纪并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平日保养得宜,容色没有半点衰退。秾华望着她,也许是天性使然,不觉得陌生,哪里见到过似的。可是细一想又不免好笑,原来这份亲厚不是源于别处,是出自她镜中的倒影。母女那么像,连滴血认亲都不必了,真省了好些事。

  太后眼中含泪,细细打量她,连声说:“是真的……真好,我的孩子,孃孃每天都在想你。”

  郭太后把她抱进怀里,眼泪落下来,打湿她臂上的画帛。论感情真的没有多少,为什么要哭呢?她知道他们父女在建安,十五年连一封书信都没有,为什么要哭?可是没来由的,秾华心头郁塞得厉害,一阵阵委屈翻涌如浪,遏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太后这么多年在大内,早就练成了收放自如的本事。圣母失态,叫左右看了总不好。她止住哭,牵秾华在屏风床上坐下,见她脸上犹有泪痕,卷着帕子替她掖了掖,温声道:“这是孃孃寝宫,自在些个,不要紧的。我已命人去请官家,你们姐弟还未见过,今日聚一聚,也了却我多年的牵念。”说着又泪水莹然,切切问她,“你好吗?我几次想出宫找你,可惜身不由己。大内强敌环伺,稍有差错就会落得身首异处,你莫怨我。这么多年熬过来,如今五哥御极,奉我为太后,才让我盼到这个时机。秾儿,我知道你恨我,孃孃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人人都有苦衷。她低着头不说话,因为拿捏不准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说恨,毕竟血浓于水,恨得再凶她也是母亲;说不恨,她爹爹长久以来的痛苦又怎么清算?他被愤懑和压抑拖垮,离世那年不过三十三岁。秾华想诘问她,然而不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难过时用得上,高兴时同样用得上,谁能猜透它真正的含义?

  她按捺住了,勉力笑了笑,“我知道孃孃苦处,这些年爹爹教养我,你虽不在身边,我过得也很好,孃孃无需自责。”

  太后脸色黯淡下来,低声道:“你爹爹……我对不起他。他临终可曾提起我?”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在意那些做什么呢!秾华心生鄙薄,却很好地掩藏住了,只是灼灼望着她道:“爹爹每年带我去城外的衣冠冢祭奠,说那是我母亲的墓。现在看来,墓里埋葬的,不过是他的爱情。他临终时已经说不出话了,手里紧紧攥着一面镜子,后来小殓拳不可开,就让他带去了。孃孃知道那面镜子的来历吗?”

  郭太后失神良久,终于掩面哭泣。那镜子是她的心爱之物,当初她离开李家时没有带走,谁知竟成了他所有的寄托。一个人不论爬到怎样的高度,心里某一处总有个柔软的地方安放那些难忘的曾经。青梅尚小时的感情,富贵再滔天也浸淫不了。可惜已经没法诉说了,唯有眼睁睁看着它腐烂。

  “我以为他会再娶,那时毕竟太年轻。”大袖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也不过转瞬,她又平静下来,长叹一声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要紧的是眼下,你又回到我身边来了。我曾向五哥提起过,他也知道你,说孃孃应当寻回阿姊,莫让阿姊流落在乡野。”

  她口中的五哥就是今上高斐,比她小一岁,今年十五。女人入宫,有了儿子才有底气。先帝子嗣单薄,前头几位皇子相继都薨了,到先帝晏驾时,只余这第五子,高斐便顺理成章登上了御座。

  有时候努力固然重要,运气也是成功的一大要素。先帝殡天前,后位一直悬空,于是郭氏母凭子贵,从小小的昭容一跃成了太后,也不枉她当年那份决绝了。

  母女两个虽离心,坐在一处倒也有话说。不一会儿内侍通报,说官家驾临,秾华忙起身退到一旁肃立,见槛外进来一人,穿云龙纹绛色纱袍,压方心曲领,腰束金玉带,旁系佩绶,生得龙章凤质一副好模样。到太后榻前拱手见礼,“知道孃孃今天接阿姊入大内,我心里着急,来不及换衣裳就赶到孃孃宫中了。”回身一顾,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了吧!”

  早前听闻建安城中有美人,纤白明媚无人可及。高斐曾动过心思想收进宫内,没想到远兜远转,竟是同母异父的姐姐,难免叫人失望惆怅。再三再四看,这位阿姊长得真是好,楚腰卫鬓,峨眉婉转,同她一比,禁苑之中顿无颜色。这样的娇俏人儿,归心可赏心悦目,不归心,等闲便可覆国矣。

  秾华俯身行礼,高斐让了让,笑得分外和暖,“你我手足,在后苑不必太拘谨。孃孃寻回阿姊是好事,我今早召了几位大资②商议,阿姊在外万万不妥,终得接进宫来。然宫中无名无份不是道理,回头放旨加封,对阿姊也是个补偿。”

  太后一听正了身子,面上却有些为难,“好虽好,只恐谏官有疑义。”

  高斐不以为然,“阿姊是我一母同胞,连个封号都讨不得,岂不叫我面上无光?谏议大夫纠弾归纠弹,不予理会就是了。我没有兄弟,几位姐妹都出降了,眼下阿姊是至亲无尽的。我看阿姊封地不宜过远,就尊寿春长公主,孃孃以为如何?”

  太后自然说好,面上喜形于色,引了她道:“圣上这样恩典,秾儿快来谢过官家。”

  秾华盈盈伏身跪拜,高斐忙虚扶一把,朗声道:“阿姊不必多礼,外人看来天家威仪,其实身在其中的都知道,咱们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阿姊在宫中只管从容,等行了册礼便有了食邑俸禄,和宗室正统的公主没什么两样。”

  诸多的礼遇似乎可以冲淡彼此间的尴尬气氛,她心里安定下来,抿唇颔首,“多谢官家,我一向在民间,宫中规矩懂得不甚多,实在怕失了礼数。”

  身在民间,血液中却有天生的高贵与持重,这是一般人不能比拟的。高斐含笑望向太后,“我瞧阿姊进退有度,毫无不妥。”

  郭太后道:“她自己审慎,也是好的,回头派两位尚宫在旁稍作督促就是了。”一面说,一面握了她的手抚摩,“你爹爹替你请了先生么?是何方名士?”

  秾华略顿了下,含糊道:“府上是有位先生,算不得名士,学问却很好。当初落魄,爹爹看他有才学,便留下做了西席。”

  太后点了点头,“你爹爹过世了,让你一人在外我不放心。还是五哥想得周到,往后就在宫里住下。请官家多留意,日后寻门良配风风光光嫁出去。女孩子家儿,总要有个靠得住的娘家,方不至于受人欺负。”言罢替她扶了扶髻上羊脂茉莉簪,“我儿今年十六了罢?你爹爹孝期也满三年了,宫外有没有如意的人?女大当嫁,没什么可害臊的。说出来着人去查一查,瞧瞧门户怎么样。若过得去,定下也无不可。”

第 2 章

  果真和她设想的分毫不差,认过了亲就该谈论婚事了。但是说起那个如意的人,她心里不免凄怆。她在幼小时曾有个极其要好的玩伴,他叫云观,是北钺悯帝的嫡子。当今天下三分,北有钺,西有乌戎,绥国的国力一度最为强盛,西北两国迫于压力,不得不将皇子送入建安。一般质子不用嫡长,崇帝是个刁钻刻薄的人,偏要反其道而行。储君长于他国,十几年下来早就没了斗志,届时再回朝继位,不怕他掀起大浪花来。云观就是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彼时两家府邸离得很近,一双小儿女来往频繁,吟诗和曲,投壶打马。云观于她来说,囊括了她对所有美好最质朴的向往。那个瘦长的身影,填塞满了她整个的少女时期。

  云观其人,人如其名,天生就是立在云端上的人。他有大钺最高贵的血统,母家一门显贵,世无其二。她还记得他倚在树下为她簪花的笑脸,他说待他即位,一定派遣使者来绥国求亲,他要迎她入宫,让她做他的皇后。

  可是谁也没料到,他回钺的第二年就惨死在禁庭,据说面目模糊,身首异处。她得知消息,哭了整整三天,崔竹筳说他的死其实不是意外,是有人蓄谋夺嫡。悯帝有二子,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如同高斐一样,登上皇位顺理成章。她痛失所爱,可惜鞭长莫及。好在她是个有耐心有运气的人,终让她等到这一天,使把力,也许就能为他报仇了。

  钺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钺,如今强盛不容小觑。所以绥国要联姻,要送一个有封号的公主过去,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她也没有必要再保持得体的微笑,他们接她进宫,之前一定早就查探过了,若不是有她和云观那一层,太后未必会认她。至于高斐力排众议,也不过是为这不甚可靠的亲情加重砝码罢了。言官为什么要反对?凭空变出个公主来,送到敌国以维系两国关系,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她低了头,微别过脸,“孃孃别问了,我是个没有福气的人。”

  郭太后和高斐对看了一眼,和煦道:“怎么会呢!你回到孃孃身边,又有官家为你做主,还要怎样的福气?你有心事不妨和孃孃说,咱们至亲骨肉,大可不必避讳。”

  她依旧摇头,“今天是好日子,女儿不想扫孃孃和官家的兴。来日方长,有了机会再说也不迟。”

  太后哦了声,“也是,忙了一早上,该当歇一歇了。”转头吩咐内侍,“叫孙娘子来,领长公主去宴春阁。”又对她笑道,“那地方景致奇好,你且安顿下来。公主的册礼要略作准备,一切等加了封再议罢!”

  殿外有位贴花钿、点面靥的宫妆丽人过来引路,秾华向太后及官家道了万福,便跟着出了慈福宫。

  宴春阁在宫掖一角,阁旁有湖,湖中有湖心亭。孙娘子带她过花圃,往前一指笑道:“那是飞华亭,长公主闲来无事,去亭中观鱼是个好消遣。”

  她含笑应了,孙娘子差人抬熏炉进来,熏罢了殿,客套两句便辞出去了。

  日头渐高,站在檐下看鹂鸟在柳枝间穿梭,立久了有些晕眩。她踅身回殿内,舒袖在榻上躺下,兀自盘算起来——今天入夜太后应当会来,借着母女间叙旧亲近,必定有一番话要讲。其实她不耐烦这样的牵扯,早就遗忘的东西失而复得,并不值得欢欣雀跃。她抬臂遮住眉眼,指间盘弄一块玦,玦口压着掌心,嵌进肉里去也浑然不觉。心里只余下无边的空洞,令人窒息。

  迷蒙间做了个梦,自己在光影错落的长廊上飞快奔跑,前面似乎有人在等她,也许是云观。她跑得气喘吁吁,渐渐近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就在眼前。那人穿销金刺绣的绯色常服,领口端正衬着白紗中单,男人穿正红不显得俗媚,反倒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度。

  那是云观吧!是他吗?她高兴起来,扬声喊他的名字。恍惚又回到十来岁的时光,牵着他的衣袖说:“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去抓蚂蚱吧,现在就去。”

  可是他却把手抽了回去,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冷漠姿态。她诧异抬头看,那是张陌生的脸,凶狠犷悍,眉间隐隐有怒意,原来不是云观!

  她吓了一大跳,倒退好几步,想逃,被他揪住衣领拎了起来。她太渺小,落进他手里简直像个傀儡。领口勒得她喘不上气,她恐惧至极,慌忙去夺,推搡之间猛打个激灵醒过来,才发现满身冷汗淋漓,湿透了背上的中衣。

  一个梦,让她萎靡不振好久。太后来的时候初掌灯,秾华坐在幽暗的帘幔后面,看她左顾右盼寻人,身后跟着两个手托红漆盘的宫婢。

  她褪了鞋,赤足走出来,轻轻叫了声孃孃。

  太后回过身,见她惨白着脸,着实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忙拥进怀里察看,这孩子生得漂亮,精神不足,反显出羸弱可怜的美态来。

  相携坐到榻上,再问她缘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唬着了。”

  太后听了发笑,“梦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

  她黏人得厉害,枕在她肩头喃喃,“是个很可怕的梦,很可怕……”

  太后只得安抚她,毕竟是自己肚里出来的,终归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待她情绪平稳些了才问:“我听说你夜里没吃饭,怎么呢,是初来大内不习惯么?”示意宫婢把东西放下,亲自挽了袖子上去揭盅盖,边舀七宝素粥边道,“胃口不好吃得干净些就是了,不吃不行,夜长得很,恐饿坏了肚子。”递过银匙来,把碗搁在她面前的凭几上。

  秾华伸手去牵她腕子,“孃孃今晚同我睡吧,这阁分太大了,我一个人害怕。”

  太后欣然应允,母女间亲厚是天性,哪怕各怀心思,只要面对面,那份温情用不着伪装。

  “看着你,就像看到年轻时的我。”太后含着笑,嘴角挑出一个落寞的弧度,“我初入宫时也像你一样,觉得殿宇又高又深,一个人住着害怕。”

  秾华抬眼望她,“孃孃为什么一个人住?先帝不和孃孃在一处吗?”

  太后缓缓摇头,“这宫里有数不清的滕御,就算官家宠幸,也没有夜夜留在你阁内的道理。宫里的女子都是这样,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一个人独处,要学着看开、看淡,否则日子便熬不得。”

  舍弃那个忠贞至死不渝的丈夫,攀附权贵落得夜夜孤枕,这就是她想要的吗?秾华不能理解,一个头衔何以有这么大的魅力。她想自己还是随爹爹多一些,看重感情,也懂得尊重自己的良心。

  “那皇后呢?如果孃孃是皇后,是不是就能和先帝长相厮守?”

  太后的眉心舒展开来,语调变得轻快许多,“那是自然。夫妻敦睦,连那些言官都不得置喙。我记得前朝有位过继的皇帝,与皇后少年夫妻,感情至深。皇后生性泼辣,容不得皇帝身边有别人。太后觉得不妥,差人劝说,皇后直言:我嫁的是当初的十三团练,并不是你的官家。依旧我行我素,太后亦无计可施。”说着顿下来,目光殷切划过她的脸,“女子入宫,当为皇后。若我的女儿有朝一日踏进他国的禁庭,我绝不让你受孃孃同样的苦。这世上一切名分都是假的,只有正妻元后的金印才是真的。”

  秾华闻言羞怯道:“孃孃快别取笑我了,我无才无德,万不敢肖想这个。”

  太后倒也不逼得紧,瞧她慢慢用完了一盏粥,叫人来伺候她漱口。

  夜间风大,直棂窗半开,吹得案头灯火摇曳。她换了件淡绿的春锦长衣,雪白的皮肤衬得那绿尤为鲜嫩。太后捋捋她的乌发,母女两个一头躺着,说些体己话。可是说到她爹爹时,太后总是沉默,隔了很久才道:“我曾后悔过,当时不该抛下你们父女入宫来。我那时也是耳根子软,听了别人的调唆,一个人形单影只时,十分想念你和你爹爹。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了,没有回头路走。我只有一步一步往上攀,因为不上则下,宫廷倾轧会令人尸骨无存。”她叹了口气,“有时也觉得疲累,照理说五哥做了皇帝,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其实不是。绥国有内忧,也有外患。乌戎尚且不足为惧,叫人不安的是钺。北钺日渐强盛,而五哥初登大宝,侧目的人不在少数。”

  秾华静静听着,状似无意地应了一句,“何不与钺修好,先除外患,再解内忧。”

  如果觉得禁庭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尤四姐小说全集潜鳞世家宫略寂寞宫花红锁金瓯为夫之道幸毋相忘半城繁华红尘四合禁庭透骨临渊渡亡经浮图塔出书版浮图塔金银错,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返回列表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