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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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沅切了声,摇着帕子,笑嘻嘻道:“宋娘子说错了吧?我哪能气到你们?许是你身上熏得太香了?我经常听人说,病人见不得香气。”

  宋玉楼被她这一句一个宋娘子气的直哆嗦,将手在炕沿上一拍道:“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大姐儿,你这样仗势欺人,我告到大人面前,只怕也管得你!”

  阿沅吆的一声,做出一脸害怕的样子,忽地说道:“呀,对了,可不是,如今李蓉大人进了中书省,你可别告到他面前去,小婢子可是害怕,这就给你宋娘子赔个不是。”嘴上说着,身子动也未动。

  宋玉楼心里有鬼,被这一句李蓉说的一跳,瞪着这丫头,暗道已经许久不与李蓉见面了,怎地这时她说这话?心里犹疑不定,而阿沅见到她骤变的神色,也忍不住一丝惊异,暗道莫非这妇人真与那李蓉有什么瓜葛?

  原来那日阿沅只是看到宋玉楼与李家的两个女人在一起,却并不知晓为了什么,事后也曾去打探,但那酒楼一向做惯生意,哪能任她打听出来,阿沅因常听人说李蓉在外有图谋别人老婆的习性,暗自上了心,没成想今日一吓,这妇人果真变了脸色,正待要再敲打几句,却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张四唤了声:“老爷回来了。”

  宋玉楼听见了身子一软,瘫在床边哀哭道:“我哪里敢让你赔不是,只求大姐儿你别再娘跟前提姐姐,咱们已经写了几封信过去,半点不见回信,娘日日夜夜念着,你还来挑她的心病…”

  阿沅呸了一声,看也不看迈脚进屋的刘小虎,说道:“恶心死人了!”说罢就走,被刘小虎一把揪住,铁青着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看我娘这样,高兴了不是?”

  阿沅被他攥住手腕,疼得呲牙,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刘小虎吃痛松了手,听阿沅呸了声骂道:“等哪一日你下了大牢,我才高兴呢!”说着咚咚跑了,气得浑身直哆嗦。

  “二郎,你看娘,眼都直了!”宋玉楼抹着眼泪道,一面端过一旁的水碗,小心的喂她道:“娘,吃口水吧。”

  那水已经放了不知多久,刘氏也不管送到嘴边就吃了,忽听得外边有丫鬟哭叫,吓得一个机灵,喊道:“不得了,下旨抄家的来了!”

  说着直直的倒了下去,吓得宋玉楼摔了水碗,刘小虎扑过去死劲的插人中,才缓过一口气来。

  “做什么?又是打骂!你是怎么管家的?”刘小虎一脸怒色,冲宋玉楼喝道,一面站起来,隔着窗户看到红香正揪着云儿在院子打,云儿也不是个手软的,在地下乱挠,二人打成一团,满心的怒气涌上,一脚踢飞了床边的矮凳,指着宋玉楼道,“你自己打扮的光鲜,怎么就不将家里整的光鲜些?”说罢站在门口喊道,“张四,去唤人牙子来,将这没用的奴才卖了去!”

  登时吓得院中正打闹的两丫鬟都静了下来,怔怔看着难得发一次火的男主人,而宋玉楼盈盈哭着转头奔回后院去了。

  看着女主人哭着往后院去了,红香打个哆嗦,这要是跟去,自己还不被当出气的打死?一咬牙叩头道:“婢子粗鄙,伺候不得,请老爷卖了去吧。”见她如此,那云儿早不耐烦了,头也不叩了,跳起来就往屋子里跑,说道:“天也,终于能走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刘小虎被这场面气的身子晃了晃,半句话说不出来,看张四在门边站着,便暴喝道:“还不快去!”

  张四看了刘小虎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慢慢转身出去了,那红香也站起来,东西也不去收拾,就在门边等着,刘小虎怔怔望着院子里,在这大热天里,只觉得遍体生凉。

  “二郎,二郎,”刘氏在屋内轻轻喊道,刘小虎忙进来,见刘氏正坐起来,忙上前扶着她靠在被褥上。

  “二郎,这些日子熬的你瘦了这么多。”刘氏喘了口气,手轻轻抚着刘小虎更显消瘦的脸,鼻头酸的厉害,用不太灵活的舌头慢慢说道,“我这些日子好多了,晚间不用你陪我,你到你房里好好睡吧。”

  刘小虎心里满腹酸涩,忍着眼泪摇头,道:“娘,都是儿子不好,娘一天不好,儿子就陪着娘。”

  刘氏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听刘小虎闷声道:“娘,她在家,好好伺候你了没?”便浅浅一笑,恩了一声,刘小虎再忍不住埋头在她怀中呜呜的哭起来,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刘氏掉着眼泪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道:“二郎,娘对不住你,娘不知道,你当官会这么累,咱比不是别人家,你又早早没了父亲,没有半点人脉帮衬,你还这么年轻,娘半点帮不上你的忙,还给你添乱,二郎,娘知道你心里苦,别忍着总出去吃酒,回家来,在娘身边哭一哭吧,娘不笑你,不怪你。”

  刘小虎听了伸手抱着刘氏腰直哭的更厉害,耳中听刘氏闷闷道:“以后别再给大姐儿写信,娘前些日子糊涂了,难为你记得。”

  大姐儿,大姐儿,娘开始称呼这个了?刘小虎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只堵的眼发黑,是的,那个人如今叫大姐儿,很快就要叫做某某曹氏了吧?不管叫什么,跟他们刘家再也无半点干系了。

  “娘,我…我不愿意…”刘小虎埋在刘氏身前,呜咽着说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谁也听不清的话,刘氏只觉得儿子的身子猛然绷紧,轻轻拍着刘小虎的背,忽听外边张四沉声道:“老爷。”

  “你待怎的?难不成你也要求去?”刘小虎不顾满面泪水,啪的打开门看着面前肃立的张四喝道。

  张四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肃然道:“老爷,官家派人来,传大人晋见。”说着指了指门外,院子内里站着一个红衣内侍,正带着有些僵直的笑意看过来,在他身后,抱着包袱的丫鬟云儿正与红香正旁若无人的说笑,唧唧嗄嗄方才打的仇人一般此时好的如同姐妹,估计那“总算离了这家了,就是卖到楼里也比这好过”云云之类的话,落到内侍耳内,才让他显得如此尴尬。

  刘小虎赶到崇政殿里时,已经站了许多人,刘小虎走进来时,总觉得这些人的目光有些怪异,看得他十分不舒服,不由试探的看向邓绾,而邓绾冲他摇了摇头,传来一个说不上什么含义的眼神,刘小虎的目光就直接落到正站在最前方,带着几分风尘之色,但依旧精神奕奕的新晋六品大员李蓉身上。

  刘小虎的手不由紧握了几下,听说这小子打着回乡祭祖的旗号,替太监到江宁宣旨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见油菜曹大姐二惊朝堂

  “爱卿,快来看。”坐在书案前的皇帝指着桌上一碗东西神情兴奋。

  刘小虎狐疑的走过去,只见那是一碗亮亮的油,有些不解的看向皇帝,皇帝还没说话,不知何时靠近自己的李荣朗声道:“大人,此乃云苔籽油。”

  刘小虎在袖子里的手又紧握了几下,才抬头笑道:“看上去色泽良好,想必味道也不错。”

  已经五十八岁的左谏议夫苏颂难掩激动地说道:“此油虽不如胡麻,但贵在多产,云苔种植也极为方便。”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刘小虎一眼,“刘大人种过,自然之道。”

  皇帝已经顾不上关注在场各位的神色,望着油菜,叹口气道:“这是使相大人亲自榨出来的,特让李大人带回来,使相大人归乡后见民间无钱买油,记得当年苏大人说云苔籽可以榨油。亲种了榨出十斤分与百姓。”

  听皇帝这样说,大家当然都俯身称赞使相大人心忧万民实乃百姓之福云云,苏颂虽然与王安石旧有不和,但看着老儿按照自己的说法榨出油,心里难掩得意,暗想这老儿到底是向我低头,这算是给我的赔罪吧,所以说出以上赞的话也出自真心。

  “这是种植云苔,以及采收,榨油所要注意的事项,曹大娘子说的时候,臣都记下来了。”李蓉说这话,从袖子里拿出奏折,不小心带出一条帕子,正好飘到低着头的刘小虎面前,他似乎没有注意,接着说道,“使相大人都是按照曹大娘子说的做得,如今江宁的乡人们都会了。”

  曹大娘子?这个名字一说出,殿中人惊讶的议论纷纷,皇帝也忍不住放下折子看向李蓉,问道:”怎么?此事又与曹大娘子有关?”

  李蓉微微一笑,说道:“正是,曹大娘子正好与使相大人比邻而居,看到使相大人的云苔,出言指导,说起这其中的因由倒要得罪刘大人了,刘大人勿怪。”说着看向刘小虎,刘小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正呆呆望着自己脚下那一块绣着一朵歪歪扭扭莲花的锦帕,李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哎呀一声,忙伸手捡起来放入袖中,刘小虎骤然不见了锦帕,一怔抬头,见放如李荣的袖内,那脸色瞬时铁青,跨上前一步,道:“你怎的有…”话说一半,察觉身处何地,硬硬闭住嘴,直直瞪着李蓉。

  李蓉没注意他的逼近,只是在众人前掉落此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咳了一声,而苏颂已经催着问道:“说,说,别只顾着那小儿女私情之物!”引得众人包括皇帝在内都笑起来,但微微露出羞意的李蓉以及面色惨白的刘小虎除外。

  “是这样,去年淤田栽种云苔,想必游田司的众人都还记得。”李蓉咳了一声,引回大家的注意,才慢慢说道,“当时刘大人外出不在,曹大娘子一力主张种植云苔,还引得众人指责纷纷。”说着看向站在列位之后的游田司几位。

  “吾等浅薄。”那几人点头道,事实本来如此,他们可不是故意给刘小虎难看的。

  皇帝哦了声,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刘小虎,见他似乎神不守舍,只盯着李蓉看,听李荣接着说道:“大娘子当时在京城买不到云苔苗,便托一商户在南边采买,为感谢他,许诺将云苔丰收榨油之后全部卖给他,结果,”说到这里,看了刘小虎一眼,有些无奈的摊摊手,冲刘小虎一拜道,“那商户是江宁府人,大娘子正好到了那里,想起这件事,觉得怪对不起人家的,便留在那里要为其种植云苔这才偶遇使相大人,大人勿怪,恕下官出言冒犯。”

  殿中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那目光几乎要烤化孤立在一旁的刘小虎,刘小虎挺直着脊背,对四周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目光只能停留在李蓉的袖口,隐隐可见锦帕一角,心中反复问着一个问题,当初她连夜绣了这个帕子,问我要什么花,我只说咱们同种过莲藕,莲藕开的莲花,只愿今生莲子同心,于是她就绣了这个,我只当没绣好,怎地到了这人手里?怎地将帕子给了他?

  苏颂总算遇到知音,为自己当日的委屈翻了案,微微颤颤的说道:“陛下,陛下,原来大娘子就是要用来榨油的!”说着不无委屈的看了看皇帝。

  皇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大半的云苔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那可是好几斤的油啊,比那破叶子要值钱多了,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不满,咳了一声,说道:“那他当时不说…”话没说完,就见李蓉冲他有些无奈的一笑,眼神往刘小虎身上撇了撇,这才想起那时候大娘子已经被自己奶奶一旨赶走了,不过转念更加生气,哼了声道,“莫非大娘子心存不满,隐瞒此意?”

  李蓉在这时却低下头去,拱手道:“这个,臣不知。”

  皇帝说了这话,突然意识到不对,心里就有些后悔,看着满朝朝臣的那询问的目光,再看看有些发呆的刘小虎,突然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不舍得得罪,他还没开口,那苏颂早就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我看大娘子的行事,必不是此等睚眦小人!”

  于是大家的目光自然就放到非她即他的刘小虎身上,皇帝都替刘小虎不舒服,咳了一声,忽地大声喊道:“那个,那个司农寺何在?”吓得众人一个机灵,司农寺新上任的官吏忙走出来,“这个拿去,传与各地,适度栽种云苔,恩,榨油。”

  司农寺接了李蓉上的折子,喜滋滋的,皇帝似乎看出他的念头,陈脸道:“敢有官员抢先种植者,重罚!”吓得他一哆嗦,忙不迭的应了,但依旧有不少官员的目光盯住了司农寺怀里的奏折,如今这世道谁家没几个套牌的地产,除了某些傻瓜,傻到打着自己的名号胡乱占地。

  果然有人念着错失大棚商机的不满,站出来说道:“陛下,大名府再次上奏,刘大人纵家奴抢占民地,致使麦田荒收,流民十户无法安置。”

  皇帝刚刚为自己聪明的解了刘小虎的围而开心,还没高兴起来,就被之一句话打击的沉了下脸来,这一次可不是关乎脸面的问题,皇帝的神色阴沉起来,看向刘小虎,说道:“朕,要听个说法。”

  刘小虎慢慢矮下身去,用干涩的声音说道:“臣,知罪。”

  汴京的繁华到了夜色出上时才显露出来,如今的天正是热的时候,等到日没入山后,在家闷着一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起涌上街头,挤满了散布在整个城市角角落落的酒楼、茶馆中,汴水河畔,随风晃动的街灯船灯,市民的欢笑声,丝竹管弦之调,畅怀痛饮之音,绘成一曲动人的图画,这幅画让拥有天下之宝的皇帝看见了,只怕也要羡慕宫外民众丰富的夜生活。

  熙熙攘攘的人行走在马行街上,街上燃着通亮的灯光,照的整条街如同白昼,而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个时候让人人烦苦的蚊蚋,由于惧怕灯油而对马行街避之不及,这简直是人间天堂,此时的人间天堂里,整行走来一群官府人士,他们刚刚忙完工事,尚未来得及换下衣裳,走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到北山子茶坊,我请客!”走在最中间的一位格外引人瞩目的高大俊俏的公子大声说,随着他的声音,引来一片附和,人流向前涌去。

  “刘大人,你可要回去?”吴大人走在最后,拉了拉面色不好的刘小虎,低声道,如今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刘小虎跟李蓉绝对是八字不合,你说李蓉专门跟刘小虎对着干吧,又不像,人家出发点是为了民生,说的也都有道理,说的不是吧,怎么总是一针见血,事事逼得刘小虎灰头土脸?

  “去,为何不去?天还早回去有何乐趣?”刘小虎忽地一笑,灯光映照下脸色青白,目光直直落在被众人围绕的李荣身上。

  

  

  第一百零二章 夺旧帕小刘哥趁醉闹席

  “二郎,你的身子最近不大好,去了少饮酒。”

  吴大人拍了拍这个年龄足以当自己儿子的年轻人,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半年来变了许多,好像一切都是从休妻再娶之后开始的,于是他摇摇头,年轻人,唉,可惜了。

  一众人到了茶坊,喜得那主人接了神仙一般,李蓉包了两间通畅大厅,摆了流水席,众人齐齐坐了,都褪了衣裳,脱了鞋,或躺或卧说笑打诨乱成一团,又叫进来十几个行首,个个穿销金衫儿、裙儿戴着珠翠玉冠打扮的香喷喷的,穿行在酒席中间犹如神仙府邸。

  酒吃的憨了,各自拉着相熟的行首坐了,说笑的打牌的闹哄哄成一片,几乎压倒了那唱曲声去。

  “好哥哥,你也吃一杯,怎的直瞅着那边的姐姐?”坐在刘小虎身边的一个姐儿,今年才十五岁,因是头一回出场面,没有相熟的人,便被推到刘小虎身旁坐了,学着姐姐们的样子,在那大人身上撕缠,一面那嘴要喂他酒吃,却见刘小虎不是低着头一杯一杯的自己灌自己,就是愣着眼只望对面席上看。

  这女子顺着刘小虎的目光看去,见那边坐的正是她们姐妹中常说的,那个又大方又多情的大官人,此时正被家中最得宠的两个姐姐拉着,互相一递一口儿饮酒,看着两个姐姐解了大官人身上的好佩饰,再看面前这个人,浑身上下无一饰物,也就是年纪轻脸面长的不错罢了,心中不由委屈。

  刘小虎听见了,这才扭头看向身边陪笑的姐儿,见她脸面尚未长开,银盘脸上擦了些粉,杏眼瞪得圆圆的,正带着几分青涩对着自己笑,心中一酸,掉下几滴眼泪,吓得那姐儿张着嘴不敢再说话,刘小虎斜眼看到那边李蓉起身离席向外走去,便接过那姐儿手里的酒,一口吃了站起身来踉跄也出去了。

  正巧身旁有姐妹知她第一天见客,怕伺候不到,探过身来嘱咐,那姐儿拍着胸脯小声道:“这个人怪森森的,许是看中红姐儿绿姐儿,半点不看我呢。”

  “等你学到她们的手段,保管人人都看你。”姐妹们笑着推她,调笑成一团。

  且说李蓉离席净手,因这茶坊新添置了一处仙桥,布置着假山假水亮着五色灯光,看上去倒有几分神仙洞府的味道,便信步过去站在一边看,此时正有哪家的女眷在上行走,不时笑成一团,李蓉见其中一个穿着素白衣玉色裙子,不由看怔了,心早就飞到江宁府去了,想着如不是被使相大人催着,哪能这么快回来,如今那些见风使舵的老爷们,一窝蜂似地上那妇人家门上缠着去,急的他心里猫抓一般难受,恨不得将那妇人捆住扔在车上带回来,却终是不敢,正想着再寻个什么机会,将那妇人哄来,觉得身后有人将自己一推,李蓉不得防,带了些酒意差点跌倒,忙回身回看去,见刘小虎阴着脸正看着自己。

  “刘大人,也出来走走?”李蓉展颜一笑,伸手拦过他的肩头,笑道,“听说大人最近酒量见长,今个咱们比上一比可好?”

  刘小虎嘴边露出一丝笑,一面伸手挡下他的胳膊,另一手将他袖子一掏,抓出那块锦帕,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李蓉被他这行动气的再没半点笑意,哪里容他走,伸手在肩上一代就将刘小虎抓回来,冷声道:“拿来!”

  刘小虎本就带着几分酒意,将那帕子紧紧攥在手里,顺势回身一拳砸向李蓉,骂道:“你个专谋人老婆的王八儿!”

  李蓉哪里能被他打倒,侧身一躲,一脚将刘小虎踢倒,按住大拳头就打,低声骂道:“你他娘的才是王八!你老婆那贱货,也配入二爷我的眼?找王八那烟花巷子里打听,自有你老婆的恩客等你!少在这里胡沁,污了二爷我的声誉!那淫妇贱货,也就你这瞎眼的傻蛋当个宝!”

  那刘小虎在地下被打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翻身起来一头冲李蓉撞过去,搂着腰也不放往地上滚,任那李蓉沙包大的拳头砸了在身上,口中低骂道:“她这个人我知道,半点不爱往男子身边走,你若安着那哄她的心,我定不饶你。”

  李蓉虽然不曾被他打到,但撕扯的不耐烦,幸好他们位于阴暗处,又都压低了声音,一时倒无人发觉,李蓉心中本就不耐烦,被他一说,一拳砸了他脸上,冷笑道:“你算什么?如今你在她眼里,还不如平常男人!八竿子打不着,用得着你来教训爷!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贴近他耳边,咬牙着,“二爷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人,本无半点本事,偏走的那好运道!二爷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凭什么不能出人头地?凭什么不能建功立业?别人不晓得,你自己还不晓得?你这肚子里装的是什么草货!离了她,你他娘的还能蹦跶几天?怎么?如今后悔了?呸,识相的赶紧给我滚蛋!挡了爷的道,别怪爷逼得你抄家下狱!”

  这一番话只砸的刘小虎脑中轰轰乱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怒喝一声带着李蓉站了起来,攥着拳头乱乱的砸过去,李蓉早防着但依旧在肩上被砸了一拳,疼得不由吸了口凉气,再忍不住怒气,抬脚就冲刘小虎心窝去了,将那刘小虎一脚踢在走廊扶手上,如不是扶手有着半人高,一定跌了下去,刘小虎吃痛浑身无力,那攥在手里的锦帕忽悠悠掉了下去。

  他们这一番动作带了声响,惊动了里里外外的人,随着一声“打架喽”,茶坊里的人乱跑,那原本门窗紧闭的各个包间同时打开了,探出无数人兴奋的看过来。

  享受李蓉之行的那些官员,也闻声跑出来,一个个吃了酒步子踉跄,跟行首们乱乱的挤在一起,有几个被挤到了,又挡了别人的路,一时间笑声骂声混作一团。

  吴大人第一眼看到刘小虎不见了,再看席上没了李蓉,心里就念了声不好,还没来及寻出来,就听外边乱哄哄的嚷,因此在这个屋子里算是第一个跑出来,只看见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越过二楼的栏杆,拌着噗通的入水声跑进茶坊一楼的用于制造瀑布流水的水池中。

  “哦,跳水喽!”这一动作引得全楼人鼓掌叫骚,早有茶坊的小厮们围了过去,两三个人各自拖着一个往池边拽,众人扶着栏杆探头看认出水里两个人正是李蓉与刘小虎,忙跑了下去,有围着李蓉的,也有围着刘小虎的,看着二人浑身湿透的狼狈的样子,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乱哄哄的人们跺脚问道,跟李蓉相好的那些行首们早挤了过来,拿着帕子替他乱擦,被李蓉一手推开,吐出一口水,瞪着一旁水淋淋的刘小虎道,“刘大人吃醉了,失脚跌下来,我急着拉他,自己也掉下来了。”

  听了他这话,众人狐疑的看向刘小虎,刘小虎因为这突然的冷水刺激,此时牙齿咯咯直响,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块锦帕,冲李蓉咧嘴一笑,说道:“正是如此,多谢,多谢李大人。”

  原来如此,众人松了口气,又嘎嘎笑起来,打趣刘小虎酒量大小,小厮们早买来了干净衣裳,拥着二人各自进了一间屋子换去不提,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哄得一声散了,到了第二日,这件事的版本在酒楼茶坊间流传时就变成,两个男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为了表达心意在茶坊相携跳水感天动地云云,颇引领了一阵汴京城话本说唱断袖之爱的风潮。

  刘小虎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鼻息闷涨,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一开口要水声音嘶哑。

  “二郞,”宋玉楼肿着眼扑过来,忙扶着喂了他一口水,吸着鼻子道,“可好些了?你若还不醒,我就要找大夫去看了。”

  刘小虎看着屋内暮光沉沉,竟然已经到了傍晚了,不由扶着头想起昨日的事,都忘了自己怎么回来的,忽的想起那块锦帕,忙做起来在身边乱摸,口中道:“帕子呢?”

  宋玉楼几乎要将手中的茶杯捏碎,但只能忍着一口气,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块洗干净晾的平平展展的帕子递过来,说道:“二郎,可是找这个?你昨日回来手里死死攥着,我看上面脏了,已经帮你洗了。”

  刘小虎心里放下一块石头,接过帕子仔细看,确认是那一块,这才觉得浑身无力,又倒回床上,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别污了她的名声。”就听宋玉楼在身边低声哭起来,抬眼看她乌云散乱,粉面慵妆,肿着眼,说不上的人比花瘦,只哭的他心烦意乱,叹了口气,抬了抬手道:“姐姐,你别哭,我那日骂了你,是被那奴才气的,你,你别往心里去,你该梳头打扮就梳头打扮,我不拘着你,如今娘病着,我三天两日的不在家,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往家里尽些心,你如不愿意去跟前陪着,找个好婢子,也算替我尽了孝心。”

  宋玉楼听了心里惊一半,拿着帕子捂着脸哭的更痛,说道:“二郎,是我不对,不该信了那丫头,我日后再也不接人的拜贴,再不离娘跟前半步,我若是再出门,就让车撞断我的腿……”话没说完,被刘小虎掩住了嘴,听他叹了口气道:“何苦做誓……”便顺势倒在他怀里,哀哀哭起来,一面摸着他的脸说道,“二郎,你可是跟人打架了?吴大人只说你是吃醉了跌倒,怎么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见刘小虎只是说没,一咬牙迟疑道,“二郎,我知道外边酒场的规矩,你若是有那个看上的,就,就接回来,我也是……”

  “哪有的事!”刘小虎有些不耐烦的推她起来,睡了大半日,只觉得腹中饥饿,道,“去让厨子上做些淡粥吃。”

  宋玉楼只得站起身来,如今丫头只剩一个绿玉,留在刘氏屋子里,少不得自己亲自去厨子上说,走了几步忽的想起一事,忙回身笑道:“二郎,依着我说,咱们也别再买什么丫头,不知根不知底的,英儿不是还在姐姐那,也是跟惯娘的,不如叫她回来可好?”说着,看了眼刘小虎,怯生生的道,“只怕,就委屈姐姐了。”

  

  第一百零三章 听嫌言曹大姐闷哭

  六月末的天,对于位于江宁府的林赛玉来说,格外的燥热烦闷,眼看天色渐晚,扒着门缝看外面没人围着了,便悄悄的打开门,刚走出院子,就冷不丁的打个喷嚏,不由嘟囔道:“哪个挨千刀的在说我!”

  揉着鼻子从灶间的缸里舀出水,在院子里撒了,解解暑气,又抬头看葫芦架子上,已经结了毛绒绒的果子,便从灶台扫出一把草木灰撒到葫芦根上,听的外面的脚步咚咚响,吓得她往架子底下躲。

  “大姐儿,是我,别躲。”英儿推开门嘎嘎笑着说,一行跑进水瓮前,舀了一瓢咕咕咚咚喝下去。

  “别喝冷水,屋里晾着白开水呢。”林赛玉拍了拍沾满灰的手说道,一面小心的往外看了看,见村子里忙完农事的人都慢慢的走回家去,也有吃饭早的人家端了饭碗蹲在村边的大水塘前,再看远处山雾蒙蒙,归鸦阵阵,不由吐了口气,说道:“一天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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