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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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翻云开见灼日

  韦宛秋心头隐隐传来灰冷的痛感,

  她慢慢地垂下手腕,

  用力一挣,

  甩开了容迎初的手,

  一字一字道:『姐姐你向来胸有成竹,

  也该让你尝一尝束手无策的滋味。』

  “你重牵衣致嘱个段衷情话,叫我要存终始两心坚。今日言犹在耳成虚负……”

  韦宛秋亭亭立在他的身侧,双眸内水雾盈然,轻声道:“也许你已经忘记这首曲子了,可是无论你还记不记得,我只想让你再听一遍。你我之间的许多事,我都无能为力,我可以做的,不过是努力让你记起。”

  柯弘安回过神来,投向她的眼光少了几分清冷,语气亦稍稍放软了:“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不过让你进了这个家门,也负累了你的终生,本是我的错。这次把两位夫人请来的事情,我知道也有你的一份主意,你恨我,我不怪你,但求芷儿的亲事定下来后,你不要再跟着苗氏胡搅蛮缠,这样……我不会不把你视作亲人。”

  韦宛秋凄然一笑,凝视着他道:“你说得是,对芷儿的亲事,我也横在了当中,不过并非因为我恨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看不得你和别的女子共进退共患难,我更忍受不了你为了她来威胁我伤害我。所以我才会下了决心让你得不到。”她眼角垂泪,“我知道这样是伤害你,我的本意不过是想帮你,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到了这般田地,你把我视作了敌人……我连走近你的资格也没有。我知道有许多事你都不会记得了,过去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人,你早就走了……可是除了你,没有人能救我,没有人可以让我走出来。我只想你帮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柯弘安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说过,只要你安分,我会好好地待你。”

  她啜泣着,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没想到他却侧身避了开来,更往后退开了一步。

  她整个儿愣住了,怔怔地任由泪水流淌。

  柯弘安侧过了身后,转首想要说什么,却在此时看到前方容迎初正抱着一袭猞猁狲大裘,往他所在的方向疾步而来。

  他再顾不上理会韦宛秋,快步向妻子迎去:“迎初,你怎么出来了?”

  容迎初一边靠近丈夫,一边目光在韦宛秋身上逡巡,口中柔声嗔道:“瞧你这走得匆匆忙忙的,连大裘都忘了披上了,回头要是着凉感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他对她温柔凝睇,道:“还是娘子你贴心。”

  容迎初对一旁韦宛秋冷冽的眼神视若无睹,周到地为夫君披上猞猁狲大裘,为他细细地整理大裘的前襟,面上一派平和恬静:“我心里镇日记挂的,不过就是相公的这点事情罢了。”

  柯弘安略带不安地看了韦宛秋一眼,又望向妻子,欲言又止,似是心有隐忧。

  容迎初心下知道夫君的担忧,两手正为他把大裘的绦带系紧,平静道:“眼下还有许多事等着咱们去打点,相公不必担心太多,我晓得你的心。”

  他对上她坦然相信的眼光,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执住她的手轻吻:“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韦宛秋怔怔地注视着他们二人,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又平下了心绪,目光凄冷地在他们面上划过,如刀锋锐利。

  容迎初心中柔软如一池春水,脉脉道:“你还有要事在身,赶紧去吧。天黑了,记住要回家,我会点着灯等你回来。”

  他抚一抚她的脸,笑容温柔:“等我。”

  目送他远去后,韦宛秋一言未发地转身离开,容迎初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她秀美的侧脸上捕捉到一丝哀然的决绝,不由心头一紧。

  容迎初正想返回熙祥苑内,竟见秋白从一旁的树丛中闪身出来,始料未及地一怔,道:“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秋白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主子身边,低笑道:“我刚才看到韦氏跟着大爷出来,你又没有察觉,我恐怕他们俩之间会有什么主子不知道的事,便跟着过来瞧瞧。”

  容迎初一点她的额头,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没察觉吗?我是明白相公的心,知道韦氏在相公身上花再多心思也没用,所以才不担心。你倒好,当日是你比我相信他,如今却又怀疑起来了?”

  “原来奶奶和大爷和好如初了,怪道不把韦氏放眼里了呢!”她凑近了主子,敛下笑意道,“不过奶奶,你可也别放心得太早,我刚才躲在边上把韦氏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我发现,这韦氏对大爷的感情可不简单,不太像是寻常的争宠,我听下来,她倒像是跟大爷有过去的……”

  “有过去?”容迎初不明所以。

  “就是说他们俩像是过去就相识,而且情分匪浅。至少韦氏对大爷是用情颇深的,但大爷似乎对她已经忘情了。这当中……”秋白边说着,思绪在脑中急转,“如果说他们真是旧相识,为何大爷又记不起她呢?难道……是她穿越之前发生的事情?”

  容迎初愈发觉得她的话难以理解,但又有些微的领会,只道:“她和相公有过去也好,没有过去也罢,他们俩是不是旧相识,对我来说不是最要紧的。我只知道相公现下心里向着我,我要做的是尽我的心去维系我俩的情分,而非庸人自扰。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我只担心韦氏心思深不可测,行事出人意表,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她想了一想,嘱咐秋白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相公没有理会韦氏,依韦氏的性子指不定会在别的事上报复咱们。今日我们一定要把芷儿的婚事坐实,你们既是同乡,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的底蕴,为免韦氏再从中作梗,你帮我想个办法把韦氏引开。”

  秋白不假思索地答允了下来,与主子一同返回熙祥苑后,便径直往韦宛秋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时孟夫人已然归座,柯菱芷趁势坐在了她的下首处照应,那正是适才八妹妹柔姐儿所坐的位子。苗夫人的座位依旧空着,容迎初则在孟夫人的右侧空位上落座相伴,韦宛秋依着名分高低便坐在了容迎初的下首。

  戏台上一曲告终,换了热热闹闹的插科打诨诙谐戏,韦宛秋似人在心不在,静默无声地端坐在位子上暗自出神。

  秋白来到书双身后,一副左顾右盼的模样。书双感觉到异样,回头看到她,不由皱眉道:“这是我家奶奶的地方,你家奶奶在那边呢。”

  秋白冷笑了一声,故意提高了声浪道:“姑娘当真大言不惭,我不过是来寻你家奶奶说点事,你倒好,巴巴地要分你的地方我的地方了!这是柯家的地方!”

  书双气得正想辩驳,韦宛秋听闻声响烦躁不已,回过头来冷冷道:“你们的声音比戏台上的还要刺耳!”

  书双不忿地瞪了秋白一眼,却不敢再作声。

  秋白走上前来,道:“韦奶奶,既然觉得戏曲刺耳,不如借一步说话,好清净一下耳根?”

  韦宛秋看也不看她,面无表情道:“若是姐姐让你过来传话,你直说好了。”

  秋白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想知道谁与你同一个地方来的吗?”

  韦宛秋眸中泛起惊愕之意,抬头犹疑地看着秋白。

  她们二人依旧来到了熙祥苑外,秋白生怕会隔墙有耳,又想着要把韦氏拉得远远的,便与她一同抄了鹅卵石小路来到湖畔亭,亭阁临水而居,要到达亭中须走过一道萦迂的九曲廊桥,远离湖岸,尚算颇为安静妥当。

  秋白倚朱栏而立,微笑着向韦宛秋道:“韦奶奶千金之躯,还是坐下说话吧。”

  韦宛秋揣测地打量着她,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秋白微微一笑,道:“奶奶也太抬举我了,我要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是我家奶奶告诉我的,而我家奶奶知道的,却是四姑娘发现的。你要不要相信?”

  韦宛秋很快平下了心中的惊异,款款在长椅上坐下,道:“要真是四姑娘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那她也不可能对你家奶奶说实话,因为这样对她没有分毫的好处;如果是你家奶奶,那更没有道理,她要真是来自咱们的现代,今日也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话——依你奶奶的心思,她自会有她的办法对付我,何必把老底揭开来让我知道?”

  秋白垂首而笑,摇头道:“我们这些小把戏还真瞒不过韦奶奶,不过难道你不知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吗?”

  韦宛秋不以为然:“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即使你我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我们还是两不相干的。在现代我们是陌生人,在这里也是。”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所以,你要是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秋白轻轻咬一咬牙,道:“你不就是仗着比我穿得好罢了,何必盛气凌人!”

  韦宛秋心中有事,并不想跟她多言,站起了身道:“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

  “自然不是!”秋白看她要离去,不由心下着急,眼珠骨碌一转,脱口就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边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家叫你走,高高兴兴也是走,怨气冲天也是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如恭敬从命,欣然引退,免得惹人憎厌。”

  韦宛秋闻言整颗心猛地一揪,如有刀割般的凌厉袭进了心房,她蓦地抬头瞪向秋白,片刻后,方冷然道:“你怎么会知道?”

  秋白暗暗松了一口气,极力显出凝重之色来:“你以为你那点心事能瞒天过海吗?你之所以嫁给大爷,全是因为与他的过去,你心里背负了很沉重的包袱,不是不愿意放下,而是不甘心放下。过去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到了如今却一无所有,清零出局,这叫人情何以堪!”

  清零出局,情何以堪?

  何尝不是如此?

  韦宛秋沉默良久,秋白的话如同一粒小石,投入了她那片自以为平静无澜的心湖当中,击起了比她想象中要激烈得多的浪潮。

  秋白有意无意地长长叹息,唏嘘道:“不管过去跟他有过多少喜和悲,我们都已经重新投生了,现在的我们都不是原来的我们了,即使不放手,又能挽回多少颓势呢?不要说从前已经是从前,就是他整个儿活生生地站在跟前,他也不是那个他了,你又何必纠缠着跟自己过不去呢?”

  韦宛秋心乱如麻,身子软软地倚着雕花红柱,喃喃道:“他不是他?怎么可能?”

  秋白心下也泛起一丝惆怅,苦笑道:“谁没有失去过呢?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别的女人走了,心里的恨和痛,又有谁能明白?曾经我也想过要报仇,可是上天垂怜,让我来到了这个时空,让我不必再面对千疮百孔的过去。我巴不得不再记起,就当做是做了一场噩梦吧。你倒好,死死抱着伤痕不放,一次一次地揭开疮疤,不疼吗?”

  韦宛秋控制不住胸臆间的悲怆,一手微颤地掩住了嘴巴,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无声饮泣。

  容迎初和柯菱芷姑嫂二人正陪着孟夫人看戏的当儿,柯菱柔拿着一个团福花样的香囊重返熙祥苑中,一眼看到四姐姐竟然占了她的座位与孟夫人谈笑风生,顿时便变了脸色。

  到底是心高气傲沉不住气,柯菱柔也不等身旁的语山说话,快步走到四姐姐跟前,扬声道:“娘没让你过来陪夫人,请你让一让!”

  柯菱芷没想到妹妹会如此不顾礼数,一时怔住了没说话。

  容迎初道:“这儿没有了八姑娘的位子是不妥当,亦绿,你去四姑娘的下首添一张椅子吧。”

  柯菱柔不满地瞪了一眼容迎初,转首张望了一下四周:“我娘呢?你们不是该陪着华夫人吗?”

  她话音刚落,众人便见苗夫人和戚如南一同从仪门走进。苗夫人的神色本就带着几分灰败,此时一眼看到容迎初和柯菱芷竟坐在了孟夫人身边,不由更添了阴沉之色。戚如南则诚惶诚恐地跟随在婆婆身后,连眉毛也小心翼翼地敛了起来。

  苗夫人一边向她们走近,一边目光如炬地盯着容迎初,虽然并未言语,却似有无形的压迫之势。容迎初不动声色,施施然站起身来,得体地笑道:“娘总算是回来了,刚才不知何故韦妹妹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孟夫人一人,我们想着不能冷落了客人,便过来相伴。”

  苗夫人心知气走华夫人是他们干的好事,只是客人还在,一时发作不得,只能压抑着胸中怒火,淡淡道:“是吗?那你们便都让一让吧,这儿有我和柔儿就可以。”

  容迎初一动没动,微笑道:“我们都走了也是于礼不合,分明是娘您让我们过来照应客人的,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呢。”

  苗夫人脸色铁青,正想发难,却听孟夫人好整以暇道:“你们就不必再客气推让了,我素来就喜欢热闹,而且芷姐儿乖巧,我很喜欢她,就让她们留下一块看戏吧。”

  柯菱柔闻言,脸色越发难看,心有不甘地唤母亲道:“娘,她们……”

  “既然夫人喜欢,那咱们也不必再多说什么。”苗夫人打断了女儿的话,注视着孟夫人缓声道,“只不知夫人可还记得我刚才所说的话,夫人是个聪明人,相信自会有所权衡。要是觉得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决定,还可以回去问冯大人。”

  容迎初和柯菱芷不由有点不安,均目怀探询地看向孟夫人。只见孟夫人拂一拂暗绿色绣金盏花的裙摆,气定神闲道:“夫人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我早已下了决心,只是夫人视而不见而已。”她抬头回视苗夫人,“我早在一月前便已下了帖子要向芷姐儿提亲,那时我心里认的只有她一人。如今我亲身处在贵府中,夫人再要问我意愿,我可以答复夫人的还是那句话,我心里认的只有芷姐儿一人。”

  柯菱芷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心内又涌起了感戴的热潮,眼中止不住泛起了盈盈泪光。

  孟夫人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落于苗夫人心头,她掩于广袖之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甲陷于掌心中,却不觉得痛。与赵家联姻一事平白泡了汤,这下连将女儿嫁到冯家的希望眼看也要破灭了,怒意夹杂着恨意汹涌于心底,只隐忍着不发。

  柯菱柔又羞又恼,按捺不住嚷道:“什么认定不认定的,还有冯公子本人的意愿呢……”

  孟夫人眼光落在她身上,轻轻摇头道:“柔姐儿,你原是柯老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也是养在深闺里的娇贵姑娘,我不过是一个外客,是不该罔顾夫人和姑娘的颜面说三道四的。只不过我冷眼瞅着,安大爷这时不在,安大奶奶是你的长嫂,她说话你听不进去,那想必平日里也无人敢管教姑娘了。正好你也问起认定不认定的,我就给你说个明白。”她顿一顿,不徐不疾道,“刚才姑娘回来看到了嫂子和姐姐,不说先请安问好,第一句话竟是让姐姐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你,莫说你姐姐是嫡长的身份,即使是你的妹妹,你作为姐姐也应该谦恭礼让,方为宽仁。你漠视嫡姐的尊卑长幼之分,对待长嫂的安排更是不屑一顾,是为不敬;不顾有客人在旁,出言莽撞,是为不贤;我已经对夫人说了让她们留下陪伴,你仍不依不饶,是为不智;儿女婚事从来是父母做主,半点由不得你荒唐,你既然写得一手好字,也该知书达理,《女戒》等名训难道不是烂熟于心吗?为何又会说出依从犬儿意愿这样违背礼法的话语来?是为不淑!”

  柯菱柔怔怔地立在原处听孟夫人的话,每往深里说一层,她的心就紧一下,直到后来,她两颊已羞得潮红,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滴落。

  “你如此不敬、不贤、不智、不淑,哪怕你绣的香囊再好,你写的字再妙,你在家中再得势,也不是我们冯家想要的媳妇。”

  柯菱柔紧紧攥着手中的香囊,细腻的针脚也被她修长的指尖揉得脱裂开来。

  柯菱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来到妹妹跟前,递上了手帕。可妹妹只紧咬着下唇忍下喉中的哽咽,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不甘,始终不愿理会姐姐。

  容迎初看着泪流不止的柯菱柔,道:“夫人所说的甚为在理,八姑娘是个明理的人,想必已经知错了。”

  苗夫人眼睁睁看着孟夫人教训女儿,却也半点奈何不得,听到容迎初说话,心头恼火更盛,只极力一忍再忍,话音中却已是热情全无:“好,很好,夫人教训得是!既然夫人是这么看待我柔儿,那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回头对戚如南道,“今日点的戏目也差不多了,你去让他们不必再给咱们呈戏本子,孟夫人路途遥远,不好太耽搁客人。”

  孟夫人知是逐客之意,当下也不在意,只起身微笑告辞:“多谢夫人的盛情相邀,让我今日得以听到了正宗的广府好戏。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行告辞,若有叨扰得罪之处,请夫人和姑娘莫要见怪。”

  容迎初走到孟夫人身边:“我送夫人出去。”

  柯菱芷亦道:“我也送夫人。”不料苗夫人这时侧一侧脸,冷道:“芷丫头,你留一留,我有话要跟你说。”

  柯菱芷略觉错愕。容迎初沉一沉气,道:“不妨事,芷儿你就留下陪娘说话吧,我送夫人出去也一样。”她目带安抚,“你放心。我送了夫人以后,会回来找你。”

  苗夫人面上如有阴云笼罩,注视着柯菱芷的眼神内不带一丝感情。

  寒风拂动,吹皱了一池水波,犹如此时心内难平的波澜。

  韦宛秋掩面低低抽泣,泪湿满襟。

  秋白原只想扰乱她的心思而已,不承想会让她如此难以自控,一时心觉不忍,靠近她身旁温声道:“心里会难受,是因为你没有放过他,更没有放过你自己。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你的苦,你又何必强求呢?不如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成全他?成全他和她?

  包围着韦宛秋身心的哀绝与悲戚在这一念之间,逐渐地消散了开来,埋藏于心底久不能忘的伤痕却似更为清晰起来,她整颗心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命地攥紧,揪痛得无以复加。这样的痛刺入了她的意识间,凄厉得拉回了她险些就要被攻破的防线。

  她慢慢地放下泪湿淋漓的手掌,一张玉面上泪痕斑驳,清清冷冷地映衬着她眼内的凄怨。她咽了咽,哑声道:“是的,他不会知道我的苦。可是即使我得不到,我也不会成全他们。”

  秋白看到她这副模样,竟觉不寒而栗。

  韦宛秋款款地站直了身子,也不擦去脸上的泪水,只转首目光森冷地投向秋白,道:“你是有备而来的。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说这些,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是不是?”

  秋白不意她会看穿自己,略定一定神,强作镇静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你说得也不全对,我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但我也想你能走出来。只有你想通了,才不会再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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