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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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罢。”明兰内疚,害他放下正事赶过来。

顾廷烨笑道:“只消不打仗,武将总比文官空的。”

王老夫人嘴角含笑,只见王氏拉着儿子又哭又笑,心里一喜——外孙来了,更没人敢为难女儿了。再瞥过几眼,看见站在那里的顾廷烨,眉头微微一皱,片刻思忖,就决意先将这位位高权重的外孙女婿撇出去。

那边顾廷烨正皱眉打量明兰:“你脸色怎这么差?”自己出门时还是个红润水灵的胖苹果,才三两天功夫就苍白消瘦成了把小白菜。

王老夫人赶紧道:“明丫头这阵子为了照顾亲家老太太,实是累的很了,顾侯既来了,就将她带回去好好歇歇罢。”

明兰冷声道:“老夫人先别忙着撵人,事还没完呢?”

王老夫人看了长柏一眼,目带威胁:“你是出嫁女,娘家的事少操些心吧。”

明兰气愤之极,面前横里斜出一只手,拦在她身前。

“出嫁女与娘家无关?”顾廷烨神色淡淡的,“那老夫人在这里作甚?”

明兰一楞,几乎笑出来,这家伙歪曲命题。

王老夫人冷哼一声,指着明兰:“这丫头以前还算恭敬孝顺,嫁入侯府后,就不把娘家放在眼里,居然三番五次顶撞长辈!想来是仗了顾侯是势!”

“哦,是么?”顾廷烨面无表情,“我也觉着明兰恭敬孝顺。老夫人做什么把我媳妇这么好脾气的人给气着了?”

明兰张大嘴瞪着男人,屋里一片安静,盛紘的脸色好似挨了一棍子,王舅父的嘴角抽搐,连王氏也停了对儿子的絮叨,满屋的人都是一脸错愕。

王老夫人怒不可遏,拍着扶手大声道:“一个妇道人家,开口闭口要打要杀的,居然还敢拘禁她姨母,动用私刑,这是什么道理!?”

顾廷烨正色道:“明兰素来胆子小,连杀鸡声都不敢听(康姨妈:你胡说),见血就要怕上半天。敢问老夫人,姨母为何将她逼迫至这个地步!?”

说完还摇摇头,神情十分沉痛,似乎很遗憾这年头为什么长辈都没有长辈样儿了。

明兰仰头看着男人身边,他高高的个子将近午射进屋来的日光遮蔽出一片阴凉,替她挡风遮雨,让她无比安全。心中酸涩温暖,又想哭又想笑,孤军奋战的感觉并不好受,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顾廷烨将王家人一个一个看过去,康晋触及他的目光,忍不住退了一步。

只听他冷声道:“姨母做出那等天理不容之事,老夫人心绪不好,我能谅解。可也不该找老实人出气。莫非欺我顾家无人么?”

王老夫人从未见过这般黑白颠倒,从自己进盛府,一直都是你老婆在逼迫王家人呀!她被气的浑身发抖,脸色忽青忽紫,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廷烨居然还转头对明兰笑了笑:“没吓着吧。”

抹去满心酸涩感动,明兰暗爽到无以复加,直恨不得扑上去狠狠亲他两口!

——然后,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蹙着细细的眉头,苍白无力的小手拈着帕子,哀伤无助,小小声道,“我从不知…这世上竟然有这般恶毒的人…”

顾廷烨一脸怜惜,好似老母鸡看着绒毛稀疏的小小雏鸡,眼神温柔的都快化出水来,叹道,“可怜见的,连杀鸡都没看过,如今居然见着下毒杀人了。”

这对夫妻…

众人几乎要吐血了——你那可怜的,柔弱的,胆小的老婆刚才还满脸横肉的跟人吵架,要杀康王氏抵命,要断她手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现象。

外面气温降到二十二度,本来才炎热的夏天是十分难得的凉爽,可惜有狂风暴雨,所以大家只好把窗户死死关紧,因为空调出气口进水,导致屋里不能开空调,大家对这风扇淌热汗。

好容易下班了,一路冰冷的风雨回家,立刻十分豪迈的开空调风扇,然后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了。

吃了药,睡的晨昏颠倒,晚上十点半才醒,更新晚了些,十分抱歉。

特意不停在关口哦。

反正快结局了,大家急啥呀。

第198回 世间道 之 公堂就公堂

这般唱和犹不足,顾廷烨居然还似模似样的扶妻坐下,明兰轻挨扶手而坐,一副娇弱虚浮状。王老夫人转头努力不看他们的作态,好容易压下气恼,正要说话,长柏先开口了:“儿媳谋害婆母,属十大不赦,按律例,轻则斩首,重则凌迟。”

王氏吓的几乎跳起来,儿子说这个作甚?

王老夫人楞了下,笑的言不由衷:“你外任几年,你娘多时不见你,可想的厉害。这会儿说这个干什么?”细看这个最像亡夫的外孙,发觉他白净的面庞晒的有些黑红,不如往日俊秀,不过精神却极好,大约是在外独当一面数年,顾盼间自然一股做主当家的威势。

长柏道:“哦,适才外祖母不是对父亲说,倘若此事闹开了,姨母兴许有活路,我母亲却是在劫难逃么?我先给娘说说律例,心里有个底。”

王老夫人脸色一变,王氏死死攥着儿子的衣袖,“…你,你都知道了…?”

长柏瞥了母亲一眼,淡淡道:“都知道了。”

明兰心中大奇,自己将消息封的也算严实了,长兄怎会这么快知道?

正想着,手心微痒,却见坐在身旁的顾廷烨朝自己点点头,以口形无声说‘公孙’二字。明兰微一沉吟就明白了。自己用来封府,捉人,甚至拷打的一干侍卫,先前都是公孙先生使出来的。审问结果如何,旁人不知,公孙白石岂能不知。他遣人去寻顾廷烨,自将内情一五一十说了,又在赶往盛府的路上,妹夫撞上大舅子,长柏自也都知道了。

王老夫人目光触及顾廷烨坐处,心中不安,笑道:“你长途赶路,这么会儿功夫,道听途说的,怕有些不尽不实之处。”

长柏轻轻哦了声,“外祖母说的不尽不实,是指姨母寻人制毒,还是姨母诓我娘下毒?”

王老夫人僵硬了笑容:“你姨母和你娘也是糊涂了,才闯下这样滔天大祸。”

长柏摇摇头:“我娘确是糊涂,以为骨肉至亲总能信的,谁知亲姐竟会哄骗暗害于她。至于姨母…这一步步点滴不错,这会儿不还有我娘顶着么。我看她清楚的很,哪里糊涂了。”

王老夫人不悦,轻拍扶手:“你渐渐大了,愈发有自己主意了,长辈的话也不用听了。”

长柏抬头仰视:“外祖母希望我听您什么话?”

王老夫人看着酷似亡夫的严厉眼神,一时窒住。

“姨母毒害我祖母,哄骗我娘,好端端的一个家被她搅的天翻地覆。外祖母还希望我莫要追究么?”长柏站在厅堂中央,沉声而言,“我父不肯放过姨母,外祖母居然以我娘和我相要挟,逼我父就范,难道我和我娘不是王家的骨肉?”

王老夫人脸上发热,艰难道:“好孩子,你不知道。这事若闹开了,对你尤其不好,你爹也是怕耽误了你…”

“那就别闹开。”长柏冷冷看着她,“姨母此事,纵然国法能容,家法也不能。要么告知姨父,请康家祠堂处置,要么请外祖母给个交代。关起门来处置,谁也不知道。”

王老夫人额头冒汗:“你打算怎么处置?”

长柏毫不犹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王老夫人捂着胸口,泣泪道:“她是嫡亲姨母!你们才是血肉相连…”她倏然住口。

明兰知道她要说什么,心中气愤难言。

长柏转头看了看难掩焦急的盛紘,一脸心虚羞愧的王氏,还有王舅父夫妇,才回过身子,悠悠道:“这世上亲或不亲,也难说的很。老爷并非祖母亲生,我等兄妹更与老太太没有血缘干系,可这些年来,老太太为这个家穷尽心血,一片慈爱纯然肺腑。而姨母呢,她和母亲同胞所出,这些年来,只见她拆盛家墙角,未见她半分关怀母亲。明知此事骇人听闻,依旧还撺掇母亲给祖母下药,更有甚者,要拉我娘当替死鬼?这是亲骨肉会做出来的事么。”

王老夫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得道:“…你姨母也是被逼无奈,急疯了才拉上你娘的。”

长柏轻晒一声,嘴角流露嘲讽的糊涂:“外祖母是明白人,何必说糊涂话。姨母不是急出慌乱才如此。而是一开始,她就预先打好了埋伏,一旦事发,叫我娘顶了罪过。”

王老夫人心知长柏是自己孙辈中最敏慧聪颖的,这种事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辩无可辩,只能闭上嘴。

长柏缓缓道:“姨母这样歹毒的算计我娘,我还能当她是骨肉血亲么?是以…”他顿了顿,重重道,“自今日起,我等兄妹与康王氏再无半点亲缘情分!不论国法家法,康王氏都必得受惩!外祖母倘若非要保姨母,对簿公堂罢。”

王老夫人心直往下坠,她深知长柏秉性,一旦想定绝难变动,心乱如麻间,她大声叫道:“好个孝顺的孙儿,开口就要对簿公堂,你就不管你娘死活了?”

长柏转身对王氏道:“娘,依六妹妹手上的东西来看,你确是受人欺瞒,并不知那是毒药。真见了堂官,大致是忤逆之罪,既不会斩首,也不会凌迟。”

王氏抽抽嗒嗒道:“…可那活罪也不少呀。”

长柏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娘的确对老太太不恭,受些活罪,也是应该的。”

王氏一下扑在桌几上,哭的更大声了。她还以为儿子会拉自己一把,没想儿子心性刚硬如斯,连自己亲娘也一并要罚。

王老夫人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连声冷笑道:“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孝孙!你娘犯了忤逆大罪,我倒要看看,你这做儿子的又能独善其身么?!”

这句话十分之狠,谁知长柏接下一句就是:“自然不能。在路上我已草拟了一份辞呈,预备述职之日便递上去。”

明兰心中一紧,随即听见一片抽气声,盛紘惊的直了脖子,根根青筋暴起,王氏瞬即止住哭声,愣愣的看着儿子。长柏看着王氏,轻缓的声音中透着一抹哀恸:“母亲做出这等事来,我还有什么脸在官场立足,开口道德,闭口忠孝。待这事了了,我就去请辞。”

屋中静若落针可闻,王舅父面露羞惭之色,不住摇头叹气,王舅母倒似很感动,不满的看了自家婆母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王氏霍的站起,一把扑到儿子身上,一边拉扯,一边连哭带嚎:“你不能辞官,不能辞官呀!…我的好孩子,你四岁就启蒙了,从南到北,哪个先生不夸你聪慧用心,早也用功晚也用功,不曾辍下一日!大暑天热出了痱子也不肯多动一下,数九寒天手上长了冻疮不肯少写一个字,娘心疼的什么似的…十几年寒窗博得功名,眼下你前程正好,不能叫娘害了你呀!”

这番话字字慈母心肠,只听的人人感慨,王舅母和刘昆家的转身拭泪,明兰心头酸楚;长柏扶着王氏,也不禁红了双眼。

王氏激动之极,不顾体面的以袖抹泪,“都是娘不好,是娘错,是娘黑了心肝!我去认罪,我去伏法…”她对着上首的王老夫人冷笑道,“从今往后,母亲就只一个女儿了!既不顾我死活…上公堂就上公堂,要杀要剐,我都领了!”

王老夫人心头剧痛,强自撑住,对王氏泣道:“你这糊涂东西,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怎么能不顾你死活!”

王氏冷哼一声:“娘为了保住姐姐,要挟把事情闹出去。连哥哥的官声,王家的体面,乃至两个侄女在夫家的日子,也全然不顾了!又何况区区一个我?”

听自己亲生女儿出言讥讽,王老夫人眼前一黑,几欲晕倒,拍腿大哭:“难道你们非要我死不可!叫我给你家老太太抵命罢!”

长柏扶着王氏坐下,转头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我家老太太如今生死不知,是被恶人算计毒害,外祖母若有个闪失,那是被不孝的姨母气的。”

明兰低头拭去眼角的泪珠,嘴角弯起——长兄这辈子,从没受过情感要挟,类似于‘你要是敢如何如何,我就去跳河撞墙’的妇女招数,对他全然木用的。

王老夫人不死心,哭道:“养不教母之过,我替她死还不成么。就饶了那糊涂东西罢!”

长柏道:“若能替死,历朝严禁人鸭,又所为何来?”

王老夫人哀哀哭了半响,正待再相求,忽听一声重重的拍桌,盛紘满脸铁青的站了起来,沉声道:“不必多说,康王氏非受惩戒不可!若岳母非要将事闹大,好保全大姨姐一命,那就闹大罢。盛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适才妻儿的一番话,他越听越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黑气灌满额头。

想他这辈子本份为官,诚恳为人,内宅基本摆平,儿女大多出色,既不盘剥压榨百姓,也不参与党争夺嫡,更不轻易得罪一人,这么谨慎了几十年,好容易混到今天,眼看盛氏兴旺可期,却出了这么档子事,要毁了最器重的长子仕途,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招谁惹谁了?!冤死他了!这坏事又不是他做的!

“我自问对康家连襟不薄,不论银钱还是官司,凡我所能,无不竭力相助!”盛紘愤然慷慨,“大姨姐就这般回报于我?!我母亲不喜她,她就要杀我母性命。敢问岳母,大姨姐将盛家当做什么了?!想下毒就下毒,想栽赃就栽赃,这般肆无忌惮,打量姓盛的好欺负么!”

王老夫人脸色铁青,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奚落过,还是被原本最讨好孝敬的二女婿。

缓口气,盛紘冷笑道:“大姨姐有恃无恐,我如今才明白,原来是有岳母擎天护着!看来岳母是瞧扁我!料定我是个软弱可欺的,看死盛家门第微薄,便拿我儿仕途和盛家声望来威逼。好好好,你要上公堂便上罢!”

他忽的一指王舅父,胡须吹的老高,“这么多年来,大姨姐手上的人命怕不止三条两条,舅兄替她遮掩了多少,封了多少人的口。到公堂上咱们一股脑儿摊出来,我倒要看看,几罪并罚,大姨姐还能否保下性命!”

这话一出,王舅母脸色骤变,用力扯丈夫的摆袖,做了个狠狠的眼神,王舅父汗水涔涔而下。盛紘精滑似琉璃球,那几件阴私他虽也帮过几手,却大多是出银子,说好话,不沾点滴是非,而自己却涉入颇深。如果那些陈年往事都抖出来,不但康王氏要玩完,怕自己的官位都有麻烦。想及此处,他赶紧去看王老夫人:“娘…”

王老夫人岂能看不出儿子满眼的祈求,她心头冰凉悲哀,颓然往后靠倒,扶着椅子的双臂剧烈发抖,话说到这份上再无可说,至此一败涂地。

明兰暗暗观察她的神色,知道这老人心中已举了白旗,不由得暗暗高兴。

——她在看旁人,顾廷烨却始终在看她,细细留意着她的一蹙一泣,一笑一泣。

这时,外头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个媳妇子,明兰微讶:“翠屏,你怎么来了?”

翠屏欢喜的满脸是泪,噗通跪倒:“老太太醒了!…房妈妈叫我赶紧来禀报,老太太醒了!”

这话便如晴天响了泪,众人倏然站起——

盛紘大大松了口气:不用丁忧了。

王氏浑身发软:不用杀头凌迟了。

王老夫人从椅子里直起背来:至少不用赔命了。

明兰笑的哭起来,双手合十朝天上用力拜了好几下在,嘴里念念有词:谢谢老天爷,如来佛祖,还有观音菩萨,我以后一定多吃蔬菜,不挑食!不吃活宰的…蹄髈也不吃了!

站在身边的顾廷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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