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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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听得颇不是滋味,蓝笙恨道,“别顾忌着那厮,照旧玩你的。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若是他不识趣,我不同他撕破脸皮,单叫他出入小心些,别哪天摔下沟渠弄伤了命根/子,到时候只有入大明宫做太监去了。”

容与扯了扯嘴角,行过军打过仗的人,有的是狠招来整治他。明面上摆得过去就罢,若是贺兰当真讨不自在,那么邪路子他也不是没走过,使些手腕扳倒一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那厢贺兰敏之撂下一干附庸,独个儿上了盐角坊尽东头的雅间里。也不坐,背着手,仰着头,在地心来来回回的踱。边踱边琢磨,越琢磨越上火。

国公府里的管事瞧主子生闷气,忙打了手巾把子递上来,讨好道,“公子爷快消消气,才刚公子爷和众郎君们玩乐时,小人抽闲去濯春楼见了贺妈妈。公子爷前两趟去,缀玉姑娘尚在病中,没能伺候。今儿那假母见了我就笑,说是姑娘病势好了些,日日盼着公子爷呢!不过听贺妈妈的口气,像是嫌缀玉姑娘身子太弱,白白养着病西施中看不中用,有意要开市叫价放她从良呢!”

贺兰敏之对这个不太在意,他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同各式女人处,相与一阵,时候久了就忘了。那缀玉是濯春楼头牌,原先倒打得火热,他也有意要将她长包下来,可转头她就病了。到底世上现实的人不止假母一个,不沾亲不带故,谁愿意弄个药罐子在手上!

他百无聊赖,随口问,“贺老娘开了什么价?”

管事道,“假母说了,公子爷是熟客,倘或公子有意思,两千贯去领人。”

贺兰敏之笃笃点着案面道,“两百文能买个大丫头,缀玉姑娘两千贯的市价忒贵了些。她那病身子,去十趟,九趟是抱恙的。买回来拱着瞧,也没什么趣儿。”

这事暂且撂下,他眼下有了新想头,青楼卖笑的怎及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若不是忌惮着沈容与,那朵花能放到明日去摘吗?

第二十九章 酝藉

都说宁得罪一品文士,莫得罪七品武夫。文官顷轧,不过搞脑子,弹劾、参奏,像慢性毒药,发作起来虽缠绵,过程却要费些时日。武将不同,三句不对路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立竿见影,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一切就完结了。

退一万步,纵然身手能与镇军大将军抗衡,接下来再想过安逸日子必定有难度。武械不过文斗,不怕匹夫有勇,怕只怕匹夫有谋。沈容与十年之内由五品升作从二品,没有点手段断乎不成。

还有蓝笙,这人也是个大麻烦。不管他的话属不属实,他和沈容与二十年的交情,一旦有了什么,必定第一个冲出来。

能看不能吃,这种煎熬于贺兰公子来说比死还难受。他乜了一眼管事,“瞧见沈家小姐了吗?赶紧想辙!”

管事嘬嘴计较起来,“恐怕麻烦,沈大将军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事办起来还有些胜算。”

“蠢物!”贺兰敏之斥了声,沉吟片刻生出一计来,“你去备礼,叫上李量,就说我给他相了门亲,明日领他上镇军大将军府里提亲去。”

管事一听就知道他的用意,李量是李家宗室,细算起来是侄儿辈的,也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对他家公子爷言听计从。若借着他的由头去提亲,最不济或者可以和佳人见上一面。万一要是运气好有下文的话,李量娶了来,新娘子不就是替公子爷预备的吗!

贺兰敏之豢养的都是些走鸡斗狗的奴才,平生最爱干这样的事,主子一发话,强烈激发了他的积极性。咧着缺了颗门牙的嘴,无限欢愉的拱手唱喏,“十八样果子来他两包,还有九子蒲和嘉苇禾,小人这就酬东西去。”

贺兰拿扇骨敲着手心道,“沈家老夫人那里备些上好的阿胶,成不成都在她一句话。”

管事又迟疑起来,“适才云麾将军的话公子可听见?要是那位小姐当真许了蓝将军怎么办?”

贺兰敏之一啐,“这样多的废话!凭她许没许,先去探了路再说。上门提亲不犯王法,若不成,大不了辞出来,我自有办法料理她。”

端午黄昏,残阳如血。

长安已然入了盛夏,地面蒸笼似的,枝头叫蝉鸣得声嘶力竭。回馆内小憩了片刻,容与进渥丹园去给老夫人请安,顺带有些话要和母亲交代。

蔺夫人盘腿坐在胡床上,面前摆了小几,几上铺着红毡。仆妇拿钳子磕好了核桃,她把核桃仁儿接过来剥衣子,右手边堆了满满一碗,看见容与进来,因笑道,“我正念你呢!午觉起来就听说你回了府,不是说宫里有宴吗,怎么这么这会子回来了?前头也去瞧了竞渡?倒正好遇见暖儿他们。”

容与给母亲见了礼在下首席垫上落了座,计较着今天出去游玩是瞒着母亲和知闲的,便留神斟酌道,“二圣往骊山驻跸去了,随扈指派了邢皋,营里将卒也休沐,我得了空就回府了。恰巧在坊门口碰上了蓝笙和暖儿,就一道到了门上。”

蔺氏哦了声,“你回头瞧瞧知闲去,我看得出她今天不高兴,在我面前笑着,转个身就孤孤寂寂的模样。”

容与应个是,随口问,“母亲剥这些核桃做什么?”

“昨儿听戏说起糖核桃,才想起你小时候爱吃,多年不做,险些忘了。”蔺氏叫人取碟来,拨了一些打发丫头递给他,“甜瓜瓤儿伙房里还没送来,先用些个,也满好吃。”

容与把小碟托在手里看,核桃衣最难剥,仁儿上坑坑洼洼全是抠坏的地方。其实他早就不爱吃这个了,母亲还拿他当孩子,辛辛苦苦忙了半天,他碍着母亲情面是不好说的。

捻了个放进嘴里,果子很嫩,脆生生微带些甜,却已经找不到幼时吃小食的感觉了。

蔺氏看着儿子,心里满是欢喜。好容易带大了他,如今功名有成,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只等媳妇进门,她的担子就算卸下了。

“我上回说的节礼,你不必操心,已经托了你表兄代你送去了。”蔺氏说,就着婢女手里的磁盘盥手,“节下忙情有可原,等过了节,挑个日子还是要往叶家去一趟的。别叫宗亲说咱们拿大,名声要紧。”

容与道是,心里念着布暖的事,搁下碟盏正色道,“我才刚听晤歌说,他和暖儿凑热闹,瞧人射黍的时候遇见了贺兰敏之,只唯恐贺兰对暖儿上心,母亲怎么看?”

蔺氏自然听说过贺兰敏之的大名,武后的外甥,韩国夫人的爱子,魏国夫人的哥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有这样的事?”她皱了皱眉,“早知道该当避开的,怎么偏遇上他!依着我,还是仔细些好,叫暖儿少出门吧!外头不安全,在府里,他总不好到府里来抢人!”

容与道,“我也是这意思,回头往坊内添戍守,只是要劳母亲多照应。”

蔺氏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是她舅舅,我是她外祖母,倒要你来托付我!你只管放心,暖儿这里权且放一放,只要在府里便出不了事,要紧的是知闲。你们表兄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打量你愈发不上心了,知闲顾全你,有什么委屈也不说,你自己怎么不自省?她是要伴你一世的人,你这样轻慢,往后怎么处?”

容与倦怠起来,垂眼道,“母亲教训得是,是我的疏忽,整日盯着军中事物,冷落了她。”

蔺氏道,“光心里知道不顶事,你想什么,苦恼也罢,高兴也罢,要多同她说。她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明白了你的难处,少不得更体谅你些。”

容与只顾诺诺称是,心里却越加迷茫,像含了口滚粥,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直要烫掉一层皮似的。

蔺氏自顾自说,“我还有桩事要问你,总是一打岔就忘了。我怎么瞧着晤歌对暖儿有些心思?你们兄弟常在一处,总不免提及过,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容与闹得措手不及,翻来覆去想了想才道,“并没有听他说起过,想是母亲多虑了!”

蔺氏拨着佛珠慢声慢气道,“你也留个心眼吧,真要是这样,往后就不好叫他们多见面了。女孩家耳朵根软,见得频繁了,难免日久生情。孤男寡女的,要是有个好歹,咱们难同布姑爷交待。”

有了点岁数的人想法比较保守,辈分看得尤其重。蓝笙和容与称兄道弟,两家母亲人伦上尚扯得平,但若是蓝笙和布暖凑成了对,蓝家便自降了一辈,她也就成了阳城郡主的长辈。日后见了面,座该怎么坐,礼该怎么行,乱了方寸,岂不别扭死了!

容与开脱道,“母亲放宽心吧,晤歌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对谁不是披肝沥胆?他待暖儿好是瞧着我们的情分,定是没有母亲担心的那些。”

“如此方好,他们两个不般配。”蔺氏说,低下头去抚膝头襕裙的褶皱,“倘或结亲,没有瞒着人家的道理。暖儿这样的情形儿……便是过门,也做不成正房太太。”

世家大族重门第,重姑娘出身。单只是像长幼辈那样处,至少还能保全面子。真要论及婚嫁,过六礼,两家大人总要交集,蓝笙不计较,阳城郡主不能答应。命运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明明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要富贵荣华一世的,遇上了冲克的姻缘,不说毁了好运势,恐怕连性命都不能保全呢!

何苦讨那没趣儿!动了真情又没法子在一起,那便是世上最苦的事。布暖的母亲虽不是她亲生的,无论如何到底比外人贴心好些。何况还有六郎这一层,不看别的,单看他的面子,也不好亏待了布暖。

容与不语,偏过头,视线茫茫落在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上。快落山的阳光透过翠竹帘子的间隙照进来,一道一道的,满屋子虎纹似的斑斓。

隔了很久才道,“暖儿是个有分寸的,这话母亲别同她说。她没这个心思,别弄得反而尴尬。”

蔺氏点头,“我自然不说的,姑娘家面嫩,就是要说也是你同晤歌说。”

暖儿这样可怜!容与心头骤痛起来,莫非死了未婚夫,余下的几十年就完了么?夏家郎君早殇固然可惜,真正委屈的是布暖,她大好的年华便要这样耽搁了。

辞了母亲出来,信步在海棠甬道上踱,脑子里只胡乱绞成团,下意识的要理一理,却发现完全没有方向。

蓝笙和布暖……布暖究竟怎么想他是看不透,但蓝笙的想法就摆在那里,他之所以要在母亲跟前隐瞒,也的确是怕母亲会责难布暖,她何其无辜,不应该再去担负什么了。

如今又冒出个贺兰敏之,后面不知还要遭遇些什么。女孩家太漂亮要多生出很多事端来,就像逃命时身上挂满了珠宝,到哪里都叫人侧目。

他冲着浓密的树荫吐了口气,以前整日在军中,生活倒也简单。目下再要图轻省是不成了,姐姐姐夫把人送到长安来是信得过他,他这个做舅舅的少不得担起父职,还她个平安喜乐。

第三十章 香阁

心里想着布暖的事,脚下走得随意,渐渐到了烟波楼前。

白墙灰瓦沐浴在半抹余晖里,背阴的墙根下长出一株茱萸。细细的根茎,枝头开满绿白的小花,明明那么纤弱,却盛放得极尽繁华。

他在楼下站了一阵,仰着头看,楼里还没有掌灯,一溜西窗洞开着,隐隐有女孩儿的读书声传出来,正念着“扬轻袿之倚靡兮,咏牵牛之独处”。他回过神来,才想起他该往碧洗台去的,怎么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踅身沿着湖边廊庑慢慢朝北楼走,脚下有些踟蹰,指尖微冷,在宽大的襕袖里拢出个半拳。

他向来不善于安慰女人,知闲委屈他也知道,虽愧疚,可断乎没有有切肌之感。人的感情最是丰沛,深爱一个人或许可以爱到不要自己,没有爱情支撑,也同样吝啬绝情得让人无望。最近面对知闲越发吃力,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像是惧怕,又像是厌倦,一次比一次慵怠。

布暖坐在案前练字,狼毫饱蘸了墨正要落笔,门外香侬托着梨花漆盘来送绿豆粥,一面道,“我才刚看见六公子,原当他要进来的,不想只站了会子就走了。真真是个守礼的君子,大约是瞧天快黑了,不好入闺阁逗留吧!”

布暖手上一顿,一滴墨“啪”地落在杨花笺上,墨迹扩散开,渐渐在黑点四围晕出浅浅的水渍。

“回竹枝馆去了么?”她起身俯瞰,楼下早已无人,顺着水榭廊子搜寻也没有踪迹,一阵泄气。

香侬把碟盏铺排好,随口道,“瞧着是朝知闲小姐那里去了,今天是端午,人家小两口总要聚一聚的。”

布暖巡迹望过去,果然见藕花深处一个颀长身影缓步的踱,到了东边角门上,衣袍一旋,转眼就不见了。

她莫名低落,怏怏不乐的坐回席垫上。香侬取了银匙递给她,她也不吃,只顾在粥里一圈圈的搅动。

“这是什么?”屏风后面收拾衣裳的玉炉走出来,手里掂着个红布包,也不经布暖同意,兀自拆开来看。翘着兰花指拿捏着打量,是两支银质的笄,并不贵重,花式也老套,奇道,“这是小担子上的样式,莫非是给我们的?”

布暖沉着脸格手夺过来,“你混拿什么!这个不好给你们,要是喜欢,包袱里的宫装和缨络你们分了得了。”

玉炉吐着舌头和香侬对视,以前都随意惯了的,不知她今天怎么了,吃了枪药似的,火气那么旺盛。两支便宜簪子成了宝贝,握在手里一遍遍的抚摩,那包袱里有市无价的东西倒情愿搁着。莫非是蓝将军赠的么?大约是的吧!那包袱里的东西又是谁给的?六公子么?

玉炉嘀嘀咕咕,“我们是奴才,可不敢要您那么贵重的物件。不就是根银钗吗,不给就不给了,摆什么脸子!”

布暖愈发上火了,直起身子道,“你长行市了,和谁这样回话?鹅鲜不是在那里摆着么,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香侬见她当真要发火,忙来拉玉炉,在她背上捶了一把道,“你脑子里勾了芡么,又发哪门子疯!小姐平素惯着你,倒宠得你没了高低了。要是叫秀知道,看不扒你的皮!”

玉炉这才怕了,期期艾艾道,“我也就这么顺嘴一说……”下了气儿凑到布暖身边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小姐最清楚,快别恼我,要是不解恨就打我两下,我拿戒尺去。”

布暖生气的由头不是从这上头来的,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没道理。她们主仆向来亲厚,刚才两句不过像姐妹拌嘴似的,不值当一提。让她迷惑的是自己这通莫名其妙的肝火,来得措手不及,也说不清原因,总之是晦气到了极点,她甚至有哭的冲动。

“罢了。”她摆了摆手,“都出去,叫我一个人呆会儿。”

直棂门拉上了,她索性躺下来。手里摆弄着那两支簪子,银丝绞股的花纹错综交缠,她静静看着,突然晕眩。席垫上竹篾的棱角硌得背生疼,她垂头丧气的坐起来,不由自主又到窗前观望。

太阳只剩一缕微芒,在碧洗台的西墙上洒下浓重的红。院墙大门森然,左右两座笙柱巍巍伫立着,像野兽尖利的獠牙。

灯芯结成了花,烛火一芒一芒的跳动,屋子里也跟着忽明忽暗。婢女取了铜针来剔,复悄无声息的退到门外。坊间的收市鼓咚咚响起来,绵延不绝的鼓声环绕在长安城上空。

知闲站在条案前,挽了个乌蛮髻,斜插一支步摇,长长的流苏搭在肩头,不甚华贵,凄恻恻显出些憔悴来。

“容与哥哥来了?”她笑着让坐,接过婢女送来的香片茶亲自捧到他面前,“今日回来得真早,用过饭了么?我打发人去备,你陪我吃顿饭好不好?”

他本想推辞,看见她卑微的眼神,又硬不起心肠来,只得点头。过了半晌才道,“我听母亲说你不高兴,怎么了?有心事么?”

原先是有的,如今他来瞧她,所有的委屈不满霎时都消散了。她拿银剪绞了百索粽上的五色线,仔细剥开芦叶把角黍装在荷叶碟里,拆了箸递给他,嫣然笑道,“没有,能有什么事?是姨母多心了。饿了吧?这粽子不是糯米做的,你先用些垫垫。”

他勉强吃了一口便撂下了,心里忖着是不是母亲为了让他来探知闲故意这样说,倘或果真如此,他倒有些反感起来。

“我才刚去了渥丹园,母亲同我说起节礼的事,今日天也晚了,改日挑个时候过你府上去。”他说着,瞥见灯影下一个矮壮的影子蹿过来,定睛看,是知闲养的那只身条儿浑圆的巴哥犬。

那狗边跑边咕噜着喘,停在他脚边蹲坐下来,大眼灼灼有光,仰头望着他,脸上褶子成堆,叫他想起今天误把他和布暖认作夫妻的摊子老板娘。

他一向不喜欢招猫斗狗,换作平常大约会把它斥走,今天却生出份闲情来,一人一狗两两相望,很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盯得久了,那狗开始摇头晃脑,突然打了个喷嚏,发出马一样抽鼻子的声音,他愣了愣,嗤地一声笑起来。

知闲正和仆妇吩咐菜色,听见笑声回头问,“好好的,笑什么呢?”

容与垂手在狗头上拍了拍,“有些意思,俏奴越发胖了。”

知闲也跟着笑,容与高兴,她便是高兴的。他官场上周旋,人前总是笑模样,只是欢喜不达眼底,那笑容就像面具似的覆盖着,是戴给别人瞧的。应酬活人不胜其烦,如今对着狗,倒着实笑得开怀。

她走过去拿脚尖勾了勾,“整日吃了便睡,自然要胖的。你瞧它,最是个人来疯的狗脾气,粘上了撕不掉的膏药。给了它好脸子,下回见了你不知要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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