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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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杂乱,马蹄急响。

“急报,京中急报。”

伴着喊声转瞬过去了。

京中急报?

徐四根神情一僵,旋即猛地推开刘奎冲了出去,看着急报的方向撒脚追过去,直到看着急报冲进了官厅中,他才喘着气在路边站住,视线犹自死死的盯着官厅。

“你死心吧。”

刘奎的声音在后响起。

“上一次,上一次你也这么追过来。可是怎么样?什么事都没有!人家还依旧喝酒吃肉痛快自在!”

“不一定,不一定。”徐四根摇头说道。

“不一定不一定,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刘奎喊道,“根本就不会成真,根本就没用!”

“不一定。不一定。”徐四根依旧摇头重复说道,神情坚定。

不一定!

不一定!

“四爷,四爷。”

身后传来喊声,以及急促的马蹄声。

徐四根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一骑疾奔而来。

这是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

这一次是真的吗?是真的有人来了吗?是真的成了吗?

“四爷,大爷的信。”来人翻身下马,递上一封信。

徐四根咽了口口水。迟疑的伸出手,一把抓过信,颤抖着打开。

范江林识字不多,徐四根也认不得几个字,所以自家兄弟都互相了解,信写的简单明了。一张信纸上只有一个字。

说。

说..

可以说了..

能说了..

要说了…

徐四根握着手里的信,一向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只觉得撕心裂肺,不得不伸手捂着胸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一定能行,妹妹一定能。

“说,这是什么意思?”

官厅里姜文元看着手里的文书,一脸愕然。

“大人,这是让你答复的问题。”兵丁说道。

话音刚落,姜文元就将手中的文书摔在几案上。

“我回答什么问题!我有什么好答复的!”他吼道,“赏罚不明,贪功冒赏,蒙蔽朝廷?我?要我答复这个?什么意思啊?”

兵丁被吼的哆嗦两下。

“意思就是,陛下收了卢正对大人你的弹劾,陛下要彻查茂源山五人之事。”

但他还是低着头将来时被交代的话结结巴巴的说出来。

茂源山五人!

姜文元瞪眼看着眼前的兵丁,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茂源山五人是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吼道。

“大人,看文书上说的就是范石头,徐茂修这几个人…”一个幕僚低声说道,“大人,他们果然,闹大了。”

那几个人?

姜文元怔了怔,想了想才想起来是什么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伸手夺过文书重新看。

“…茂源山五壮士守城而死,忠义撼天士夫沸腾,黎民骚动哀五人战死无功被没…姜文元刚愎不恤人言…致使天子受其蒙蔽…如姜文元这等蒙蔽圣聪,诳言欺君之辈,决不可留”

他看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再次愤愤的将文书摔在几案上。

“卢正!老子非要宰了他不可!”他喊道。

“大人现在不是卢正的事,关键是那五个人。”幕僚急急说道。

那五个人…

姜文元在厅中来回走了几步。

“行啊,有点本事啊,竟然闹到京城里去了..”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人,你别后悔。

耳边响起少年郎的声音,姜文元猛地停下脚看向厅中,那里似乎有个少年看过来,一脸的倔强。

大人,你别后悔。

姜文元抬脚将脚边的几案踹开了。

“好你个姓周的!”他吼道,“你们能弹劾,老子就不能反驳了吗?”

指责弹劾,有比这更激烈的,他姜文元一路走到如今也不是娇嫩的养在深闺里的小娘子,什么言枪唇箭没见过。

倒要看看最后是谁后悔!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吧

京城的急报并不是只有姜文元一个人收到了,身为监察使的周凤祥也接到了。

“臣接旨。”他躬身施礼说道。

看着递过来的诏书,周凤祥有些激动。

两年多了,他这个西北监察使在就要滚蛋的时候,终于能够履行一下职责了。

当然皇帝并没有直接斥责姜文元,虽然留中了卢正的弹劾奏章,但发下来的诏书却只是要说西北核查茂源山五人的战功问题。

而且皇帝显然考虑到他的立场,所以只命他核查,而文书上报却要经过姜文元的手,既然要经过姜文元的手,那就是防备他肆意攻击,当然如果他真查出什么,姜文元也是拦不住。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绝对是个大大的机会,决定他和姜文元谁去谁留的机会。

这一次的去留必定也要关系整个西北军政人员的变动。

又如同回到了两年前王步堂案件的那时候,而且决定事件的机缘,都是这茂源山的几个兄弟的生死,只不过不同的是,两年前是为了生,两年后是为了死。

命运真是有意思…

周凤祥有些出神,心情也有些莫名的感叹。

大厅里幕僚们嗡嗡的议论打断了他的遐想,他回过神来回走了几步,分析如今的事。

上一次姜文元率人写了拒绝封赏的奏章时,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但官员被人弹劾攻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没有在意,果然此事过后,朝廷就再次来送封赏,宣告文书上还用了很多华丽的赞扬辞藻,他就以为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不过过了一个月而已,竟然再次被弹劾,且皇帝还留中了。虽然没有的到了直接转发有司根究的地步,但这对于才立犒赏过的西北军将来说也是极大的惩罚了。

“大人,我适才已经问过周都监了,他说并不知道此事。看他的神情不死作伪。”一个幕僚说道。

周凤祥却不置可否。

这件事明面上是因为茂源山那五个人而起的,会为这五个人出头的在西北只有周家的小六郎,小六郎在西北这里吃了瘪得罪了姜文元,堵着气回到京城,在那里没有姜文元的牵绊,所以搞出了这出满城迎英魂的把戏,撞到了濒死的卢正手里,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于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事就闹起来了。

这种本来随性而起的事。估计连周家的人都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更别提这里的周家族众提前得知了。

又或者是周家上下筹谋的,这当然周家的人也不能承认。

之所以筹谋大约也就跟卢正一般的心思,反正周六郎跟姜文元有了嫌隙,如果姜文元稳坐西北的话。他们周家只怕没好日子过,既然已经入了死地,干脆发狠彻底撕破脸分出个你死我活。

“大人,跟周家的确是有关系,但还真不是周六郎做的。”另一个幕僚放下手里的信说道。

随同皇帝的圣旨来的还有各自所属的密探亲朋好友递来的信件,单靠皇帝的圣旨,是不能做出正确判断的。这一做法不止他们有,姜文元那边自然也有。

屋中的人都看向他。

“是周家的外甥女。”幕僚说道,一面将手中的信推过来,“茂源山兄弟们的义妹。”

义妹?

一个女子?

大家的神情惊愕。

“你们还记得传闻说这茂源山兄弟很有钱吗?”幕僚说道。

那边已经有人拿起信一面看一面点头。

“说是京城什么店铺的东家…”他说道,“传得很离谱。”

“不离谱,他们的确是东家。而且还是很有名的店铺。”那幕僚接着说道,“太平居..”

听他说出这个名字,在场的人有忍不住惊讶的低呼一声。

周凤祥虽然不是从京城来的,但当初在京中等候差遣也住了些时日,大家对拥有太平豆腐的太平居自然耳熟能详。

这可是个大大红火的店铺啊。对啊,当初那五人就是从太平居里抓来的,不过当时大家的心思没在他们身上,只认为是伙计打杂的而已,没想到原来是这般的关系。

怪不得都说那茂源山兄弟出手阔绰。

“…而他们这个义妹,就是太平居的真正的主人,大东家。”幕僚说道。

“不是周家?”有人惊讶的问道,“这一个小女子自己的产业?”

幕僚摇头还没说话,那边拿着信看得幕僚已经先开口了。

“不是周家,官府报备中已经查明了,周家也不可能让一个外甥女顶出去做幌子为东家,道理上讲不通啊…还有...不止太平居…”他神情惊愕的说道,“还有神仙居…”

现场惊讶声更大,这还没完。

“…还有怡春堂…原来她就是那个治好了陈绍父亲,又起死回生了童内翰,非死不治,万贯卖命的神医娘子…”那幕僚接着说道,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变得尖亮,显然惊骇不已。

“这就说通了!为什么她会有这些产业,而不是周家!”

在场的人都哄的涌过去纷纷去夺那信抢着看乱成一团。

这种失态的行径周凤祥并没有呵斥,他自己也呆住了,站在一旁耳边回荡着幕僚们的话,再看这传阅那封信不时惊讶低呼的人们。

我的亲娘老子。

太平居,神仙居,怡春堂大东家。

治好了陈绍父亲,解了陈绍丁忧之坎,救回了童内翰的神医娘子。

茂源山几人的义妹!

我的亲娘老子。

怪不得呢…

“你别后悔!你别后悔!”

周凤祥想起那少年人曾说的话,对着姜文元说的被外人看起来有些可笑的孩子气的话。

原来这话根本就不是赌气的话,而是人家有底气的话。

“这不是添乱嘛…”周凤祥喃喃说道,“都有这样的妹妹了,还来当什么兵啊!”

急报引起多少人的愤怒惊讶,一直期盼着的徐四根反而平静的很。

在牧监马厩里完成一日的公事,也就是烙完马掌,日头西沉之后,徐四根直接拎水冲洗了。穿上自己衣裳走出院门,在街上打了两壶酒又买了些糖果小食等物满满当当的拎了一篮子,东绕西绕的来到一个巷子里。

一家门前有两三个小童追跑嬉闹,院门大开着。徐四根在门前站定,喊了一声刘江哥。

院子里一个男人站住脚带着几分无奈看过来。

“怎么又是你。”他说道,“徐四根,你回去吧,那件事我真不知道,也没什么可说的。”

徐四根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回避,将手中的酒放在门前。

“没事,我今日高兴,就打了些酒,也没人可以一起乐一乐。想到你和他们到底是同袍并肩而战一场,所以就过来看看。”他说道,不待院中的人说话转身就走。

看着徐四根离开,院中的人站着没动神情复杂,屋中有人妇人走出来。

“五郎。又是徐四根吗?”她低声问道。

男人嗯了声。

妇人叹口气。

“也怪可怜的…”她说道。

“可怜什么?”男人高声猛地打断她喝道,“战死的人多了,都要可怜吗?既然就是来当兵了,就知道有死的那一天,有什么可怜的!”

妇人被喊的面色微红。

“我就是知道都有那么一天,所以我才可怜!”她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低头温顺的走开,而是抬起头喊道。眼圈发红,“我可怜的是当兵的都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死了白死,还要被人构陷,妻儿不得安身立命,还要被人驱赶而去。所以我才可怜,今日不可怜他人,来日谁会可怜我们!”

男人被她喊的神情发白,要发怒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他喝道,转身甩手进屋子里去了。

妇人抬手愤愤的拭泪。一眼看到门口放着的两壶酒,她熟门熟路的过去拿起来。

“…替人瞒着有什么好处,升个小兵勇,还要记着人家的情,又被人忌讳着,还不如…”她说道,说到这里向外看去,巷子里已经看不到徐四根的身影。

“…还不如被人记着恩情,况且又出手那么大方…”

她嘀咕一声,看了眼手里的酒,用力的嗅了嗅,带着几分欢喜冲门外喊道。

“…大头,大头,去街上买些羊骨头来,娘给你们加个菜。”

在这妇人让孩子去买骨头的时候,徐四根已经转到另外一家门前,不过他并没有进门,而是站在巷子里伸手抚了抚在门外玩耍的孩童的头。

孩童显然跟他熟悉了,嘻嘻笑着并没有回避。

门前有两个妇人,年轻的见到了立刻戒备要起来赶人,却被年长的伸手拦住。

“娘…他要是发了狠,恨着咱们…小宝可…”年轻的妇人低声焦急的说道。

年长的妇人摇头。

“面由心生,他不会伤害小宝,更不会害咱们的。”她低声说道,看着巷子口。

年轻妇人有些不安的也看过去,见徐四根已经蹲下,不知道和孩童说什么,他笑了孩童也笑了,然后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塞给孩子,看着孩童高兴的举着跟同伴分发去。

他蹲在路边,看着嬉闹的孩童们,不时的咧嘴笑。

“听说那死的一人还留下一个孩子…”年长的妇人忽地低声说道。

年轻妇人被针扎了一般哆嗦下转过头。

“娘,别说这个!”她带着几分不安警告道。

年长的妇人看她一眼,低下头做针线不说话了。

年轻妇人再转头要喊孩子回来,却见蹲在路口的徐四根已经走了,她将张开的嘴又合上,神情有些复杂。

天黑的时候,徐四根的篮子已经空了,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轻松,站定在牧监马厩的门口,如今他寄居在这里,刚要迈进门,其内有五六人走出来。

“徐四根。”为首的沉着脸说道,“姜大人要问你的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徐四根神情坦然点点头,他就这样转身跟着,眼角的余光看着四周明明暗暗的许多人投来视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问吧,说吧,不怕问,不怕说,就怕没人问没人说。

抱歉我啰嗦了,没能在月底了结这个事,所以我一直想要大家攒,我很愧疚。

我算了下,再两天一定能了结。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怕

西北开始核查的时候,京城里御史台里也不断的有人被带进来。

“…怎么样?说了没?”

“..很精神,昨日还做了一首诗呢…”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硬气?还以为最多扛三天就要哭着写遗书呢。”

御史台里很多人聚在一起说笑,正说着话见外边有几个人板着脸疾步进来了,大家忙停下说笑站直身子肃正面容,视线却随着那几人进了官厅。

“又抓了谁?”他们低声议论,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见有几人又出来了。

“传他们进来。”一个御史沉脸对小吏说道。

小吏应声是疾步而出,众人的视线跟着看去,带着几分好奇又兴奋。

皇城外的省寺诸衙街上马车缓缓而行,这里的门庭都算不上豪华,反而有些破败,但却带着肃穆而庄严,一路走来门庭基本相同,只有他们停下的一间门向北开,与其他南开门不同。

范江林跳下马,看着身后的马车,半芹下了车,扶下程娇娘。

“妹妹,你还是别去了。”范江林说道,“要怎么说你告诉我,我能行的。”

程娇娘伸手掀起一角幂篱,露出面容微微一笑。

“上战场血战的事是大哥你做的事你来说,迎接哥哥安葬哥哥们是我做的事,我做的事自然我来说。”她说道,“我们说我们做过的事,我们也不怕他们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范江林点点头。

“好,那妹妹你跟着我。”他说道。

二人抬脚迈步,猛地一旁疾走过来几个人,硬生生的撞开他们。

范江林眼明手快的将程娇娘扶住,一面愤怒的伸手,程娇娘抬手拉住他的胳膊。

“干什么?这里什么地方?堵着门做什么?”那几人已经尖声喊道。

这是几个皇宫里的内侍。

范江林和程娇娘后退一步,看着他们过去了。

“没事吧?”范江林问道。

程娇娘嗯了声。手在幂篱内展开,露出其中被塞过来的一张纸条,她没有迟疑伸手打开了。

程昉别难过。

“妹妹?”范江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关切不解。

程娇娘将纸条叠好放入袖中。抬起头。

“走吧。”她说道。

……

“老爷。”

周老爷书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声喊门猛的被拉开了,周夫人迈进来,神情激动,打断了周老爷和周六郎的说话。

周夫人的视线落在几案上,哪里摆着一张奏章,周老爷手里还握着笔。

“你要写什么?你要写什么?”周夫人疾步上前一叠声问道。

“妇人家,问这个做什么?”周老爷沉脸说道。

“你是不是写弹劾奏章呢?你写这个做什么?如今街上人人惶惶怕被卢正牵连,怕御史台的人上门,我已经打听了。所有的事人家都认定是那女人干的,把我们家撇开了,你怎么上赶去作死啊!”周夫人说道。

“母亲,没那么严重…”周六郎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周夫人扬手甩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周老爷都懵了。

屋子里一阵安静。

“我送你去西北是让你建功立业的,不是让你为了女人舍家弃业的!”周夫人哭道。

“你懂什么?”周老爷有些羞恼。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就好似打在自己脸上,他伸手拍着几案喝道。

“我什么都不懂。”周夫人哭道,“可是我懂六郎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拍着良心说。”

她看向周六郎。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你当初会跳出来说话?”

周六郎沉默一刻。

“不会。”他说道。

“你看你还说不是因为”周夫人气道。

话没说完被周六郎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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