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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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了声,断他神色,怕他做傻事,切切道:“我适才和孃孃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我们是自己骨肉,要在一起才好。没有了江山并不可怕,只要活着,活着就有指望。”

那张年轻的脸上浮起笑意来,“阿姊莫怕,我不会寻死的。绥国已经是别人的囊中物,就算我死,也不可能再姓高了。”

她这才放心,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辞了出来。

再看见今上,居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不时睃视他,他被她看得发毛,“你孃孃同你说了什么?无论如何咱们恩爱,有损我们夫妻感情的话都不许放在心上。”

她说不是,“我只是有些稀奇罢了。”一面说,一面仔细端详他的脸,“官家,你同先帝长得像么?”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仔细回忆了下先帝的长相,答得模棱两可,“上半截长得像先帝,下半截长得像我孃孃。”

她说那就好,“据说太后年轻时仰慕我爹爹,我心里怕,怕我们是兄妹。”

他目瞪口呆,“你疯了不成!”

她忙上去抱了他的胳膊,“我口无遮拦,官家不要生气。”揉了揉肚子,憨笑起来,“又饿了,去厨司找点好吃的……官家与我做炙肉罢。”

第86章

郭太后抖出来的这段往事,确实令两个人很觉诧异。今上蹲在灶前,通条上叉着肉,烤了一会儿便回头看她,“娘子?”

她嗯了声,坐在杌子上舔唇苦等,“熟了罢?”

他把肉抽出来,拿筷子捅了捅,“还差点火候,生肉吃坏肚子……你先前说太后与你爹爹如何?”

她坐在灶膛前,火光掬了满怀,看他一眼,慢吞吞道:“我爹爹和孃孃以前行走禁庭,专为宫中妃嫔调制香料。彼时结识了太后,生出许多恩怨纠葛来……熟了罢?”

她现在犯馋,话也无心说,他只好大力扇起蒲扇来,把火苗撩得高高的。她看了拍掌,“这样熟得快。”一面审视他的脸,笑着挨过去一些,“难道官家真的担心你我是兄妹?”

他白了她一眼,“说什么浑话!你爹娘同太后相识时你多大?”

她说:“我在我孃孃肚子里,和菡萏一样。”她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菡萏,自认为男女都可用。官家嫌弃菡萏太女气,万一是男孩,怕皇嗣以后觉得丢面子,她却不以为然,难道都像他一样叫得意才好么?反正孩子在她肚子里,她做主。几天下来他发现无力扭转,只得默认了。

“同菡萏一样?两个月大?”他以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打量她,“我比你大了七岁,我出生时太后和你爹爹还未相识,你说会不会是兄妹?”

她这才想起来,长长哦了声,“我险些忘了……”

他终于逮住了机会以牙还牙,“所以怀孕的女人都会变笨,这话说得没错。”

她不依了,浑身扭动起来,扭得像蛇一样,“哪里来的谬论,我不相信!我只是忘了,一心在炙肉上罢了。”一壁说,一壁探过头来看,“嗳呀好了没有?你到底会不会烤!”

这 种事本来就很难为他,他是皇帝,又不是厨子。过去的二十多年几乎是衣来伸手,比她好不了多少。现在怀着孕的娘子要吃这要吃那,这个刚刚经受过战火的地方没 有现成的,不得不捞起袖子亲自下厨罢了,她还那么嫌弃他。他心里有点酸涩,嘴上应着:“快好了……上辈子欠你的。”

她很不服气,“有本事你自己生孩子。”

果然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他把通条抽出来,拿刀削了外面一层焦炭,里面的肉是极鲜美的,滋滋流着油。他说:“上外头去吧,里面烟多,别呛着了。”

她欢欢喜喜跟他出去,两个人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了下来。他把肉一片一片割好了喂她,“这种炙烤的东西少吃些,吃多了不消化。”

她说不要紧,“反正吃完了会吐。”

他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可也为此更加的感激她。别人孕吐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有她,吐归吐,吃还是要吃的。大概心里也知道孩子之前受了不少罪,现在一心要作养他吧!

他替她擦了擦嘴角,“好吃么?”

她连连点头,“官家真是全才,会钓鱼,还会做炙肉。”想起那次延福宫捧回来的长生,便问还在不在,有没有被人吃了。

“你 的鱼,谁敢吃?放心吧,秦让伺候着呢,回去看,必定又肥一圈。”他手里摆动着通条,放眼望远方,还在回味先前的话。难怪那时他入建安,太后特意吩咐他去李 宅探望,回去后又多番询问她爹爹近况,原来是有旧情在。老辈里的故事也甚精彩,爱情这种东西真是个奇妙的存在,她爱着他,他又爱着她。得不到,心心念念惦 记一辈子。

“可能是宿命。”他空泛地笑着,转过视线来看她,“太后对你爹爹有情,如今我又对你有情,一定是上天注定的。还好我没有错过,有你在我身边,我比太后幸运。”

她唔了声,抽不出空回应他,翘起油腻的嘴,示意他来亲亲。

他这人爱干净,左看右看,那红艳艳的嘴唇在太阳底下油光可鉴。勉强下嘴亲了一口,她捏起一片肉,霸道塞了过去。

她又开始惆怅,钺军攻城时火器乱撞,不知李宅还在不在,“没有机会回瓦坊,真可惜。那宅子是我公公(曾祖父)手里传下来的,已经有上百年了。”

他说宅子还在,“已经命人打探过了,重写了块匾额,改称李皇后宅。眼下大局刚定,人心浮动,贸然出去恐怕有危险,所以到了家门前也回不去。”

她 低下头想了想,“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可以安居的家乡。”言罢笑起来,“我们这一路走来,同我编的那出傀儡戏有些像,分开了,你又找到了 我。如果照着你的故事来,现在应该到公主病故的桥段了罢?公主死了,死前未和单于再相见。单于独活三十年,崩于山丘之上……真是个辛酸的故事。”

他忙道:“那是我胡乱编的,因为一直不相信有爱情,常常感到很悲观。”

“那眼下呢?”她矮着身子凑到他胸前,抬头仰望他,“现在还会悲观么?”

“当 然不。”他捏着她尖尖的下巴,骄傲地挺了挺胸,“现在自信得很。我的命运靠自己把握,只要我愿意,没有办不到的事。我要横扫寰宇,俯治天下。然后扩建禁庭, 为你造一座行宫。还要有儿有女,同你生很多孩子。”他站起来,挥了挥手,“我的儿子将来要令万国来朝,他是守成之君,不必经历战火,但自有他的铁腕。他儒 雅谦和,有所有明君都具备的优点。他还会娶一位心爱的娘子,就同他爹爹一样。”

她坐在廊上,笑得眼睛弯如新月,踢踏着双脚看他演讲。一代霸主,即便白日梦,做起来也像模像样。她在一旁附和着,“说得对,我们的菡萏会定鼎中原,开创万世基业!”

两个人一吹一唱,觉得盛世就在眼前,仿佛看见菡萏穿着冕服泰山封禅的样子,满足异常,一生别无所求了。

他过来抱她,脸上泛着红光,“皇后,我真高兴。”

她微笑看着他,“我也很高兴,只是希望回到汴梁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平平安安让我生下孩子,天天和你在一起。”

他吻她的额头,“那么多的风雨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波折难得倒我们?不过回宫后要整顿宫务,诸如那些香药师之类的,全都撵出去。还有天章、宝文、龙图三阁……宫墙加高,边门封死,禁中只能留阉人,否则早晚要出事。”

她怔怔看他,“你是在隐射我爹爹么?我爹爹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说不是,赔笑道:“我独宠皇后一人,只怕那些嫔妃耐不住寂寞。”

她站在那里,无限怅惘的样子,“禁中有二三十位娘子,官家的病症好不了,她们就要可怜一辈子。你可想过将她们放出去?”

他说:“放出去她们就没有活路了,皇帝的女人,谁敢再娶?到时候爹娘不亲,兄弟排挤,最后只能入道。让她们留在禁中吧,我也需要这些挡箭牌,免得众臣再力谏扩充后宫,我没有那个精力去应对他们。”

在厨司蹉跎了半日,傍晚时分才回乾和殿。果然像先前说的那样,她蹲在道旁吐了个干净。吐过之后就不行了,人怏怏的,赖在他背上,让他背回了前朝。

他的领中有幽香,是苏合的味道,闻着简直犯困。她半寐半醒间感觉他上了台阶,乌舄的鞋底擦过金砖,有清脆短促的声响。到殿中把她安置在榻上,她听见录景叫了声官家,然后就没有声响了,想是他怕吵醒她,上前殿说话去了。

录景愁眉苦脸,压声道:“适才选德殿传话来,建帝悬梁了。”

他猛然吃了一惊,“死了?”

录景道没有,“幸好发现及时,被人救下来了。”

他往后殿看了眼,“皇后睡下了,别惊醒她。你在寝宫伺候,我过去看看。”

录景忙却行退到殿门前,“臣传元将军来,陪官家一同前往。”

毕竟是她同母的弟弟,出了事不能不过问。他去了,到那里时天将黑,入殿看,建帝卧在床上,面色灰败,两眼无神。郭太后坐在他床沿,一条手绢抹得稀湿。见了他,瞬间显得很畏惧,忐忑不安地站起来,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他偏过头问殿前班直,“传医官了么?”

班直揖手道:“医官说无大碍,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便去了。”

他 在高家母子眼里到底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虽然他们面上不敢表露,暗中不知怎么咒骂他呢!他也不甚在意,负手对郭太后道:“论理,朕应当随皇后叫你一声孃孃, 只是碍于法度,不能像百姓那样随意罢了。朕回殿中,得知消息后立时赶了过来,皇后身上不适,刚才吐得厉害,朕没让她知道。”他顿下来,看了建帝一眼,“二 位宽怀,皇后今天的话,也是朕的意思,朕若要将你们如何,用不着等到现在。朕也没有哄骗皇后,再同你们秋后算账的准备。天下三分,到了该合并的时候了,朕 不动,焉知绥国不动,乌戎不动?战局上先发制人乃用兵之策,还请莫怪。皇后重情义,若你们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辜负了她的心意?所以还望各自珍重,靠别人开 解无用,自己想通最好。究竟是活着重要,还是虚名重要,可做个取舍。至于虚名,绥国已然国破了,就算殉国,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何必白搭上一条性命呢。 我言尽于此,三思吧!”

他没有逗留,说完就走。一心想死的人,无论如何都劝不回来。越是哄着,他越觉得生无可恋。倒不如醍醐灌顶,在痛处奋力一击,治好了,一辈子都不会再犯。

他背着手踱步,广袖飘飘拂过地面,有枯叶从头顶飘下来,落在他肩上。快到宫门上时,听见身后传来呜咽的悲鸣,他站住脚。元述祖侧耳,“陛下听……”

能哭出来,就说明是放下了。建帝毕竟年轻,十七岁的少年郎,背负一个国家,其中的辛劳,只有同样做国君的人才能体会。他点点头,“如此甚好。”从门槛上迈了出去。

建安经过一场大劫,短时间内缓不过来。这城像个失怙的孩子,还得一点一点重新培植起来。他倒是很有兴趣照他的想法构建,可惜时间紧,不能顾此失彼。大事一一安排妥当后,就该返回汴梁了。

皇后倚着引枕吃零嘴,点心只吃馅儿,把皮剥下来,全塞进他嘴里。倒是个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忙里抽空问他,“绥国旧臣还启用么?”

他嚼不过来,噎得难受,连灌了好几口茶方道:“往后绥即是钺,绥臣须用,令他们融入,以抚民心。不过要分良莠,不可屈才,也不可……”她又伸过手来,他看见那蜜煎的皮就怕,委婉暗示,“整个吃起来,味道是不是不一样?。”

“我不知道,反正我只喜欢吃馅儿。”蜜糕咬开一个口子,她撅着嘴把里面的豆沙吸尽了,然后眨着大眼睛,装模作样把瘪瘪的玉兔搁在了盘沿上。

所以看得起你才让你吃她吃剩下的,得此礼遇,还有什么可挑剔?他受了欺负不敢多言,待大队人马出了建安城,打帘一看,用一种很庆幸的语调告诉她,“你不是要祭拜你爹爹么,好像快到了。”

她听了放下点心,抽出帕子来掸了嘴角和身上的残渣,两手压在膝头端坐着,乍一看真是端方得体的正宫做派。

录景备好了香烛,御辇停下后上前打帘,她搭着他的肩头踩上脚踏,往后一望,郭太后也下车来了。

孤零零的坟茔立在旷野上,经过了一冬,看上去分外荒凉。军中没有步障遮挡,任北风吹着,脸上刀割一样。郭太后到墓碑前仔细端详,卷起袖子在从风两个字上反复擦拭,擦了很久,人便瘫软下来泣不成声了。

秾华和高斐上去搀扶,哽声劝慰道:“今日我们一家人都来了,爹爹一定很高兴。孃孃别这样,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郭 太后只扒着他的墓碑不松手,这时候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她心里太多的遗憾和委屈,离别时青春正盛,再相见他已经掩在黄土之下。她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情上作 践,他何至于三十出头就不在了。她欠着他的相思债,一辈子都还不完。同崇帝虚以委蛇,不过是一个女人对权利的屈服,她心里爱的,是这结发的丈夫,从来没有 变过。

以前没有觉得丢了江山好,可是这刻却改了想法。她终于可以走出皇城来祭奠他,痛快地哭一哭,把这些年的憋屈都发泄出来,忽然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

秾华一味劝导,怕她伤情过度,将她送回了辇车里。自己去爹爹坟前拜祭,喋喋说了很多话,说这一年来的际遇,说现在的心满意足。

“我 怀了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因为生在七月里,我给他取名叫菡萏。前阵子颠踬,菡萏险些没了,我想是爹爹在天上保佑我,让我几次化险为夷。”她含泪说,“我 们都去了汴梁,留爹爹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我想给爹爹迁葬,又怕扰了爹爹清静。爹爹今夜入女儿梦里来,给我个示下,若愿意,我安排下去,逢年过节也好就近 祭拜。”说着拉今上过来,笑道,“这是郎子,爹爹以前见过的,不知还记不记得。”

他拱手上香,“我和秾华结成夫妻,只因政务繁忙,没有来通禀泰山,心里惴惴难安。秾华于我来之不易,我必定加倍待她好,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请泰山大人放心。”

在墓前,总有种绵绵的哀思,扯也扯不断。她在风口站了太久,怕她受凉。加上又要赶路,他好说歹说将她带回车上。车队往前,她精神萎靡,他想尽办法才哄得她高兴起来。

天气转暖,道旁沟渠里的冰都消融了,有微微的绿意从枯黄的草根里绽出来,放眼眺望,春在不远。

第87章

行行重行行,回到汴梁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这段时间有宰相和金吾将军通力镇守,京都一切安好。入城那日,朝中文武大臣都来迎接,御道两旁百姓山呼万岁,盛景空前。

秾 华还记得初入汴梁,正是在端午那日。钺人不喜欢端午,据说虫袤滋生,百毒横行,不是个吉利日子。她们那时被安置在四方馆,待到第二日才正式入禁庭。现在想 想,以前的事恍在梦中。彼时少年侠气,立志迷惑君王,成为一代妖后。结果功败垂成,反倒怀了人家的孩子,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现在忽然忆起,觉得自己十分 的滑稽可笑。

君王还是那个君王,不断壮大,愈发令人敬仰,她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有过喜极而泣,也有过锥心之痛,慢慢成长,终有一天可以辅佐他,同他并肩而立。

入 禁中,没有再回涌金殿,仍旧住柔仪殿。前朝的事繁琐,官家回京后,积压的政务等他定夺,他把书房搬进了柔仪殿偏殿。秾华偶尔去看他,他穿着褒衣坐在矮榻 上,一手支着头,长而洁白的手指挡住半边脸。有日光投在他膝上,他略动了动,崴身斜倚着锦字靠垫,抬眼看她,眼眸乌沉,笑得赏心悦目。

她怕打扰他,冲他扮个鬼脸,复退回后殿去。桌上堆了很多绫罗,她开始挑拣花样,为孩子做衣裳。

“这个可好?”她扯过一匹重莲纹的花绫,比在自己身上,“可以做个小褙子,两边开叉,一直开到腋窝底下。”

秦让抱着拂尘站在一旁,她说什么都点头道好。她也不太在意,知道他不会提供什么好的意见,询问他好像只是为了得到肯定。

她坐在桌旁穿针,“官家赐了府邸,我孃孃他们可安顿妥当?”

秦让说是,“臣昨日奉命看过,禁中拨人入宅邸侍奉,还专配了都知统管,圣人不必挂怀。”

她听后放缓了手上动作,知道宅中人都从后省派遣,多少有监察的意思在里面。毕竟身份尴尬,就算官家不计前怨,谏官们也不能答应。为避免群臣弹劾,倒不如提前化解矛盾,也免得孃孃和高斐成为众矢之的。

她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过两日就是寒食了,到时候安排下去,我领孃孃到艮岳游玩。”

正说着,录景从外面进来,送来了一筐蜜柑,“岭南贡柑入京了,这是最后一批,也是最甜的,圣人尝尝。”言罢看她引线,笑道,“皇嗣的衣衫都由尚宫们打点,圣人到时候只管挑选就是了,小心自己的眼睛。”

她垂眼笑道:“我做贴身的小衣,孃孃做的,我们菡萏穿得称心。”一壁说着,压声打探,“这两日前朝可有什么说法?郭太后母子押回建安,必定有不少臣工反对罢?”

录景往偏殿看了眼,点头道:“众臣力谏永除后患,官家一一驳回了。料明日要议封赏,又有一大帮子人出来唱反调。”

她蹙眉道:“这些大臣,心眼小得绿豆一样。官家既然受降,总要有容人的雅量。逼他杀建帝,让后人道他长短么?”

录景道是,“官家今早于垂拱殿召见通议大夫,暗示他明日奏请复立皇后,臣担心又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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