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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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姨娘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隐隐泛起泪光:“帮我,也是帮你自己。明日老爷若是问你,大姊可曾去私会过逸表哥,你无论如何,只一口咬定亲自见到她与逸表哥一起,从此便能保住你我的性命!”

  雪真心中一阵发寒,猛地从她掌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摇头道:“这怎么使得?”

  “还顾念与她的情分吗?”苗姨娘施施然站了起来,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你顾念她,她可曾顾念你?你不忍伤她,她却要把你置于死地……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那时,她曾经以为,她是下不了这个狠心的。诬陷主子与旁人私通,这会使主子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中,她只是想活命,也许,她只需要向主子表明心志,这一关,便能过了。不伤人,不伤己。

  至傍晚时分,她照旧前去伺候主子用膳,她当着雪卉的面跪在主子的脚下,泣告自己的过错,祈求主子的原谅,更愿用剪子自毁容貌,以使主子安心。

  任夫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木然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便下去吧,你要割自己的脸,就回你屋子里割去,不要弄脏了我的地方。”

  雪真泣不成声,也不知主子这可算是放过自己了,一时不得法子,只能先退了出去。因是跪得久了,双腿酸软,便在门外停歇了一会儿,主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自里内传了出来:“为何她还活着?”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太太恕罪!雪卉一时大意,没亲眼看着她把点心吃下……雪卉愚钝!”

  “……她没有吃下点心,又巴巴地来到我跟前求饶,想必是已经知道点心里有毒。”从来不知道主子的声音原来这般阴冷无情,“此人已经存了异心,万万不能留了!她逃得过一次,断不能再让她逃过第二次!”

  死亡的恐惧瞬间便包围了她,她紧捂着自己几欲惊哭出声的嘴巴,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主子的院落。待得远离了主子的所在,她方整个儿瘫软在地上,失声痛哭。

  翌日晌午,大老爷柯怀远果然让人把她带到了明昭苑中。

  柯怀远端坐在书桌前,苗姨娘侍立在侧,细心周到地为他沏一壶好茶。

  “你可还记得,过年前太太有一次离府,去见的什么人?”柯怀远脸色铁青,肃然发问。

  她敛一敛心神,道:“太太是在腊月二十那日出府的。那日太太身子很不好,天又降雪,我们都劝她不要外出,可她执意要去。我在旁,听到太太说,趁着今日老爷不在府中,一定要去见一见他。后来,太太为避人耳目,只带了我一人随侍。一路到了城西的茶肆外,我清清楚楚看到,迎出来的人是……”说到此处,她下意识地顿住了。

  柯怀远眉头皱成了川字,紧紧盯着她。苗姨娘把香气四溢的茶盅放到他面前,不经意地抬眸瞄了她一眼,那一瞬的目光中分明带着急迫的意味。

  她狠一狠心,颤声继续道:“出来接太太的人是贺表少爷。太太一见他,便让我候在外头,不让我随她进内。”

  谎言一旦开了端,便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争斗与纠缠。这样的争斗与纠缠,毁尽了任夫人的一生,也毁尽了她半生的安稳,从此长伴她的,便是无休无止的追悔与痛疚!

  当雪真道出最后一个字时,她再忍不住悲泣,低哑的哭声幽幽浅浅地回荡在偌大的厅堂中,一下一下地撞击在有心人的心房上,敲出不同的感受来。

  一个尖厉的女声打破了这片让人窒息的死静:“你胡说!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说话的人正是柯菱柔,她满脸愤恨地从座上站起,一个箭步冲到雪真跟前,“我记得你,你是任氏的陪嫁丫头,小的时候,我娘总跟我说,你是个好人,跟任氏不一样。后来你走了,娘还说担心你孤身在外不知往哪儿落脚,说要让人送一送你,好歹帮你找着亲人呢!如今你竟然含血喷人?”

  苗夫人如蒙受了极大的打击,目光失望而哀伤地落定在雪真身上,慢慢道:“我看到你回来,原是满心的欢喜,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柯弘安上前把柯菱柔往旁边一推,护在雪真跟前道:“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容迎初随后道:“我也相信。”

  柯菱芷拉着冯淮的手来到大哥身旁,恨恨地瞪着苗夫人道:“到了这个时候,雪真没有必要再撒谎。”

  柯弘安直勾勾地注视着容色僵冷的父亲,道:“爹,你相不相信?”

  柯怀远眼睑抬了抬,神色更为深沉复杂。在他出言前,苗夫人便道:“当年我并没有找雪真让她诬陷大姊,她回答老爷的每一句话,都是她自发说出来的!如今她竟说由我指使,而把她找回来的人是弘安你们,你们为了什么唆使雪真撒谎,这个我不得而知!”

  柯菱柔急红了眼睛,指着柯弘安和柯菱芷道:“我娘受过任氏多少折磨,你们知道吗?你们以为你们的娘就是大好人,我娘是坏人吗?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般对待我娘?”

  在座上的柯弘昕定一定神,亦道:“此事过去已有十年,十年前还是言之凿凿的事,为何到了十年后又有新的说法了?”

  戚如南忧心忡忡道:“相公说得是,事关重大,不可只听信一家之言。”

  过往的这些事对雪真来说是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如今清晰地面对一直不敢面对的旧事,对她已是莫大的考验。此时她心绪激动,难止哭泣,一时竟无以成言。容迎初掏出手帕为她拭泪,一面温言道:“我相信姑姑说的是真话,并非全因她所说的对相公有利,而是因为姑姑所说的一切,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她说出了大太太当年唆使她的真相,也说出了先任夫人一些事上的不妥……”她回头看向苗夫人,“可即便先任夫人有何不是,也不至要将其置于那般境地,更不该连累无辜。”

  苗夫人冷冷地瞅着容迎初:“这件事上,轮不到你说话。”

  “……安大奶奶说得是……我说的,都是真话。”雪真抽泣着道,透过满眼泪雾望向苗夫人,“是我太天真,以为你只不过是要教训一下任夫人,我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安大爷是任夫人与贺表少爷的……你太可怕了!”

  柯怀远听到此处,眉心猛地一跳,无声地垂下了头。

  柯怀祖和陶夫人二人都不曾想到竟会有这等变故,只得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倒是二位老太爷越发心焦了,柯仲保皱眉问道:“怀远,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苗夫人道:“叔公不必着急,既然他们非要提起当年的丑事,我也就让大家知道个明明白白!”她转向柯怀远,“老爷,那事的证人并不止雪真一人,你也不是只听一面之词的人,铁证如山,你都看得分明。”

  柯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是了,证人是不止雪真一人,要数干净利落,恐怕也是无人能及你半分!早在十年前,我就想着要把这些所谓的证人找来,好好对质一番,可没想到那些人要么一走了之,要么传出来得急病死了,你果然是个妥当人儿!”

  苗夫人惊奇地看着老祖宗:“老太太原来曾去找过那些人吗?如何会找不着?定是办事的人不得力吧!那两位嫂子好好的,现下是安然地生活在京城里呢!碧春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如今大家都想知道真相,那我就让人把那两位嫂子找来便是!”

  柯弘安不由自主地向贺逸看去,彼此面容上均有意想不到的惊异之色。一直都以为那两人若非返回业州,必是远走他乡,从来不曾料到竟会藏身于京城之内。

  苗夫人不慌不忙地命周元家的出去把人请来,又吩咐下人们去为两位耆老换上热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柯菱芷愤怨地瞪着她,柯菱柔面上带着挑衅,来到姐姐跟前道:“我跟你说过的,让你去好好想想当年发生的事,究竟孰是孰非,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

  冯淮把柯菱芷拉到了身后,镇声对柯菱柔道:“这位想必是芷儿的妹妹吧?见过小姨子了。请恕我多言,长辈们的是非黑白,并非我们这些小辈能断言的,大太太这里的人不是还没来嘛,一切都未曾有过定论,你又怎知孰是孰非呢?”

  柯菱柔脸色顿时羞得紫涨,愣愣地瞪着冯淮半晌,咬着下唇吭不得一声。

  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周元家的领着两名半老妇人进入了厅堂,柯怀远和苗夫人转头看去,来人正是当年前来的陈嫂子和张嫂子二人。

  柯弘安不等苗夫人说话,径自问雪真道:“你在业州时,可曾见过这两个人?”

  雪真细细打量了那两个妇人一番,眉心一蹙,略带为难地朝柯弘安看去,不愿承认似的勉强点了点头。

  苗夫人自若地一笑:“你们可都是同乡呢,自然是认得的。那敢情好,两位嫂子的来历可算是明明白白的了,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大可直接问她们二人。”

  柯老太太目光在这两人面上盘旋着,道:“来历明白吗?不知谁是陈嫂子,谁是张嫂子?”

  两人恭恭敬敬地自报了家门。柯老太太盯着那陈嫂子问道:“过去我似乎听闻你夫家是庄稼人,当真吗?”

  老祖宗当日曾说过陈嫂子的丈夫是个货郎,事发后夫妻二人便踪影全无了。柯弘安和容迎初此时听她如此发问,心知这是意在一探对方的虚实。

  只听那陈嫂子谦卑道:“回老太太的话,贱身夫家并非庄稼人,贱身夫家世代以做买卖营生,到我外子这一代亦是如此。因我外子做买卖,少不得要出远门,我生怕他一人在外无人照拂,便也时常跟随在侧。”

  柯弘安怀疑地看着她:“你既然总随夫君出远门,为何会知道我娘的事?”

  陈嫂子看了苗夫人一眼,道:“我和张嫂子都有亲人在任府当差,当年我们二人的绣活还算是能拿得出手,我们的亲人便总让我们到任府去帮衬着做点针线上的活。这个任二姑娘身边的几位姑娘都是知道的,因为任二姑娘尤其喜欢我的绣活,总差人让我帮着绣荷包香囊这些。我外子早年并不曾多出远门,所以对任二姑娘出阁前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一旁的张嫂子忙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啐道:“老糊涂了,还满嘴的任二姑娘,现下该称呼先任夫人!”陈嫂子遂慌得一个劲地掌自己嘴巴。

  柯弘安再问雪真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雪真皱着眉头,轻轻道:“都是真的。”

  苗夫人眼光悠悠荡荡地在贺逸身上一转,回头看向柯怀远道:“老爷,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晓得雪真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值得相信,你是心中有数的。但眼下的情形,他们都质疑我,倘若大姊当真是清白的,我也但愿大姊是清白的,再多的委屈我也愿意承受。所以就允许两位嫂子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好吗?”

  柯怀远目光环视着在座诸人,心潮汹涌难平,最终,他的目光落定在柯弘安身上,面上的肌肉微一抽搐,恍若是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意绪。他沉默良久,方缓缓吐出:“让她们说吧。”

  苗夫人遂道:“你们来说说,你们在先任夫人出阁的那一日,见到些什么?”

  张嫂子敛衣上前一步,欠身道:“老身那日随了表亲在任府中打点,正好是柯家来迎亲的时候。老身依稀记得,那日似乎出了一点岔子……”她的话语,不经意地勾起了知情人的回忆,往年旧事,皆因牵扯太多,只须稍稍提醒,便历历在目。

  任府嫡出的二姑娘任娴出阁大喜,全府喜庆。联姻的对象又是京城平原侯府的嫡长子,可谓门当户对,任府上下无不称颂二姑娘此次是觅得佳婿,天赐良缘。

  深居闺秀的闺房中,窗扇雕着细密精致的海棠花样,明媚的日光笼罩在窗纱上,映照出一地若隐若现的细碎花影。繁繁密密,恍若掩落在如花娇容下的重重心事。

  年长的妈妈带了喜娘和一众媳妇丫鬟来到了廊下,扬声道:“二姑娘,开面的吉时要到了。”

  屋子里的任娴坐在妆台前,闻得外头的声响,她一手拿起小靶镜,木然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沉沉道:“他给我回信了吗?”

  侍立在旁的雪卉和雪真相视了一眼,惶然回道:“二姑娘,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郭妈妈她们都来了,您还是……”

  任娴面上一冷,冷不丁地手一扬,将小靶镜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只听“砰”一声震响,镜碎一地。雪卉和雪真两人吓得魂都没了,外面的人闻声,亦是惊心,忙拍门问道:“二姑娘,出什么事了?良辰吉日的,岁岁(碎碎)平安,不打紧!您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一个月前我就给他去信,告诉他我要成亲了,为何足足一个月,他都不给我个回音?”任娴容神凄绝,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此时一身的凤冠霞帔,绫罗珠翠环绕,映衬得她不施脂粉的脸庞惨白如雪。

  雪真慌得上前来扶她:“二姑娘,都这个时候了,那些事不好再提了……”

  “二姑娘,切莫误了吉时啊……”门外郭妈妈心急如焚。

  “吉时?是谁的吉时?”任娴猛地抓起桌上的匣子,往门边扔去,尖声嚷道,“叫他来见我,叫他来见我!”

  郭妈妈和喜娘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要闯门而入时,门却在这时打开了。雪卉强作镇静地走出来,道:“二姑娘要见夫人,只要夫人在旁,姑娘才会安心开面。你们快去请。”

  张嫂子诚惶诚恐地道出了昔日大喜中的变故,末了,她道:“直待老夫人来了以后,先任夫人才让喜娘进去开面。后来我随我的表亲上别处忙了,没看到接下来的事,也是听闻先任夫人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陈嫂子叹了一口气,道:“贱身那时帮衬着送些绣活到任家奶奶那儿,正好经过前院,看到迎亲的喜轿来了,好不热闹的,贱身何曾有福气看到大户人家办喜事?一时也就舍不得走,偷偷躲在廊下瞧着,原不过是想着开开眼界沾点喜气,没想却看到了不该看的……”

  京城平原侯柯府的八人抬喜轿已停在了任府门外。依着当地的嫁娶风俗,须经过哭上轿的礼数,也就是新娘上轿前,经男方喜娘三次催轿,新娘佯作不愿出嫁的习俗,意在昭示出新娘对父母的不舍之情。

  雪真和雪卉二人扶着头盖大红喜帕的任娴走出庭院中,任府送嫁的除了老爷夫人外,还有各房的兄弟姐妹,偌大院落中一片欣然喜庆的景象,锣鼓礼炮声鼎沸不绝。

  任娴倏地挣脱了两个陪嫁丫鬟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

  任家夫人亦止不住泪流满面,伸手欲将女儿扶起,一面唱哭词道:“囡啊囡,侬抬得去呵,烘烘响啊!侬独自去呵,领一潮来啊!”

  谁知任娴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兀自哭泣不止。

  任家夫人心知不好,哭着吩咐雪真、雪卉道:“扶姑娘起来。”

  然而任娴两臂一挣,避开了丫鬟们的手,抱头闷声痛哭,盖头喜帕竟被撕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哭得肝肠寸断的惨淡泪容。

  “我不去……我不去……”她泣声凄冷,“他不来,我便不去……”

  任家夫人脸色大变,忙一手掩了她女儿的口,哽声道:“我的儿啊,从此为人新妇,莫要不舍!”

  任娴泪眼蒙眬地望向大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全然不顾家人的焦急慌乱。

  这时,从人群中闪出一个纤纤身影,疾步来到任娴身旁,一下跪倒在她跟前,声音清凌凌的:“娴姐姐,吉时到了,还是让太太送你上轿吧。”

  任娴含泪看向她,目内恨意骤现,一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片刻后,任娴出其不意地扬手一掌掴落她面上,恨声道:“苗碧春,你说过不会与我争!”

  苗碧春被打得嘴角渗出了血来,忍着痛道:“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求娴姐姐宽恕。”

  任娴任由泪水流淌,立在原地没有再动。雪真和雪卉赶紧上前来为她把喜帕重新盖上,她也不再抗拒。

  众人看她终是依从了,均松了一口气。喜娘口里唱着吉词牵引新娘出府门上花轿,唯余苗碧春仍旧静静跪在原处,却是无人在意,似是本就无须在意。

  “先任夫人出阁当天这么一闹,任老爷很是生气,后来便吩咐当日在场的不管主子还是奴才,都不许将此事外泄半点。”陈嫂子说道。

  厅堂里诸人闻得当年的情景,大多颇觉纳罕。柯弘安语气沉重地问雪真道:“这么说来,你当时是在场的,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雪真望向苗夫人,颤声道:“先任夫人与表舅爷之间是清白的。”

  苗夫人脸色微微发白,仿佛有少顷的失神,她避开贺逸的目光,道:“听你这么说,你也承认,陈嫂子说的是真话了?”

  雪真鼓足了勇气,走到她跟前道:“你分明是知道的,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竟会在出嫁当日不肯开面,跪在自家府门前大哭,不肯上轿?”苗夫人倏然转过身来,逼视着贺逸,“有没有什么,难道表舅爷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贺逸耳闻当年的旧事,心内意绪已是起伏不定,此时眼见苗夫人如此相逼,整个儿愕在了当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柯怀远面色煞白,冷眼瞪向贺逸,似有无限嫌恶。

  容迎初思忖了片刻,道:“我听了两位嫂子所说的话,只知先任夫人当年是哭轿不愿出门,并没有半点是与表舅爷有牵扯的,大太太此言未免太过武断。”

  苗夫人尚未及回应,贺逸在这时已然定下了心神,平和道:“我心里是很清楚,我以为你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苗夫人睫毛微微颤动,目光冷冷地直视着他:“今日所有人都在,弘安想要真相大白,我也想。你和大姊青梅竹马,险些便要定亲了,这个在任府并不是秘密。”

  “你处心积虑诬陷弘安非柯老爷之子,你的目的是什么,对你有何好处,难道不是昭然若揭吗?”贺逸言辞愈发犀利,转脸看向柯怀远,“你难道半点也未察觉当中的蹊跷吗?若我有这个福气,得了弘安为子,我必定会不顾一切把他带走,决不由他在这儿饱受苦楚!你倒好,眼睁睁看着亲儿被陷害至这等境地!你可曾想过,所有一切都只是她的诡计,倘若真相得以大白,你如何面对弘安,如何面对含恨九泉之下的先任夫人?”

  柯怀远额上青筋突突跳起,狠狠一掌击在座椅的扶手上,低哮道:“你给我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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