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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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毫笑道:“好,我这就细细想去。”便捧着鞋子,转身退下了。

明兰估摸着该去寿安堂吃晚饭了,便起身想走,长柏看了看她,斟酌了下,还是问道:“六妹妹…,前几日齐兄回登州来上学,听说他叫人去给你送东西,却被你拦在外头了?”

大约十天前,齐衡便随着父母从京城回登州,来盛府读书的第一天便叫小厮上暮仓斋来送礼,明兰心理斗争了很久,坚决的回绝了糖衣炮弹;齐衡又不能杀上门来揪明兰耳朵,一口气憋着十分难受,便找了交好的长柏说项。

明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姐妹几个都渐渐大了,理当避嫌,不可随意收受外男的东西了。”

看着玉娃娃般的小妹妹说着大道理,长柏嘴皮动了动,道:“…那对无锡大阿福是南边进上来的,也值不了什么钱。”

明兰大摇其头:“两个姐姐都没有,没道理就我一个有。”然后又把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讲了一番,长柏想起齐衡对她的抱怨和请托,又道:“那对大阿福长的与妹妹十分像。”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嘴角也有涡儿。”

明兰小脸绷的一本正经,继续摇头:“哥哥也替我想想,回头叫四姐姐五姐姐知道了,我该如何?哥哥与齐家哥哥一起读书,把个中道理好好与他说说吧。”

长柏眸光一动,静静的看了明兰一会儿,只见她眉翠唇朱,皓齿明眸,目光中似有可惜之色,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的点点头:“元若自小没有兄弟姊妹,瞧着妹妹讨人喜欢也是有的,不过如今也当避嫌了,我去与他说。”

明兰笑着谢过,然后带着小桃去寿安堂吃晚饭了,长柏瞧着她小小的身子拉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背影,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明兰若和自己是一胞所出,那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偶会努力日更的,但是如果单位忙就不能保证了,因为年底了,大家都很忙的,更新时间不一定,大家等到晚上十点就行了,如果有就有,木有就木有,大家明白了哦?

别霸王就行了,谢谢捧场,鞠躬。

35

35、第35回 长柏的好事

春闱一般在二月中旬,今年因皇帝老爷龙体欠佳便拖到了三月初,长柏和齐衡二月半便出发了,自他走后王氏每日烧香拜佛道观打醮,弄的屋子里烟雾缭绕,外头人看见了还以为盛府着了火,险些引来浇水队的。明兰每次去王氏那里请安都被熏的两眼通红出来,盛紘一开始斥责了几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据可靠情报,他其实也偷偷拜了两下来着。

这种考试一考三天,每场都跟熬罪似的,考上了也得脱一层皮,齐衡一出考场就被齐国公府的家仆横着扛回去,长柏坚强的用自己的脚走上马车,然后被在京卫武学做训导的长梧接回去歇息,因此喜报比考生早一步到,长柏中了二甲第五名的进士。

王氏大喜过望,立刻就想大放鞭炮散钱舍米,便盛紘急急制止——齐衡落榜了。

齐大人倒还好,他知道像长柏这样一次就中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大部分的考生都是第二三次才中的,便是考了十几年都是有的,不过平宁郡主的脸却黑的如同锅底。

齐家人脉充足,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老齐国公请教了这次的主考官,那位大人捋着胡子拽了几句文,大约意思是:人家考生为了春闱考试事事从简,从秋闱后便闭门读书,齐家倒好,生怕登州不够热闹,还赶回京城过年,让齐衡这前后一两个月里喝酒赴宴走马看花,尽够热闹了,只最后大半个月临时抱佛脚,如何能考过?

平宁郡主后悔莫及,齐大人拍腿大悟:难怪盛府过年那么冷冷清清呢,原来如此!早知道就让儿子在登州过年了,对盛紘不由得另眼相看——到底是科班出身,奏是有经验。

又过了几天翰林院再考,长柏被选为庶吉士,留馆授了编修,年后上任,跟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是,长柏哥哥的亲事说定了,相中的是江宁海家家主的嫡出二小姐,书香世家,满门清贵,父兄皆在朝为官。对于这两件事,盛紘和王氏的反应冰火两重天。

“难得柏哥儿考的好,为何不外放个官儿,却去翰林院那冷清的地儿苦挨!”王氏哭哭啼啼的,还埋怨盛紘,“老爷不是说,由几位世伯领着柏哥儿拜门递帖,疏通关系,却弄了个低品级的庶吉士!”

“妇人之见!你知道什么,翰林院何等清贵,柏哥儿年纪还轻,若是外放了,反而流了下乘!”盛紘见自己一番心血被王氏贬的一文不值,气的半死。

王氏不知道翰林院有什么清贵的,只知道翰林学士清苦,清寒,清贫倒是真的;不过她也知道盛紘在这方面比自己有见识,便不再言语了,可另一件事却是更揪心。

“这便罢了,我们妇道人家也是不懂的,可柏哥儿到底是我生的,这讨儿媳妇的事我总能做主吧,老爷如今说也不和我说一声,便请了耿世叔去说亲,我做亲娘的到了这时才知道儿媳妇是哪家的闺女!老爷将我置于何地!”王氏更觉委屈,一个劲儿的低头抹泪。

盛紘坐在炕几旁,端起一个豆绿底绘的粉彩成窑茶碗喝了口,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瞧上了你大姐家的闺女,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怕是这个月你就要请外甥女过来住了吧!”

王氏被一语道破用心,索性一下摔了帕子在炕上,双目一立:“允儿有什么不好?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又与柏哥儿中表之亲,彼此知根知底的,我瞧着再好也没有了!”

“对!就是知根知底!”盛紘重重的将茶碗顿在炕几上:“别的不说,大姐夫这般好的家世,如今官儿还没我大,前几年为父丁忧,竟丁出了好几个孩子,御史台参了他一个孝期纳妾,遂被罢官赋闲,他不思着如何疏通关系,返朝补缺,倒日日与一般清客相公吟风弄月品评朝政!这般的亲家你要?”

王氏羞愤难当,反唇相讥道:“就算老爷嫌康家如今败了,也不应找那海家,他们家家规明令子孙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做他们家的媳妇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是这样人家的闺女可如何要的?我听说海家大小姐出了门子后,三天两头忤逆婆婆,不许丈夫纳妾,偏海家门第又高,这样一尊活菩萨请进门来,老爷让我如何做婆婆!”

盛紘骂道:“废话!若非如此,咱家如何与海家攀亲!只要你不无事生非的往柏哥儿房里塞人,好好做你的婆婆便无事!”

夫妻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王氏十分不甘,便一头哭到盛老太太面前去,要老太太给自己做主。

盛老太太半躺在软榻上,微闭双目,听王氏哭诉完,轻轻拍着她的背,叹道:“老爷不是空穴来风之人,那康家如今到底如何了?虽说康家与我家也是姻亲,可到底不如柏哥儿的前程要紧,太太可要慎重。”

王氏知道盛老太太看着与世无争,其实心里都明白,加之哭的头昏脑胀,索性摊开了说:“…我那大姐夫也太不争气了,如今姐姐跟前的庶子庶女加起来竟有十几个之多,不知道什么烂七八糟的女人东生一个西生一个,挤的满屋子都是!一个个都要姐姐照拂,娶妻的要聘礼,嫁人的要嫁妆,姐夫又只会做官不会开源生财,姐姐的嫁妆也不知赔进去多少,若是姐姐不肯,族里的那些光吃饭不干事的叔伯就要说姐姐不贤!如今康家怕已是个空架子了,好在姐姐的儿子还算争气,前几年授了礼部主事,我做妹妹的,总得帮衬一二,何况康家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咱们家呀。”

盛老太太看着几上一个花卉纹金香薰的烟气四处乱散,轻轻喟叹道:“太太倒是好心,可说句不中听的,姊妹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呀!哎…我也是做婆婆的,知道太太的心思,不过是怕那海家势大,将来压制不住儿媳妇,嗯——?”

盛老太太清明锐利的目光扫来,王氏一阵心虚,其实她与大姐感情并不甚好,当年闺中也闹过吵过,可是后来盛家和康家此消彼长,情势调转,她姐姐便常来信哀叹诉苦,几年前便开始游说结亲的意思,恭维奉承的她十分舒服。

盛老太太看着王氏面色不定,轻轻拍着王氏的肩:“当初徐家也有族亲来给老爷说亲,可我都一一回了,你们王家与我家素无往来,可老婆子我还是求了你来做媳妇,起初老爷能仕途顺当也得益于亲家老爷不少,你又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今日敢说一句:从不后悔当日聘了你!可怜天下慈母心,柏哥儿的前程和太太的顺心,孰轻孰重?”

王氏被说的满面通红,想起自己这个儿媳妇其实也不甚称职,便不好意思起来,收起帕子轻轻揩着眼角。

盛老太太又道:“你也不必担心,孔嬷嬷曾与我说过那海家二小姐的人品德行,都是极好的,与你必能婆媳和睦;那康家小姐是太太的亲外甥女,难道太太便能摆起婆婆的谱儿,下狠手管教了?回头长柏出息了,诰命封号都是少不了太太的,岂不更好?”

王氏被说的心动,细想着也是,想起盛紘简单粗暴的沟通手段,委屈道:“我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若是老爷也这般与我好好说,我如何到老太太面前现眼;…可是允儿怎么办?她都十七了,姐夫如今没有官职在身,高不成低不就的,别是耽误这孩子了。”

盛老太太微微一笑,慈爱的拉着王氏的手:“太太觉得堂房的梧哥儿如何?”

王氏听了这话一愣:“老太太的意思是…?”

盛老太太冷淡淡道:“康家虽说是世家,可如今为官的也不过是你外甥一个,说到家产厚薄,太太比我更清楚;你维大伯家不敢说家财万贯,却也是殷实富裕的,他家只有兄弟二人,将来梧哥儿便是分家单过也富富有余,梧哥儿的人品如何你做婶子的最清楚,这些年单身一人在京城里,直是老实上进,从无半点花花肠子,说起来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王氏迟疑道:“可是…终究是商贾…”

盛老太太看王氏这副样子,嘴角微微挑了起来,想要出口讽刺两句,又忍住,直言道:“梧哥儿已然被保举了中威卫镇抚,转眼便要上任,他既有官身又有人品,家财又丰,若不是姻缘运不好总也说不上亲,我那老嫂子也不会托到我头上,太太若实在觉着不好,便算了,我找人另行打听别家姑娘就是。”

王氏一听,急了,连忙道:“老太太莫急,我这就给姐姐写信,这着实是一门极好的亲事,想来姐姐也是明白的。”

说着便急急的告辞而去,看着王氏风风火火的背影,盛老太太悠然长叹一声,忽闻后面帘声风动,头也不回道:“小东西,听够了罢,还不出来!”

只见明兰揉着眼睛,小脸儿睡的红白可爱,面颊上还留着隐隐的枕头印子,只披着一件绕丝绣缠枝玉兰花的粉红色袄子,蹬蹬从里屋出来,扑进老太太怀里,小胖松鼠般一扭一扭的往炕上拱,盛老太太忙伸手揽过小孙女在怀里,却板着脸道:“叫你回去睡午觉,偏要赖在我这里,可被吵醒了吧。”

明兰搂着祖母的脖子,糯声糯气道:“祖母,我要有新嫂子了?”

“小丫头装什么蒜?不都听见了吗?”老太太在明兰背上重重拍了一下。

明兰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祖母,其实那海家小姐是你相来的吧?”

盛老太太白了明兰一眼,眼角扫了一遍门窗,一旁的翠屏明白,转身就去巡视了一遍,老太太抚着明兰的头发道:“也是你老子多事,讨儿媳妇本是当娘的事,却来烦你祖母,也罢,柏哥儿到底是咱家的长子嫡孙,终是轻忽不得。”

明兰仰着笑脸,粉纯洁无辜:“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定是对祖母相亲的本事十分满意的了。”

盛老太太板着脸想骂,却又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只轻轻掐了孙女两下,摇着头道:“你大哥哥这会儿可比你父亲当年强多了,有个刚升了五品的爹,有个忠勤伯府的姐夫,还有个体面的舅家,便是海家那样的书香清贵也不可小觑了。”

其实一开始,海家并不看好长柏,觉得盛家家世单薄了些,但盛老太太十分有信心,当年王家也曾犹豫过盛紘的亲事,不过当盛老太太带着盛紘上门拜访时,王家老太太一看见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盛紘,就立刻同意了——所谓丈母娘看女婿,往往是越看越喜欢的。

盛老太太操作起来很有经验,这次也是让耿家伯母带着长柏去拜帖,海家太太一看见气质磊落身姿挺拔的长柏,心里就同意了一半,也不知那海家小姐有没有隔着帘子偷看过,如果看了,估计也得迷上。

当然这些明兰并不知道,盛老太太又道:“那海家小姐是几年前孔嬷嬷与我说的,德容言功都是不差的,亏就亏在他们海家男人都不纳妾,便养的女儿也都容不下妾室,海门女这才难嫁的。不过你大哥哥却不怕这个的,这些年统共一个通房,叫什么…嗯…”

“叫羊毫。”明兰给接上。

盛老太太轻轻一晒:“这个还好,其他几个破名字也亏你大哥哥叫的出来,好好姑娘叫什么猪狼鸡鼠的。…那羊毫不过中人之姿,也是个本份的,回头要留要遣都无妨。”

听老太太这般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一个女孩的人生,明兰渐渐黯下眼神,像羊毫这样被主人家收用过却没名分的女孩,未来其实是很可虑的,她们最好的结局是抬了姨娘,在正房生育之后,如果男主人恩宠还在,便还能生个孩子,若是主人家夫妻和睦,她从此就成了摆设,慢慢熬干青春;如果女主人容不下,便遣出去,或放了,或配人。

但是又能配的什么好人呢?不过是府里的下人,市井的浑虫,山里的樵夫,田里的农夫,但凡有能耐讨的起婆姨的有家底的男人,都不会要一个破了身子的女人。

但是又不能一味忍让姑息,明兰知道老太太当年的悲剧,很大程度上就是盛老太爷的通房姨娘挑拨搬弄的结果,这种自小服侍少爷的丫鬟,上下熟悉,又与男主人情谊深厚,常常在女主人进门之前便地位稳固,有时甚至会给新来的女主人下套子使绊子。

明兰扪心自问:到时候,她能毫不犹豫的处置掉对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红楼梦》里有几句话:大老爷也太好色了,屋里凡是个头脸整齐的都不放过…放着好好的身子不保养,做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的小老婆…鸳鸯不得,便买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嫣红…

——古代,作为有身契的奴婢,男主人要拉上床是不能反抗的,偶常常想,贾赦这么老了,这些女孩子如何度过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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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说一下长梧哥哥漆黑的姻缘运,其实古代信息不通,又不能人口查询,盲婚哑嫁是很难避免的,古代说亲事常常是从自家周边的亲朋好友一圈一圈扩大的,为的就是一个知根知底,深怕女儿所托非人,或者找来个悍妇!

可是亲朋好友也并非刚好有适龄的儿女可以婚嫁,这就需要扩大交谊圈子去找人了。

盛维家在京城并无多少人脉,在不愿意乱娶的情况下,只有到处托人了。

宝钗家的败落薛姨妈有很大的责任,她并没有履行一个寡母的职责,没有把儿子管好也就算了,也没有担当起家族生意(像薛姨妈这种老太太管事并不会怎么被诟病的,宝钗作为一个未嫁女是不能过分出头的),更甚的是,也没能娶个好儿媳妇,以图家族中兴,夏金桂的进门使薛家雪上加霜。

而这一切都是薛姨妈的听之任之下的结果,薛家并不像贾家人口繁多,积弊难返,如果她能稍微刚强有担当些的话,薛家至少还可以为女儿留一些家底,不至于一败涂地。说起来,薛姨妈也是金陵王家的闺女,怎么如此没用。

所以说,娶媳妇是很重要的。

36

36、第36回 女大当嫁

长柏哥哥大约很受中老年妇女的青睐,海夫人的来信一封比一封热情,刚开始信里还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后来便一口一个‘亲家公亲家母’了,见长柏孤身一人住在京城盛宅,恨不能让长柏住到自己家中去,盛紘想到自己任期将满,索性叫家仆将京城的宅子慢慢打理出来,将来好让全家回京时住。

又过了半个多月长柏终于回来,告别丈母娘的热情立刻迎接亲妈的热情,王氏摸着儿子的脑袋,只觉得自己十月怀胎和十几年情感投资都没白瞎,激动的热泪盈眶,其实她之前准备了一匹高头白马和一朵大红绸子扎的花球,打算让儿子游街一番以示荣耀,长柏抵死不从,王氏不免郁郁,其实明兰很理解王氏,嫁了个老公像老板,生了儿子像老爹,换谁都得抑郁。

作为补偿,盛紘选了一个凉爽和煦的日子在府中开筵,恰好逢了沐休日,好请一干僚友上峰一同和乐。

春末夏初,园中景致幽绿嫣红,山石磊落,风光极好,正适待客,王氏本想请一班小戏儿开堂唱上几出,但盛紘觉着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便只开了几张桌筵席,一众男客在前面吃酒,女客在后院另辟了一处饮宴,登州城里与盛家交好的人家不少,有些亲密的便早早到了,没想到来的最早居然是平宁郡主。

不是王氏的人格魅力太大,而是在登州这个地界上,能和钦封三品郡主等级相当的女眷也没几个,其他的官宦女眷只会一味谄媚奉承,平宁郡主消受了一段日子的恭维不免有些腻。王氏好歹是出身名门,到底混过京城闺门圈,交际起来也不含糊,中年妇女说起皇亲贵胄宗室豪门的八卦闲话,那是干柴烈火一般热烈;王氏虽有些霸道,但也不敢在郡主面前拿大,尤其王氏不再推销女儿之后,那鲁直的性子反而与弯弯绕的郡主合得来。

平宁郡主先向王氏恭喜了一番,接着哀叹了自家儿子的落榜,今日王氏本来极是高兴,但对着郡主的哀怨面孔又不好太喜形于色了,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件悲催事儿来说说:“…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那海家这般门第家世,又有这么个门风,这儿媳妇我将来如何管教!”

王氏牺牲自己娱乐对方的高尚情操立刻收到效果,郡主破涕为笑:“你也是!既想娶个好门第的儿媳妇,又想痛快管教媳妇,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若是别人这么奚落,王氏早掀桌子了,可对着郡主她只能暗自狠揪帕子,然后呵呵干笑一番揭过去算了。

过不多时,来客渐多,只见满室珠环翠绕,环佩叮当,盛老太太正位坐上方,三个兰穿戴一新羞羞答答的站在一旁待客,让一群大妈大婶捏来摸去,明兰假笑的几乎脸皮抽筋,一阵阵脂粉香气熏的她头晕,对面致了仕的余阁老家老妇人旁边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身着明紫色窄袖束腰纱衫和藕荷色碧纹湘江长裙,她瞧着明兰这幅作假模样,便偷笑着朝明兰使了个俏皮的眼色,明兰大怒,偷着朝她一龇牙。

寒暄了几句,盛老太太便拉着余老夫人到寿安堂去说话去了,王氏和一干太太夫人们亲热了一阵后,想要聊些男婚女嫁的成人话题,顾忌着一旁的姑娘们,便让她们自去顽了。

墨兰手腕了得,闺蜜最多,一出门口便围着四五个女孩嘻嘻哈哈说开了,如兰自恃身份,只与刘李两位同知家的嫡女要好,明兰被盛老太太拦着没见过几次客,又要在王氏面前装一副老实样子,便没认识几个女孩,只那余阁老家的老夫人常来与盛老太太一同参佛,便与她家孙小姐嫣然熟识了。

余嫣然生的高挑细腰温雅可人,有一度盛老太太还想把她给长柏做媳妇,可惜嫣然的那位在户部做五品侍郎的爹,认为把女儿嫁给同品级的盛紘做儿媳妇有些浪费,此事便不提了。

一众女孩都被引领进葳蕤轩去吃茶,众丫鬟早搬出各色锦墩绣椅和茶几翘案,又摆上了精致点心和盖碗,如兰便笑道:“这是我舅舅从云南捎来的白茶,姐姐们品品,吃着可好?”女孩们听了大是兴味,便端茶引盖轻尝几口,墨兰眼角轻轻上挑了下,捂嘴轻笑道:“五妹妹你真是的,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也献宝般的拿出来显摆,显得众位姐妹都没见过世面似的!别说这云南白茶,便是藏边的砖茶,上回吴家妹妹也拿来我们吃过!”

如兰脸色立刻不虞起来,只忍着不发作,她们姐妹不合在闺中也不是什么隐秘,周围坐的女孩们都面不改色,自顾自的品茶说话,那吴宝珠最是知趣,笑道:“墨姐姐快别提了,上回那劳什子直吃的姐姐们一嘴苦味,我真是悔极了,今儿这白茶就很好,淡雅温厚的。”

刘同知家的小姐也笑道:“一样东西有一种味道,没的有好东西不拿出来给姐妹们尝尝的,如兰妹妹这是好客呢。”

陈新芽是知府独女,素来脾气骄纵,反与如兰不合,身为嫡女却乐意受墨兰捧着,撅撅嘴放下茶碗,道:“我吃着不过如此,太淡了没什么味道,不如我爹从庐山带来的白露好。”

如兰扁扁嘴,忽朝坐在角落的明兰道:“六妹妹,你说呢?”

明兰越来越靠近门口,正想趁人不注意溜之大吉,冷不防被点了名,木了木,便道:“味道是淡了些,可胜在清香回味,自有一番别样风味,我是托了众位姐姐的福了,这茶五姐姐藏了好几天,连亲姐妹都没舍得给喝,只等到今天款待众位姐姐呢!”

礼轻情意重,一时周围女孩都纷纷道谢,如兰大感满意。

那边的余嫣然被一个通判家的庶女缠住了,趁机站起来,走到明兰身边,用葱管般的食指点了点明兰的脑门,嗔道:“你这小丫头,今日怎么见了我都不说话,好没良心!”

明兰皱眉道:“上个月我见天儿转暖,花红草绿水温鱼活,叫了你几次过来钓鱼喝煲鱼汤,你只说叫人来说了声没空,连个由头都没有,我才不要理你!”

话才刚说完,只见屋里众女孩大都神情古怪,挤眉弄眼的,明兰一头雾水去看嫣然,却见她有些不自在,陈新芽则转头过来打趣道:“墨兰妹妹,你这小妹子好不知趣,余家姐姐如今钓到好大一条肥鱼,如何有空来你家钓那几条小杂鱼!”

一大半女孩都吃吃笑起来,却有什么都不说,只有年纪最小的洪青玉还很天真,拍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余家姐姐与京城宁远侯顾家的二公子正在说亲哩!”

明兰惊讶:“真的吗?那可要恭喜姐姐了。”周围一片或真或假的恭喜声响起,可明兰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便转头去看嫣然,只见她羞的头都不敢抬起来,便讪笑着岔开话题:“哪个顾家,平宁郡主娘家不是也姓顾么?莫非有亲?”

如兰快口道:“正是本家!襄阳侯与宁远侯祖上是亲兄弟,一齐为太祖爷打的江山,后来一道封的爵呢!”明兰十分为嫣然高兴,笑道:“那可真是好事了,这样的人家定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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